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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径荒芜     超品学士txt下载     超品学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奇药难得

    对于曹禾的训斥,江云一点反驳不得,只得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道:“曹乡老说的是,这件事是晚生考虑不周了。”

    曹禾又接着数落了一阵,看到对方态度还算谦恭诚恳,这才稍稍消了气,收口不说了,起身慢悠悠的从牛车上站起,想要下车,守在旁边的朱友贵和钟进两人赶紧上前来搀扶,口中道:“曹乡老,你老可要悠着点,这大老远的跑来,真是受罪了。”

    两人这时还不忘给江云上点眼药,用意不外就是责怪江云不该兴师动众的把对方请来。

    曹禾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乡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要来,也应该来,作为乡老,护佑一方安宁,本就是我等的责任。”

    众人这时自然肃然起敬,异口同声的盛赞曹乡老的尽职尽责,高风亮节。

    曹禾下车后,钟延泽陪着他前去勘察现场,江云没有陪着,找到王老伯问道:“王伯,那张乡老没有来么。”他说的张乡老,也是这三河乡的三位乡老之一。

    王老伯回道:“回东家,张乡老说一时不得空,等有暇的时候再来看看。”

    他心道,这事还怪东家你做得不够周全啊,不给一点辛苦费,人家哪里愿意大老远的跑来,不是所有乡老都像曹乡老这般尽职尽责的。

    江云听了,也没说什么,反正总算来了一位,有了这位曹乡老,钟延泽也就不能一手遮天,即使有意袒护钟进,朱友贵,也会有所顾忌。

    王老伯又问道:“是了,东家,来的时候秀莲托我问你,这次肯定要请两位乡老中午在家中用饭,不知给准备什么规格的桌席?是八大碗,还是十二大碗?”

    江云想了一想,便道:“有劳王姑娘费心了,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准备一个四菜一汤就是了。”

    王老伯听得一愣,道:“四菜一汤?这是不是有点简陋了。”

    他以为对方又犯了吝啬的毛病,便劝说道:“东家,以后还要仰赖两位乡老用力破案,主持公道,这个钱可不能省啊。”

    江云不以为然道:“四菜一汤也不算简陋了,两位乡老是来调查案子,寻拿凶手,又不是来吃喝的,我想他们不会多计较这些的。”

    王老伯暗中摇头,觉得这位东家的呆气又犯了,若是招待好了,两位乡老吃好喝好,也会更加卖力的办事啊,怎么这点道理东家都不晓得的。

    不过对方是东家,他说起来其实只是一个外人,对此不好说三道四,只得闷声应了一声,叫过一旁的狗蛋,低声吩咐几句,让对方去了。

    曹禾和钟延泽两人在现场四处仔细巡查,不时低声议论几声,江云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多去打搅。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有人散去,又有人闻讯前来,等到时近中午,曹禾和钟延泽两人再次勘察现场完毕之后,走了回来。

    江云迎上前去,说道:“时候不早,两位乡老请到寒舍用过饭之后,再作计较。”

    钟延泽推辞了一下,道:“这个不大方便吧。”

    朱友贵这时就在一旁说道:“江小哥家中出了事,定有所不便,两位乡老到我家吃一顿便饭也可。”

    钟进也在一旁邀请,江云没理会两人,又请道:“寒舍已经备好了饭菜,只是粗茶淡饭,聊表心意,两位乡老就不必推辞了。再说晚生还有些事情跟两位乡老相商的。”

    钟延泽和曹禾见状,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心中暗道,这位江家小哥看来也不是无可救药,还是明白一点事理的。

    曹禾继续坐上了牛车,虽然牛车颠簸,但现在不用赶路,还算好点,比走路来得轻巧些,钟延泽则是和江云在一旁步行。

    在路上,钟延泽对江云道:“江小哥,我和曹乡老商议了一下,等下吃罢饭,就把全村的青壮叫来,先初步验看一下他们的脚印,是否有跟现场那三个可疑脚印吻合的,你看如何。”

    江云听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想了一想,便道:“如此甚好,不过,仅仅只是验看本村人的青壮,范围有点小了,也许是外村人作的案。”

    钟延泽道:“江小哥说的不错,我们先在本村验看一番,若是没有结果,再把范围扩大到其它的村,总之不能放过一点线索。”

    江云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回了村子,来到了江家宅院,江云请两位乡老先去客厅落座,上茶,然后又来到西边厢房,查看谷伯的伤情。

    谷伯现在依旧昏迷不醒,丫鬟幽兰一直守在床前,看到他来,又忍不住扑上前来,呜咽出声,江云见了,又是好一阵安慰。

    “爷爷的脚……”幽兰又哽咽难过的哭诉。

    许大夫还在,江云看到,对方此刻正在给谷伯的双脚敷药,便走了过去,问道:“许大夫,谷伯的脚怎么了,能治好么。”

    许大夫回过身来,摇了摇头,轻叹道:“真是作孽啊,行凶之人十分狠毒,把谷伯双脚的脚筋都挑断了,要想恢复,实在是难,我现在给谷伯敷治的,是刚刚从县里杏和堂带来的最好的接续筋骨的黑虎膏,不过看来也只能暂时缓住他的伤势,要想彻底恢复,让谷伯重新站起来,还是很难。”

    幽兰在一旁听着,又是痛哭伤心不已,江云忙又安慰她一番,转而又对许大夫恳求道:“许大夫,你一定要治好谷伯的脚,不惜一切代价!”

    许大夫没有多说,这时就从旁边的药箱中,取出一副黑乎乎的膏药,亮在江云面前,对他说道:“江小哥,我要跟你说明白一点,这副膏药,叫作黑虎膏,是县里杏和堂的上佳疗伤膏药,用了数种珍稀草药,青海红花,百年茯苓,以及虎骨,麝香等材料熬制而成,对接续筋骨有特效,不过这样一副膏药,价格不菲,一副这样的膏药,就是五钱银子!”

    “谷伯双脚的脚筋都断了,两只脚就要敷两副膏药,每天都要换药,也就是说,每天都要花费一两银子。”

    说到这里,他神色认真的看着对方,想要看对方怎么回答。

    丫鬟幽兰这时也不觉停止了哭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一天一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只怕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她内心十分想爷爷的脚好起来,但是又觉得,要江云花费这么多银子,医治爷爷,是没有道理的,若是江云拒绝医治,那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江云听了之后,却是没有任何犹豫,道:“许大夫,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刚才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只要能医治好谷伯,不惜一切代价,银子并不是问题。”

    “公子———”

    听到江云的这番话,幽兰泪眼滂沱的看着对方,心里感激莫名,但却语气坚定的道,“公子,你的心意,小兰明白了,不过我不同意这么做,爷爷也不会同意的……”

    江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这个傻丫头,你不同意没有任何用处,这就是我的决定。”

    “公子——”幽兰还想说什么,江云已经转而再对许大夫说道:“许大夫,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每天继续给谷伯敷治这黑骨膏,直到谷伯的伤好了为止。”

    许大夫听了,眼神闪过几分诧异,对于江云的坚持,他此刻确实也是起了几分佩服之心,其实对方完全不必这么做,而他不这么做,也没有人会指责他什么,但对方依旧坚持这么做,这就难能可贵了。

    他神色带了几丝敬意,又说道:“江小哥,你或许还没有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每天敷治这黑骨膏,只能暂时缓住伤势,却并不一定能够使得断了的筋骨愈合起来,不知你是否依旧决定这么做呢。”

    江云问道:“那么如何才能使得谷伯断了的脚筋愈合起来?”

    许大夫摇了摇头,道:“难,十分难,除非……”

    “除非什么?”江云追问道。

    许大夫道:“除非能够找到蛟骨膏这样的奇物,才能使这样断了的筋骨重新迸发充沛生机,接续愈合起来。”

    “蛟骨膏?不知这蛟骨膏能在哪里买到?”江云又追问道。

    许大夫摇头道:“熬制蛟骨膏的主药,就是大江之中蛟龙的筋骨,十分稀罕难得,可遇而不可求,买是买不到的。”

    江云听了,又急道:“还请许大夫指点一条明路,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这蛟骨膏,给谷伯疗伤。”

    许大夫沉默片刻,不想再打击对方,便直说道:“或许在省城的东陵王府有所收藏,不过江小哥若是上门去求,即使东陵王府肯出让,那价格也在千金以上了。”

    江云听得呆了一呆,犹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没想到,蛟骨膏竟然这般稀罕难得。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东陵王府是什么,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怎么可能把这么珍贵的疗伤圣药出让给他,任他说破天也不可能,何况退一万步说,东陵王府吃错了药,肯出让蛟骨膏给他,他也拿不出这千金来啊。

第四十七章 老生之谈

    不过既然有蛟骨膏这样的疗伤圣药,就有医治的希望,他又去安慰幽兰道:“小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谷伯的。”

    幽兰这时没有再哭了,懂事的点了点头,虽然在听了许大夫的话之后,她心里已经放弃了。

    这时只见系着一块围裙的王秀莲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江云请示道:“东家,饭菜已经备好了,是不是请两位乡老上桌。”

    江云点点头,道:“有劳王姑娘了。我去请两位乡老。”

    “东家,是不是还要上点酒?”在江云起身走过的时候,王秀莲又在一旁提醒道。

    江云回头朝幽兰问道:“小兰,家中还有藏酒吗?”

    幽兰回道:“上好的清酒没有了,只有自家酿的黄米酒。”

    江云道:“那就上黄米酒好了。”

    王秀莲在一旁赶紧道:“这怎么行,要不我现在就赶去隔壁村,沽点上好清酒来。”

    江云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就黄米酒吧,自家酿的,虽是浊酒,足以待客了。”

    王秀莲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她跟她爷爷一样的想法,以为这位东家的痴气又犯了,舍不得这点饭钱,酒钱,心说还要有劳两位乡老用力破案,主持公道,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省呢,东家还是迂腐了些,不通人情世故。

    江云又问幽兰道:“是了,小兰,买菜的钱是不是给王姑娘了。”

    王秀莲忙道:“给了,就是割了两斤肉,然后宰了一只老母鸡,其它的蔬菜,都是自家地里的。依着东家的意思,做了四菜一汤,这,这是不是有点简陋了?”

    江云道:“不简陋,足够了。”

    说着他就出了门,来到正堂这边的客厅,钟延泽和曹禾正在客厅喝茶闲聊着,江云走过去,朝两人一拱手道:“两位乡老,已备薄酒,请。”

    “叨扰了。”钟延泽和曹禾两人起身,随着江云来到大厅,大厅中间已经摆了一桌酒席,确实只是四菜一汤,不过有鸡有肉,也不算太寒酸。

    “两位乡老,请坐。”江云伸手让两人坐下,自己则坐了主位。

    钟延泽和曹禾两人目光在桌席上一扫,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想的只怕都是,这位江小哥还真是不讲究啊,若是寻常人家,备上这么一桌四菜一汤,或可说丰盛,但对江家这样一位大户来说,这四菜一汤的席面就显得太寒酸了,起码也得是八大碗的席面才显得体面。

    虽然心中有所腹诽,但两人都是有城府的人,面上神情一丝儿看不出来,各自落座。

    桌上还放了一坛酒,江云打开泥封,端起酒坛,给两人倒酒,等看到浑浊的黄酒倒出来,钟延泽和曹禾两人又是对视一眼,似乎都听到了对方心中的声音,这江家小哥不是故意寒碜人吧,作为一个大户人家,连待客的稍好一些的清酒都没有。

    虽然心中已有所不满,但两人都是有城府的人,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看来传闻中这位江家小哥死读书读成书呆子气,不通人情世故果然不假,两人这么一想,心中的怨念倒是消淡了一些,决定不去跟对方计较这个。

    吃喝只是小事,曹禾还惦记着他的那份辛苦费,心说这个总不能给我省了吧,不过看这位江家小哥如此悭吝的作派,只怕这番辛苦费也多不到哪里去。

    江云敬了几番酒,三人吃喝起来,说不上宾主尽欢,但也一团和气。

    “江小哥,来,老夫敬你一杯。”吃喝一阵,钟延泽难得的举起酒杯,朝江云敬酒道。

    江云端起酒杯,道:“不敢当,不敢当。”

    钟延泽道:“怎么不敢当,江小哥在清河书院读书,是本乡的才子,老夫理应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一饮而尽了。

    曹禾看在眼中,混浊的老眼闪过一缕光芒,他这时想起,这位江小哥虽然是有些书呆子气,但毕竟是在镇上的清河书院读书,而且不是像朱家,钟家那两小子那样,拿银钱砸进去的,而是凭着自身的本事真正考进去的,这就不简单。

    虽然听说这位江小哥死读书,钻进了牛角尖,进学没什么希望,但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他祖父,父亲都是秀才,他即使考不上秀才,捞一个童生功名只怕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也不能小瞧了。

    想到这里,他也端起酒杯,呵呵一笑道:“钟乡老说的是,江小哥是本乡的人才,早晚要春风得意,金榜提名的,老朽在这里敬你一杯。”

    “惭愧,惭愧!”江云客气一番,又跟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了。

    “今年的县试在即,江小哥可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入闱场大展身手么。”钟延泽夹了一口菜到嘴中,咀嚼几下,看似随意的问道。

    王朝的县试,是进学的第一步,一般两年举行一次,若是错过今年,除了偶尔加试恩科之外,就只有再等两年,对于今年的县试,江云现在并没有多少信心,不过他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么一个机会,听对方问起,他坦然回道:“是的,晚生正准备参加今年的县试。”

    说着又朝着两人拱了拱手,道:“还要请两位前辈多多指教。”

    钟延泽和曹禾都是进了学有功名的人,钟延泽更是一位秀才,两人肯定也有科举考试的经验,若是能得到一些提点,对江云来说也不无帮助。

    钟延泽摆摆手道:“说来惭愧,老夫也是直到不惑之年,才侥幸进学,得童生功名,其后又隔了六年,才又侥幸考中秀才,此后角逐桂榜一再失利,这才自知资质驽钝,已经息了这进取功名之心,让江小哥见笑了。”

    他这番话或许是一番谦虚,但听在旁边曹禾的耳中,却有些不得劲,心道若你这个秀才都算资质驽钝,那我这七老八十的老童生又算什么。

    说起来这曹禾比钟延泽更惨,是直到五十岁之后,才侥幸中了童生,是不折不扣的一位老童生了,此后又考了几次,却一直没有考中秀才。

    钟延泽似是来了几分兴致,又说起来道:“这科举功名之事,最紧要的,就是要有一颗静如止水之心,胜不骄,败不馁,不可急于求成,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若是江小哥肯听我一言,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就去参加县试,免得一朝失利挫了锐气,或许再等几年,心性修为有了更多积淀,把握更大了,再一鼓作气,顺势而下,那就是水到渠成了。”

    江云听了,却是不置可否,只是敷衍过去,当然心里完全是没有听进去的,叫他再等几年?到时黄花菜都凉了,或许对方说这个也并无什么恶意,但对方的意见并不适合他,多一次机会有什么不好,即使真的失利,也可以增加经验嘛。

    事实上,王朝的科举历史上,像钟延泽,曹禾这样的老童生自然比比皆是,数不胜数,但是,一些年少成名得意的神童才子也是不乏其人,屡见不鲜的。

    别说他现在十六岁了,连童生都不是,就是十一二岁,十三四岁就能高中童生,秀才的神童,在王朝历史上也是比比皆是,随口就能举出一大堆的例子,所以现在他才参加县试,已经是晚了点。

    江云觉得,自己应该以神童天才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不是以像钟延泽,曹禾这样老童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所以钟延泽说的听听就罢了,若是当真就不必了。

    钟延泽人老成精,察言观色之下,知道自己刚才的这番话并没有被对方听进去,嘴上没有再多说,心中却呲之以鼻,良言逆耳,总是让人听不进去,等闱场受困,栽了跟头,才知道良言的好处了。

    他现在根本不相信,年纪轻轻的江云此番参加县试,有任何取中的可能,十六岁的小童生,在别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不算什么,但搁在沙河村,就是一个小天才了,他不认为江云会有这般的天分。

    曹禾倒是没有说什么,作为一个老童生,他一般不乐于说这些科举上头的事,只因为说起来都是泪啊,少小而学,五十来岁才考中一个童生功名,里面有多少辛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他只是一个劲的闷头吃喝,席面上的饭菜确实少了,但这盆老母鸡炖得着实喷香有味,引人馋涎,即使胃口不大好的他,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酒足饭饱,撤去饭席,又歇息闲聊了一会儿,钟延泽和曹禾就叫人去通知本村的两位户长朱友贵和钟进,要他们把村里所有的青壮都召集到村子西头的打谷场,准备勘验脚印,又特别要求,所有到场的青壮都必须穿着旧鞋,不得穿着新鞋。

    消息传下去之后,整个沙河村都骚动起来,全村的青壮都乖乖的前往村西头的打谷场集合了,不管他们情不情愿,若是不去的话,就有心虚的嫌疑。

第四十八章 打谷场

    钟延泽和曹禾先出门去了打谷场,江云正也要出门前往,这时一个中年村妇突然窜了过来,扑倒在他身前,口中呼喊道:“东家,你不能做得这么绝,不能收回我家的地啊……”

    江云一看,认得对方,正是王铁柱的老娘朱氏,心里顿时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当即上前一步,拉起对方道:“朱大婶,有什么事,先起来说话。”

    朱氏却赖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呼喊道:“听说东家要收回我家的田地,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这是没活路了,若是东家不收回成命,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不起来了!”

    她的叫喊,又引来了一大群的村民,围在江家的宅院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佃户被收回田地,无疑是一件大事,大家对此都心有戚戚,对王铁柱一家抱有同情的居多,纷纷指责江云做得太过分了。

    “朱大婶,有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你先起来说话,算我求你了。”江云此刻有种被千夫所指,晋升旧社会万恶的地主老财的感觉,这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这事儿没什么商量的,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若是东家不收回成命,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不起来了!”朱氏继续跪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遇到这种情况,江云也是有点发懵,连连搓手,不知该怎么办了。

    听到外面吵嚷,正在里面忙着的王秀莲走了出来,在边上听了一阵,明白事情大概缘由之后,便走上前来,微微蹙眉对江云道:“东家,这件事你做得太莽撞了。”

    江云愕然道:“是么,我要收回他家的田地,那王铁柱当时也是挺硬气的,当时也没见他抱怨什么啊。”

    王秀莲摇了摇头,觉得这位东家还是太少不更事了,这田地就是作田人的命根子,你要把田地收回去,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人家能不急眼么,王铁柱当时没说什么,那是他煮熟的鸭子嘴硬罢了。

    她劝道:“东家,刚才王铁柱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东家要收回他家的田地?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东家不如就饶恕了他一次,让他前来赔礼道歉就是了。”

    江云也没料到这件事看起来会这般严重,期期艾艾道:“我原本以为,王铁柱自己不想干了,那就一拍两散,大家都好,所以就收回他的田地,没想到……”

    王秀莲听了又摇摇头,暗道对方还是少不更事,不通人情世故啊,便道:“东家想错了,哪有种田人舍得把自己辛苦种的地推出去不要的道理,王铁柱即使这么说了,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当不得真,既然是场误会,要不东家还是收回成命,免得事情闹下去更加不可开交了。”

    江云看着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朱氏,无奈的点了点头。

    王秀莲便走过去扶起朱氏道:“婶子,东家已经答应,不再收回你家的地了,你就起来吧。”

    地上的朱氏停了哭闹,抬起头来望着江云,眼巴巴道:“东家,秀莲她说的是真的,你不再收回我家的地了?”

    江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朱氏这才欢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江云一个劲的作揖道:“多谢东家,多谢东家,东家是个仁义之人啊。”

    江云冷着脸道:“你先别谢我,实话告诉你,谷伯这件事,他王铁柱脱不了嫌疑,若是事后证明,这件事是他干的,那你家的田地还是要收回来的。”

    朱氏听得一呆,随即就慌忙摇头道:“不,这件事不会是铁柱干的,不会是他干的,你们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江云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迈步径直往村西头的打谷场而去了。

    此时打谷场这边已经围了一大群的人,村中所有的青壮都已经站在打谷场前,排起了长队,等着勘验脚印。

    旁边看热闹的,有老人,妇女,孩童,大家都没太把这当回事,那些孩子们更是三三两两穿梭在人群间,嘻嘻哈哈打闹不已,愣是把一个严肃的勘验行凶之人的场地,弄成了一个玩闹场。

    “肃静!肃静!”

    钟延泽连续喊了几声,大人们开始约束身边的孩子,嘈杂的打谷场稍稍安静下来了一些。

    钟延泽扭头问旁边的朱友贵,钟进两人:“朱户长,钟户长,全村所有的青壮都已经到了么。”

    朱友贵拍着胸脯保证道:“回乡老,全村所有的青壮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少,若少一个,你拿我是问就是。”

    “那就开始吧,一个一个来。”钟延泽说道。

    排好队的全村青壮,开始一个个走上前去,接受勘验。勘验的过程很简单,在打谷场的前头,堆起了一堆的沙子,轮到的青壮就走到沙堆边,往沙堆上踩上一脚,留下自己的脚印,钟延泽和曹禾守在旁边,仔细观察每个人留下的脚印,是否跟现场田地留下的那三个疑凶脚印吻合。

    当然现在已经确定,三个疑凶脚印中有王铁柱一个,所以现在只需要比对另外两个疑凶脚印。

    江云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对于这个勘验过程的效果,他十分怀疑,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它更好的寻找凶手的办法,而且他知道,钟延泽,曹禾搞出这么大动静,也是对村民的一种震摄。

    整个沙河村,约有七十来户人家,三百多人口,其中青壮又有近百人,一个个轮着来,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平川,平川——”

    江云正在这里看着勘验过程,这时耳边就听到几声有些熟悉的叫喊。

    平川是他的字,在村子里,村民大多叫他江小哥,自家的佃户则大多叫他东家,几乎没有叫他平川的,叫他平川的基本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在清河书院的同学。

    而听到那有些耳熟的声音,他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回过头,果然看到两个头扎方巾,身穿长衫的学子施施然向着这边大步走了过来,不正是他在清河书院的那两个狐朋狗友,严政和周世民是谁。

    他们两个怎么跑来这了,两人此刻的到来,江云多少有些意外。

    严政和周世民的到来,也引起了旁边村民们的注意,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步走来的两人身上。

    严政和周世民也是第一次来沙河村,两人先是问路去了江云家,在江家没有见到江云,知道对方在村西的打谷场,就又往这边寻过来了。

    “平川,可找到你了!”两人大步走了过来,高声打着招呼。

    江云没奈何的迎上了前去,问道:“两位兄台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莫非是书院有什么事情?”

    严政打了个哈哈,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今早上看到平川你走的急,似乎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看有没有需要我等帮忙的地方。”

    “有劳你们关心了。”江云不咸不淡的道。

    严政拍着胸脯道:“你家中管家谷伯的事,我们已经知晓了,出了这种事,实在是令人气愤难平,一定要尽快捉拿凶手,严惩不贷!平川,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等义不容辞!”

    他的话说的很大声,周围的村民都听到了,不少村民看过来的目光,都带上了几丝异样,似是没想到,江云在书院中,还有这等热心助人的同学。

    其中钟延泽,曹禾,朱友贵,钟进等人看过来的目光,又有些不同寻常,因为他们已经看出,严政此刻穿的,是十分正式的童生长衫,这表明对方是一位有功名的童生。

    没想到江家这小子还能有一位童生的同学好友,这几人一时不知这严政的底细,心里便有些狐疑。

    其实严政,周世民两人此刻突然来到沙河村的背后用意,江云已经明白了,但也没有说破,只是说道:“严兄你们的心意,小弟心领了,不过这件事自然有乡里的乡老处置,倒是不需要两位的帮忙。”

    严政抬头环顾四下,又问道:“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呢。”

    江云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一番,严政这才明白过来,当即走了过去,来到正在勘验村中青壮脚印的钟延泽,曹禾两人面前,拱手一礼道:“两位乡老,在下清河书院童生严政,有礼了。”

    看到他正正经经的行礼,钟延泽和曹禾两位乡老不明对方底细,也不敢托大,忙各自起身还了一礼,道:“原来是严公子,失敬,失敬!”

    朱友贵这时也凑上前来,见礼道:“严公子,在下朱友贵,忝任本村的户长,犬子朱明,也在书院读书,不知严公子可认得否?”

    “朱明么,当然认得,正也是西阁的同学。”这时周世民走上前来大声道。

    “原来如此,那大家都不是外人了,呵呵。”朱友贵露出一脸笑容道。

第四十九章 不情之请

    严政朝钟延泽,曹禾一拱手,又道:“两位乡老,平川是我等的同窗好友,听闻他家中发生了这样的祸事,我等同学都十分义愤,请两位乡老多费心思,尽快查明凶手,严惩不贷,还众人一个公道。”

    这件事都闹到清河书院了?钟延泽和曹禾两人对视一眼,顿时觉得身上压力陡然加大,曹禾当即表态道:“这是当然的,缉拿凶手,维护乡里安宁,本就是我等的责任,即使严公子不说,老朽也会尽力而为,尽早查明真凶,绳之以法。”

    跟两位乡老又说了几句关于官司的事,严政,周世民两人就把江云拉到一旁,周世民开口就恭贺道:“平川,恭喜了!”

    一听他开口恭喜,江云就觉得没有好事,问道:“此话怎讲,喜从何来?”

    周世民道:“你还不知道么,如今你的那首‘白日依山尽’,已经在书院传开了,就连书院的山长,教授都赞不绝口,据说山长听了,很是大加赞赏,说这首诗有琼林宴的气象!如今你可是真的成了书院的大名人,名声不久还要传遍县中,以及更远,你说,这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江云惊讶道:“不会吧,我当日不是说了,这首‘白日依山尽’并不是我所作,乃是我的一位好友所作。”

    周世民道:“人家可不管这首诗是谁所作,反正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大家都对此赞不绝口,反正你现在成了名人就是了,到时可是要请客的,我们在这里先说定了,到时清风楼三楼,不醉不休。”

    “平川——”这时严政喊了一声,瞪了周世民一眼,觉得对方完全没有说到点子上,当下就径直问道:“平川,你说的那位好友到底是谁,昨日赢得的那份赌资,你又打算怎么处置。”一边问,一边现出关切之色。

    江云见了,心里忍不住就想骂娘,心说我怎么处置,和你有关系么。

    沉吟一下,他倒是如实说道:“如今你们也看到了,谷伯伤势十分严重,每天疗伤的花费不少,这笔赢来的赌资,我打算全部用来给谷伯疗伤了。”

    严政一听,眉头皱起道:“如此这样,只怕有点不妥吧,按理来说,这笔赌资,应该是归属你那位好友的才是,你挪用来给谷伯疗伤,情有可原,不过还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江云听了,忍不住又有种狠狠抽对方耳刮子的冲动,心说这笔钱怎么花,那位王之涣老先生都没有意见,你又来多管什么闲事。

    他只得继续胡诌道:“实话不瞒两位,我的那位好友是一个淡漠名利的隐士,既不好名,也不好利,这笔银钱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说归我随意处置就是。”

    两人听了,倒没有什么怀疑,只是露出羡慕至死的神色,这个书呆子,竟然有这般的好友,简直是踩了****运了。

    严政更是目光连连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周世民眼珠转动,终于按耐不住,开始诉苦道:“平川,你不知道,昨晚在你走后,那酒楼掌柜拉住我们结账,一开口就要了,要了十两银子,简直就是宰人啊。”

    江云惊讶道:“什么,十两银子?不至于吧。”

    周世民道:“就是如此,我们现在才知道,那清风楼就是个宰人的地方,那酒菜钱简直高得吓人。”

    江云心说,那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我清风楼三楼请客,不醉不休。若是真收了十两银子,那也是活该。

    他估计,对方说的这十两银子只怕大有水分,不过昨晚两人大出血了一番应该倒是真的,心里幸灾乐祸,口中却安慰道:“算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去了就是了。”

    周世民心说,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可是几两银子,可以买多少个馍馍馒头,大半年的伙食费啊。

    他决定不跟对方兜圈子了,正色道:“平川,我就直说了,昨晚名利双收的人可是你啊,于情于理都应该你请客才是,这笔帐算到我和严兄头上,可着实不地道,没有这个道理啊。”

    江云也不含糊,道:“且慢!周兄这话可没道理吧,当初我们说的好好的,若是我赌赢了,你们做东,若是我赌输了,那就我做东,言犹在耳,两位应该不至于忘记了吧。”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一时竟哑口无言,现在想起来,当初对方肯定是早有预谋,怀揣着那首“白日依山尽”,自信满满,存心立了这个约定,狠狠坑了他们一把,这个书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狡狯滑头了。

    周世民一脸苦色道:“平川,我承认,当初是有这个约定,不过你不觉得,这个约定十分不合理么,怎么你赌赢了,反而要我们请客,赌输了,你反而要请客,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江云心道,你说的对,是不合情理,这不就是专门为你们挖的坑么。

    他一副得意之色道:“实话不瞒两位,当初我对那首‘白日依山尽’确实十分自信,感觉有把握争这个魁首,所以才会立下那般约定。”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一听,顿时一脸的苦瓜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心说简直太可恶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书呆子也有这般焉坏的时候呢。

    周世民苦笑道:“平川,你倒是名利双收,好过极了,可是把我们可坑惨了,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江云道:“话不是这么说,愿赌服输,当初我也没有强迫两位非要打这个赌不是,周兄不会是这般输不起的人吧。”

    周世民依旧是一脸苦色,道:“当初谁知道你有那首‘白日依山尽’,若是你早拿出来,我们会跟你打这个赌就见鬼了,你这存心就是坑我们啊。”

    江云道:“这么说,还要怪我了,那你就直说吧,你想要怎样?”

    周世民道:“我的意思,昨晚那笔酒帐,还是应该算在平川你的头上。”

    江云听了,坚决摇头道:“不,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立下赌约,就要遵守,否则岂不是成了食言而肥的小人了,此君子所不为也!”

    周世民心中暗恨,这个书呆子,此刻又扯起什么君子小人了,简直是迂腐不可及。“好吧,平川你既然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立下赌约就要遵守,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问你,这个赌,你可赢了?”说理不成,周世民打算胡搅蛮缠了。

    江云摊摊手道:“当然是我赢了,这还有什么疑问么。”

    周世民连连摇头,正色道:“非也,非也,这个赌不能算你赢了,准确来说,是你的那位朋友赢了,你朋友赢了,怎么能说是你赢了呢,你说是不是。”说完忍不住露出几丝得意之色。

    江云听了无语,亏这个周世民还有点急智,还能想出这么个歪理来。

    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被说住了,摇摇头道:“不,不,我正是代表我朋友出面,他赢就是我赢,我赢就是他赢,这是一回事,所以还是我赢了。”

    周世民一听急了,道:“平川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么,你是你,你朋友是你朋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是你朋友赢了,而不是你赢了。”

    江云道:“这么说,是我朋友赢了,不是我赢了。”

    周世民点头道:“正是。”

    江云道:“我是代表我朋友去的,我朋友赢了,我即使没赢,但也没输,所以这个酒帐还是于我无关,不是吗。”

    说完露出得意之色,这下周世民变得傻眼了,过了好一阵才憋出一句道:“你这是蛮不讲理。”

    江云道:“不,不,我一直在讲道理。”

    周世民张口结舌,气得不行,一旁的严政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见到两人似是要闹僵了,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有什么可争吵的,不必为此伤了和气。这个酒帐就算我的好了。”

    周世民听得一愣,还以为听错了,就是江云,对此也感到十分意外,这可十分不符合对方一贯的行事风格。

    “严兄——”周世民想说什么,严政却摆手止住了他,反而拉着江云径自走到了一边:“平川,为兄想跟你商量件事。”

    江云不动声色道:“哦,是什么事,严兄请讲。”

    严政低声问道:“你的那位好友,真的是一位淡漠名利的隐士,既不好名,也不好利?”

    江云道:“是的,怎么了。”

    “果真是高风亮节,名士风范,在下佩服之至。”

    严政先是一阵赞叹,顿了顿,又接着道,“既然如此,愚兄有个不情之请,若是有人问起,平川不如就把那首‘白日依山尽’说成是愚兄所作,如何?”说完眼巴巴一脸急切期待的看着对方。

第五十章 案子棘手

    无耻,简直太无耻了,江云心中大骂,不过,他无耻任他无耻,跟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

    他扫了对方一眼,问道:“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严政一怔,吃吃道:“不,不知平川你要什么好处?”

    江云哈哈一笑,便道:“跟你开个玩笑,也罢,我答应你,谁叫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的。”

    “真的,你答应了?”严政顿时惊喜不已,原本以为要多费许多唇舌扯皮一番,没想到对方轻易就答应了。

    江云点点头,道:“答应了。”

    “太好了,平川,你真够朋友!”严政一下子眉飞色舞,喜心翻倒,只觉得对方呆呆的如此可爱,恨不得上去抱着啃上几口。

    周世民看着两人在一旁嘀咕,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严政突然喜形于色,还以为对方把江云说服了,认了那笔账了。

    看到两人走了回来,他迎上前去,问道:“严兄,那笔账?”

    严政瞪了他一眼,道:“那笔账就别提了,我说了算我的就是!”

    周世民一下子弄糊涂了,他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那笔账的么,怎么这严政这时吃错药,一口咬定这笔帐算他的了,而且还一脸喜气洋洋,赚了便宜的样子。

    他哪里知道,那首“白日依山尽”的价值,在严政心目中,可远比那几两银子的酒饭钱高多了,如今这首诗正在书院,县中传扬开来,得到无数赞赏,一旦确认他就是这首诗的作者,那他扬眉吐气的时候就到了。

    凭着这首诗,他严政就出名了,只要有了才子的名声,得到的好处,岂是区区几两银子酒饭钱可以比拟得了的?所以现在他根本没有再把那笔酒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满脑子想的,只是成为才子之后的种种美事。

    周世民还不知道这些,所以对现在严政的行为很不理解,不过如今严政脸上喜气洋洋的神色,任谁都看得出来,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轻松许多,他猜想对方这么做应有他的道理,只不过现在不好直接询问,只得把这个闷葫芦暂时藏在心里。

    得了江云的保证之后,严政此行已经心满意足,又说了一些闲话,就以不打扰对方办事为由,告辞离去了,周世民也跟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多嘱咐了江云一句,要他记得再过两天就是书院季考,不要忘了。

    注意到两人离去的有心人,朱友贵就是其中之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心中琢磨着,等自家的儿子从书院回来,要好好打探一下那个严政的来历底细。

    一下午的勘验工作,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等排着队的全村青壮一一上前去勘验之后,最后并没有找到符合疑凶的脚印。

    这个结果看似没有结果,不过却也提示了什么,作案疑凶可能是外村人,那么这外村人深夜出现在沙河村田间地头,所为何来,是偶然撞见夜间巡视的谷伯,还是有预谋的一次寻仇。

    事后,钟延泽和曹禾两位乡老找到江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他,并说会继续在邻近的其它几个村子继续展开勘察工作。

    对于这个结果,江云自然很不满意,直截了当的问道:“若是在其它的村子,也没有寻找到疑似凶手的脚印,两位打算怎么办。”

    钟延泽呵呵一笑道:“江小哥不必过于着急,这个案子比较棘手,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的按图索骥,收集信息证据,起码现在看来,这脚印是对于破案的一个有利线索,我们自然要好好利用的。”

    江云道:“这个我自然不反对,不过我想问两位乡老一句,这行凶之人的动机,两位可已有了什么看法?”

    钟延泽和曹禾对望一眼,钟延泽道:“曹乡老,你说呢。”

    曹禾抚了抚颔下白须,沉吟道:“这个还不好说,不好说。”

    钟延泽一时也是作沉思之状,江云见了,冷声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既然是外村人的脚印,那么雇人行凶的动机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钟延泽道:“江小哥的怀疑,确是大有可能,若是这样,这个案子就更棘手了,不过现在证据缺乏,此刻作出结论还为时尚早,我等还是要继续小心求证。”

    曹禾点点头,道:“钟乡老说的有理。”

    朱友贵和钟进两人,就在一旁侧着耳朵倾听,此刻朱友贵就插话道:“依我看,还是要继续从这脚印着手,这是最重要的证据,除此之外,就都是没有根据的推测,不能当真,若是能够找到疑凶脚印,那这个案子就不攻自破了。当然,这只是敝人的一点浅见,谨供两位乡老参考。”

    曹禾点了点头,道:“朱户长说的有理。”

    钟延泽也是同意道:“在没有其它新的线索前,也只有如此了。”

    一行人在这里议论了一阵,也没有议出什么东西来,最后钟延泽和曹禾就提出告辞,江云也没有挽留,只是让王老伯继续驾牛车,送曹禾回西河村。

    曹禾上了牛车,心里顿时又不痛快了,只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所期待的辛苦费都没有着落,看江云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这让他心里哪能痛快的了。

    看到钟延泽和曹禾要走,这时朱友贵就走上前来,邀请道:“两位乡老且慢走,难得两位乡老今日大驾光临,敝人忝为这沙河村的户长,岂能不略尽地主之谊,敝人家中已经略备薄酒,还请两位乡老赏脸赴席。”

    钟延泽和曹禾略一犹豫,最后在朱友贵一再殷勤邀请下,也就没再推辞,跟着他去了。

    看热闹的村民早就散了,看着朱友贵,钟进有说有笑的陪着钟延泽,曹禾离去,江云脸色阴沉,却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径直回了自家宅院。

    他一进院子,正在江家宅中帮忙照料的王秀莲就迎了出来,道:“东家,你回来了,刚才有两位自称你书院的同学,前来找你。”

    江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看他脸色不好,王秀莲就问道:“出什么事了?下午勘验的事有什么结果么。”

    江云摇了摇头,王秀莲又问道:“两位乡老呢,家中已经准备了晚饭,依旧是四菜一汤……”

    江云摆摆手道:“不用了,两位乡老都去那朱友贵家吃酒席去了。”

    王秀莲听得一怔,叹气道:“难,难道是两位乡老生气了,拒绝了东家的邀请,去朱友贵家吃了?”

    心中暗道,你非要节俭,弄这四菜一汤,两位乡老嫌弃,不来家中,去朱友贵家吃也不奇怪。

    江云道:“这个倒不是,我本就没有留下他们吃饭的意思。”

    王秀莲蹙了蹙眉头,又问道:“那东家为什么不留两位乡老吃罢饭再走呢。”

    江云奇怪的扫了她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要留下他们吃饭呢。”

    王秀莲被他问得一怔,心说这还用问么,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两位乡老是为了江家的案子而来,请他们吃顿饭不是应该的么。

    似是猜知对方的想法,江云便道:“查办案子,本就是他们的责任,不是什么帮我江家的忙,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王秀莲却是不明白,江云的思维她有点理解不了,只觉得大概对方的书呆气又犯了,暗中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江云又自言自语道:“我看这两位乡老,并不是能秉公办案的人”

    王秀莲一惊,问道:“东家此话怎讲?”

    江云道:“朱友贵,钟进两人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嫌疑,两位乡老不至于看不出来,可是即使如此,他们却依旧不避嫌疑,答应了朱友贵的邀请,赴他家的酒席,由此可知。”

    王秀莲听得神色变了变,道:“东家,你,你怀疑这件事,是那朱友贵,钟进指使的?”

    江云点了点头,道:“这两人的嫌疑很大。”

    “若是这样,两位乡老真要偏袒这两人,那怎么办?”王秀莲担忧的道。

    “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会去县衙上告。”丢下这句话,江云就转身走进西边的厢房,去探望谷伯的伤势。

    王秀莲站在院子里,心说,若是这样,去了县衙,难道就能有一个满意的交代么。

    屋子里,谷伯依旧静静的躺在榻上,许大夫已经走了,幽兰还守在榻前,看到他回来,起身迎上前来,轻声唤了他一声。“谷伯好些了么,醒过来了么。”江云问道。

    幽兰摇了摇头,道:“爷爷还是昏迷不醒。许大夫说了,也许明天爷爷会醒来,但若是明天醒不来……”说到这里,她眼眶不觉又红了。

    江云安慰她道:“放心吧,谷伯会没事的,会醒来的。”

    “是了,这是银子,公子你收起来吧。”幽兰转身走到屋角,取过那个钱袋,走到江云面前,把钱袋交还给他,钱袋里面沉甸甸的,装的正是江云带回来的几十两银子,

    江云却没接,说道:“这些银子都是用来给谷伯治病的,你收着就是,若是用完了,就向我要。”

    幽兰眼前又一片模糊,小手紧攥着钱袋,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本听到一些乡邻的嚼舌头,她还曾担心,公子会把爷爷赶出去,现在她自责不已,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对不住公子了。

第五十一章 银子来源

    第二天,谷伯醒过来了,高烧退了下去,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欣喜,许大夫也被请来,查看了伤情之后,也表示出乐观的判断,起码谷伯的命是保住了。

    听说谷伯醒了,钟延泽和曹禾两位乡老也闻讯而来,询问了一番当时的情况。

    从谷伯的叙述中知道了,当晚行凶的人有两位,不过夜晚天黑,又是突然遭受袭击,所以并没有看清两位凶手的面貌。

    “谷伯,你再好好回想一下,当时还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从谷伯口中,除了确定行凶之人有两人外,并没有其它更有价值的线索,钟延泽又再次仔细问道。

    谷伯回忆了一下,细弱的声音道:“当晚我发现一处地头的田埂被人扒开了,里面的水在流出来,流到另一块田地里,我看着不对劲,就上去把这扒开的口子给堵上了。”

    钟延泽目光一动,又追问道:“这件事距离你被凶手袭击有多久?”

    谷伯道:“没有多久的事,我干完这件事,从地里就窜过来两个黑影,二话不说就对我动手了。”

    钟延泽和曹禾两位乡老对望一眼,神色一片肃然,一旁的江云听得也是若有所思。

    两位乡老又各自询问了几句,谷伯的声音却更是微弱起来,许大夫就在一旁道:“谷伯现在身子还很虚弱,不宜多作打搅,大家还是先退出去,让谷伯好生静养。”

    钟延泽和曹禾见状,没有再询问下去,起身出屋去了,江云也跟着出去了。

    许大夫跟守在榻边的幽兰叮嘱几句,背起药箱也要告辞离去,这时谷伯出声叫住了他。

    “谷伯,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许大夫又重新走回来,问道。

    “许大夫,老朽的这条命是被你救的,许大夫大恩,老朽感激在心。”谷伯细弱的声音说道。

    许大夫道:“谷伯何出此言,救死扶伤,本是医者的责任。”

    谷伯道:“我知道,我这次的伤势很重,能够救回来,想必颇费了许大夫的许多心血。”

    许大夫道:“谷伯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说了,救死扶伤,医治病患,本是我等医者的天职。”

    谷伯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只是想问问许大夫,为了医治老朽的伤,东家花费了多少银子?”

    许大夫宽慰他道:“谷伯问这些做什么,你现在只管养好伤,其它的事情,不要劳神去多想。”

    谷伯道:“我当然要问明白,还请许大夫如实告诉我,否则我心里不安。”

    许大夫犹豫起来,心说看这情形,我若是直言相告,他心中只怕会更加惶惶不安,对他伤势的恢复不利,只得说一番谎话哄骗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带而过道:“这次医治,大概花费了两三两银子。”

    “两三两银子,这么多?这怎么是好。”谷伯喃喃自语道。

    “爷爷,你现在安心养病就是,别再多想这些好么。”一旁的幽兰忍不住轻声劝道。

    谷伯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许大夫,你如实告诉我,我的这双脚,还能站起来么。”

    许大夫略一迟疑,决定还是欺瞒一下,便道:“谷伯你别担心,如果尽心调养,还是很有可能恢复痊愈的。”

    “这是真的么。”谷伯问道。

    许大夫点了点头。谷伯一时又没有说话了,不知在想着什么。许大夫见状,又朝幽兰叮嘱几句,就背着药箱告辞离去了。

    许大夫走后,幽兰说道:“爷爷,许大夫说了,你现在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可以先喂一些热米粥喝,我这去给你端来。”

    谷伯没有说话,幽兰只当他答应了,就起身去了厨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回来,在榻前坐下,开始一勺一勺的喂对方米粥吃。

    喂了几口,谷伯就闭口不吃了,幽兰问道:“爷爷,你怎么不吃了,你再多吃一点,这样也能好得更快一些。”

    谷伯紧紧看着对方,沉着声音问道:“小兰,你跟爷爷说实话,这次为了医治爷爷,东家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幽兰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爷爷,你多问这些做什么。”

    谷伯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能不多问,爷爷这是拖累东家了啊。”

    “爷爷,你不要这么说好么。”幽兰轻声劝道。

    谷伯又追问道:“你快告诉我,东家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幽兰无奈轻声道:“刚才许大夫不是说了么,花了两三两银子。”

    谷伯道:“真的是两三两银子?”

    幽兰嗯了一声,又道:“许大夫是好人,看爷爷可怜,还少收了一些的。”

    “可是,两三两银子也不少了啊。”谷伯道。

    看着对方一副自责的样子,幽兰不想让对方担心发愁,就放下粥碗,道:“爷爷,你等着。”

    说着就跑去屋角,扒开乱七八糟的杂物,从一个废旧陶罐中掏出一件物事,正是江云交给她的那个装了银钱的钱袋。

    “爷爷,你看!”幽兰耍宝似的,把钱袋递到谷伯的面前。

    “这是什么。”谷伯问道。

    “这是钱袋啊,里面装的都是银子呢。”幽兰怕对方不信,把袋口一松,从里面倒出一块块,一个个白花花的银锭,以及官铸的银币。

    看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银币,谷伯一阵发愣,良久才道:“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难道……不,不会的……”

    说着神色异常急切激动起来,幽兰见了,吓了一跳,道:“爷爷,你怎么了?”

    谷伯一副痛心疾首之色,道:“这么多银子,是不是东家卖了家中的田地换来的,为了治我的病,害得东家卖祖上的地,我是罪人啊……”

    幽兰忙安慰道:“爷爷,你想错了,公子没有卖地,这些银子,都是公子赚来的。”

    谷伯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卖地?”

    幽兰连连点头,道:“幽兰没有骗爷爷,公子真的没有卖地,这些银子都是公子赚来的。”

    谷伯依旧怀疑道:“公子赚来的?他怎么赚来的,他一下子从哪里赚来这么多的银子?”

    这一问把幽兰也给问住了,这银子的来历,江云没说,她也浑浑噩噩的没有多问,现在谷伯追问之下,她也回答不上来。

    谷伯脸色更是难看,突然指着床头的一个四方大樟木柜子,吩咐道:“小兰,你这就去打开柜子,柜子底下,放了一个红木盒子,你去把那盒子给爷爷取来。”

    “爷爷,干什么呢。”幽兰不解问道。

    谷伯显得很是着急,催促道:“别多问,叫你去你就快去。”

    幽兰只得依言去了,那个大樟木柜子很沉重,她打开颇费了一番劲,打开之后,在里面翻寻一阵,果然看到底下搁着一个红木盒子,当下就取了出来,捧到谷伯的面前。

    谷伯接过红木盒子,盒子上了锁,他颤悠悠又在床头掏摸几下,摸出一把钥匙,把红木盒子打了开来。

    红木盒子打开之后,幽兰好奇的探头去看,只见里面装的,不是她原以为的金银珠宝之类的值钱东西,只是一张张颜色泛黄的旧纸,上面写着字,还盖着一些红印章,手印之类的。

    她是心细之人,以前也见过这东西,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地契,江家的地契应该都在这里了。以前因为江云年幼,所以这些东西都归谷伯保管着。

    谷伯把盒子里的地契,房契都仔细翻看一遍,发现完好无漏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把东西又收好,锁上盒子,把它又重新交回给了幽兰,嘱咐她重新放好。

    幽兰依言把这装着江家地契,房契的红木盒子又放回那四方大樟木柜子,重新盖上。做好这些之后,她走回来,谷伯又叮嘱她道:“那个红木盒子,你不要告诉公子。”

    幽兰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抵触,她觉得,这些东西本就属于公子的,爷爷不应该瞒着他,当即就撅着嘴道:“爷爷,你为什么要小兰不告诉公子?”

    谷伯道:“你应该也知道了,这些是江家的房契,地契,十分重要,现在公子还年少,不懂世务,办事不牢,若是让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时被人所惑,拿去卖地卖田,那就糟糕了,我要防着他点。”

    幽兰现在对江云正忠心的一塌糊涂,听到爷爷这话,心里就不乐意了,撅着嘴分辨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公子才不会卖田卖地,不仅如此,公子不是还拿回家这么多的银子么。公子就是当家的人,这些东西,早晚要交给公子!”

    “是啊,不应该啊,这么多银子,到底怎么回事。”

    谷伯自言自语着,这时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又神色大变,急着催促幽兰道:“小兰,你快去,快去把公子叫来!”

    幽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到爷爷神色惊慌,仿佛发生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心里也不由突的一跳,不暇多问,忙跑出去找江云了。

    江云这时正送了钟延泽,曹禾两位乡老回来,一进院门,就见到幽兰慌慌张张的跑来找他,听说谷伯找他之后,他来到谷伯的屋子,见到对方脸上难看之极的神情,不由也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去问道:“谷伯,出什么事了?”

第五十二章 河边洗衣

    谷伯一副惊恐之状,看到他劈头就问道:“你,你是不是借高利贷了?”

    江云听得一怔,不解道:“高利贷?没有这回事,谷伯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谷伯指着床头散落的一堆白花花银锭,银币,喘着粗气急声道:“若不是高利贷借的,那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这堆银子,江云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一袋银子惹的事端,他吩咐旁边的小丫头道:“小兰,去把银子收起来。”

    幽兰低着头,过去把银子又重新一一收回钱袋,她此刻心中也惴惴不安,心说莫非这么多的银子,真的是公子借高利贷得来的,想到这里,小脸霎时也一片苍白。她虽然年幼,却也听人说起过,知道这高利贷九出十三归,利滚利,犹如吸血鬼一般的厉害,多少人家就是被这害人的东西害得家破人亡的。

    看到两人神情紧张犹如大祸临头,江云呵呵一笑,道:“谷伯,你就放心,这些银子,绝不是借高利贷得来的。”

    谷伯哪里肯信,依旧一脸惊恐不安。

    江云当下也没有隐瞒,就原原本本把这袋银子得来的经过,跟对方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谷伯却是呆愣了半晌,好久才回过神,问道:“你,你是说,这袋银子,是你在清风楼赋诗,赢了众人,得来的彩头?”

    江云点点头,道:“是的。”

    “真是如此,你没有欺骗老朽?”谷伯半信半疑,又追问道。

    “真是如此,我没有欺骗谷伯,书院同学可以作证的。”江云肯定的道。

    谷伯似是信了,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想起自己刚才言语态度已经十分无礼了,忙又自责道:“刚才老朽言语冲撞无礼,还请公子恕罪!”

    江云当然不会计较这个,笑着道:“谷伯不必自责,我知道谷伯也是关心心切,怕我做下错事,我怎么会怪你。”

    见到事情弄明白,幽兰也在一旁十分高兴,笑说道:“我就知道,爷爷你错怪公子了吧。公子凭着一首诗,就能赢来这么多银子,真了不起!”说着一脸佩服崇拜之色。

    谷伯对此也心中好奇,问道:“公子赢的那首诗,不知可否念来让老朽听听?”

    “当然可以。”江云当下就念了出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王朝文风鼎盛,七岁童子自小就要进义塾读几年书,谷伯也是读过书,肚子也是有一点墨水的,就是丫鬟幽兰,也认得一些字。

    在江云念出这首诗之后,谷伯就被震住了,他虽然腹中墨水不多,但也能听出这首诗的好处,至于丫鬟幽兰,已经开始在一旁拍掌叫好了。

    “公子,这,这真是你作出来的诗?”呆愣一会儿,谷伯一脸惊讶,不敢置信的问道。

    对于江云的学业,他其实很明白,对方书读的可以,否则也不会考上镇上的清河书院,不过论起诗才,就差强人意了。因为诗才这种东西,他知道不是光凭勤奋努力学习就能够得到的,需要的是一种天赋,以及对世事人情的阅历。

    所以诗圣曾经说过“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这样的话。

    作为看着对方长大的人,谷伯十分了解江云为人,知道对方读书学习,是不乏刻苦勤奋的,不过却有些流于迂腐,食古不化,少了些变通,以至于钻牛角尖了,若要他写一篇文章,或许不难,但是要做出一首好诗,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而对方现在竟然能够在书院才子云集的诗会上,做出一首一鸣惊人,一举夺魁的好诗,这实在太令人惊讶意外了,以至于他心中不免又有所怀疑起来。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江云此刻自然就把这首诗安在自己头上,说道:“这首诗正是我一时顿悟,有感而作。”

    谷伯听了,愣了一会儿,心中似是信了,他知道对方虽然有时迂腐,但不善说谎。至于对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等好诗,他只能归结于对方确实是一时有所顿悟,灵机一动的结果,像这样平时驽钝庸碌,而突然一朝顿悟开窍,一鸣惊人的例子,并不少见。

    比如他就知道,临县有一位老童生,须发苍苍,家徒四壁,儿号妻啼,一直没中秀才,但依旧坚持不懈,孜孜于功名科举,沦为十里八乡的笑话,谁知此人潦倒大半生,在他六十来岁的时候,突然就在闱场连番得意,一路连捷,连中秀才,举人,进士,金榜题名,赴了琼林宴,衣锦还乡,轰动一时,引为奇谈。有人归结为,这就是一种顿悟。

    莫非自己公子也是顿悟了?“好,太好了!”谷伯想到这里,接受了江云的这番解释,满心欢喜起来。

    “谷伯,你现在只管安心养伤,别的事就不必多胡思乱想了。”江云安慰对方一番,然后走了出来。

    在院子里,江云想着,如今谷伯卧病在床,幽兰又年幼,他还要去书院读书,若是一走,这家中就没有一个管事的人了。

    “东家——”正在这里想着,这时听到耳旁有人呼唤,抬头一看,只见一人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不正是王秀莲是谁,虽然是荆钗布裙,村姑打扮,但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睛秋波流转仿佛会说话,此刻薄施粉黛,颇有一番天生丽质之色。

    “王姑娘,你来了。”江云心中有事,漫不经心招呼了一声。

    王秀莲嗯了一声,道:“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云闻言一拱手道:“这两天,多亏了王姑娘帮衬,有劳了。”

    王秀莲一笑道:“东家这么说,就是客气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有事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也不劳累,就是帮些小忙罢了。”

    江云嗯了一声,又道:“只怕还要劳烦王姑娘一下,明天书院有一个季考,十分重要……”

    王秀莲一听,便道:“既是这样,东家放心去就是了,这里我会帮忙照看的。”

    说着转目四顾了一下,看到屋檐下放着一盆尚未浆洗的衣物,便快步走过去端了起来,说道:“我拿去洗洗。”

    说完端着衣盆低着头就向外匆匆而去,走过江云身旁时,江云突然伸手拦住她,说道:“这个就不用劳烦王姑娘了,你放下,我来洗吧。”

    王秀莲止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眼睛讶然道:“东,东家,你刚才说什么?”

    江云道:“我说这盆衣服我来洗就是了。”

    王秀莲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只是却依旧感到十分荒谬不可信,对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对方不会是昨晚受凉发烧,这会儿说胡话吧。

    她正在这想的时候,江云已经伸出手,想要把这盆盛了衣物的木盆接过来。

    王秀莲惊醒过来,见对方似是来真的,忙一把抓住脸盆,说道:“东家,这怎么能行,还是我来洗。”

    江云倒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觉得这是自家的事,不好麻烦对方,所以执意要自己来洗。

    两人在这里对着一个盛了衣物的木盆争夺起来,来回拉扯了几下,王秀莲觉得有失体统,手一松,木盆就被对方夺了过去。

    江云夺过了木盆,二话不说,就端着木盆大步出了院子而去了。

    王秀莲站在院子里,呆愣了好半晌,等回过神来,已经见不到江云的影了,她忙转身追了出去,一边追口中一边喊道:“东家,你停下——”

    江家出门不远,就是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江云端着衣盆出了家门,没走几步就来到小河边,顺着一道坡走下河岸,看到河边放着一排整齐光洁的大条石,此刻已经有四五位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聚在那里浣洗衣物了。

    这几位村妇村姑正一边洗着衣物,一边互相说笑着,冷不防一位小媳妇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呆愣的看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看你掉了魂似的样子,莫非是看到哪位相好的俊哥儿了。”看到她的异状,有人就在旁边吃吃调笑起来。

    “你,你们看——”那位小媳妇没有理会同伴的调笑,指着某个方向说道,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可思议,见了鬼的模样。

    “有什么看的,再俊的俊哥儿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旁边的同伴继续取笑,有人也好奇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立时也目瞪口呆,。

    余下的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青衫少年正端着装满衣物的木盆来到了河边,找了一块大青石,放下木盆,捋起衣袖,就开始在那里埋头洗衣服。

    “这不是那江家小哥么,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你眼花了么,没看见人家在洗衣服么。”

    “我是看见了,但还是不相信啊,这到底乍回事。”

    “快看,他真的在洗了。”

    “这可真稀罕,听说这江家小哥读书读的有些书呆气,今天一看,果真是不假的。”

    河边一众小媳妇大姑娘,这时都停了各自手中的活,齐齐看着河边洗衣服的江云,指指点点,捂嘴窃笑,仿佛看到了一件破天荒稀奇的事。

第五十三章 洗衣也有风波

    “江家小哥,你这是在做啥呢。”有小媳妇大着嗓子喊道。

    “洗衣服。”江云如实回答。

    “扑哧——”

    河边一众的小媳妇大姑娘笑得更欢了,前俯后仰,乐不可支,这让在洗衣服的江云就纳闷了,不就是洗衣服么,有这么好笑么。

    王秀莲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少东家,还真洗上衣服了。

    她忙赶下河岸,来到江云的身旁,捋起衣袖道:“东家,还是来我来洗吧。”

    “没事,就几件衣服而已,很快就好,就不必王姑娘帮忙了。”江云依旧坚持洗着。

    任由秀莲怎么说,江云就是不让开,而她又不好去争抢,急的只在一旁干瞪眼。

    旁边一个小媳妇笑着道:“秀莲啊,你就让你东家洗呗。”

    “就是,我看江小哥洗的蛮好的。”

    一个穿花衣服的小媳妇啧啧怪声道:“我说秀莲啊,你抢着洗什么啊,按说你也不是他家的丫环,这衣服也轮不到你来洗啊。”

    “就是,就是!”

    “秀莲姐,你要洗,不如帮我洗几件么!”

    ……

    一众小媳妇大姑娘在这里嘻嘻哈哈的取笑,王秀莲没好气的道:“你们只管洗你们的,在这里多嚼什么舌头!我爱帮谁洗就帮谁洗,你们管得着么!”

    那穿花衣服的小媳妇嘻嘻笑道:“听说未出阁的大姑娘,只会帮中意的相好洗衣服,这么看来,我们的秀莲怕是已经看上她东家这位读书的小郎君了!”

    “你,你胡说什么——”

    王秀莲顿时被闹了一个大红脸,羞得脸颊如一团红布,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跺了跺脚,掩面飞奔逃也似的走了,一根乌黑的辫子在脑后飞扬起来。

    在她身后,传来一众大媳妇小姑娘肆无忌惮的笑闹声。

    众人的笑闹江云没有在意,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旁若无人的洗着他的衣服。

    闹了一阵,一位小媳妇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道:“你们看,江小哥洗的倒蛮像一回事。”

    有人也看到了,说道:“是啊,还真给他洗干净了?”

    “以前也没见过他洗衣服啊。别说洗衣服了,什么活都要交给他家幽兰干的,一个人就只知道整天闷头嘟囔那些之乎者也的,否则怎么都说读成书呆子气了。”

    “听说文曲星下凡,不仅读书厉害,就是干别的也样样拿手,洗衣服也是一洗就会!”

    “啧啧,文曲星不知道,这位江小哥都说他读书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跟文曲星可沾不上半点边。”

    “是啊,你们谁见过文曲星下河洗衣服的啊……”

    ……

    在一众大媳妇小姑娘七嘴八舌的嬉笑议论中,某人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一盆衣服给清洗干净了,然后收工走人。

    回去的路上,迎面看到一人,端着一盆衣服往河边这边走来,不是刚刚去而复返的王秀莲是谁,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来河边看看,没想到江云这么快已经洗好了。

    她的俏脸还有些红红的,神色也有些不大自然,见到江云的时候,低声招呼了一句,就低着头匆匆快步走过去了,江云则是径直端着洗干净的衣服回家了。

    王秀莲端着衣盆来到河边,下了河岸,径直就来到江云刚才洗衣服的地方,拿出要洗的衣物忙活了起来。

    刚才河边的那群大媳妇小姑娘还在,看到她来,免不了又要取笑一番。

    “我说秀莲啊,你年纪也不小了,都成大姑娘了,梅姐看着心急,还是赶早帮你托个媒人,介绍个好人家!”刚才那个穿花衣服的小媳妇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秀莲妹子又俊俏,又贤惠,还用得着你托媒人介绍么,她家的门槛都快被上门的媒婆踏平了!”

    “人家心高气傲,等闲人哪看得上,那是要等着做秀才夫人的,要不这么多做媒的,都没成一件呢!”一个头上插花的小媳妇讥讽。

    “秀莲姐那是担心她爷爷,不想留下她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一个大姑娘立刻帮嘴道。

    “秀莲妹子这是一片孝心啊,要不就找个村里的小伙嫁了,咱村里也有不少好小伙,俊哥儿的,秀莲,你看我们家土生怎样??他也是读书人,今年要考县试的!”有人立刻毛遂自荐。

    “去,你们家那土生,游手好闲,眼高手低的,能考上就怪了!”

    “你们就用不着多费这个心思了,人家心气高,是打算要寻个读书人的秀才夫君,当秀才夫人的呢,哪会看得上咱村那些歪瓜裂枣啊。”那个头上插花的小媳妇瞟了王秀莲一眼,酸溜溜的说道。

    这些人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说笑着,王秀莲则是一声不吭,全当作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的洗她的衣服。

    “秀莲啊,梅姐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你家那个小东家了?”那穿花衣服的小媳妇问。

    其他的人闻言,吃吃笑了起来,王秀莲脸颊又有些发红,但还是闷着头洗衣服,没有理会。

    “人家要找的是秀才夫君,可看不上江家小哥那位书呆子,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一个死读书钻牛角尖的书呆子,肯定考不中秀才的!”那位头上插花的小媳妇撇撇嘴说道。

    王秀莲一直闷头洗着衣服,对众人的说笑全然没有理会,可是听到这里,她心中就大不乐意,手上不觉停了下来,柳眉一挑,忍不住回嘴道:“谁说东家就一定考不中秀才了!有这么诅咒人的么!”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去问问,十里八乡都这么说的!”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不弱声势的回嘴道。

    王秀莲一阵气闷,提起木槌赌气似的朝着青石上的衣服狠狠的捶了下去,一下又一下,

    “啧啧,没想我们的秀莲还这么维护你家的那个小东家,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那穿着花衣服的梅姐嬉笑一声,又一本正经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家那个小东家也不错,虽然读书读的有些呆气了,但家中好歹也有上百亩良田,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的读书人,怎么也不亏了你。只不过呢,就是你们两个的年纪差了不少,你都比他大了两三岁吧。嘻嘻。”

    有人凑趣道:“年纪大了又怎么了,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看正好呢。”

    “是啊,是啊,正好正好,我看秀莲姐不如就从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又在这里调笑起来,直把王秀莲说的一张俏脸又臊得如红布一般,咬了咬嘴唇,啐骂道:“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尽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一个个撕烂了你们的嘴!”

    “嘻嘻,你们别看她嘴上说得狠,说不定心里已经十分乐意,千肯万肯了呢!”穿花衣服的梅姐又戏谑道。

    王秀莲紧咬牙唇,一摇头道:“你们就别尽取笑秀莲了,东家是文曲星下凡的读书人,以后是要科举高中,赴琼林宴的,哪看得上人家么……”说着她举起手中的木槌,又朝着青石上的衣服狠狠的棰了下去,仿佛有什么气要发泄在上面。

    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闻言满脸不屑,啐了一口:“我呸!得了吧,还文曲星下凡,赴琼林宴呢,也不照照镜子,就你家那位小东家的才学,能够考中一个童生,就是托了祖上的福了,还想考中秀才,那是做梦!真以为秀才,举人老爷成了遍地都是的大白菜,是这么好考的?”

    “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打个赌怎么样,不说秀才,要是你家那位小东家这次能够考个童生回来,我张芸就立马钻进自家灶里,用灶灰涂个大花脸出来,在村子里游街示众,若是考不上,也不要你怎么样,你就替我钟家老老少少洗三个月的衣服,怎么样,敢赌么。”说罢信心十足挑衅的看着王秀莲,等着对方回应。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个赌也太狠了吧。

    王秀莲被对方激得俏脸涨红,半晌作声不得,最后把衣物往木盆里一塞,端起木盆赌气似的就转身离去了。

    那穿花衣服的梅姐看不下去,朝着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张芸数落道:“你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气人的,你看都把人气走了。”

    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张芸一脸得意之色,道:“我又没说什么,是她自己不敢赌,她既然对她那位小东家那么有信心,还说什么文曲星下凡,赴琼林宴,我呸,真是好大的笑话,既然这般厉害,怎么就不敢赌一赌呢。”

    “人家愿意那么说,管你屁事!碍着你了吗。”那穿花衣服的梅姐也是怒了。

    “那又管你屁事,要你到这里来多嘴?”那头上插花的张芸也是怒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多大点事。”有人劝说。

    接着众人洗好衣服,各自散去,河边又恢复了安静,不过今天河边的这场闹剧,却在村里乡间渐渐传开了,江云河边洗衣服的这件事,包括那个没有打成的赌,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谈。

第五十四章 文章文采

    第二天江云起了一个大早,丫鬟幽兰也早早做好了早饭,江云吃罢之后,就出了门,往书院而去。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出了村子,走在田间小路上,两旁的田地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耕耘除草,清晨的乡村田间,空气清新,带着泥土青草的芳香,令人怡然自得。

    “东家早啊!”

    “江小哥这是去书院啊!”

    田地里劳作的村民,向他打着招呼,等江云走过之后,有个惫懒的就绘声绘色的说起昨天听到江云在河边洗衣服的事,一边说一边搔首弄姿,作着洗衣服的动作,引来一阵欢笑。

    “我说土蛋,你还好意思嘲笑江小哥,人家好歹在书院读书,等进学出息了,就是秀才老爷,可不比你这个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夯货强多了!”有个老农拄着锄头笑骂道。

    那土蛋就不服气了,不屑道:“就那个书呆子,以为读点死书,认得几个字就能考中秀才?做梦吧,能中秀才的,都是文曲星下凡,非等闲人可比,我料定他江云一辈子也别想考中。”

    那老农摇了摇头,道:“哪有你这么诅咒人家的,若是等江小哥赶明儿考个童生秀才出来,打你的脸。”

    那土蛋摇头晃脑道:“我就是说了几句实在话罢了,不像老叔你这么虚伪,明知道对方考不中还要说些违心的话。”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说笑一阵,又各自埋头在地里耕耘了。

    村人们的议论江云听不到,走了一阵,翻过一道山梁,前面就出现了清河镇影影绰绰的轮廓,拐上旁边的上山小道,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又走了一程,到了半山腰,前面出现了一个石砌山门,门额上写着“清河书院”四个大字。

    进了书院大门,走在绿树成荫的青石小道上,可听到四处传来的郎朗读书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书院的学子们在早起晨读。

    今天是书院季考的日子,季考每三月一次,份量很重,考的好有奖励,不仅奖励一笔银钱,还有进藏书阁观摩名士大家亲笔墨迹的机会,考的不好有惩罚,连续两次季考排名垫底的,就会被驱逐出书院,每次季考,都会有一两个,两三个倒霉蛋被扫地出门,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特别对于西阁学子来说,这次的春季季考就更重要了,今年是每隔两年的县试年,这次季考排名前十的,可以得到书院的推荐,直接参加县试,而不需要另外报名,不仅省了一笔报名费,也是一个在主考官面前露脸的机会。

    作为临水县首屈一指的大书院,依着往年惯例,清河书院推荐的学童通过县试的入取率很大,当然,过了县试,只是过了第一关,并不是就可以立刻得到童生的功名,还要到府城参加府试,这次被取中了,才是真正的得了童生的功名。

    江云先回了自己的住所,取了笔墨纸砚,就往西阁大殿这边而来,来到西阁大殿,只见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一些学子,大部分都在埋头温书,准备着考前的最后磨刀。

    江云照例在后面一个偏僻角落的位置坐下,摆放好笔墨纸砚,拿出一本中和论,一本法势论来温习,这是两本书院最近教授的课程,很可能等下考的贴经,墨义,就会考到里面相关的内容。

    贴经,就是背诵圣人之言,考卷上写出前一句,要考生默写后面的一段,墨义,就是以自己的领悟解释圣人之言。

    一般来说,整个卷子满分一百分的话,贴经占了十分,墨义占了十五分,可知这贴经,墨义只是小头,大头在后面的文赋。

    考试中要考一篇试帖诗,占了十分,县试和府试一般为五言,七言四韵或六韵,书院的月考和季考都是按照县试的体制来进行的。

    另外一篇策问,占了五分,前头这些总共加起来,就有了四十分,剩下的六十分,就是一篇文赋,这篇文赋,才是整个考试的重点,是考生们拉开档次距离的主战场,可以说这篇文赋写好了,基本就能考中了。

    文赋的考试,一般就是选取几段圣人之言,让考生以此自由发挥,体裁不限,既可以是议论文,也可以是散文,也可以是偏向诗歌的辞赋,总之就是要结合题目,体察圣人之意,抒发胸臆,以文言志,以文载道。

    在这里,一篇文赋的好坏,是有客观标准的,江云融合了前身的记忆,也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厉害,一篇文赋的好坏,就全在它成文之后的“文章”。

    章的本义,就是指条纹,纹路,一篇好的文赋成文之后,就有它的“文章”,这是以浩然之气充乎文字间所体现外露出来的一种“形”。

    江云知道,按着“文章”品格高低,大致分为虫形,蛇形,龙形这三种基本形式,以虫形品格最低,龙形品格最高,除此之外,有时还会出现狼形,豹形,虎形,凤形等异样“文章”,这些异形的出现,表明这篇文赋也是上佳之作。

    一般童生,秀才所作文赋的“文章”,顶多也就是虫形文章,只有极少数才学十分卓异,出类拔萃的秀才,偶尔也有可能写出蛇形的文章,而那些尚未进学的学童,若是能够写出虫形的文章,基本就可以在县试中被录取了。

    一篇文赋好坏,除了要看“文章”之外,还要看“文采”,一般单色的文采最低,最高的文采是五彩斑斓,锦绣华美,不过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评定一篇文赋的好好,主要还是看“文章”,文采则是辅助评判的因素。

    而不管是文章还是文采,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只有秀才以上功名位格的读书人,开了天眼之后,通过望气之术才能观察到。

    江云现在还是未进学的学童,这望气之术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他看不到其中的文章,文采。

    这些天来,他也尝试着写了几篇文章,前身留给他的底子还算不错,虽然有些书呆气,但这作文的水准还是不差,没有了那些迂腐酸气后,他自我感觉,对这几篇文章还比较满意。

    当然评判一篇文赋的好坏,凭他自己的感觉显然是做不得准的,只是可惜他没有望气之术,看不到自己的这几篇文章,是否有了虫形的纹章。

    他本也想拿自己写的这几篇文章,请一位秀才看看,不过他又没有熟识的秀才朋友,偶尔在外找了一位秀才,让他帮着看文章,竟然开价就要一两银子,这是把人当冤大头的架势啊,他立刻就扭头走人了。

    当然,他可以请书院的教授看,贾梦辰和袁伦都是负责西阁学子学业的,不过他看两位教授整天都忙于看那些他们中意的才学佼佼者的文章,忙都忙不过来,他就懒得去自讨这个没趣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对于自己文章的好坏,他心里一直没底的。

    “咦,那不是东风吹兄么,这两天不见,今天的考试总算来了。”正在大殿中各自闷头温书的学子们,有人发现了江云的到来,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听说他的那首‘白日依山尽’,已经在县中都传扬开了。”有人低声说道。

    “谁说的,那首‘白日依山尽’确实不错,但那是他写的么,不是,这可是他当初亲口说的,只是他的一位朋友所作!”

    “我想也是,凭他怎么可能写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也就写写东方吹,战鼓擂,当今之世谁怕谁,就不错了!”

    “不知他那位朋友到底是哪位大才,能够写出这样的佳句,真想当面请教。”有人羡慕的道。

    “近日有传闻说,作出这首‘白日依山尽’的,是一位东阁的学长,名字叫做严政。”一个人低声说道。

    “这是真的么,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不会是有人自己往脸上贴金吧。”有人不相信。

    “到底谁传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传闻这个消息的不少,据说有人当面问了那位严政学长,而他并没有当场否认,似是默认了。”

    “我还是觉得,这不大可能吧,这首诗若真是那个严政作的,他为啥当时不自己说出来,而要假人之手,这不是很奇怪么。”有人依旧很是怀疑。

    “你们在这里瞎猜疑有什么用,是真是假,直接找那位东风吹兄当面问问不就得了。”

    是啊,这件事直接当面找江云这个当事人问问就一清二楚了,众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当即就有人一窝蜂围了过来,打算亲口问问,把这件事弄清楚。

    “江兄,江兄!”江云正在闷头温书,就听到旁边有人叫唤他。

第五十五章 季考开始

    江云闻声抬起头来,看到身旁围着一大群人,当明白这些人的来意之后,他便坦然承认道:“诸位是想问‘白日依山尽’这首诗是谁所作么,确实不是我所作,而是一位好友所作。”

    “那你的这位好友到底姓甚名谁?”有人又迫不及待十分八卦的问道。

    江云想起当初跟严政的口头约定,随口就道:“是东阁的学子严政。”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那传闻竟然是真的,那首“白日依山尽”真的是严政所作,先前他们大部分人对此还不相信,但是现在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这似乎已经毫无疑问了。

    “真的是那位严政么,他虽然是东阁学子,但一向才气不显,算不得才学佼佼者啊。”有人不服气,忍不住质疑道。

    “就是!若是他严政所作,他为什么不当场说出来,反而要假手江兄你呢,不知江兄对此可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有人质问道。

    江云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奉告的姿态。

    “依我看,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严政在扮猪吃虎,弄出的一个恶作剧。”

    “也许是严政学长韬光隐晦,不欲名高招风,是真名士的风范。”

    众人又在这里小议了一阵,等西阁的学子陆续到来,不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来那首“白日依山尽”,就是出自东阁的严政之手。

    尽管有人对此还有怀疑,但想想,出自严政之手,总比出自那个东风吹兄之手,要靠谱的多,再说是对方亲口所说,这还有什么疑问的。

    这场议论持续了一阵,也就渐渐平息了,大家继续抓紧时间埋头温书,毕竟关系着众人前途的季考马上就要开始了。

    只有坐在前排的陆文鹏,李元春,闵玮等几位才学佼佼者,还在轻声议论着这件事,毕竟这季考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不用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首‘白日依山尽’,真是那个严政所作,此前的一些传闻竟是真的。”当初参加了清风楼的诗会,而且第一个作诗的闵玮喃喃说道。

    “想想那个严政也真够恶心的,这不是故意扮猪吃虎耍人么。”有人忿忿不平。

    “算了,不去说它了,有这时间,大家还是赶紧多温一遍书,到时把握也更大一些。”李元春说道。

    闵玮便笑说道:“元春,你还怕这次季考落榜,掉出前十名之外么,别说前十了,你就是进前三也是稳稳的。”

    李元春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这科考一事,并没有什么必然的事,必须战战兢兢,认真对待,若是因此衿骄自大,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闵玮道:“元春的话自有道理,不过呢,科考是科考,此次不过是书院季考,不必太当真,我等四五子,进这前十还不是十拿九稳的,就凭这些人,也有人能把我等拉下马来?”

    他目光朝着后面埋头温书的一众学子瞟了几眼,露出大不以为然之色,他是书院公认的才学佼佼者,前面几次月考,季考,也都名次不错,常在前三名之内,所以说出这话也有他的资本。

    他们这些坐在前排,已经在书院各位教授面前挂了号的才学佼佼者,确实不必为这前十名而担心的,只要他们的考试文赋能够作出平常的水准,被取中前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除了这几位坐在前排的才学佼佼者之外,其他的学子就没有这般轻松了,他们要为剩下的四五个,五六个名额而争夺。

    当然一心争夺这前十的学子也只是那些处于中上游的人,一些处在下游的学子,这次季考的目标只是力争名次能够考的更靠前一些,至于进入前十,那只是一种奢望。

    比如在历次考试中常排名垫底的朱明,钟大用就是此类。这次季考,两人的压力也特别大,据说已经有书院的训导找他们谈了话,对他们现在的学业表现很是不满,若是这次季考他们表现再一如既往糟糕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扫地出门,驱赶出书院了。

    相比于钟大用,朱明此刻更是心慌的厉害,钟大用近日突然顿悟,学业大有长进,令他羡慕不已,可是光羡慕也没用,钟大用开悟上进了,也帮不了他,有时他倒是希望,这钟大用还是没有顿悟的好,自己在榜尾孤零零的,有个伴也好啊。

    “大用,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兄弟,这次季考,兄弟就指望你了!”此刻朱明就在跟钟大用咬着耳朵,苦苦哀求,知道钟大用学业长进之后,他就把希望压在对方身上了。

    面对死党的哀求,钟大用却是有苦自知,真当他是才学佼佼者了呢,他钟大用最近学业大有长进是没错,但他有这个自知之明,帮不了对方的。

    考试的时间也就这么长,只有一天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五个时辰,在这五个时辰之内,他自认完成贴经,墨义,试帖诗,策问,以及一篇文赋,时间可说捉襟见肘,要他在此之外,帮朱明捉刀再作出一篇文赋,他自认是绝对完不成的。

    也许有一些才子才思敏捷,能够在这短时间内做出两篇尚过得去的文赋,但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他钟大用此刻还不是这样的才子。

    面对死党的苦苦哀求,他只得狠心拒绝,道:“明兄,你也知我的老底,虽然近段时间,我学业是有所长进,但要帮你再做出一片文赋,那是太强人所难了,即使勉强成文,也不堪入目,还不如你自己作的好。”

    朱明知道对方说的也是实话,脸上还是难免一阵沮丧。

    钟大用想安慰死党,目光一扫,看到一旁正径自温书的江云,有了个主意,朝其努了努嘴,低声道:“大明,你求我,还不如去求那个书呆子。”

    朱明一听,没好气的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去求那个书呆子?他会同意帮我就怪了。”

    钟大用道:“怎么没有可能,这次季考,他江云根本没有考进前十的可能,也不至于考的太差被书院扫地出门,可以说,这次季考对他来说,倒是毫无压力的。”

    朱明道:“话是如此,但他凭什么要帮我,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书呆子的迂腐顽固,简直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钟大用道:“你忘了,你身上还有一张他欠下的五十两纹银的欠条呢,若是把这个欠条拿出来利诱他,他哪有不上钩的道理。”

    朱明一听,觉得倒是有点门路,不过很快又心痛起来,道:“什么,你要我用这张欠条来利诱他?这代价是不是太高了,这可是五十两纹银啊,足够买五亩上等良田了。”说着连连摇头,一副肉痛之状。

    钟大用道:“是你的前程,继续留在书院要紧,还是这五十两银子要紧,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了吧。”

    朱明坐在那里,思想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这次考砸了,真的被书院扫地出门,他可以想见他老子那愤怒的表情,一顿好打是免不了的,而且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他被书院赶出来了,在乡间的名声也臭了,以后还怎么混。

    想来想去,他终于咬了咬牙,决定破财消灾,不过暗自下定决心,等这个关口过后,一定要悬梁刺股,囊萤映雪,发奋读书,尽量争取早日像钟大用那样开悟,学业长进。不过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这样的发誓不知已经有多少次了。

    打定主意之后,他就起身去找旁边的江云说项,钟大用则是继续抓紧这余下的时间,加紧温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说不定就有贴经,墨义的题目给押中了。

    没过多久,就见到朱明一脸狼狈的走了回来,看着对方犹如苦瓜的一张脸,他诧异问道:“怎么,那个书呆子拒绝了?”

    朱明哭丧着脸点点头,道:“拒绝的很彻底,根本没得谈。”

    钟大用听了,也不禁低骂一声,道:“这个该死的书呆子,怎么这般死脑筋,迂腐顽固不化。是了,你用那欠条利诱他了么”

    朱明道:“用了,但他说了,他不差银子。”

    钟大用若有所悟道:“是了,前些天他不是在清风楼,凭着那首‘白日依山尽’,赚了五六十两银子的彩头么,难怪他会如此嚣张。”

    朱明不解的道:“可是不是有传闻,那首诗不是他所作么,就在刚才他自己都说了,是东阁那个严政所作,既然如此,想必这笔银子也要交还给那严政,哪有他自己私藏的道理。”

    钟大用道:“这确实令人不解,难道这其中还另有什么玄机不成。”

    朱明苦着脸道:“算了,不去管它了,还是抓紧点时间,赶紧多温点书是正经。”

    他坐回座位,还没翻几页书,就见到一行人从大殿门口走了进来,看到这一行人进来,大殿上嗡嗡的默读声顿时安静下来不少,走入大殿中的人,有贾梦辰,袁伦,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宽袍大袖,银须飘飘,气度不凡,却是书院的山长,宋西铭,举人功名。

    一众学子心中吃惊,没想到这次西阁的季考,连山长也亲自出马了,可见书院对这次考试的重视,当下心中更是惴惴不已。

第五十六章 季考

    学子们起身迎接山长和教授的到来,山长宋西铭一行人来到大殿前,挥了挥手,示意众学子坐下。

    众学子坐下之后,大殿之上又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因为山长亲临季考现场,以前可不多见。

    宋西铭轻咳一声,发表了一番勉励之言,重申考试纪律,就开门见山的宣布这次西阁学子的季考开始。

    有书院的执事开始下发考卷,大殿之上变得一片安静,只听到试卷的翻动声,以及一些性急的学子开始研磨墨錠的声音。

    山长亲临现场监考,这样的待遇让今天这次季考的规格无疑提高了许多,不少人从其中嗅到了几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宋西铭今天亲自驾临西阁大殿的季考,显示出对这次考试的重视,原因没有别的,只因为最近府城传出风声,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为了表示重视文教的态度,打算在全府范围内评选五大书院,对评选上的书院会加大扶持力度,拨给教学经费,增加助学田等等。

    对于这件事,清河书院自然十分重视,若是能够评选上五大书院,无论是书院的名声,还是实际的利益,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

    而评价书院好坏高低的标准没有其它,主要就是看书院出了多少科举人才而已。所以书院才会对这次的季考特别重视,山长亲自驾临现场监考,按照他刚才的讲话,就是务必要挑选出真正的出类拔萃学生,代表书院前去参加县试。

    考卷发下来之后,众学子开始阅卷,有性急的已经动笔做起了贴经,墨义的题目了。江云的卷子也到手了,他倒没有急着去做题,先把卷面上的题目都浏览通看了一遍,包括贴经,墨义,试帖诗,策问,以及最重要的一篇文赋的题目。

    仰赖于前身的勤奋苦读,江云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对于一些科目内的重要圣人经传,还是比较熟悉了解的,基本都能背诵,明了其大概意旨,所以这贴经,墨义的题目对他来说,难度不算很大。

    他大概通看了一下,这次运气还算不差,贴经二十道题,墨义十五道题,大部分都有把握,贴经题只有三两道比较偏僻的题或是有点忘了,或是以前没有读到过,做不出来,另外墨义题也有两三道有点拿不准,还需要进一步仔细揣摩,但可能答不出或答不对。

    这个成绩已经算不错了,一般来说,贴经,墨义的题目只要真正勤学苦读,拿高分不难,但要想拿满分,就难上加难了,十分少见,只有那些记忆力超群的天才,又凭着几分运气,才有可能在这上面拿到满分。

    这两部分题,一共二十五分,大部分考生都能拿到二十分左右的分数,差距不会拉得很大,当然,像朱明,钟大用那样常年在这上面只拿十五分左右的差生就另当别论了。

    再去看试帖诗,题目只有一句话,“冬日之闭冻也不固,则春夏之长草木也不茂”,要求作一首五言四韵诗。

    江云看了题目,知道这是法圣韩单的一句话,意思很浅显明白,若是一道墨义题,无疑就是一个送分题,但放在这里,作为一首试帖诗的题目,无疑就有点强人所难,已是难题的征兆了。

    要想凭这句话,作一首五言四韵诗,估计今天在场的学子又要绞尽脑汁,搜索枯肠了,就是江云见了,也有点傻眼了。

    所谓五言四韵,就是每一句都五个字,又每两句为一联,称为上、下联,下联押韵,称为一韵,五言四韵,就是五言八句,相当于五言律诗,不过没有五律严格,并不需要通篇用同一个韵脚。

    在看到这试帖诗的题目之后,江云迅速权衡了一下,决定这首试帖诗还是放在最后,有时间就做,没时间就凑合一首,幸好试帖诗的比重不算太大,只有十分。

    再看策问的题目,是“论粮仓的作用”,这是一个很简单浅显的题目,谁都可以写上一点,而且策问的分数只有五分,比重并不大。

    再看最后的大头,占了六十分的一篇文赋的题目。题目有几句话,分别是:

    “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这几句话,都是圣人之言,有儒家,有法家,有道家,意旨也明白,根据这几句圣人之言,作一篇文赋,体裁不限,而且是一道分述题,意即只需要选取其中一两句圣人之言阐述发挥即可,不需要关联所有句子,题目应该不算难。

    把所有卷面上的题目浏览一遍之后,江云心里就已经有了底,开始研墨,铺开卷子,提笔作答。

    首先做贴经题,二十道贴经题,知道就知道,不知就不知,做得很快,没花多少功夫,就已经完成,只是上面还有两处空白,仔细又在脑海中思索一下,发现对这两道题确实没有任何印象,以前没有读过,果断的放弃。

    至于去偷瞄旁边之人的卷子,且不说场上山长坐镇,两位教授旁观,目光如炬,考场稍有风吹草动都难逃法眼,就是可以这么做,江云也不屑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必强求。

    做完贴经题,接着做墨义题,墨义题一共有十五道,一题一分,前面几道题相对容易,后面的难度渐渐加大,不过幸好江云基本功扎实,基本还是有条不紊的做了下来。

    只有最后面的两三道题,才显示出诘屈聱牙的峥嵘面目,这是真正考量考生阅读广博的题目,这三道题,江云都没有见过,不过还是可以从字面上,揣摩一下其中的意思,如果侥幸能够猜中,还是可以得分的。

    这就要看考生的临场发挥,基本功底和临机悟性了。

    “缗蛮黄鸟,止於丘隅。”,这个句子江云就没有见过,不知是哪位圣人之言,字面上的意思,或许不难,就是鸣叫着的黄鸟以丘隅为家,但若只是这般直译,肯定是得不到这一分的,必须要写出其背后的深意。

    江云稍一思索,不得其解,只得抱着撞大运的心思,试探着写了一个自己认为的意思,填写了上去。

    做完了贴经,墨义题,只花去了小半个时辰,接下来是试帖诗,江云再次看了一下题目,摇了摇头,没有多留恋,漏了过去,开始做那道策问题。

    “论粮仓的作用”,这个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谁都知道,粮仓的作用,无外就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粮则稳,无粮则乱”的意思,江云也不想别出蹊径,写出什么深意,毕竟这只是一道五分的题,不值得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功夫,毕竟大头还在后面。

    他当即就提笔挥毫,依着‘有粮则稳,无粮则乱’的意思,写了两三百字,就打住了。

    做完这道策问题,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卷面上还剩下一道试帖诗,还有作为大头的一篇文赋,时间还有四个多时辰,还算充裕。

    他抬起头来,四顾一下大殿,只见四下一片安静,众学子都在埋头做题,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坐在大殿上方的山长宋西铭带着威严的目光向他这个角落处投了过来,他不敢再多四处乱看,低下头去,开始酝酿推敲起这篇文赋。

    这篇文赋的题目算不得很难,入笔的角度很多,若是在科举考场,也许要揣摩主考官的兴趣爱好,选好这篇文赋的主旨,入笔的切入点,不过现在只是一场季考,用不着这般麻烦。

    不用多久,江云就从这几个句子的表述中,选好了一个切入点,打算以“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这一要点阐发开去,之所以选取这个切入点,是因为他灵光一现,想起了天.朝后世的一句名言,若是把这句名言嵌入进去,无疑会使整篇文章增色不少,成其虫形文章的可能也大增了。

    想好了整篇文章的主旨,又酝酿推敲一阵,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开始试探着在稿纸上动笔,写了一两百字的开头,这时中午的时间已经到了。

第五十七章 山长阅卷

    整场考试需要考一整天,中间自然要吃点东西,这个也不必考生担心,到了中午的时候,书院食堂那边就派人给每位考生送来了馒头糕点,每人一份,大家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吃罢之后,继续考试,期间有人要出恭解手,则由执事陪着去。

    若是有心作弊的人,这个时候无疑是最佳的时候,毕竟不是正式的科考,要想作弊还是有很大机会的,起码现在每个考生之间,位置坐得并不远,相互之间又没有考棚隔开,要想偷看并不难。

    坐在江云旁边的朱明,一边趁着吃糕点休息的机会,一边一双眼睛就开始滴溜溜四处乱转,不时朝着旁边座位的同学卷面上瞟去,江云的桌面自然也没有被他遗漏,可是等他看到对方的桌面时,不由就暗骂一声,这个呆子果然好狠。

    原来江云的卷面,已经按照监考的要求,用稿纸覆盖住了,除非有透视眼,否则根本就看不到。

    江云不紧不慢的吃完了送来的馒头糕点,抓紧时间继续构思做题,一切看起来还很顺利,并没有太多磕碰卡壳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篇文赋洋洋洒洒,大约写了千余字,就已经写到了末尾,成文了。在末尾的时候,他又把早已经想好的那个后世名句加了上去,算是起画龙点睛之效。

    文成之后,江云松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狼毫笔,喝了几口茶水,抬头看了一眼大殿上方摆着的沙漏,看时间,到现在为止,大约过去了有三个半时辰,离考试结束,还有约莫一个半时辰,这一次,这篇文赋写得比较顺手,给他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休息了一阵,开始检查自己写的这篇文赋,对文字再次进行一番推敲润色,这样过了一遍,算是定稿了,总体看来,对这篇文赋自我感觉还不错,至于到底够不够得上虫形文章,他看不出来,也不能确定,但心里却有个谱,应该是差不离了。

    定稿之后,他就开始依着稿子,一字一字的正式誊写到考卷上去,最近他的柳体书法写的更加熟练规整,起码从书法上看,是完全合格,只会增加考官的印象分,不会减分。

    等誊写完这篇文赋,这次考试就差不多大功告成,除了考卷上还余下的一个试帖诗没有作。

    回到前面,又仔细阅看这试帖诗的题目,“冬日之闭冻也不固,则春夏之长草木也不茂”,作一首五言四韵诗。

    看到这个题目,江云还是一阵抓瞎,一时找不到头绪。不过再怎么样难写,这个试帖诗也是要拼凑出来的,哪怕是拼凑出一首打油诗,多少也有点分,若是不写,留这空白,给考官的印象就差了,遇上不耐烦,比较苛刻的考官,甚至就此黜落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具身躯的前身,本就不擅长写诗,在这方面是个弱项,而现在的江云对于写诗,更是基本一窍不通,完全就是打油诗的水平。虽然他可以抄诗,但实在想不出契合题目的,若是胡抄一首跟题目风马牛不相及的诗,那只会弄巧成拙,给考官留下坏印象。

    没有其它法子可想,他只有老老实实,搜索枯肠,努力把这首诗给拼凑出来,也不指望在这上面出彩,引起考官惊叹了,能够马马虎虎糊弄过去就是了。

    当他在这里冥思苦想,搜索枯肠的时候,这时听到起了一阵骚动,抬头一看,只见有人已经起身交卷了,这第一个交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陆文鹏。

    这第一个提前交卷的人,总是能够引来足够的注目,以及众学子的羡慕,有人就喜欢这种出风头的感觉,以前的月考,季考,第一个交卷的,大多也都是被坐在前排的这几人给包揽,不过这陆文鹏一向倒不是喜欢第一个交卷,今天他一反常态,第一个交卷,显然是看到今天书院山长宋西铭亲自坐镇,有意在对方面前露个脸了。

    看到有人提前交卷,坐在大殿前方的山长宋西铭特意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沙漏,堪堪过了四个时辰,心说还算不错,这套卷子的题目量也不小,能够提前一个时辰做完,也算是才思敏捷之辈,只是不知道卷子完成的质量如何。

    陆文鹏把卷子交到山长宋西铭的面前,随后就默默站立一旁,等待着对方的当场批卷,这是书院考场的一个不成文的惯例,若是第一个交卷的人,可以得到当场阅卷的机会。

    有时在县试中,县令大人兴致来了,也会这般当场阅卷,当然这种情况在更高级别的科考中,就是不存在的了,毕竟这种做法不正规,总是存在有失公允的地方。

    看到场中有一些骚动,一些不安分的人又开始东张西望,宋西铭喝了一声“肃静”,威严的目光在场中扫过,大殿之上才彻底重新安静下来。

    震慑了一番下面略显骚动的学子之后,宋西铭这才拿起眼前的这副卷子,慢条斯理的阅看起来。

    前面的贴经,墨义不用细看,基本都是一目十行,宋西铭知道,眼前这位西阁的才子,做这些题目自然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的,否则也不会第一个交卷了。

    试帖诗,策问也是一扫而过,看着在水准之上,就暗中点了下头,他重点要看的,就是那篇文赋。

    他此刻自然而然动用了望气之术,一眼看去,只见卷面上文气氤氲,呈现一条条短而粗的纹章,那些纹章异样的呈现出青,黄,红三彩,不断的闪动,就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虫子。

    这一看之下,他心里就有了底,毫无疑问,这是一篇虫形文章,而且从文采上说,色彩斑斓,呈现三彩,已是虫形文章中中品的气象。

    他再仔细阅览其中的文字,等通篇看完一遍之后,他放下卷子,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几丝笑意,毫无掩饰的赞许道:“不错,是一篇上佳的好文,文鹏,看来你的才学又有长进了。”

    陆文鹏倒是不衿不骄,躬身一揖道:“山长过奖,学生惭愧。”

    宋西铭呵呵一笑,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道:“你也不用在这里惭愧了,你可以去了,我保你这次前十就是。”

    陆文鹏这才笑嘻嘻的谢过山长,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径直出了大殿而去了。

    在陆文鹏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有学子提前上去交卷,难得山长这次亲临考场,又当场阅卷,有心之人可不愿放过这次在山长面前露露脸,亲聆教诲的机会。

    宋西铭也没有让这些提前交卷的人失望,只要有人交卷,他就当场阅卷,不过也不是所有人的卷子,都能入了他的法眼,他接过卷子之后,首先看的就是那篇文赋,若是看到那里并没有呈现虫形纹章,他就不会多看,草草了事。

    只有看到虫形纹章,他才会认真细看,若是觉得满意,当场就会给出前十的批语,虽然算不得最后的成绩,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而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看到了四五篇虫形文章了,无一例外,都是坐在前排的才学佼佼者的卷子。

    能看到这些虫形文章,他自然高兴,不过这些人本就是已经在他心中挂了号的才学佼佼者,这些人写出虫形文章,并不让他有多少惊讶意外,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其他的学子能够有所表现,若是有黑马掠出,一鸣惊人就更好了。

    而这时,前面的座位已经差不多空了,那些才学佼佼者此刻大部分已经提前交卷了,只剩下一人还坐在那里。

    闵玮此刻已经完成了答卷,若是在平时,看到时间还有剩余,他会习惯性的再重新全篇检查一遍,把文字润色一番,不过现在,他却有些着急了,只因为他周围现在已经空荡荡没人了,显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异常显眼刺目,他仿佛看到已经有异样的目光在朝他这边看来,这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何况今天是山长亲临考场,他怎么能掉链子示弱呢。所以在完成答卷之后,他没有再多花功夫检查,就起身上前去交卷了。

    他上前交卷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一位学子交卷了,宋西铭正在仔细阅看对方的卷子,能够让他这般仔细的看,毫无疑问,这张卷子不错,应该是写出了虫形的文章。

    闵玮只能等在后面,这时又有几个学子上前来交卷,交卷的人已经很多了,旁边的贾梦辰就走了过来,把这些人的卷子一起收了,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大家就先回去吧。”

    听到他这话,知道得不到山长当场阅卷了,大家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依言交了卷子出殿而去了。

    这些人走后,贾梦辰又特意抽出了一个人的卷子来看,正是那闵玮的卷子,等他展开卷面一看,脸色却是不由一变,在那卷面上,他看到的是一片混乱无序的文气,并没有见到意料中虫形的纹章。

第五十八章 点睛之句

    他愣了一愣,闵玮是他的得意弟子,早就有了写出虫形文章的功底,没想这次却马失前蹄,没有写出虫文,让他颇感意外。

    他又低头仔细去看对方的文字,等通篇看完之后,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对方这篇文赋的才气确实有些不足,没有形成虫形纹章算不得太冤。

    也许对方急于表现,这次的文章写得过于庞杂,四处出击,面面俱到,论点过多,但是又缺少一根把这些论点窜连起来的线,所以整个的文章,就显得有些散了,这也是为什么没有形成虫形纹章的缘故。

    若是对方能够再仔细好好的在一些地方推敲润色一番,还是很有可能聚拢文气,重新形成虫形纹章的,可惜对方太心急了,急着交卷,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拿着这张卷子,贾梦辰眉头轻皱起来,觉得这次闵玮马失前蹄,只怕进入前十就悬了。闵玮是他一向得意的弟子,他并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不过他转而又想,这次季考,也不见得就有十个学生,能够写出虫形文章,若是这样一来,闵玮勉强进入前十,还是大有可能的。

    但这次是一个教训,等下倒是要好好敲打他一番,定要他改掉这急躁轻浮的毛病,想到这里,贾梦辰把这张卷子又悄悄的塞了回去,他见到旁边的宋西铭现在兴致正高,不想因为这张坏卷,坏了对方的兴致。

    宋西铭此刻正在看的,正是一篇虫形文章,让他更高兴的是,眼前的这位学子他并不知名,是一位新冒上来的新秀,存着提携后进的心思,这篇文章他看得更加仔细,看过之后,又仔细给对方评点了一番。

    得到山长的亲自评点,那位学子自然庆幸异常,悉心受教。

    等看过这位学子的卷子之后,已经临近考试结束,交卷子的学生越发多了起来,他也没有这个耐心再一一当场阅卷了,只是让众人交上卷子之后离开完事。

    临近考试结束,这个时候还没有交卷的人,无疑也是在山长面前露了脸,不过露的是坏脸,所以这个时候,只要已经完成了卷面的人,没有多磨蹭,都上前交了卷子离去了。

    整个大殿之上,这时稀稀落落的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江云则是其中之一。

    那道试帖诗,江云倒是已经拼凑出来了,只是并不满意,还在反复推敲润色,直到看到大殿之上的沙漏已经快要漏尽的时候,他才终于定稿,起身上前去交卷。

    看到他上前来交卷,站在宋西铭旁边的贾梦辰眼中露出一丝怪异,凑过身去,在宋西铭耳边轻声嘀咕道:“此子就是前一阵子名传书院的那位东风吹兄。”

    对于那首东风吹诗,作为书院山长,宋西铭自然也有耳闻,对这位东风吹兄也是久仰大名,此刻听到贾梦辰的话,目光不由在眼前这位学子身上多看了几眼,眸中也闪现一抹古怪之意。

    江云倒是神色如常,规规矩矩的交了卷子,就出了大殿而去了。

    在他走后,宋西铭难得的起了一番兴趣,拿起了他的卷子,当场阅看。

    而他阅看的重点,并不是那篇文赋,而是那道试帖诗,或许他私心底下,也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又作出了一首东风吹那样的歪诗。

    看过一眼之后,他放心了,对方作的不是一首歪诗,不过诗的质量,就不怎么样了,也就勉强比起打油诗强了那么一点点,基本可以看出,就是勉强的拼凑之作。

    看过之后,他就对这份卷子没有了任何兴致,正要掩卷扔下,这时一旁的贾梦辰轻咦一声,叫道:“等等!”

    宋西铭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贾梦辰此刻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卷面,惊讶不已,只因为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片闪着青色光芒的虫形纹章,显得有些青涩,但那确实是一片虫形纹章无疑。

    顺着他的目光,宋西铭也注意到了那卷面,一看之下,也是一愣,他同样看到了卷面上的那片青色光芒的虫形纹章,没想到,这竟然是一篇虫文。

    一看是虫形文章,他就来了兴致,低头仔细阅看起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看到最后,才忍不住轻轻点头,评点道:“不错,虽然前面水波不兴,平平无奇,但是到了这最后一句,却是奇音陡起,气蕴悠长,有画龙点睛之功。”

    听了他这番评价,贾梦辰心中也是好奇,难道那位东风吹兄,真的写出了可以一观的好文了,虽然已经看到了虫形纹章,但他还是不相信这一点。

    宋西铭看罢之后,直接就把卷子交给了他,贾梦辰接过之后,低头阅看起来,等到这一篇文赋看完,看到末尾之句,也不禁神色微微动容。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他喃喃自语,仔细咀嚼文字间的意味,就有些入神了。

    宋西铭看到他发呆的样子,呵呵一笑,道:“梦辰可也体会出这句之中,蕴含的浩然不羁之气乎。”

    贾梦辰回过神来,又仔细看了一下卷面,点评道:“这篇文章,从开头直到末尾,一直循规蹈矩,娓娓叙来,并无多少波澜,更无甚奇气充乎其间,直到了末尾,才奇峰突起,以这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遽然收尾,余音绕梁,意味无穷,可以说,这篇文赋能够成其虫形纹章,大部分功劳,就在这一句而已。”

    宋西铭点点头,道:“你分析的不错,只这末尾一句,已经足可撑起整篇文章的气韵了,若单说这一句,起码应该是在蛇形纹章中的,看来这些学子中,也是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啊。”

    学生们表现出色,有更多的才学之士涌现出来,他这个书院山长自然感到欣慰。

    贾梦辰心中却不以为然,他是这些西阁学子的教授,对手下这些学生的学业了如指掌,那江云是什么货色,他也清楚的很,读书虽然也勤勉用功,可惜钻进了牛角尖,迂腐顽固之气已然成形,拉都拉不回来,进取之路实在是已经差不多堵死了。

    在他意料中,这样的学生只能止步于一位乡间腐儒罢了,功名基本无望的,了不得考取个童生就是尽头了,至于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智者千虑,还有一失,愚者千虑,还有一得罢了。

    心中这么想着,看到宋西铭此刻兴致正高,他也没泼什么凉水,免得坏了对方的兴致。

    这时沙漏已经漏尽,考试的时间到了,在另一头的监考袁伦就开始催促尚未交卷的人交卷,眼下大殿上还有寥寥数位学子,大多都是坐在后排,朱明和钟大用赫然正在其间。

    钟大用还好点,他其实已经完卷了,不过一是在检查,二是在拖延时间,看看有没有帮助自己那位死党的机会,可惜袁伦一直在旁边盯得很紧,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朱明此刻脸上就不好看了,不得已起身交了考卷,就一脸晦气的和钟大用出殿而去了。

    江云交卷出了西阁大殿,迎头正碰到周世民,问他考的怎么样,他随口说了声“还不错”。

    他说这话还是有一点底气的,而这点底气的来源,没有别的,就是文章末尾引用的那句来自六一居士的名句,欧阳修是天.朝后世散文八大家之一,宋朝的文坛领袖,若是搁在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准圣的存在,借用了他的一句名言,这文章的气韵应该是足了,成其一篇虫形文章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而以他的了解,若是能够写出一篇虫形文章,其它的题目他也都发挥正常,那么这次进入前十,得到书院推荐的县试名额,问题就不大了。

    他看到周世民也是一脸轻松自信的样子,便问道:“世民考得如何。”

    周世民笑笑,也说了声“还不错”,江云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周世民这时左右看着没人,又把他悄悄拉到一个偏僻处,低声问道:“平川,你知道严兄去哪了么。”

    江云被问得莫名其妙,心说我管他去哪了,没等他回答,周世民又接着道:“严兄现在可是又被人请去清风楼喝酒了。”

    说着的时候,语气中不乏酸溜溜的意味,只因为严政赴宴的时候,竟然没有带上他这位死党,这让他大感不得劲。

    江云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周世民又接着问:“知道为什么有人请他么。”

    江云已经猜知了几分,不过还是摇头表示不知,周世民便道:“还不是因为那首‘白日依山尽’!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这首诗的作者。”

    顿了顿,他又问:“你可知这次请他去清风楼喝酒的,是谁么。”

    江云又摇头表示不知,周世民道:“就是那位清漓公子。”说着一副羡慕之色,他已经能够想象此刻对方在清风楼三楼,胡吃海喝,大快朵颐的情形了。

第五十九章 名次争议

    清漓公子?对于这个名字,江云却是陌生的很。

    “就是清风楼那位来历神秘的少年兄台,当初那场赌约就是因他而起。”周世民提醒道。

    江云明白过来了,那位少年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平川,那首‘白日依山尽’,真的是严兄所作?”周世民突又问道,原本他是不相信的,但是如今事实如此,由不得他半信半疑起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江云丢下这句话,不理一脸糊涂的对方,就扬长而去了。

    “平川,不如去一起喝酒。”周世民在后面叫道。

    “不了,我要回去。”江云说着,头也不回的回了书院住所,收拾一番,没有多待,就出了书院下山回了沙河村。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倦鸟归巢了,农人们扛着锄头从田地里下来,孩童们从义塾散学,三三两两的回家。

    “公子,你回来了!”看到他,丫鬟幽兰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接过对方的书笈

    江云问了一下谷伯的情况,得知一切还好之后,又问起道:“两位乡老来过吗?”

    丫鬟幽兰答道:“上午两位乡老来过,问了一下爷爷的话,然后就走了。”

    江云又问道:“两位乡老说了什么没有。”

    幽兰摇了摇头。江云见了,没再多想,反正这件事,两位乡老总是要给一个明白交代的。

    “公子,你今天考的怎么样?”幽兰关心的问道,她心思通窍,知道书院今天季考的事,而且也知道,这关系着书院推荐的县试名额。

    江云轻松的道:“还不错。”

    幽兰眨眨眼,道:“公子,马上就要县试了,你还是专心读书要紧,家里的事,就不必多担心了,爷爷有小兰照顾就好了。”

    她此刻又想起村里传言的昨天河边的那个打赌,那钟家的小媳妇张芸嘴真毒,竟要跟秀莲姐打赌,自家公子考不上童生,秀莲姐当场却也不敢应战,落荒而逃。大家都不看好公子啊,连秀莲姐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来气,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出这番话,潜意识里也是对自己这位公子没有多少信心的,特别是昨天闹出笑话,自家公子竟然去河边洗衣服了,试想哪有一个文曲星下凡,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公子,你是不是嫌小兰笨?”想着她又撅起了嘴,一副委屈之状。

    江云见了,却是莫名其妙,笑着道:“没有啊,我怎么会嫌小兰笨,依我看,我们的小兰聪明伶俐的很呢。”

    小丫头听了,小脸蛋红红的,她感觉自家的公子真的变了,以前绝对不会说出这般油嘴滑舌的话,她咬着嘴唇,闷声道:“那公子昨天为什么去河边洗衣服,不是嫌小兰笨,连衣服也洗不好么。”

    江云听了,这才明白对方不高兴的原因了,明白之后,哭笑不得道:“我只是一时没事,又不想有劳王姑娘,所以就去洗了几件衣服,这有什么奇怪的。”

    幽兰却一本正经的道:“以后洗衣服的事就交给小兰,公子却不可再做了,否则人家就会说小兰笨,小兰懒!”

    江云听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得依了对方,连声答应了,才把对方哄的高兴了。

    第二天,江云去隔村找了钟延泽,询问案子的查办情况。钟延泽告诉他,案子还在查,脚印勘验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叫他耐心等着。

    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江云自然不满意,很怀疑这样下去,能否找到真凶,大有可能最后就是不了了之的结局,只是怎么办案是对方的事,他也无法干涉指责。

    在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回了书院,因为按照惯例,季考的成绩今天也该张榜公布了,这次的季考关系到县试推荐名额,他自然十分关注,要看个结果。

    此刻,在书院北阁一间安静的厢房内,坐着书院山长宋西铭,还有贾梦辰,袁伦两位书院教授,三人是这次西阁学子季考的考官,此刻六十来份考卷,成绩都已经评定出来了,三人正围坐在这里,确定最后的名次。

    其实,大体的名次,都已经排出来了,其它的名次三位考官大多没有什么争议,唯独对于第十名和第十一名的名次,贾梦辰提出了异议,三人今天一大早就在为此争论复议。

    按照昨天排定的名次,这第十名正是江云,凭着一篇虫形文章,他侥幸的搭上了前十名的末班车。按理来说,他这第十的位次应该是十分稳固的,只因为这次西阁弟子季考,所有六十来位考生中,只有十人写出了虫形文章,在前面的题目大家得分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那么这十位写出虫形文章的考生占据前十是没有什么疑议的。

    在一份考卷中,这篇文赋占的比重最重,一篇虫形文章与一篇不成纹章的文章差距巨大,名次上后者根本是无法逾越前者的。

    不过这次季考的第十一名,正是那闵玮,贾梦辰不甘心自己的这位得意弟子这次被黜落在前十之外,失去书院的县试推荐资格,所以打算要为自己的这位弟子争一争。

    “梦辰,你说这第十名还有争议,你的理由是什么?”山长宋西铭稳坐黄梨木交椅上,神色不动的问。

    贾梦辰沉吟一下,酝酿着说辞,他知道,若是从这次考试的得分高低去争辩,那任他说得舌灿莲花都没有用,不过他既然提出复议,心里自然也有了定计。

    他不慌不忙道:“闵玮和江云这两位学生,我都比较熟悉,若论起真才实学,毫无疑问,闵玮是稳稳高出江云一大截的,闵玮这位学生,才学卓异,很早就能够写出虫形文章了,而江云这位学生,一直表现平平,此前从来就没有写出过虫形文章,这次能够在季考上写出一篇虫形文章,纯属是偶然侥幸的缘故。”

    一旁的袁伦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他对贾梦辰的这番说辞大不以为然,插话道:“此话差矣。且不说江云这篇虫形文章,是不是出自偶然侥幸,即使出自偶然侥幸,难道就能否认他写出了一篇虫形文章的事实么,若是不能,那么他这第十名的名次就是理所当然的,无须再争议!”

    贾梦辰呵呵一笑,道:“袁兄说得是,若是平常的季考,我也没有任何异议,但这次季考,关系到县试推荐名额,就不得不让我们慎重行事了。”

    “县试推荐名额,关系到书院的脸面,是一件大事,不可轻忽儿戏,若是这次取了江云,到时他在县试中表现不佳,出了什么笑话,那丢得可就是书院的脸面了。”

    “事实上,在前几次的月考,季考中,闵玮这位学生的名次一向是名列前茅的,基本都在前三名之内,这样才学优异的学生,我们不取,反而取一名靠着侥幸偶然上来的学生,这样难道就公平了吗,我认为这样对闵玮这位学生是不公平的,我认为这次名次的评定,还是要考虑一下以往的成绩,不能只靠这次考试来定。”

    袁伦板着脸道:“笑话,这次的季考,名次排定当然就要按照本次考生的成绩来定,怎么还能考虑以往考试的成绩,这不是十分荒唐可笑么。”

    “而且我并不认同贾兄的说法,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闵玮这位学生以前成绩再好又如何,这一次他无疑就是败了,既然败了,就要接受这个结果,这也是对他的一种磨砺,如果因为他考的不好,还要把他超擢上来,这是一种拔苗助长,反而是害了他。”

    贾梦辰扫了一眼旁边一直没发话的宋西铭,又道:“如今府城正要评选五大书院,这关系到本书院的切身利益,轻忽大意不得,而要评选上,那么这次的县试成绩就十分重要,我们必须要把最好的学生推荐上去,不能出了半点差子,否则到时闹出什么笑话,评选五大书院的事情泡了汤,这个责任谁来担负?”

    宋西铭原本一直不动声色,老神在在的在那里听着,没有发表什么看法,直到听到这里,神色才微微动容,有了变化。评选五大书院,是他如今最关注的一件大事,绝不容有失,否则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充当这次西阁学子季考的主考官了。

    可以说,贾梦辰最后的这番话,打中了他的七寸,让他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他此刻不由的想起了那个江云,东风吹兄的那首已传遍县中的歪诗,若是到时在县试中,他又不知轻重高低写出这样的歪诗,闹出笑话怎么办,到时连推荐他的书院也要跟着名声扫地了,不用说评选五大书院的事情也彻底泡汤了。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不禁肃然起来。

    看到山长似乎已被自己说动,贾梦辰心中暗喜,便又道:“山长,我有一个提议,这个提议无论对闵玮这位学生来说,还是对江云这位学生来说,都十分公平。”

第六十章 前十名

    “哦,什么提议,你说说。”宋西铭问道。

    贾梦辰便道:“这次的季考,可以定江云为第十名,这是他应得的,不过在书院向县衙推荐的县试名单上,江云却要换作闵玮,因为论起真才实学,闵玮确实胜过江云,这样双方都无话可说。”

    宋西铭听了,觉得这个提议确实不错,点了点头。

    袁伦却依旧不以为然,道:“按照书院历来的惯例,都是以春季季考的名次,来选定县试推荐名额的,若是这次贸然改动,坏了规矩,只怕众人不服,以后也难以按规矩行事了。”

    贾梦辰道:“袁兄多虑了,闵玮的才学胜过江云多多,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没有人会不服的。再说规矩也是人定的,这次事关书院评选五大书院的大计,偶尔破例一回,也无不可。”

    袁伦还要争辩,宋西铭一摆手,道:“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宋西铭作为山长发话了,袁伦就没再说什么了。

    西阁大殿,众学子济济一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因为季考的成绩马上就会揭晓,大家对此自是十分关注,特别是那些有希望冲进前十的学子,更是心怀期待,忐忑不安。

    在众人的翘首等待中,一人抱着一摞考卷走进了大殿,正是书院教授贾梦辰,随着他的到来,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众学子依着规矩齐齐起身问好。

    让众人坐下,贾梦辰目光扫过一眼全场,有意无意的在后面某个偏僻角落处停留了一下,然后紧板着脸,开始点评这次的季考。

    “这次大家考的尚可,有人进步比较大……比如钟大用同学,这次能够考进前二十名,就是一个例证……有人则是退步了,其中是不是骄傲自满,松懈怠慢了学业,若是就要引以为戒了……这次季考排名的进退,就说明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家好自为之……”

    贾梦辰说了一大通,有表扬赞许的话,也有批评告诫的话,表扬的话中,特意提到了钟大用的名字,这让大家都大出意料之外。

    这个钟大用,以前还是经常考试垫底的角色,这次竟然一鸣惊人,考进前二十了?这一下令得众人都对其刮目相看起来,传闻他钟大用最近有所顿悟,看来这还真是不假的了。

    坐在后排的钟大用在听到贾梦辰的点名表扬之后,虽然还在极力保持一种矜持的姿态,但是眉梢眼角间流露出的几分志得意满是掩饰不住的了。

    坐在他旁边的朱明则是一副羡慕之色,低声对他道:“大用,你真厉害,没想到竟能得到教授的亲口表扬,以后哥哥可真是要向你学习了。”

    钟大用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前二十名算什么,我的目标可不会止于此。

    泛泛点评一番之后,贾梦辰轻咳一声,开始宣布这次季考的名次成绩,这一下大殿之中更是安静一片,众学子都侧耳倾听。

    “这次季考第一名——”贾梦辰清朗的声音响荡大殿之中,顿了顿,他的目光向着前排看去,说道:“是陆文鹏同学!”

    众学子羡慕的目光,齐齐向着坐在前排中间的陆文鹏看去,这个结果也算预料之中,陆文鹏却依旧正襟危坐,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不骄不躁之状。

    贾梦辰接着就当众宣读起陆文鹏这篇得到第一的文章,这是第一名的待遇。陆文鹏的这篇文章本就写的好,是成三采的虫文,加上贾梦辰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声调,让人更能体会这篇文章的气韵不俗。

    众学子听过之后,觉得这篇文章能够拿到这次季考第一,确是名副其实,无可挑剔。

    坐在后排角落处的江云听了之后,不得不承认,这陆文鹏确实才学不凡,这篇文章起码他现在是写不出来的。

    贾梦辰宣读完陆文鹏的这篇文章,又点评了一番,大部分是赞许,也指出了其间的一些小瑕疵,不仅是陆文鹏,其他学子听了之后,也略有所得。

    之后他接着宣布下面的名次成绩:“这次季考第二名——是李元春同学。”

    他同样当众宣读了李元春这篇得了第二的文章,又点评一番。

    “……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

    贾梦辰一一念了下去,而念到的名字并没有出乎人意外的地方,都是坐在前排的才学佼佼者,看来这次季考,并没有杀出什么黑马。

    “……第六名……第七名……第八名……”

    贾梦辰接着一路念下去,念到第八名的时候,有人就坐不住了,都到第八名了,前十也只剩下两三个名额,有人紧张的手心开始冒汗。

    这坐不住的人中,就有坐在前排的闵玮,他周围的同学好友的名字,都差不多念到了,可现在都念到第八名了,他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仿佛已经看到,从四周看过来的异样目光。

    第八名,第八名,应该就是了……

    他在这里暗自默念,拳头紧攥,等贾梦辰念出第八名的名字之后,一声欢呼从大殿中间响了起来,很显然,发出欢呼的,就是得了第八名的学生。

    从他坐的位置来看,并不是很靠前,只是中间偏后,以前并不怎么起眼,这次能够考进前十,算是这次季考的一匹黑马,难怪现在他看起来十分的兴奋激动。

    周围不少羡慕的目光朝着这位第八名看了过去,每次考试,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黑马,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失望,想当黑马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此刻坐不住的人中,还有坐在后面偏僻角落处的江云,已经念到第八名了,同样没有他的名字,这让他原本的信心,也在一步步的丧失。

    以前他的名次,不好也不坏,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中游徘徊,偶尔也能进入前二十名,但进入前十还从未有过。

    也许是自己水平本就如此,虽然最近有所长进,但功夫火候还没有到,他这么想着。

    “第九名——张有年同学……”贾梦辰此刻又念出了第九名的名字。

    一个坐在靠近前排的学生,此刻终于松了口气,周围向他看过来羡慕的目光。

    而坐在前排的闵玮,此刻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还没有我的名字。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掉出前十的可能,但是现在,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已经袭上心头,让他感觉很不好。

    而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了脸色苍白的闵玮的异状,不少异样的目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这个闵玮,以前不是经常进入前三的么,这次直到第九名了,还没有他的名字,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掉出了前十么。

    有人诧异,有人疑惑,有人则是幸灾乐祸。

    坐在闵玮旁边的李元春似也有所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子经,不用着急,这第十名非你莫属。”

    好友的安慰,让闵玮心下安定了许多,朝着对方投去感激的一眼。

    坐在后面角落处的江云,在听到第九名的名字,依旧不是自己之后,原本起伏的心湖反而平静下来,看来书院还是藏龙卧虎,我小看了这里的人,这次即使没有得到前十也无妨,以后再继续努力发奋就是。

    “第十名——”贾梦辰开始念出第十名的名字,念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特地顿了一顿。

    大殿之上更是安静一片,已经是第十名了,很多有心争夺的人,一颗心都快到嗓子眼了,若是想要得到这次书院推荐的县试名额,这就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也有不少人已经偃旗息鼓,露出颓丧之色,只因为他们都注意到,坐在前排的闵玮至今还没有念到名字,那么这第十名除了他,还会有谁,书院不可能让这位才学佼佼者掉出前十之外,失去县试推荐资格的。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觉得这第十名除了闵玮,也不会有别的人了,就是闵玮自己,也是十分笃定这一点,只是他心里并不好受,这次这般重要的季考,自己竟然考了第十名,差点掉出前十之外。

    “第十名——江云同学……”

    贾梦辰轻轻的念出了第十名的名字,念完之后,目光迅速朝着坐在前排的某人身上扫过一眼,心中暗道,这也算是给自己这位得意弟子的一个教训吧。

    他的话声落下,大殿之上顿起一片哗然,众学子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充满惊愕的表情,不少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第十名竟然不是闵玮,而是那个江云?

    坐在前排的闵玮在这一刹那,身子抖了一抖,脸色煞白,仿佛被人当众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怎么会这样,自己竟然真的掉出前十,而挤掉自己位置的,竟然是那个书呆子,东风吹兄?

    怎么会是这样,他一时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而在后面的偏僻角落处,本已经不报希望的江云也是一下子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了幻觉,直到众多神色各异的目光向他这边看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这第十名,真的是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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