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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径荒芜     超品学士txt下载     超品学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有人作弊

    同坐在后排的朱明转头问钟大用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我是不是听错了。”

    钟大用道:“我听到了江云的名字,你呢。”

    朱明点点头,道:“那就是没听错了。”

    两人说完,都神色古怪的看向了旁边的江云,两人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成了这次季考的最大黑马,进了前十。

    “老师,是不是弄错了,第十名是谁?”坐在前排的一位学生起身问道。

    贾梦辰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目光扫过大殿,再次说道:“这次季考的第十名,是江云同学,这次江云同学写出了一篇虫形文章,所以排名第十……”

    听到这里,大殿之上又是一片哗然,这时他们才确定,刚才他们没有听错,这次季考的第十名真的是江云,而且对方还写出了一篇虫形文章,硬生生把闵玮给挤下去了。

    贾梦辰又接着道:“当然,能够写出一篇虫形文章,并不能说明什么,有时偶尔的灵光一现,写出一篇虫形文章并不稀奇,但是难的,是写出两篇,三篇虫形文章,这才是真的本事。所以能够偶尔写出虫形文章,并不值得骄傲,而这次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也不必灰心丧气的,一场考试并不能说明什么,真才实学到底怎样,也不是一场考试就能决定的……”

    原来我真的写出了虫形文章。贾梦辰后面的话,江云已经无心去听了,脑中想的只是这个,此前他只是一种隐约的猜测,而现在却是从贾梦辰口中亲口得到证实,他这次真的写出了一篇虫形文章。

    这个消息,比起他听到得了前十名更加令他振奋,别看贾梦辰现在说得酸溜溜的,能够写出虫形文章,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证明你的才气,学识都到了某种境界深度了。

    这个书呆子,竟然也写出虫形文章了?听了贾梦辰的话,向着江云这边看过来的众多目光又有了些变化,但是不少人对此还是抱有怀疑,不过,按照惯例,每次月考,季考前十名的卷子,都会在外面的院墙上张贴公布出来,到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清楚了。

    宣布出前十名之后,后面的名次,贾梦辰倒是没有再念下去了,而是又选取前面几位名次靠前的卷子,点评讲解起来,今天上午的课,主要就是点评讲解这次季考的卷子。

    不过贾梦辰这次,只是着重点评讲解了前面前九名的卷子,有意无意的把江云的卷子给漏了,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宣布了下课。

    可惜!坐在前排的几位学生,对望了一眼,都露出可惜之色,他们心中的打算,是准备在贾梦辰讲解江云卷子的时候,挑挑刺,刁难一番的。他们这么做,也是想替闵玮出出气,在他们看来,闵玮前十的位置,就是被江云给挤掉了。

    可惜贾梦辰没有给他们这一个机会,让他们的这番打算落了空,或许是贾梦辰也觉得江云的卷子没什么好讲的,除了那最后灵光突现的一句之外。

    贾梦辰宣布下课,一走出大殿,整个西阁大殿就热闹开了,众人有喜有忧,吵嚷成了一片。

    “平川,恭喜了,得了前十,这次可是一定要请客啊,哈哈!”一下课,周世民就跑到江云的面前,大声恭贺,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之色。

    “是啊,以后还要请平川兄多多指教了!”

    “平川兄这次可是一鸣惊人,把那个闵玮都给挤下去了,真是厉害啊!”

    “你们没看到,那个闵玮这下气得脸都白了!”

    闵玮这人,虽然才学不俗,但是平时为人就不免有些自负高傲,很多人都看不惯,现在难得有这么一个落井下石,打击他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面对众多的恭贺吹捧,江云的态度则是低调到底。

    坐在前排的一些人,也在低声议论着。

    “子经,不必气馁,这次只是个意外,论起真才实学,你当稳稳在前五之内才是。”李元春安慰身旁的好友。

    “你们发现没有,今天贾老师的话,听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人若有所思道。

    “哪里不对劲了?”旁边有人问道。

    那人道:“我总是有这种感觉,贾老师的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我思想,应该是这次考试,那个江云做了弊,把子经的位置给挤下去了,不过可能没有抓到其作弊的证据,老师不好直说罢了。”

    作弊?几个人听得一阵沉思起来,一人点点头,正色道:“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老师今番的态度有点古怪,看来就是这样的了,那个江云做了弊,老师刚才的话,一定是在暗示这个,否则怎么其它前十的卷子都挨个点评了,就偏偏没有点评那江云的卷子,可知这其中定有蹊跷!”

    “一定就是这样了,若是没有作弊,凭那个书呆,怎么可能进前十?”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三言两语之下,几乎就认定,江云作弊了。

    原来他是做了弊,才把我挤下去了,闵玮听到这里,心里气愤莫名,若是对方凭着真本事考进前十,他也就认了,但是凭着作弊挤进前十,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次季考,关系着书院的县试推荐名额,他绝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胸中陡然一股恶气升起,腾的站了起来,就向着大殿后面气冲冲走去。

    “江兄,这次我要好好谢你,多亏了你,把那个闵玮挤下去了,看到他这次吃瘪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一个学生这时在江云旁边说道,看来跟那个闵玮有仇。

    江云好一阵无语,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么,要说把那个闵玮挤下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前面九个人都有份,怎么就偏偏说是被我挤下去的,简直是比窦娥还冤啊。

    闵玮走过来,恰巧听到这样的话,气得更是身子发抖,脸色铁青。

    “江云,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指着江云就破口大骂。

    他这声大骂,把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殿之中闹哄哄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闵玮,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文章写的不好,丢了前十就像疯狗一样来骂人?这是什么道理?”周世民此刻表现出了一位死党的觉悟,立刻就回嘴道。

    “就是,自己没考好怪谁,能怨人家江云么。”不少看不惯的也纷纷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他考试作弊!”闵玮指着江云又忿忿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一愣,考试作弊?这是真的么。

    “你胡说什么,考试作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什么证据?”周世民质问道。

    闵玮振振有词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为什么今天贾老师前九名的卷子都挨个点评了,偏偏没有点评他江云的卷子,这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事么。”

    众人一听,想起先前贾梦辰颇有些奇怪的态度,有人就不觉起了疑心,原本是不信的,可是见闵玮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就已经有几分怀疑了,再一想,若不是靠着作弊,他江云怎么能考进前十,这么一想,这件事还真是可疑了。

    “这就是你的证据?你这证据,完全就是凭空臆测,根本就不能服人!”周世民心中也起了疑心,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替江云辩护。

    闵玮冷笑道:“等下考卷张贴出来,证据不就有了,我倒是要看看,他狗屁不通的文章,怎么能够得这第十名!”

    “你都没见他的文章,怎么就知道狗屁不通?”有人质问道,也不知道是在帮谁。

    闵玮冷笑道:“这还用多问,想当然就知道了!”

    众人听了,都一阵无语,凭一句想当然,就断定对方的文章狗屁不通,这也真够霸气的。

    “江云,你可有什么话说,你不敢说话,那就是心虚了!”

    看到江云一直安坐那里没有半句辩解,闵玮此刻更是理直气壮,以为被自己说中,被自己的气势所迫,对方心虚了,胆怯了,所以不敢有任何的辩解。

    就是一个书呆子而已,我跟他较什么劲,他心中都升起胜之不武的念头了。

    “我就是作弊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江云这时出声,竟然坦然承认作弊了,大殿上众人一时都惊呆住了。

    江云又不紧不慢接着道:“我就是作弊了,你又能奈我何,我作弊也是我的本事,你找不到证据,徒呼奈何啊,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管怎样,我现在就是本次季考的第十名,这是书院承认,亲口宣布的,你再在这里犬吠,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我作弊,我乐意!”

    这番话说的大殿上众人彻底被震晕了。

    “你,你……”闵玮气得快要吐血,没想到对方这般无耻,作弊都能这般理直气壮,简直是无耻之尤。

    疯了,疯了,看着某人完全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之状,众人心中俱是这个念头,这是要把对方给气死的节奏啊。

第六十二章 卷子公示

    “你简直是卑鄙无耻,书院有你这样的学生,是莫大的耻辱,我等也耻以你为伍!”闵玮愤愤道。

    江云道:“好,那你退学,不要跟我为伍。”

    “你——”见到对方这般无耻加无赖,闵玮要被气疯了。

    “算了,闵兄,不必理会这等无赖之徒,等下考卷张贴出来,就什么都清楚了。到时是非自有公论,若是这次季考真有什么不公之处,我等也决不罢休,就是闹到山长那里,也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有人上前来劝阻闵玮。

    “哼,咱们走着瞧!”闵玮愤然丢下这句话,就拂袖而去了。

    见热闹没有了,人群也渐渐散去。

    “平川,你怎么能承认你作弊了呢,这岂不是授人以柄。”众人走后,周世民叹声道。

    “什么叫承认,我不过就是故意气气他而已。”江云白了他一眼,心里又想,从某种程度上,他确实作弊了,或者说是借鉴。

    周世民摇头道:“就是这样,这样的话也不能随便说,要是有不明真相的人弄假成真就不妙了。”

    江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怕他什么。”

    周世民又道:“我看那个闵玮,不会这般善罢甘休的,我看他对于这个前十名十分看重,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也会把事情闹大,非要把你的第十名撸下来不可。”

    “要闹就随他闹去,我怕他什么。”江云满不在乎。

    周世民看了他一眼,担心道:“平川,你的那篇文章当真没有问题?等下前十名的卷子,可是要贴在院墙上当场公示的。”

    江云道:“能有什么问题?那个闵玮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说罢他起身就走,周世民忙又追上去,问道:“平川,你现在去哪里。”

    江云道:“这会儿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膳堂吃饭了。”

    周世民嘻嘻笑道:“这就不对了,你这次得了前十,理该请客,清风楼三楼大吃一顿,你可不能反悔!”

    我就没有答应,何来反悔,江云当即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被那个闵玮一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还是去膳堂吃顿便饭了事。”说罢没有再理会对方,转身径自去了。

    周世民愣在那里,顿时在心里把那个闵玮骂了个狗血淋头,八辈祖宗都遭殃了,心说可是被他害苦了,要不是他,今天这顿本来的大餐也不至于被搅黄了。

    从膳房吃罢饭出来,江云打算去住所小憩一会,路过号舍前广场的时候,看到一大群人正聚在一处院墙边,个个仰头观看着什么。

    应该是这次季考的前十名卷子张贴出来了,所以引来一大群人的围观。他心中一动,就迈步走了过去。

    院墙上,众人围观的,正是刚刚张贴出来的这次季考前十名的考卷,卷子按照名次,第一名贴在院墙东首,然后依次往下,第十名则是贴在最西边末尾。

    若是按照往常惯例,第一名卷子围观的人应该是最多的,第二名,第三名等又依次往下。但是这一次,却是一个例外,很显然,张贴在西边末尾的第十名卷子,此刻围观的人群最多,占了一大半,其它的卷子前稀稀落落,没有多少人,而在这第十名末尾的卷子前,却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这西边末尾张贴的第十名卷子,无疑正是江云的卷子,江云也没想到,自己的卷子竟然会这般大受欢迎。

    自己的卷子他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倒是站在其它的卷子前,驻足观看起来,看看其他人文章的行文样式,辞句文法,好处坏处,以此借鉴。

    站在江云卷子前的一大群人中,闵玮赫然就在其中,而且站在最前面,此刻就紧瞪着面前的卷子,一个字不落的瞧看着,在他旁边,还站着陆文鹏,李元春等这些西阁学子中的才学佼佼者,这些人自然是特地来挑刺,给他闵玮撑腰助威来的。

    “这写的什么破文章,就这种文才,也配排进前十名,这不是笑话么。”人群中,有一位白净脸学生朝着面前的卷子匆匆扫了几眼,还没待看完,就迫不及待的贬低评判起来。

    这个白净脸学生平时学业也算可以,经常在第十名左右徘徊,不过这次却没有进入前十,他现在大放厥词,或许存了一点小心思,这次若是能够把事情闹大,把江云的第十名给黜落下来,说不定他自己就可以顺位补上了。

    而且,他的大放厥词也并非完全无的放矢。江云的这篇文章,只能说写得中规中矩,波澜不惊,平平无奇,他看了之后,心生不服,自觉还没有自己写的好呢,有何资格位列第十?想着心里更是觉得冤屈,觉得这其中果然必有猫腻。

    他大放厥词之后,理直气壮的转头四顾,等着周围人的齐声呼应,对这篇不堪的文章异口同声的讨伐。

    不过他失望了,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没有看到其他人对他的话齐声附和,点头赞同,看到的只是四周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直愣愣盯在前面的卷子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觉得很是奇怪,这种反应很不对,很不应该啊,这种大放厥词之后,却没有得到人响应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他旁边站着的就是闵玮,他转头看去,看到对方也是一副呆愕的样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心中更是奇怪了,这不应该啊,对方才是主角,比起自己应该更希望把这名不副实的江云黜落下去的,这会儿怎么掉了链子,不声不响了呢。

    他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正要再往下看那卷子,这时就听到旁边有人陡然高声赞叹道:“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只这一句,就令整篇文章气韵大成,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

    什么东西,竟然还大言不惭的替他吹捧起来了,不是那个无耻之徒请来的托吧,他心中不屑,恶气一生就大喝道:“哪里来的托儿,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快给我滚蛋!”

    他这么理直气壮的一声大喝,以为众人这下一定会齐声呼应,跟着自己一起声讨那个无耻托儿了,但是他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又失算了,只见四下依旧是一片安静,不少人的目光都向他默默看来,仿佛看着一个白痴一样。

    他终于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了,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卷子上,仔细阅看起来,等从头到尾整篇文章看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四周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了。

    这篇文章,前面的大抵平淡无奇,但是这最后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却是奇峰突起,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一下子就把整篇文章的气韵提升,焕然成章。

    至此这篇文章能够成其为一篇虫形文章,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此刻他神色颇是狼狈,若不是他心急,没有把整篇文章看完就贸然发表意见,也不会当场出这个丑了。

    闵玮心里也像堵着不好受,脸色难看的很,原本已经想好的一些讥讽嘲弄之词,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旁边的陆文鹏,李元春等人,面对着眼前的卷子,一时也是黯然无语了,这样的卷子,真要挑刺,也不是不可以,但在那最后一句面前,这些挑刺都会变得苍白无力,没有什么意义。

    “子经,看来这篇文章没有问题,凭着这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能够位列第十,也是应有之意。”李元春实话实说道。

    闵玮脸色更是一片惨白,紧咬牙很是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只能说对方真是走了****运,竟然能够写出这最后一句的神来之笔,他若再对这篇文章说三道四,有什么讥讽嘲笑的话,只能自取其辱,反而让人看轻了。

    “咦,那不是江云么。”

    “江兄,江兄!”

    江云正自顾自看着卷子,突然就听到有人叫唤,转头看去,就见到围在自己卷子前的一大群人正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刚才好像隐隐听到有什么人大放厥词,难道他们还不服气?江云当下就走了过去。

    看到他来,人群自然而然的分开,江云一直来到自己的卷子前,朝着面前的卷子扫了几眼,回过身来,看着愣在那里的闵玮,便大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作弊了,我真的作弊了!”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脸打得,众人都一阵无语。

    那闵玮脸色涨得紫红,羞愤欲死,狠狠的瞪着面前作小人得意之状的某人,掐死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正在这时,就见两位书院执事又匆匆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手中拿了一张大红榜似的东西,两位执事快步走到院墙中间,不理旁边好奇的众人,就径自把手中的大红榜张贴了上去。

    “咦,那贴的又是什么榜?”好奇之下,众人纷纷围上了前去观看。

第六十三章 学不如人

    “甲寅年县试清河书院推荐应试生名单”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傍上第一行赫然就写着这几个字样。

    原来是这次县试书院的推荐名单,众人看过之后,并没有在意,若无意外,这推荐名单,就是本次季考的前十名了。

    但是偏偏就有了意外。红榜上写了十个人的名字,从第一名到第九名,正是本次西阁学子季考的前九名,一点不差,不过第十位,写的就不是本次季考第十名江云的名字了,只见那里赫然写着两个字“闵玮”。

    “咦,快看,怎么这名单上第十人不是江云,而是闵玮?”

    “真的,第十位是闵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了。”

    发觉到榜上的异状,人群一下子又骚动议论开来。

    听到众人的议论,本来已经垂头丧气的闵玮,猛地分开人群冲到了红榜前,抬头仔细朝上面看去。

    等看到上面第十名的位置,赫然写着自己大名的时候,他愣了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开心之极。

    感觉到不对劲的江云也走了过来,朝榜上看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并没有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第十位,写的名字并不是他,而是那个闵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第十名上面写的不是我,而是那闵玮,他顿时愣在那里有点发懵。

    闵玮还在那里肆无忌惮的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而旁边的人,则都同情的看着某人,至此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推荐名单上,原本是江云的名额,被闵玮替代了。

    “是不是弄错了,为什么第十名是他闵玮,而不是我。”回过神来,不甘心之下,江云赶上前去,拉住那张贴红榜的书院执事质问。

    书院执事怜悯的看着他,道:“不会错的。”说完没再理会他,转身径直走了。

    闵玮还在那里放肆的大笑,让人见了恨不得上去狠狠揣上几脚。

    “大家看到了吗,这个人作弊,无耻之极,抢占他人名额,还有脸在这里得意猖狂的大笑。”江云指着放肆大笑的闵玮,向围观众人忿忿道。

    闵玮的笑声嘎然而止,随即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道:“我就是作弊了,你能奈我何?”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啧啧,简直太无耻了,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大家都知道,这个名额到底该是谁的,你窃取他人名额,实为窃贼!”江云叱道。

    闵玮冷笑一声,一脸轻蔑的道:“江云,你输了,还是乖乖认输吧,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事实上,想跟我争?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有人在旁帮腔道:“这是书院的决定,与闵兄没有关系,若是你有意见,找书院闹去啊,看书院怎么说!”

    “依我看,书院的这个决定是十分英明正确的。”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明。江云这次季考能考进前十,已经让他十分意外了,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如今见到事情突然峰回路转,江云失去了这个书院的推荐名额,他正乐得看个笑话,哪有不趁机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只见他又幸灾乐祸道:“江云,你还是算了吧,就凭你,也想得到书院的推荐名额,若是真推荐了你,那才是书院的一个大笑话呢,你根本不配上这个推荐名单的。”

    江云扫了他一眼,怒道:“你这个排名倒数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朱明顿时涨红了脸,羞愤不已,仿佛被当众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我也是认为,书院的这个决定是合情合理,十分正确的。”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人正是西阁学子中的才学佼佼者李元春,他在这一众才学佼佼者中,一向平和近人,并不因为才学出众而衿骄自傲,一般的学子也都服他。

    朱明一听,以为对方帮自己说话,顿时欢喜起来,说道:“还是元春兄主持公道!”

    李元春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论起真才实学,闵玮定然胜过江云,我想这一点,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吧。书院这次推荐县试名额,虽然打破常规,没有取江云,而是取了闵玮,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因为事关县试以及书院的声誉,自然要把最好的学生推荐上去,所以书院这般做,也无可厚非,情理之中。江云你也不必有什么怨恨,因为论起真才实学,你确实比不过闵玮的,而且我敢保证,闵玮兄在此事中绝对没有你怀疑的作弊之嫌,这是书院做出的决定,跟他无关,你对他抱怨也没用。”

    他这番话说的条条是道,人群听得纷纷点头,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

    “这事跟你没关,你在这里插什么嘴。哦,是了,你跟这个闵玮关系不错,自然要帮着他说话了。”江云恼羞的喝道。

    李元春不以为意的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江云道:“哦,是么,刚才你是说,我的真才实学,比不过他闵玮?”

    李元春道:“当然,我就是这么说的。”

    “好,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这句话,不要忘了。”江云沉声说道。

    “哦,江兄这话有何意思呢。”李元春感到几丝好笑,不以为意的道。

    江云紧板着脸道:“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你根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李元春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根本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道:“好的,我会记住江兄的这句话的。”

    江云道:“记住就好,以后不要太自以为是,多管闲事。”

    众人看得都连连摇头,觉得这个江云已经不可理喻了。

    李元春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径直转身离去了。

    这时一人走到江云身前,正是那陆文鹏,只见他说道,“我也要说,论起真才实学,你当真不是子经的对手。”

    “元春等等我。”说罢这番话,他高呼一声,就追着李元春离去了。

    “我也说一句,论起真才实学,你真的不配跟闵玮兄相提并论!”

    接下来,那些跟闵玮相好的才学佼佼者圈子里的人,一个个的走到江云的面前,丢下这番话,然后高昂着头走了。

    “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拿你跟我相提并论,我都觉得是一种耻辱,”

    闵玮也走到江云的面前,丢下这番话,然后不屑的拂袖而去了。

    这个江云简直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围观的人群暗自摇头,因为他们都觉得,这话没有说错,论起真才实学,江云确实不配跟闵玮相提并论。

    见没有热闹看了,人群也渐渐的散了,场中只剩下寥寥的几人,周世民就是其中之一。

    他走了过去,来到江云身边,摇摇头看了对方一眼,心道这个书呆子,又犯呆气了,论起真才实学,你本就不如那闵玮,你在这上面争,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不是自取其辱吗。

    另外他心底更在意的是,清风楼三楼的大餐,看是彻底泡汤了。

    “平川,你没事吧,我觉得,论起真才实学,你不比那闵玮差,这次季考你不就胜过他了。所以,那些人的话,你不必当真的。”

    顿了顿,他又道:“平川,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季考前十名按照惯例一向就是书院推荐的县试名额,怎么能轻易改变,坏了规矩,你还是应该去书院争一争,我看这事还是底下有人搞鬼,你不如直接去找山长,禀明事情真相,看山长如何发落,说不定这推荐名额还能争取回来。”

    “不用了。”江云忿忿道。

    周世民又劝道:“你不试试,怎么又知道呢,哼,别看他闵玮说的正义凛然的,说不定这事他就是暗中使计捣鬼了!”

    “平川,世民!”

    正在这里说着,只听两声高叫响起,一人朝着他们这边快步走了过来,不正是严政是谁。

    看到严政来了,周世民招招手道:“严兄,你来的正好,快来给平川参谋参谋!”

    严政径直走到江云面前,笑着道:“平川,恭喜了,我正是刚刚听说了,你这次季考考进前十,得了县试推荐名额的事情,所以特地前来恭喜的,这次平川可不能再推脱了,一定要请客的了。”

    周世民听了,一阵无语,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严政感觉两人情况不对,忙问道:“怎么了,难道我听到的消息有误,平川你没有得这季考的第十名?”

    周世民瞪了他一眼道:“严兄你听到的消息倒是不假,不过消息有些过时了,最新的消息你没听到么。”

    严政确实还没听说,不解的问道:“最新的消息,什么消息?”

    周世民也不多说,指了指旁边张贴的那张大红榜,示意对方自己看去。

    严政走到红榜前仔细看去,赫然看到台头的“甲寅年县试清河书院推荐应试生名单”的字样,又去看下面的名字,这一看之下,并没有在其中找到江云的名字,特别是第十名,并不是江云,而是那闵玮。

    看到这里,他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当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了,平川是这次西阁季考的第十名么!”

    周世民道:“平川是这次季考的第十名不假,不过可惜这次书院推荐的县试名单中,并没有他的名字,他的名额,被那个闵玮给冒名顶替了。”

    “原来如此,这不符合一向惯例啊!”严政听了,就替江云叫屈起来。

第六十四章 严政有约

    “严兄,事已至此,你觉得该怎么办?”周世民问道。

    严政一副义愤之状道:“我看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平川,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书院,给你一个明白交代不可!”

    周世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正跟平川说呢,这事还要靠严兄你来拿个主意,具体该怎么行事?”

    严政沉吟一下道:“这事还是要直接去找山长,走,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他和周世民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回头一看,见江云还站在那里没动,便唤道:“平川,怎么不走?”

    “你们觉得有用吗。”江云依旧站着不动。

    “怎么没用?”严政问道。

    江云道:“山长是这次季考的主考官,这个县试推荐名额,肯定是经过他首肯的,这就是他的决定,所以找他理论不会有什么用处。”

    严政道:“或许山长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呢。走吧,试试总无妨的。”

    江云见了,没再多说,就跟着两人去了。

    不多时,就见三人从山长宋西铭公廨那里走了出来,而看他们没精打采之状,很显然,这次跟山长宋西铭的交涉,并没有任何结果。

    “没想到,山长竟然也会这般袒护那个闵玮,身为山长,竟然不能做到对书院学子一视同仁,真是气死人了。”从山长那里出来的路上,周世民就忿忿不平。

    严政嘘了一声,悄声道:“世民慎言,小心山长耳力神通,听见你的牢骚之言。”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江云,问道:“平川,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江云摊摊手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算了呗。”

    严政无奈的道:“也只好如此了。”他本来还想把事情闹大,不过刚才见到宋西铭之后,被对方严厉威压一迫,就有些偃旗息鼓了。

    周世民道:“今年县试,定在本月十五,还有十来天,听说现在县衙就已经开始报名了。”

    严政问道:“那么世民你打算报名参加今年的县试么。”

    周世民道:“为什么不呢,若是错过今年,就要再等两年了。”

    县试考童生每两年一次,秀才试同样是两年一考,不过是错开了一年,比如严政已是童生,但今年却不能考秀才,需要等到明年才能赴考。

    严政又问道:“那么世民你的考资可准备好了么。”

    县试报名,也有一些条件,比如这报名费就要三两银子,这样做主要是设置一道门槛,把一些才学不足,本不够资格,但也想来凑热闹的学童阻挡在外了,否则人人都来报名,岂不是要把考场给挤塌爆了。

    周世民点了点头,突然眼中有些发红,垂下了头去,他是寒门学子,家中并不宽裕,这三两银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只是科举功名是大事,不少寒门人家,即使省衣缩食,也要攒下一点银子,供子弟赴考。

    “世民,你怎么了?”发觉到他不对劲,严政问道。

    周世民垂头低声道:“我是想到,为了我的进学,家中受苦许多,今年过年,小妹一件新衣服也没有,看到邻家的女娃买了一件新裙子,她也吵嚷着要一件,却被家母狠狠责骂了一顿……”

    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低声道:“若是这次我没有考中,岂不是愧对了他们……”

    严政有些同感,他跟对方家境差不多,也是寒门学子,所以很能体会对方的心情,好在他已经考上了童生,境况多少好了一些。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世民,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你一定能考中的。”

    周世民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了,两人都知道,什么一定能考中,这不过是安慰的话了,每次的县试,参加的考生数以千计,但录取不过六十名而已,再加上府试过一关,差不多又要刷掉一半,最后能够考取童生功名的,也就三十名上下,基本就是几十里挑一了,谁也无法保证就一定能够考中。

    “是了,平川,这次县试你会报名吧。”严政转又头问江云。

    江云嗯了一声,虽然这次没有了书院直接推荐的名额,但他自然不会就此放弃这次的县试了。

    对于这次失去书院推荐名额,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虽然有书院直接推荐,有各种好处,但也好处有限,县试终究还是靠的各自的真才实学,没有真才实学,主考官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书院推荐的,一样罢黜,而你若有真才实学,主考官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你黜落了。

    只不过自己报名的话,也有一些麻烦,三两银子的报名费是其次,另外还需要一位至少秀才功名的人作保,若是没有关系,请一位秀才作保,那也得花上一笔银子,毕竟为考生作保,担保人也是担上了一份干系的。

    若是没钱请秀才担保或者不想出这笔银子,那么也可以五个考生联保,只是这样做也有风险,那就是五个联保的考生,若是其中一个出了问题,查出作弊,那么其他四位考生也会受到牵连。

    只听严政这时便道:“既然你们都要报考,那么就可以再找三个人,五人联保了。”

    江云想了想,道:“我打算找位秀才作保。”

    严政这才想起,对方是个小地主,不差这点请人的保费,为了稳妥起见,自然是找个秀才作保更好了,当即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当然周世民就没有这般奢侈了,只有五人联保了,这次书院打算赴考的学子不在少数,而且也不乏寒门学子,找齐五个人联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当然,书院学子找书院的教授,训导作保是最好的,一般书院教授,训导也不会收取保费,最多意思一下,送点礼就是,不过每位保人可以作保的人数是有限制的,最多可以替三人作保,所以书院的教授,训导一般都是优先给那些才学出众的学生作保,而周世民才学平平,一般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说了一会儿县试的事,严政就欲告辞,周世民随便问了一句:“严兄这是要去哪里?”

    严政也没有隐瞒,说道:“下午没事,前去清风楼喝茶。”

    周世民一听,狐疑道:“严兄竟然有这等闲情雅致?莫非有人请客?”

    对方要去清风楼喝茶,只怕也不会是在一楼,而在二楼三楼喝茶,消费也不菲,对方不应该无缘无故前去喝茶,所以他才有此问。

    严政迟疑了一下,也没有隐瞒,便道:“正是那清漓公子相邀。”

    周世民一听,顿时露出羡慕之色,心说这严政果然好运道,竟然真的攀交上那位清漓公子,而那位清漓公子一看,就知道是豪门高第子弟,严政能够跟对方结交上,实在是草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强忍羡慕嫉妒之意,便央求道:“我看那清漓公子是一个正直君子,颇想结交一二,不知严兄可否也替小弟引见一番?”

    对方的心思,严政如何不明白,心中暗道,说什么正直君子,你想结交对方,无外就是想在对方身上打打秋风罢了。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也是这样的,此刻听周世民说起,便露出碍难之色,道:“这事只怕不妥,不是为兄不肯引见,只是那位清漓公子性情有些乖僻,不喜他人打搅,我若贸然带你去,只怕会引起他不快,反而怪责于我。”

    周世民哪里肯信,说道:“严兄,如今你不是跟他已经结交上了么,这等小事,他岂会因此责怪于你,何况小弟也不是什么俗人,他岂有因此怪责于你的道理。”

    严政为难道:“世民,你不知道,这事还是多有不便。”

    周世民哪里肯听,只认为对方不想帮忙,忿忿道:“严兄,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这点小事也不肯帮忙?”

    看着对方义愤填膺,颇有若不答应就割袍绝交的架势,严政犹豫一下,只得把话跟对方挑明,说道:“世民,实话跟你说,我这次赴约,其实是依他之请,给他送一首诗去的。”

    周世民听得一怔,道:“哦,送一首诗?这是怎么回事?”

    严政只得长话短说道:“上次他邀请我的事,你应该知道了,他见我才学不俗,出类拔萃,就想请我帮他作一首有关于河灵的诗,我自然满口答应,这次就是诗成之后,前去送他一观的,而且他还曾特地说明,此事不想更多人知晓的,你想想,若是我带你去,岂不是要惹得他不快了。”

    周世民听得半信半疑,问道:“这么说,严兄你已经按着他的要求,写好了一篇有关河灵的诗了?”

    严政点点头。周世民好奇心起,又问道:“不知严兄的大作,可否让小弟先一睹为快?”

    严政又连连摆手,正色道:“不是为兄矫情,而是那清漓公子特地嘱咐过,诗成之后,不能让第三人观览知晓的。”

    周世民听得半信半疑,问道:“严兄说的,可都是当真?”

    严政连连保证,道:“当然是真的,我岂有欺骗你之理。”

    看到江云站在一旁,他又对江云嘱咐道:“这件事,也还请平川代为保密,不要随便说了出去。”

第六十五章 再到脂砚斋

    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周世民也没撤了,悻悻然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不过以后严兄若有机会,还是不要忘记替小弟引见一二的。”

    严政一再保证,然后就告辞去了。

    “此番一去,严兄跟那位清漓公子的交情,又要深厚一分了。”看着某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周世民满含羡慕的道。

    江云没说什么,告辞走了,周世民也径直回去温书,为接下来的县试作准备了。

    江云径直回了书院的住所,想到跟那脂砚斋女掌柜的约定,如今的西厢记已经写完了,正好给她送去过稿。

    想到这里,他就收拾一番,把这些天来写的西厢记稿子整理好,只取了上卷,放进一个包袱,然后提了就出门而去。

    出了书院,下山之后,一路往清河镇上而来,到了镇上,他也没去别的地方闲逛,径直又来到西边的书坊一条街。

    走了一段路,前面的道边就出现了一个精致典雅的书斋阁楼,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脂砚斋到了。

    脂砚斋的大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进出其间的,有穿红戴翠,燕瘦环肥的大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以及随从的丫鬟仆妇,也有粗手大脚,寻常巷陌的妇人村姑,这脂砚斋出售的小说话本,传奇故事,雅俗共赏,广受妇人女子欢迎的。

    当然,也不乏喜欢看这里书册的男子,不过碍于面子,他们尽管喜欢也很少到这里来,只是默默私底下看。

    江云走进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丫鬟模样的人从他身旁走过,两人一边走,一边轻声交谈着。

    “小红姐,这次你家小姐吩咐你,要买什么书啊?”

    “我家小姐正等着看云中子新出的一部书,好像叫什么会芳录,听说最近就要到了,这不三天两头的叫我过来看看,是了,你家公子叫你买什么书啊,若是好看的话,我也给我家小姐买去。”

    “我家公子喜欢看梅河居士的‘离魂记’,看过之后还不过瘾,要我再买几本梅河居士的书呢。”

    “梅河居士的‘离魂记’确实不错啊,等下我再给你介绍几本,包你家公子喜欢看……”

    “好是好,但是就怕耽误公子的学业啊,最近公子看这些书,都快废寝忘食了,我看他看圣人之书都没有这番勤奋的……”

    两人轻声说笑着,走进了脂砚斋的大门。

    看来这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书,还真是很受欢迎啊,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就不愁他的西厢记没有市场了,江云这么想着,信心满满的也跟着走进了书斋的大门。

    书斋的大厅里面,一排排的书架上,各种小说,传奇故事琳琅满目,摆的满满的,其间也有不少的小姐,丫鬟在那里驻足留连,阅览挑选,整个大厅看书的人不少,但却显得很安静,即使有人说话,大多也都是轻声细语的。

    江云的进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来到这里买书的,绝大部分都是妇人女子,很少有像他这样的年轻男子,起码现在整个书斋中,就他一个年轻男子。

    不过众人也都是看过一眼,就没再多理会,继续各自埋头挑书了,毕竟像江云这般偶尔流连到访书斋的男子,虽然少,也不是没有。

    江云这次没有在大厅中多驻足流连,这里的书对他没有半点的兴趣,其实就是他自己抄写的西厢记,他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直接就来到了里面的红木柜台前,柜台前一位穿着一身粉红长裙,娥眉淡扫,面目姣好的花信女子正在那里忙着接待顾客,正是上次他见过的那位女掌柜。

    “佟掌柜,这几本书麻烦你算下账。”一位粗手大脚的中年妇人朝着柜台递上几本书道。

    “好的,小雨,你给顾大婶计算一下。”女掌柜吩咐旁边的一位年轻的书斋女伙计。

    看到掌柜在忙,江云就没有立刻上去,暂时候在一旁等着。

    那佟掌柜忙了一阵,偶尔一抬头,看到旁边等着的江云,一时并没有认出他来,笑着招呼道:“这位公子,你是来买书的么,需要什么书?选好了么。”

    江云走上前来,说道:“掌柜忘记了么,上次我跟掌柜约定,要来投稿的。”

    那佟掌柜一听,仔细看了对方几眼,顿时记起来了,道:“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

    她记不起对方的名字,便当即吟出对方当时留下的那首诗,道:“你就是那位……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江云点点头,道:“看来掌柜记起在下了。”

    佟掌柜抱歉的一笑,道:“最近事忙,倒真快要把这件事忘记了,是了,公子怎么隔了这许多天才来,我还以为公子不来了呢。”

    江云道:“劳掌柜久等了,最近才完成了稿子,立刻就送过来,请掌柜过目了。”

    佟掌柜听得眸中一亮,道:“你是说,稿子已经完成了么,那就快给我看看!”

    虽然对江云的这本小说,情节故事她都还一无所知,但是当初仅凭那首小诗,就打动了她,让她记忆深刻,否则也不会接受对方这样的一个新人投稿了。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这首小诗,她此刻还深深记得的,只凭着聊聊数语,才子佳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了解其中的故事。

    江云也不多说,当即就拿过带来的包袱解开,取出里面的文稿,递给了对方。

    佟掌柜和他的对话,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很快的,柜台前就围上来一大群人,众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江云,仿佛看着一个稀有动物,群雌粥粥,指点议论,不可开交。

    被一群女子围住,众香环绕,一个个的盯着他瞧,指点议论不已,江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在看什么呢,是有什么好书么?”一位后来的丫鬟模样的人不知究竟,走上前来,奇怪的问道。

    “听说这位小哥,是来投稿的呢!”刚才那个买书的顾大婶还没走,指着柜台前的江云嬉笑着对后来人说道。

    “啊,投稿的么,这不就是说,他就不是写书的那些山人居士野老了?”那位丫鬟顿时惊讶出声,看着某人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星星。

    这里虽然盛行才子佳人的小说,写这类小说的人也不少,不过这些作者大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隐身幕后,少有以真面目示人的。

    只因为写这类小说的,其实大多数也是男子,尤其以一些落魄文人居多,这些人科举功名无望,写这类小说,只是迎合世俗,借此赚取一些稿费,贴补家用。

    而这显然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特别是在以科举功名为主业,宣扬圣人之言,读圣人之书的读书人圈子里面,这类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书都是上不得台面,不登大雅之堂的,虽然也有不少人偷偷的看,但却不会摆在明面上。

    所以这些写书的人大多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就是作者署名,也都取一些“山人”“居士”“野老”之类的假名,不会以真名字出现。

    所以现在大厅中的众女顾客,虽然书看得不少,但是活的作者还真没有见过,现在听到有一位写书人就出现在眼前,自然引起了她们极大的好奇和兴趣,一个个围着江云打量瞧看,仿佛看着一个稀有动物一般。

    “这位小哥,不知你笔名是哪位大家啊?”

    那顾大婶这时大声问了出来,而她的问话也问出了大厅中其他众女顾客的心声,众人的目光都齐齐望了过来,等着江云的回话。

    有的女顾客甚至浮想联翩起来,满含期待,暗道对方莫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写出“十二楼”的柳桥居士,又或者是写出“红线缘”的抱石山人,又或者是鸳鸯子?梅河居士?

    这些人可都是了不得的大家啊,若是能够见到真人,岂不是值得去炫耀的一件事了。不过也有人怀疑,眼前这位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哥,也能写书?

    面对群女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江云一时大感受不了,正要说什么,这时一旁的佟掌柜已经出声,给他解围道:“这位公子还是初出茅庐,第一次来稿,还尚未有什么大作出来的。”

    众女顾客一听,便响起一片嘘声,原来并不是什么大家,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罢了,不少人有的失望,有的大不以为然起来。

    “我还以为是梅河居士驾到,又或者鸳鸯子来了呢!”

    “我刚才还以为他是柳桥居士的。”

    “怎么可能,我猜写出‘十二楼’的柳桥居士,一定是位满腹诗文,才华横溢,阅尽沧桑世情,又有点怀才不遇牢骚的中年大叔,怎可能是这位年轻小哥……”

    “不,我倒觉得柳桥居士应该是一位才华满腹,潇洒风流的才子,书里面的才子王生,应该就是他自身的写照……”有人花痴的道。

    “不管怎么说,总不会是眼前这位年轻小哥了。”

    “是啊,这么年轻,能写出什么书来。”

    “这位小哥,还是以读书举业为重啊……”

    众女在这里叽叽喳喳,议论不休,话语中都充满了对江云的轻视。

第六十六章 西厢记的魅力

    对于众多的指责非议,江云没有理会,而那佟掌柜此刻也捧起江云递过来的书稿,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卷,低头阅看起来。

    “这位小哥,你写的书,名字叫什么啊。”那顾大婶这时又问道,她也是众女中少有的没有轻视非议江云的人。

    江云如实说道:“书名叫‘西厢记’!”

    顾大婶道:“好啊,西厢记,我记着了,若是等书出来,我一定会买一本的。”

    江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一位预定的顾客了,当即一笑道:“这位大婶,我保证,你买了看过之后,一定物有所值,不会失望的。”

    顾大婶点头说好,心里则是半信半疑。

    “怎么回事,围着这么多人,莫非是柳桥居士的十二楼出了新的一期了?”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位穿着素雅黄裳,娥眉淡扫的清丽年轻女子走进了书斋来,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位清秀可人的丫鬟。

    “刘小姐!”

    “刘小姐来了!”

    看到进来的清丽女子,人群中不少人都迎上前去,出声招呼,有人则把刚才的“趣事”跟她叙说了一遍。

    那刘小姐明白过来之后,走到江云的跟前,目光在对方身上轻轻扫过,便移了开去,眸中就带上了几丝轻视不屑,自言自语的道:“那个什么西厢记,即使出来了,我也绝对不会买来瞅上一眼的。”

    “刘小姐说的是,这什么西厢记不用看就知道,俗不可言,不值得一看。”

    “是啊,我也不会买来看的。”

    “年轻人就是不自量力,不务正业,这么年轻能写出什么好书来……”

    不少人就跟着附和起来,也许是讨好这位刘小姐,也许是真心轻视不屑。

    “刘小姐来了!”

    看到到来的这位刘小姐,佟掌柜放下手中的书稿,打着招呼。她刚才捧着这西厢记的书稿读了一段,心里就有些满意了,只是现在她要招呼客人,没有再继续看下去,把文稿收了,就对江云道:“这位公子,请你先回去,等两三日之后,我读完书稿之后,再给你一个答复。”

    江云听了,便道:“好的,那我三日之后再来就是。”

    “佟掌柜,依我说,你根本不必浪费这个时间,直接把书稿退回去就是了。”那位刘小姐面容清冷的说道。

    佟掌柜笑笑,她自然不会得罪这位大主顾,笑着说道:“看看解闷也无妨,反正闲着没事。”

    江云有点无语,眼前这位神情充满轻视不屑的刘小姐,看对方形貌举止,应该是出自名门的闺阁千金小姐,他本不想跟对方作无聊的口舌之争,但对方一再无故出言挑衅,就是佛也会有火啊。

    “这位姑娘,我没有得罪过你吧。”他沉声说道。

    那刘小姐娥眉挑了挑,没有说话,面上依旧带着不屑。

    江云道:“希望刘小姐记住今天的话,不要看我的西厢记,但我就怕刘小姐会食言的。”说完这句话,他没再多费口舌,转身径直出了大门而去了。

    “无知狂徒!”刘小姐低声骂了一句。

    “刘小姐,不值得跟这种人生气的……”众人纷纷上前来劝说,随即又说起最近出的一些新书,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给忘掉了,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狂徒而已,至于那什么西厢记,她们更加没有放在心上,别说她们不会看,这种书都没有刊印出来的可能。

    至于佟掌柜,刚才只看了书稿开头的前面一段,只是介绍一些故事背景,说的是前朝崔相国死了,夫人郑氏携小女崔莺莺,送丈夫灵柩回河西老家安葬,途中因故受阻,暂住河中府普救寺。这崔莺莺年芳十九岁,针织女红,诗词书算,无所不能。她父亲在世时,就已将她许配给郑氏的侄儿郑尚书之长子郑恒。

    看到这里,就是一个典型的才子佳人的开头了,她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不过后面没看,也不知究竟怎样,不过即使真的不错,她此刻也不会开口,驳了这些主顾的意思,帮江云说话的。

    现在店里忙,她忙着招呼客人,没有时间继续看下去,刘小姐来头很大,正是临水县县令的千金小姐,一向又是书斋的大主顾,她自然要热情招待。

    等刘小姐选了一些书离去,书斋稍稍清闲下来之后,她跟店里的女伙计小雨交代一声,就捧了江云的那份书稿,走到后面仔细品读去了。

    这一去后面,就一直没见她出来了,等到日暮降临,书斋打烊了,也不见踪影,这在平常可是很少见,女伙计小雨心中奇怪,来到后面的书房瞧看,就见到自家掌柜还捧着那卷书稿,倚着窗前案几仔细瞧看呢,看得入神,连她进来了也一概不知。

    等她上前去问候,一直捧书品读的佟掌柜这才惊觉起来,一看窗外,竟然不觉已是日暮黄昏时分了。

    “不错,真是一本好书,令人爱不释手,欲罢不能啊!”佟掌柜手抚面前的书稿,自言自语的赞叹道。

    女伙计小雨眼中闪过几丝惊讶之色,自家掌柜阅书无数,可很少听到她对一本书有这般赞许的。

    “菱姐,这本西厢记,真的很好么?”她轻声问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她其实跟刘小姐那些人一样,对江云存着轻视的,不认为这位年轻小哥能写出什么好书。

    佟掌柜道:“只我现在看到的说来,这本西厢记,比之如今风头正劲的柳桥居士的‘十二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伙计小雨听了之后,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如今柳桥居士的十二楼风靡一时,不知有多少人爱看,每当新的一期出来,无数人争抢,新书销售一空。而这本西厢记,在自家掌柜口中,竟然说比之‘十二楼’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简直是太令人吃惊了。”

    她心中的好奇更甚,又大是不服气,她也是柳桥居士,以及十二楼的忠实拥趸,若不是对方是自家掌柜,听到有人这般贬低柳桥居士的十二楼,她早忍不住要跳起来反驳了。

    她不以为然道:“真的有这么好么,那菱姐就给我讲讲,这本西厢记到底讲的什么故事,能够超过十二楼?”

    掌柜佟菱玉笑着道:“到底讲什么,等你之后自己看过不就知道了。”

    女伙计小雨却已是忍耐不住,央求道:“菱姐你就先给我讲讲嘛。让我好有一个大概。”

    掌柜佟菱玉就给她大概讲了起来道:“书中讲述,前朝崔相国死了,夫人郑氏携小女崔莺莺,送丈夫灵柩回河西老将安葬,途中因故受阻,暂住河中府普救寺。这崔莺莺年芳十九岁,针织女红,诗词书算,无所不能。她父亲在世时,就已将她许配给郑氏的侄儿郑尚书之长子郑恒。

    书生张君瑞碰巧遇到到殿外玩耍的小姐与红娘。张生本是西洛人,是礼部尚书之子,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他只身一人赴京城赶考,路过此地,听状元店里的小二哥说,这里有座普救寺,是皇母娘娘香火院,景致很美,三教九流,过者无不瞻仰。

    本是欣赏普救寺美景的张生,无意中见到了容貌俊俏的崔莺莺,赞叹道‘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为能多见上几面,便与寺中方丈借宿,他便住进西厢房。

    一日,崔老夫人为亡夫做道场,这崔老夫人治家很严,道场内外没有一个男子出入,张生硬着头皮溜进去。

    等斋供道场都完备好了,该夫人和小姐进香了,以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

    张生从和尚那知道莺莺小姐每夜都到花园内烧香。夜深人静,月朗风清,僧众都睡着了,张生来到后花园内,偷看小姐烧香。随即吟诗一首‘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莺莺也随即和了一首: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张生夜夜苦读,感动了小姐崔莺莺,她对张生即生爱慕之情。

    佟掌柜讲述到这里,就停住不再往下讲了。

    女伙计小雨正听得入神,见对方停住不讲了,不由追问道:“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佟掌柜抖了抖手中的书稿,笑着道:“后面的我还没看呢,你就进来了!”

    女伙计小雨眼中闪着亮光,自言自语的道:“这本西厢记,听起来还真不错呢。”

    虽然只是听女掌柜讲述了一下故事大概,就已经深深吸引住了她。

    “好了,你先去做事吧,等我看完之后,再给你看。”佟掌柜对女伙计小雨吩咐一声,就没理会她,继续低头看稿了。

    “菱姐,该吃晚饭了呢。”女伙计小雨提醒对方道。

    “嗯,我先不吃了,你帮我准备一点宵夜糕点,等下我饿了就随便吃点。”佟掌柜依旧盯在书稿上,头也不抬的这么吩咐道。

    “菱姐这就是废寝忘食了。”女伙计小雨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答应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第六十七章 拜会老夫子

    从脂砚斋出来之后,在镇上买了一点礼物,江云没有多待,也没有去书院,径直就回了沙河村。

    回到村里,他也没有进家门,直接提了在镇上买的礼物,前往村东头的义塾而来。

    王朝文风鼎盛,家家有诵读之声,村村建有义塾,若是一个五十户以上的村,没有义塾,就会受到官府责斥,乡里的乡老,户长之类,也会受到责罚。

    既然是义塾,村里的孩童进去启蒙识字,无须束脩,若是实在贫寒,连笔墨纸砚也买不起的,义塾还有助学金,给这些贫寒学童提供少量的资助。

    在沙河村,就有一个义塾,江云小时候的启蒙识字,就是在村里的义塾读的。义塾读书,虽然免费,但是教学质量就难以保证了,义塾的塾师,只是一位老童生,在学问渐长,初通经论之后,江云就考进了清河书院,没有再在义塾就读了。

    他这次重回义塾,目的是拜访一下义塾的老塾师,然后请对方介绍一位秀才,给自己的县试作保。

    他并不认得哪位秀才,所以就想到请自己的这位启蒙老塾师帮忙,对方虽然是一位老童生,但交游广阔,认得几位县里的秀才,替自己引见一番,还是不难的。

    虽然只是一个村里的义塾,但也建造的规规整整,青墙黛瓦,庭院深深,是村里除了几家大户的宅院外,最好的建筑了。

    江云步入义塾大门的时候,听到从前堂大厅就有学童稚嫩的读书声传来,看来夫子还在授课。

    他来到大厅廊下,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去,只见三十来个村里的学童正端坐在教室里,跟着老夫子诵读,有认真的,也有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的,有人看到了外面的江云,还咧嘴做起了鬼脸。

    注意到学童的异状,老夫子抬起头来,也发现了外面的江云。若是其他人,他也许不理会,但江云曾是他的学生,又是村里的大户,他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当即就吩咐学童自行诵读,不得顽皮偷懒,然后就起身走了出来。

    “见过夫子!”看到老夫子出来,江云行礼问好。

    “平川,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老夫子抚须问道。

    江云回道:“县试在即,学生有些学业不明之处,要向夫子请教,另外也有些许杂事,要麻烦夫子一下。”

    “好吧,那去客房坐坐。”

    老夫子领着江云,来到后面的一间客厅,坐了下来,江云把带来的礼物奉上,老夫子客套一番,最后还是收下,给对方泡了一杯茶。

    坐下之后,江云问了几个学业上的问题,老夫子一一作答,但他知道,这不是对方的真正来意,若有什么学业上的疑问,对方完全可以去询问书院道行更高深的教授,何必来问他这个老童生。

    闲谈之间,他也提起了县试的事,问道:“今年是县试年,听你的意思,今年可是有意要赴考?”

    江云点了点头,道:“是的,不知夫子可有什么教诲。”

    老夫子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下没有说。在他看来,对方的学业道行还未到火候,年纪尚轻,这么急着赴考,十有八,九就是名落孙山的事,若是能再等上两三年,学业再有所进境之后,再去赴考把握更大。

    不过见对方兴致盎然,他不想泼这个冷水,再说即使落榜,也能得一个经验教训,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对方是大户,不少这点考资,所以虽然对对方这次县试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他也没有出声劝阻了。

    他根据自己的科考经验,把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跟对方提了提,最后又嘱咐道:“这次县试的主考官,照例就是县令刘大人,若想在这次县试中脱颖而出,文章得到县令大人的欣赏,那么就要对县令大人的偏好脾性有所了解了。”

    “据我所知,本县这位县令刘大人,也算是大器晚成,年过知命才得以高中进士,性情严峻苛刻,一丝不苟,喜欢循规蹈矩,稳重踏实的文风,不喜那些离经叛道,轻薄奇诡的文字,所以你要切记这一点了。”

    江云听了,自然是一一受教,最后提出了自己这次来的本意,说道:“这次县试报名,我有意请一位秀才作保,奈何没有关系,想请夫子代为引见一下。”

    老夫子听了,自然没有推辞,说道:“这简单,三里河的阎秀才我认识,等我修书一封,你拿着前去找他就是。”

    江云道:“多谢夫子了。”

    当下老夫子就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介绍信,交给江云,江云收下了,随口问了一句,道:“不知这保费几何?”

    老夫子道:“按照惯例封二两银子就是了。”

    江云听了,心中啧啧暗道,当这秀才还真是福利不少,坐在家中就有人上门送银子,什么都不做,这二两银子就到手了。

    当然,当这保人,也是要担些风险的,若是担保的考生在考试中作弊,那么保人也会受到责罚,这也是为什么老夫子要修书一封的原因,若是江云就这么贸然找上门去,人家愿不愿意做这个担保,还两说的。

    因为对方还要授课,江云说完正事,没有多待,就起身告辞,出了义塾,回到了家中。

    进了院子,就听到西边厢房中,传来谷伯和丫鬟幽兰的对话。

    “小兰,你跟爷爷说实话,爷爷的这双脚,是不是好不了了?”只听屋中的谷伯在质问幽兰。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谷伯身上其它地方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快痊愈了,只是双脚还没好,继续每日敷着黑虎膏,依旧只能卧床不起。

    “爷爷,你别担心,你的脚会好起来的。”幽兰轻声说道。

    “你不要骗我,爷爷心里有数,这双脚,只怕好不起来了。”

    “不,爷爷,公子说了,一定会治好你的脚的。”

    “小兰,你跟爷爷说实话,你每天给我脚上敷的膏药,到底多少钱?”谷伯又质问道。

    “只是,只是一些狗皮膏药,不值多少钱的。”幽兰低低的声音回道。

    “你还跟我撒谎!若只是寻常的狗皮膏药,贴在脚上,岂会有这般清凉入骨的疗效,爷爷可还没有老糊涂呢!”

    “你跟我说实话,这些膏药到底多少银钱一副!”

    “爷爷——”

    “你快跟我说!”

    幽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这时就见到房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不正是自家公子江云是谁。“公子,你回来了!”她如逢大赦,忙起身迎上前来。

    江云吩咐道:“你去厨房做饭吧,这里有我。”幽兰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谷伯,你的伤势好些了么。”江云在榻边坐下,问道。

    “公子,老朽对不起你,对不起江家啊。”谷伯一开口就哀叹自责不已。

    江云道:“谷伯你怎么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江家,你不要胡思乱想,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公子,我问你,老朽的这双脚,还能站起来么。”谷伯问道。

    江云道:“当然可以,许大夫都这么说,只要你安心养伤,按时敷药,你的脚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至于这点疗伤的医钱,你就不必担心了,你若想对得起我,对得起江家,就要赶紧好起来,这样才能继续为我,为江家做事,你明白了么。”江云沉声道。

    “公子,你是好人,其实你不必这样的……”谷伯带着哭音道。

    江云拍了拍他身子,道:“谷伯,你不必如此,在我心里,其实一直把小兰当作妹妹,把你当作爷爷看待的,你不要多想,只管好好养伤就是。”

    听到对方这般逾越主仆情分的话,谷伯的眼眶已经湿润,说不出话来了,是的,只有养好了伤,才能继续为公子,为江家做事。想到这里,心里也重新振作起来。

    傍晚,江云和丫鬟幽兰坐在大厅方桌边吃饭,以前幽兰可从没有这般逾越规矩,跟自家主人一起同桌吃饭,但是在江云的一再要求下,她只得依了对方了。

    饭桌上,幽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江云以为对方还在担心谷伯的伤势,也没有在意,这时就见幽兰咬了咬嘴,对江云说道:“公子,我听说了一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江云随口问道。

    幽兰道:“听说秀莲姐跟村西钟家的那个小媳妇张芸打了赌了。”

    “打了赌了?打什么赌?”江云问道。

    幽兰道:“就是上次在河边,张芸要跟秀莲姐打赌,说公子考不中童生,若是公子考中了,她就满脸涂黑,在村里游街示众,若是公子没考中,秀莲姐就得帮他家老老少少洗三个月的衣服,当时秀莲姐没理会这个茬,可是今早我听说,秀莲姐已经答应,跟那张芸打这个赌了。”

    “哦,是么。”江云听了,对此有些诧异,但没有多说,继续埋头吃饭。

第六十八章 一个赌约

    “这件事,或许是我的错。”幽兰咬着嘴,又低声说道。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江云不解的问道。

    幽兰道:“就是昨天,秀莲姐来家里帮忙,我无意中向她说起,公子你要参加县试的事,而且说公子你一定会考上童生的,秀莲姐想必就记在了心上,所以就去跟那张芸打赌了,你说,这能不怪我么。”

    江云道:“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幽兰赶紧低头认错道:“是的,都怪我,我不该跟秀莲姐说这些的,害得她跑去跟那张芸打赌了。”

    看她惶恐,江云又安慰道:“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了就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幽兰眉头微蹙,还有些放不下。

    江云道:“你是担心,你家公子考不上这个童生,连累到你的秀莲姐?”

    幽兰点点头,又忙摇摇头,道:“是……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公子一定会考上童生的,以后还会考上秀才,当秀才老爷。”

    江云道:“你真的相信,你家公子一定能考上么?”

    幽兰重重的点点头,道:“公子一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考个童生算什么,以后还考秀才的!”

    想起这次的季考,江云苦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有这个信心,连我都没有这个信心的。”

    幽兰坚定的道:“反正我相信,公子一定会考上童生,秀才的!”

    江云道:“那你刚才又担心什么。”

    幽兰道:“我,我只是担心,这次的县试公子考不上……啊呸,看我乌鸦嘴,公子这次也一定能考上的!”她说漏了嘴,连连呸了几声。

    江云正色道:“好了,说正经的,你去跟王姑娘说,把那个赌取消了。”

    幽兰听得一愣,道:“为什么?”

    江云道:“这还用问么,因为你家公子自己都对这次县试没什么信心,若是没考上,岂不是害了人家,白白给那钟家老少洗三个月的衣服,这个责任我们可付不起。”

    幽兰道:“公子,你说的是当真的?”

    江云道:“当然是当真的,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话么。”

    幽兰倔强的道:“公子一定能考中的,要是公子这次真没考中,那大不了小兰替秀莲姐洗这三个月的衣服好了。”

    江云道:“我可不想让你受这个罪。”

    幽兰听了,只好无奈点点头,道:“好吧,我待会就去跟秀莲姐说,把这个赌取消了。”

    等三口两口吃罢,她顾不得收拾,就下了桌一溜烟的往外跑出去了,看来是真的跑去给王秀莲说这件事去了。

    看着对方迫不及待,飞奔而去的身影,江云无语,这个丫头跑得真快,原来根本对我就没有多少信心啊。

    第二天一大早,旭日东升,朝霞万丈,江云捧着一卷书,正在院子里诵读,书声琅琅,感应天地浩然之气,这时一道俏丽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王秀莲。

    她手中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些白菘,黄瓜,空心菜等新鲜蔬菜,看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水,亮晶晶的,显然刚从地里采摘下来不久。

    虽然穿着一身白花的粗布衣裙,依旧掩饰不住姣好的身材,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妩媚动人,刚从地里下来,脸上还带着几丝红润,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子垂在鼓鼓的胸前,脚步轻盈的走进院子来,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青春的朝气。

    江云的诵读声不觉停了下来,不由朝对方身上多看了几眼,真是纯天然的美村姑,比起后世那些靠整容整出来的人工美女可养眼多了。

    “东家早啊!”注意到对方有些灼热的目光,王秀莲俏脸浮起几丝红晕,但还是脆生生的招呼道。

    “王姑娘早!”江云回过神来,招呼道。

    王秀莲把手中的竹篮朝他面前一递,俏声道:“这是地里刚摘下来的一些蔬菜,新鲜的很呢。”

    江云接过她的菜篮,随口问了一句,道:“多少钱?”

    王秀莲听得一愣,神色古怪的扫了对方一眼,才脆生生的道:“只是一些自家地里长的蔬菜,不值什么钱的。”

    江云这才回过意来,听对方话中的意思,这些蔬菜倒是白送的,只怪他把自己万恶老财地主的身份代入太深了。

    “那就多谢了。”他把菜篮里的蔬菜放下,又把菜篮还给了对方。

    “谢什么,一点不值钱的地里的菜罢了。”

    王秀莲接过菜篮,又左右看了看,问道,“有衣服洗没,有的话我拿去洗洗。”

    自从上次江云去河边洗衣服之后,她来的更勤了,这些天江云家的衣服差不多都包给她洗了。

    屋檐下,还真放着一摞待洗的衣物,王秀莲看到了,二话没说,当即就走过去,把衣物放进了篮子里。

    “这实在是太麻烦王姑娘了。”江云只得再次称谢道。

    “一点小忙而已,东家这么说就是见外了。”

    王秀莲说完,就带着一篮子待洗的衣物告辞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认真的说道:“东家,那个赌我是不会取消的。”

    说罢没等江云反应过来,就转身脚步匆匆的出了院门而去了。

    江云愣了一愣,待说什么,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口不见了。

    “公子,刚才是秀莲姐来了么。”这时就见在厨房中忙着的丫鬟幽兰走了出来。

    “啊,这么些菜,又是秀莲姐送来的么。”她看到地上放的一大摞菜,又叫了起来。

    “是的。”江云站在那里,还有些愣神。

    幽兰瞥了他一眼,突然掩嘴一笑道:“公子,秀莲姐都走了,你还在发什么愣呢。”

    江云扫了她一眼,自言自语的道:“我是觉得,这王姑娘对我家,实在太好了啊。”

    幽兰听了,也是自言自语的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以前秀莲姐虽然也不错,但也没像这样好啊,又是送菜,又是洗衣服的。”

    江云道:“或许是因为见到谷伯受伤了,她就想伸手多帮助一下。”

    “或许这是一个原因之一,不过呢,我觉得还另有原因。”幽兰大眼睛转动,煞有介事的说道。

    江云随口问道:“还会有什么原因?”

    幽兰眨了眨眼,道:“我说了,公子可不要生气啊。”

    江云没好气的道:“你要说就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幽兰道:“我觉得,秀莲姐是喜欢上公子了!我说了,公子可不要生气哦,嘻嘻!”说罢嘻嘻一笑,一副古怪精灵之状

    江云听得一愣,随即就紧板起脸,呵斥道:“胡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事关人家姑娘家声誉的。”

    幽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道:“我又不是开玩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口中呵斥,但小丫头的话,还是让江云吃了一惊,难道王姑娘真的对自己有意?

    他开始使劲回想,可是脑子里也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在记忆中,原本那个江云对待王秀莲也就是当作普通的佃户,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私情。

    “是了,王姑娘今年有十八,九了吧,她还没有订亲,有了婆家么。”江云问道,在他记忆中,这里的女子一般十六岁及笄,就可以订亲成亲了,若是十八,九岁尚未出嫁,就已经算大姑娘了。

    幽兰摇头道:“还没有呢,倒是有不少十里八乡的媒人上门,但是秀莲姐都一直没有同意。”

    江云不由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幽兰道:“秀莲姐舍不得她爷爷,所以不想远嫁到他乡,而附近村子,也没有中意合适的人,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了。”

    江云道:“这么说,这位王姑娘眼光还是挺高的了。”

    幽兰道:“当然了,秀莲姐可是这十里八乡公认的第一美人呢,名声都传到外乡了,眼光高些是当然的,听说外乡有个秀才老爷续弦,备了厚礼上门求亲,秀莲姐都没有同意的。”

    江云道:“这样啊,这附近村子,真的就没有她看上眼的人么。”

    幽兰道:“若是有的话,秀莲姐还会拖到现在,都没有订亲么。附近村子里看着还没有出秀才的人物呢……”

    说着瞟了对方一眼,又补充道:“除了公子你!”

    江云道:“看来这位王姑娘眼光真高,一定是要当秀才夫人的了。”

    幽兰嘻嘻一笑,道:“公子,你若喜欢秀莲姐,不如就把她娶了,成全了她吧。”

    江云无语,板着脸呵斥道:“你这丫头,真是口没遮拦的,这种话也能随便开玩笑说的!若是让人听到,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声誉!”

    幽兰吐了吐舌头,道:“可是我看刚才,秀莲姐进来的时候,公子你怎么一个劲的瞅着秀莲姐瞧呢……”

    江云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刚才一直躲在旁边偷看,当即便道:“你家公子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对人家王姑娘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幽兰又是掩嘴一笑,似是不相信他的话。

第六十九章 阎秀才

    吃罢早饭之后,江云就出了门,带着老夫子的推荐信,前往三里河村,找那阎秀才,搞定县试报名作保的事。

    阎秀才名叫阎进,以前只是一位寒门学子,自从中了秀才之后,这才渐渐发迹起来,正是如此,此人颇为贪财,自从有了一点银钱之后,就在村里买地,一心当个小地主。

    江云来到的时候,只见这阎秀才家的宅院虽然还没有大户人家的气势,但经过几次翻修之后,也已经比寻常百姓家的要阔气多了,作为这十里八乡有数的几位秀才之一,这门面自然要讲究的。

    江云来到阎家,见到了阎进。对于江云的到来,阎进态度还很客气,请他到客厅落座上茶。

    对于江云这次的来意,阎进已经猜到了几分。今年是县试年,他也正等着有学童上门,请他作保,这样无疑可以平白得几两银子的保费,最近他又买了几亩良田,手头正拮据。

    只是这几天却至今没有人上门来,这让他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说来这附近十里八乡报名参加县试的学童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舍不得出这个保费请秀才作保,而是采取五人联保的方式。

    他其实已经把目光对准了十里八乡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学童了,而沙河村的江云就早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在他猜想,对方今年多半是要报名赴考的,对方是大户,为了保险起见,多半不会采取五人联保的方式,而是请秀才作保。

    所以为此,他不久前还特地前去沙河村,拜访了一下沙河村义塾的老夫子,请他若是有学童前来托请秀才作保,就把人介绍给他,老夫子得了他的礼物,也不想得罪这位乡里的秀才,自然答允了,所以当昨天江云找上门来的时候,老夫子就顺水推舟,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去找阎进。

    当然这些江云并不知道。此刻他和阎进在客厅闲谈,说一些不相干的闲话,阎进见他不提,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免得失去了主动,只是海阔天空的闲聊。

    闲谈一阵,江云便拿出老夫子给自己写的推荐信,说明了来意。

    阎进接过推荐信,装模作样的打开看了一番,然后皱眉说道:“按理说,既然有沙河村老夫子的推荐信,我本该……”

    江云不待他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二两的银子,递了过去,道:“让阎兄有劳了,这是一点小心意,还请收下。”

    算你还上道。阎进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却又把银子给递还了过去,直接挑明道:“少了。”

    江云一怔,二两银子还算少了?老夫子不是说,按照惯例,都是二两银子的么。

    他也不跟对方客套了,直接反问道:“据我所知,请人作保,惯例就是二两银子,阎兄为何说少了?”

    阎进抬眼扫了他一下,慢条斯理说道:“二两银子虽是惯例,但是在你这里却行不通。”

    江云又是不解了,问道:“这又是为何。”

    阎进早就听知对方的书呆之名,眼见肥羊上门,自然是要好好宰一下,二两银子自然不够的,他便悠悠然说道:“你的那首东风吹,如今可是闻名县中,几乎无人不知啊,而且我还听说,你在书院,颇有狂狷之名,非议圣人之言。”

    江云又是一怔,没想到自己的那首东风吹,对方也知道了,而且还说什么自己颇有狂狷之名,非议圣人之言?

    他哪里知道,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被列为对方的主要猎物,好好打探了一番,自然知道了那首东风吹歪诗的事,甚至还知道,对方曾经非议周圣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见他为了宰这个肥羊,功课算是做足了。

    江云又问道:“既是如此,跟今天的事情又有何干。”

    阎进冷笑一声,道:“当然大有干系。你的名声在书院和县中并不好,我若为你担保,就多担了一分干系,于我声名有损,这保费自然就不能以平常的规矩算,起码也要再多加一点吧。”

    江云听了,神色古怪的看着对方,不知对方到底是读书读傻了,还是一心钻到钱眼里面去了,连一点读书人的体统都不要了,就跟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一样。

    他还是忍着耐心问道:“那么依阎兄看,该给多少保费合适?”

    阎进义正词严道:“若要为你作保,这银子就要加倍,起码四两之数。”

    江云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白痴一样,阎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斜了对方一眼,道:“怎么了,若是身上一时不便,那就暂且回去,等凑够了四两银子之后再来。”

    江云站起身来,收回银子,道:“不必了,听了阁下这番话,我觉得一两银子都嫌多。告辞了!”

    阎进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看到对方起身就走,喝道:“站住!你要想明白了,今天你若是不能在这里求得我作保,那么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人会肯替你作保!”

    “白痴!”江云回头冷冷呵斥了一句,懒得再跟对方废话,二话不说的就掉头而去了。

    “哼,简直岂有此理,咱们走着瞧!你这个名,别想报上!”阎进恼羞成怒的在后面威胁恐吓起来。

    江云出了阎家,心中暗道晦气,怎么碰上了这么一个鸟人,老夫子介绍的人也着实不靠谱了。

    回到家中,经过这一趟子事,他也懒得再去寻找人作保了,心中暗道,要不还是去找周世民说,一起找齐五个人联保算了。

    中午,吃罢午饭,他就离了家,往书院这边而来了。

    到了书院,他在号舍中找到周世民,正要说这五人联保的事,周世民抢先对他道:“平川,你可来了,最近你缺课多,书院的教授都有意见了,今天那贾教授就点了你的名,说要请书院给你记过处分。”

    江云暗中骂了一声,这个贾梦辰可真是到处跟自己过不去,周世民又道:“是了,刚才严兄还在找你,好像有什么急事。”

    那严政找我?江云问道:“他找我又有什么事?”

    周世民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江云想想也没什么好事,就没在意,随即就向对方说起了五人联保的事,哪知周世民已经找好了五人联保,不过他答应帮江云去问问其他的人,又问道:“平川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我看书院中想着五人联保的都已经找好人了,你这会儿只怕难以找到人了。”

    江云把今天的破事跟对方一说,周世民听了,也是大骂起那个阎秀才贪得无厌,又说他认得村里的一个秀才,答应帮他去问问。

    也难怪他这么热心,他心里想着,这件事自己多少能够从中得到一点跑腿费,虽然不多,但蚂蚱腿儿也是肉不是。

    “平川,我可找到你了!”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这时就见到一人大步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回头看去,不是那严政是谁。

    “听说严兄找我,可有什么事情?”看着匆匆而来的严政,江云问道。

    严政把江云拉到一边僻静处,周世民好奇,也跟了过来,严政倒没有避他,径直对江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清漓公子要找你。”

    周世民在一旁听得却是比江云更是吃惊,一脸的惊讶,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问道:“严兄你说什么,那清漓公子要找平川?”

    严政点了点头。周世民又充满好奇追问道:“清漓公子为什么要找平川?”心里却一个劲在想,清漓公子为什么找的是江云,而不是我,莫不是严政弄错了吧。

    严政神色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事情是这样的,上次他去赴清漓公子的约,情况却不是太好,只因为他拿出按照对方要求,准备的描写河灵的诗之后,那清漓公子看过之后,直言说对他的这首诗很不满意,这让他当场几乎就下不了台。

    不过清漓公子倒是没有当场逐客,只是让他帮忙带个口信,约江云在酒楼一会。

    至于清漓公子为什么突然会约江云一见,严政心里其实也猜到了,看对方样子,对这首诗十分重视,他约江云见面,多半还是为了这首关于河灵的诗。

    对此他心里是颇不以为然的,觉得对方是病急乱投医,就那书呆子,能够写出什么好的诗来,除了歪诗之外。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请求了,他自己写的诗又根本不入对方法眼,也不好说什么,就答应了。

    当然这事对他来说并不太光彩,所以周世民问为什么,他也不好回答,只是含糊的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清漓公子要找江云。

    江云听到是这件事之后,虽然奇怪那个清漓公子为什么要找他,但他却没有多大赴约的兴趣,就拒绝道:“你去跟那清漓公子说,我江云不是他想见就见的。”

    他这话一出,严政和周世民两人顿时就惊住了,本以为那清漓公子邀约,江云肯定愉快的就答应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回绝,而且态度这般孤傲。

    这书呆子的呆气又犯了,两人都是不觉这么想道。

第七十章 清漓公子相邀

    “严兄,平川既然不去,你看我可否代替他,前去赴清漓公子的约?”周世民眼巴巴的问道。

    严政一脸鄙夷的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道:“清漓公子找的是平川,你去算什么事,若是惹得清漓公子不快,如何是好。”

    周世民却不甘心的道:“这不一定,又不知清漓公子到底有何事,平川可以去,为什么我去不得。”

    严政心说,好歹人家写了一首歪诗,你连一首歪诗都写不出来,说不定那清漓公子就是病急乱投医,想要求诗,连歪诗也顾不得了。

    他没再理会周世民的胡搅蛮缠,径直劝江云道:“平川,那清漓公子邀约,也是一片好意,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去一趟又不碍事的。”

    江云还要拒绝,严政又央求道:“就当给愚兄一个薄面如何?看在愚兄的面子上,平川你就去这一次吧。”

    江云见了,也不好执意拒绝了,另外对那清漓公子找上自己有什么事也有些好奇,沉吟一下之后便答应道:“好吧,那我就去一次。”

    严政顿时大喜,要是这次不能把对方请去,他在那清漓公子面前也没面子。

    周世民见了,则是在一旁腹诽不已,这么求之不得的好事,竟然倒像是求着逼着去似的。

    “那什么时候去呢。”江云问道。

    严政道:“这几天那位清漓公子下午都会在清风楼喝茶,若是平川你有空,现在就去如何?”

    江云也无可不可的答应了。两人当即就要动身前往,一旁的周世民自然不肯落下这个机会,便要求也一同去。

    严政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了,嘱咐道:“等去了之后,世民你先在楼下等着,等我和平川上去,见了清漓公子之后,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到时再请你上来。”

    周世民一口答应了,当即三人就动身前往镇上的清风楼赴约。

    现在时候尚早,其实依着周世民的意思,是晚点再去,说不定到时还能蹭到一顿大餐的机会,不过见严政和江云执意要现在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三人出了书院,下了山,径直往镇上的清风楼这边而来,到了镇上,沿着清水河的河堤一路而行,旁边的清江水浩浩荡荡,河面宽阔,不远处江畔楼阁的影子遥遥在望,就像是一位孤零的旅人,对着江面沉吟。

    走了一程,来到清风楼脚下,三人刚要进清风楼,迎面就见从大门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人,一袭白衫,书院学子打扮,三人认得,来人正是那崔浩,东阁学子里面的才学佼佼者。

    只是此刻这位东阁才子形色匆匆,脸上并不好看,见到江云等三人,也当作没看见,打算从旁边快步而过。

    “这不是我们的崔大才子么,崔大学子不去忙于念书进学,怎么这会儿有空到酒楼来喝茶?”看到对方,严政眼珠一转,大声招呼道,语气中不乏讥讽的意味。

    若是平日,崔浩自然受不得对方这般带着挑衅的语气,定要回嘴一番,不过现在他神形有些狼狈,对于严政的出言讥讽只当作没听见,依旧低头匆匆走过。

    “崔大才子这次想必是在清漓公子面前,丢了面子,所献的诗让清漓公子极不满意,被清漓公子给轰出来了吧。”严政又幸灾乐祸,刁钻刻薄的说道。

    正打算匆匆而过的崔浩一听,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只因为对方的话正戳中了他的伤疤。

    他脸色一时涨的通红,转过身来,恼羞的瞪着对方,以牙还牙道:“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这次来,也是见清漓公子的吧,我劝你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免得污了清漓公子的眼目。”

    严政昂着头,慢条斯理的道:“这就不必劳烦崔大才子关心了,说不定严某的诗还真被清漓公子看中了呢,清漓公子对严某的才学,可是十分看重的。”

    其实他写的诗早就被那清漓公子给否决了,不过他现在这么说,就是故意要气气对方罢了。

    “你就吹牛吧。”崔浩哼了一声,没有再跟对方作口舌之争了。

    严政逞了一番口舌,也没再理会对方,招呼一声,就和江云,周世民三人走进清风楼大门去了。

    来到一楼大厅,严政就让周世民在下面等着,自己和江云径直上楼而去。

    周世民无法,只得在一楼大厅等着,一个酒楼小厮走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要喝点什么茶?”

    周世民舍不得这点茶资,心说等下要喝清漓公子请的好茶,便挥挥手道:“本公子现在在等人,待会再说。”

    那酒楼小厮就走了。这时只见从外面又走进一人,周世民抬头一看,不是那去而复返的崔浩是谁。

    崔浩走进来之后,也没有理会坐在那里的周世民,径直在旁边找了一个空桌就坐了下来,要了一壶香茶,慢慢在那里喝着。

    周世民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崔浩留在这里,显然是存着看他们笑话的心思啊。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心说等下严兄下来,说清漓公子请我上去喝茶,羡慕死你。

    严政领着江云,一直上到了这清风楼的三楼,来到三楼大厅,两人抬头看去,果然一眼就见到在往日的那个临窗位置上,坐着一位清灵俊秀,翩翩出尘的少年,正是那位清漓公子。

    “清漓公子!”严政脸露喜色,大声招呼一声,走上了前去。

    听到他的呼声,正在眺望窗外山光水色的翩翩少年回过头来,看到了严政,以及落在他身后的江云,嘴角露出几丝浅浅的笑意。

    严政见了,心中更是欢喜,却全然不知道,对方的这几丝笑意,是冲着后面的江云所发的,显然是又想到了某人的那首东风吹。

    他一直走到对方近前,给身后的江云引见道:“平川,这位就是清漓公子。”

    清漓公子站起身来,笑吟吟道:“不用介绍了,江公子我自然认得的。”

    说着朝着旁边的空座伸手示意道:“江公子,请坐。”

    江云就在一旁的空座坐了下来,既然来了,他就要看看,这个清漓公子到底有什么花招。

    严政正也要在一旁坐下,这时清漓公子看向他,慢悠悠的道:“严公子,我有点事,要跟江公子一说,还请严公子回避一下如何?”

    严政一愣,脸色有些发白,这是明显的逐客啊,对方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透着不容置疑,他抬头看去,只见对方神情带着几丝清冷,若是他再纠缠,只怕就会当场发作。

    他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讪讪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严某便先告辞,清漓公子和平川慢谈。”说罢他朝江云使了个眼色,就转身下楼而去了。

    一楼大厅,周世民正坐在这里有些心急的等着,这时就见严政匆匆的下楼而来,神形有些狼狈。

    “哈哈哈——”早就等在那里的崔浩,看到此状,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颇有一雪前耻之感。

    严政听到了笑声,抬眼看去,没想到这崔浩竟然还等在这里,专门看他的笑话,不过现在他也无心理会对方了。

    周世民这时已经起身迎上前去,眼巴巴的问道:“严兄,事情怎么样,那清漓公子可是邀请了我上去?”

    严政十分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心说我都被赶下来了,你还想着上去,这不是做梦么。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一屁股就坐在了桌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倒茶,却发现茶壶里面是空的。

    “怎么没有茶?”他端着空茶壶,朝旁边的周世民问道。

    周世民一脸尴尬,心说我这不是等着清漓公子邀请到上面喝好茶么。

    严政见状,心里也明白过来了,没好气的唤过旁边的酒楼小厮道:“来,来两碗大碗茶。”

    酒楼小厮面带鄙夷的去了。旁边,崔浩还在大笑,笑得那个得意,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道:“刚才是谁说,他的诗一定会得到清漓公子赏识的,怎么才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轰下来了。”

    严政此刻却是无心去理会对方的讥讽挑衅了,心里在琢磨着,清漓公子请江云上去,肯定也是要向他求诗,那个书呆子又怎么能作出什么好诗,等到作不出来,清漓公子最终还是要请我上去的,到时我便答应了他,再琢磨着做出一首好诗,定要让他满意,高看我一眼。

    崔浩的得意,挑衅,严政没理会,周世民却看不过眼了,当即就回嘴道:“你得意什么,没有看到,平川还在上面么。”

    崔浩听了,依旧是满脸的轻蔑不屑,那个江云,东风吹兄?就凭他,也能作出令清漓公子满意的诗,他才不信,他相信,那个书呆子,很快就会步严政的后尘,被轰下来的。

    也罢,那就再多等一等也无妨。存心看三人笑话的崔浩也没有急着走了,叫酒楼小厮续了一壶茶,继续在那里等着。

    可是这一等,就是好一阵功夫过去,三人一直不见到江云被“轰”下楼来,随着时间一阵阵过去,这让三人更是心中奇怪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江云还待在上面,待了这么久不见下来。

    此刻,酒楼的三楼,清漓公子正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江云,慢悠悠的道:“江公子,你可知道,这次我请你来的缘由么。”

第七十一章 邀诗一首

    “我不知道,还请清漓公子明言,在下时间有限。”江云如实说道。

    清漓公子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说道:“这是吴山的碧螺春,十分不错,江公子请品尝品尝。”

    江云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放下茶杯,还是径直问道:“清漓公子若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那清漓公子紧盯着他,道:“也罢,那我就不多绕弯子了,我想问江公子,那首‘白日依山尽’,真的是他人所作,不是江公子所作么。”

    “是的,不是我所作。”江云回答的很干脆。

    “这是真的,你没有说谎?”清漓公子紧盯着他又问道。

    江云道:“当然是真的。”

    清漓公子目光紧紧盯在他面上,想要从中看出什么蹊跷,对方言不由衷之处,但是江云此刻表现的很坦然,因为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清漓公子心里便有些疑惑了,心说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那首“白日依山尽”真的不是他所作?

    他星眸一转,又慢悠悠的问道:“那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呢,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一句,也是你的那位好友严公子所作。”

    江云不耐烦的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清漓公子没有理这个茬,径直又说道:“江公子不肯否认,那就是承认,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是出自你手了。”

    “是又怎么样。”江云懒得多说,直接承认道,看他又有什么话说。

    清漓公子星眸闪动,道:“这就对了,只凭此句,就足可见江公子是腹有诗书,才学不凡之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江云道:“若是论起才学,我在书院中都排不上号,这次县试书院的推荐名额中,就没有我,我的才学到底如何,清漓公子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清漓公子一阵神色古怪的看着他,江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清漓公子道:“世上之人多好名,有些才学的,都以才子自居为荣,没有才学的,也千方百计以才子自居,为何到了江公子这里,却是偏偏相反,一再妄自菲薄,自谦自贬呢。”

    江云道:“那是清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妄自菲薄,自谦自贬,而是说的实话,真的没有什么才学,即使有,也是抄袭的。”

    他这番话把清漓公子给呛得一阵无语,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说道:“好吧,你是真有才学也好,还是徒有虚名也罢,我都不计较了,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江公子可否帮这个忙。”

    江云道:“若是有什么事,清漓公子请说就是,不过在下才浅力薄,只怕要让你失望,帮不上什么忙的。”

    清漓公子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又说道:“其实这件事想必江公子已经知道了,我想请江公子帮我作一首诗,一首有关于河灵的诗,不知江公子可否答允?”

    这件事江云已经从严政那里听说了,原也有些猜测,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般急切求诗,但他却不想凑这个热闹。

    所以没怎么多想,就拒绝道:“若是这件事,那就要让清漓公子失望了,我才学不足,帮不上你的这个忙,你还是另选贤能吧。”说完没去看对方脸色,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清漓公子神色古怪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莫来由的浮起一股深深的挫折感。在此之前,他提出求诗的请求后,书院那些才子,如刘楚翰,陆文鹏,李元春,崔浩,严政之流,莫不是欣然应允,满口答应,可是到了这人这里,却偏偏相反,一再推脱,根本不给这个面子。

    都说这个人有些书呆气,难道是真的。他不由心中编排起来。

    不过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不甘心就此罢休,对方这般作派,除了可能真的是装腔作势,徒有虚名之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真正的高士,真正的高士,多半孤高自傲,自然不是这般容易请的动的。

    也许对方就是后者这类人,他还是决定赌一赌。

    “江公子,你真的不肯答应,帮我这个忙么。”他星眸转动,再一次问道。

    江云道:“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帮不了这个忙。”

    清漓公子没再跟他啰嗦,好在他早就留了后手,这时径自从袖口中掏出一副卷轴,放在了方桌上,朝着对方吟吟一笑,道:“我知道,江公子对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十分喜欢,那我就以这副王池的真迹手稿为定金,求江公子的一首诗如何?”

    顿了顿,不待对方分说,他又接着道:“不管江公子作出的诗是否令我满意,只要江公子答应,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就归你了,若是江公子作出的诗令我满意,除此之外,我还另有重谢。”

    “怎么样,这件事对江公子来说,怎么都是有赚无赔,江公子这下可否答应了么。”

    江云听得怔了一怔,目光看向了桌上的这副卷轴,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话,当初他在万卷书斋看中这副王池的真迹手稿“游苦竹山记”,可惜被来了一个陈公子横插一脚给搅黄了,后来对方又半道杀出,跟那位陈公子竞价,那位陈公子终究不敌,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最终就是被对方给抢得了去。

    对方应该不会说谎,眼前这副卷轴,应该就是那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真迹。

    当初他看到这副王池的真迹手稿之后,就觉得跟自己有缘,若是购下了放在手边勤加观览揣摩,对自己的进学一定会有助益。

    若要进学,才气是一方面,而养成浩然之气也是重要的一方面,观览揣摩“圣物”,有助于培养浩然之气,但“圣物”不是他这样的乡间小地主可以得到的,而其它的高人名士的遗留墨迹就成了一个选择。

    想起这次的季考,他就觉得,这次县试要想过关,并不容易,自己在书院的这一众学子之间,也算不得出类拔萃,要在县试中跟整个县中的才学之士竞争,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在这短短时间内,若有能够尽快增加自己学业的法子,他都不会错过,眼前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就是一件对他进学有所助益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就没有再推辞了,痛快的答应下来,道:“既然清漓公子这般有诚意,我若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我答应了。”

    说罢他也不客气,一把抓过桌上的这副卷轴,当场展了开来,一看之下,果然是那副在万卷书斋见到的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手稿。

    清漓公子在对面看了,心中又编排,原来是一个贪财好物之人,早知道这样,先前也不用跟他多费唇舌,直接把这副字稿拿出来就是了。

    不过对方答应下来了,他还是十分欣慰,心里也生起几分期待,为了让对方用心,不至于敷衍了事,他便又说道:“若是江公子的诗作能够让我满意,我还定有重谢,若是江公子还想要王池的亲笔手稿,也是小事一桩。”

    江云观摩了一阵,确定不假之后,就把这副王池的手稿收了起来,说道:“清漓公子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你,定当尽力而为就是。”

    清漓公子点了点头,又再次嘱咐道:“这首诗的主旨,必须是有关河灵的,另外这件事还请江公子保密,不要告知他人。诗作出来之后,除了你,我之外,也不得入第三人的耳目,否则此诗就作废了,切记,切记。”

    江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清漓公子随即又问道:“不知江公子多久能够把此诗完成并交给我。”

    江云想了想,便道:“最多三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心想,若是实在找不到记忆中适合的诗,到时花三天时间拼凑一首也够了,反正能给对方一个交代就行,至于对方满不满意,他就管不了了。

    “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说定这事,他就起身告辞。

    清漓公子也没有再挽留,点了点头,道:“江公子请自便,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就是。”

    江云又一拱手,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一楼大厅中,严政和周世民两人还在望眼欲穿的等着,崔浩也等着很是不耐烦了,正当三人都准备上去看个究竟的时候,江云终于从楼上施施然下来了。

    “平川,怎么样?清漓公子找你到底有何事?”看到他下来,严政和周世民迫不及待起身迎上了前去,就是崔浩也起身走上前来,就等着出言讥讽嘲笑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清漓公子要我帮个小忙,给他写首诗,我答应了。”江云轻描淡写的说道。

    崔浩原本已经准备出言讥讽了,但听到这句话,不由露出轻蔑不屑之色,道:“原来诗都没写好呢,就凭你,也敢在清漓公子面前献诗,不怕出乖露丑,贻笑大方么,莫不是被轰了下来,又特地在上面磨蹭了许久才下来,在这里胡吹大气吧。”

    江云扫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举起手中的卷轴,慢条斯理的道:“这就是我为清漓公子作诗的定金。”

第七十二章 再到脂砚斋

    “这是什么?”看着他手中的卷轴,周世民狐疑的问道。

    江云当着三人的面,把这张王池的游苦竹山记给展了开来,三人都情不自禁被吸引,仔细瞧看起来。

    “好像是真迹。”崔浩看了几眼,讶然道。

    “你刚才是说,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手稿,是清漓公子请你作诗,所付的定金?”相比于这副王池的真迹,更让严政吃惊的是定金这件事。

    待得到江云肯定的回复之后,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都无语了,这人太无耻了,这样的鬼话,三人当然是一点都不相信的。就凭这个书呆子的才学,那眼高于顶的清漓公子会请他作诗,而且还为此付出这副王池的亲笔手稿作为定金?这简直太荒诞滑稽了,真把他们当小孩哄骗呢,他们若真信了就见鬼了。

    “你就吹牛吧!”丢下这句话,崔浩就满脸的不屑走了。

    严政和周世民倒是给对方留了一个面子,没有当场揭穿对方的谎话。

    不过看到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严政却起了几丝心思,又仔细盯着字稿看了几眼,突然皱起眉头说道:“不对,不对,这副字稿,只怕是个赝品。”

    周世民十分配合的在旁边讶然道:“严兄,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副字稿是赝品,可有什么依据?”

    “你看,这,这……还有那里……这些都颇多疑点之处……”严政装腔作势的在手稿上几处指指点点着。

    “好像真的是严兄说的这样……”周世民连连颔首,继续在旁边卖力配合。

    两人在这里埋着头对着这副王池的字稿品头论足了好一番,最后周世民抬起头,对江云正色道:“平川,这副王池的字稿十有八,九是个赝品,你拿了去日夜揣摩也得不到什么进益,反而浪费了时间,不如我就用当初严兄卖给我的那副黄眉山的‘早堂论’跟你交换如何?”

    其实那副所谓的黄眉山的“早堂论”早被他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不过若是江云真要换的话,他让严政再重新临摹一副也不迟。

    严政在一旁插话问道:“是了,世民,那副黄眉山的‘早堂论’你拿去之后,日夜揣摩,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周世民道:“在此我还要多谢严兄,这些时日以来,我对着那副黄眉山的‘早堂论’早晚揣摩,细心体会,果然大有进益,感觉自身浩然之气充沛许多,特别是对‘早堂论’中的圣人之言,又有了许多新的领悟。”

    严政点头道:“这样就好,那你就跟平川换吧,马上就要县试了,让平川也多多观摩此稿,有所进益也好。”

    听了两人在这里煞有介事的对话,江云心中不由破口大骂,若是真中了你们的计,早晚对着一副没用的字稿旦夕揣摩,那还不被你们给坑苦了。

    “不换,不换。”他把手中这副王池的字稿重新收了起来,信誓旦旦道,“我不信,清漓公子岂会欺我,这一定是真的,我要拿回去仔细好好观摩。”

    严政和周世民心中暗自鄙夷,你就继续吹吧,还说什么清漓公子送的,你不吹会死啊。

    两人一再撺掇他换,奈何江云一口咬定这是清漓公子送的,不会是假的,就是不换,这让两人也没辙了。

    回到书院之后,江云就把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挂到了书房的墙壁上,刚刚得到这样的名士高人的真迹,见猎心喜之下,他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对着这副字稿好生浏览,仔细观摩起来。

    整篇字稿大约五百来字,每一个字都苍劲有力,清晰入目,一勾一画,带上了作者的气韵,看的久了,就感觉上面的字一个个都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字,又渐渐的跟周围的字勾连相通,三五成群的连成一小片,到了最后,展现在江云面前的,已经不是一副简单死寂的字稿,而成了一副生动的画一样。

    这看起来倒像是一副山形图,有山,有水,有突岩,有沟壑,有奇峰,有深涧,只不过看起来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层面纱。各处也显得零碎散乱,一小片一小片的并不互相连接。

    虽然如此,江云心里已经十分震撼了,原来这就是名士高人的真迹手稿,其中果然大有玄机,只是现在时日尚短,他只能略窥一斑,无法看清全貌,但即使如此,也让他一阵心潮澎湃,体内浩然之气有所感应,涌动循环不止,感觉有所受益。

    “当当当——”一阵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把屋中正观摩入神的江云惊醒过来,一看之下,外面不知不觉已经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的黄昏时分了。

    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果然对我的进学有用,是个宝贝,江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番胸中涌动的浩然之气,复归于平静。

    观摩前辈高士真迹字稿,由格物入定,犹如观览名山大川,这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是一两个时辰过去,胜读一日诗书。

    既然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好处,倒是不能随便敷衍了事了,江云开始寻思着,记忆中有关于前世的那些名诗佳句,看有没有适合那位清漓公子要求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总算是想起了一篇,心中暗道,就是它了,这一首应该符合那位清漓公子的要求,而且算是一首佳作,应该能够令其满意的。当然,若是对方不满意,他也没有办法了,他一时想不出还有比这首更适合的,而要他自己来作一首,只怕那位清漓公子更加要不满意了,说不定一怒之下就要把这副王池的手稿给要了回去。

    虽然已经有了计较,不过江云并不打算马上就去找那清漓公子献诗,决定先晾对方两三日再说,这样也显得自己苦吟得来的诗作来之不易不是。

    过了两日,这天下午,江云想着,那脂砚斋的佟掌柜应该已经看了稿子,该去跟对方谈定这件事,当即就带上西厢记下卷的手稿,出了书院,下山前往镇上的书坊一条街而来。

    不一会儿来到脂砚斋,江云见到了书斋的女掌柜佟菱玉。看到江云到来,佟掌柜显得十分的热情,其实她早两天就已经看完了稿子,早就在等着对方到来了。

    那个女伙计小雨,在一旁看着江云的眼神也是有些怪怪的,因为那本西厢记的手稿,她也已经看过了,她想不到,对方这般年轻的新出道山人,竟然能够写出这样吸引人,吊人胃口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江云交给的手稿只是上卷,自从看完上卷之后,她就几乎茶饭不思,想着下面的故事,那张生和崔小姐最后的结局到底会是怎样,会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还是一个悲剧,每天想着这个,连做事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以至于还被女掌柜数落了几次。

    佟掌柜朝女伙计小雨交代一番,就领着江云去后面的雅室洽谈书稿的事情,看着两人进去,女伙计小雨心里颇有些期待,不管怎样,今天就可以看到西厢记的下卷了,她心中不禁祈祷,但愿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否则她跟那人没完。

    “小雨,小雨姑娘!”她在这里想得入神,直到耳边有人叫唤,她才回过神来,看到有人拿了书来结账了。

    “好的,顾大婶,一共三本,这两本各三十文钱,这一本四十文钱,正好一共一百文钱。”女伙计飞快的就算清了书钱。

    来的人正是那位顾大婶,她递上去一吊钱,取笑道:“刚才小雨姑娘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呢,莫不是想到哪位相好的才子公子哥儿?是镇上的哪一位,大婶帮你去说和说和。”

    女伙计小雨小脸飞红,娇嗔道:“顾大婶你乱说,小雨刚才是想起一本书里面的故事来了。”

    顾大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是什么书,你说给大婶听,让大婶也瞧瞧。”

    女伙计小雨笑着道:“这个你现在可看不着,书还是稿子没印出来呢。”

    顾大婶道:“那是什么书名,我先记下了,等书出来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女伙计小雨道:“就是那本西厢记,挺不错的。”

    “西厢记?”顾大婶听得有点耳熟,随即想起来了,诧异道,“小雨姑娘你说的可是前几天前来投稿的那位年轻小哥儿写的那本书?”

    女伙计小雨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本。”

    顾大婶讶然道:“你是说,那本西厢记真的很好看?”

    女伙计小雨又点了点头,道:“真的很不错呢,菱姐看了也赞不绝口,出书是肯定的了。”

    “好,我早就说了,西厢记错不了。”顾大婶与有荣焉,仿佛有先见之明的伯乐一般。

    “等这本西厢记印出来了,小雨姑娘你可要告诉我一声,给我留一本啊。”她又叮嘱道,女伙计小雨笑着答应了。

    在后面的客厅中,江云此刻已经和佟掌柜商谈起来了,果然佟掌柜一口同意可以出书,两人现在商谈的是稿酬问题。

    “不知这稿酬多少?”江云喝着带着清香的热茶,慢条斯理的问道。

    佟掌柜淡淡的笑道:“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银子?”江云放下茶杯,一脸诧异的道。

第七十三章 讨价还价

    见到对方诧异的神情,佟掌柜仿佛早有所料,笑着道:“怎么样,江公子可还满意么。”

    可还满意么?满意个鬼,这个价格,跟江云原本的心里预期可是相差有点大,在他看来,这本西厢记不卖个百八十两,就愧对了它这样一本经典才子佳人小说。

    可是,佟掌柜现在告诉他,这样一本经典小说,只能卖三两银子,这让他能满意就怪了。

    虽然这谈价的事本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对方这压价压得也太狠了点。

    他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不满,说道:“对这个价,我很不满意,三两银子太少了。”

    佟掌柜听了,脸上的笑容也霎时消退,现出愕然之色,但看到对方一副气愤填膺之状,不禁又莞尔一笑,想到对方只是刚出道的新人,不明白这里面的行情,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她出的这个价已经不低了,一本书三两银子的润笔,已经接近那些成名大家了,一般新出道的山人,最多也就一两二两银子的润笔,她一下子出到三两,已经是十分照顾对方,当然,这本西厢记确实不错是主要的原因,否则她也不会出这般高的价。

    本以为对方应该已经很是满意了,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十分不满,她当即就直言道:“江公子此前,对这一行的行情并没有多少了解吧。”

    江云确实不了解,便道:“愿闻其详。”

    佟掌柜便解释道:“在这一行,但凡是新出道的山人,润笔都不会太高的,一般就是一本书一二两银子的水准,甚至一两银子以下,都是有的。而我给江公子你出的三两银子价钱,已经算是很高了,已经超出了新出道山人的水准,即使是一些成名的大家,一本书的润笔也就是三四两银子罢了。”

    “你知道,最近风头正劲的‘十二楼’的作者,柳桥居士,他的润笔是多少银子一本么?”

    江云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一行竟然是这般情形,一本书只能有一二两银子,三两银子已经是很高的了?这显然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跟他的预期大有差距。

    此刻听对方问起,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佟掌柜便接着道:“五两银子!即使是柳桥居士这般风头正劲的成名大家,他一本书的润笔,也就是五两银子,相信这已经是这一行当中的顶高价了。”

    “听了妾身的这番解释之后,不知江公子对三两银子的价格,可还满意么。”

    江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若要他回答,他肯定是不满意的,即使对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也相信对方不至于欺骗他,因为这行情的事,只要稍费些力气,不难打听清楚的。

    不过,他辛辛苦苦写了几天,最后只得了几两的银子,他还是有点不知足,其实三两银子也不少了,已经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几个月的生活用度了。

    主要是这跟他原本的心里预期相差太大。这本西厢记是原本前世的经典之作,他对此原本是寄予厚望,打算凭此大赚一笔的,却没想到,忙活了几天,最后只得了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能抵什么事,现在谷伯用药,每天两副杏和堂的黑虎膏,就要花费去一两银子,一副普通的黄级名人高士真迹手稿,就要花去十几两,几十两银子。

    他只能再试探的问道:“不能再高一点么。”

    佟掌柜摇了摇头,道:“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三两银子的价格,已经是新出道山人中极高的了,相当于普通的成名大家的水准了,实在是不能再高了。”

    当然,这本西厢记确实不错,她也不想就此放弃,便又说道:“江公子出去之后可以打听,妾身的这番话并没有半点虚假之处。脂砚斋是个大书斋,在整个青陵府都是有名的,相信江公子若是去了别处,也出不到比这个更高的价格了。”

    顿了顿,她又道:“这样吧,这本西厢记篇幅不短,上下卷正好可以分为上下两册,本斋先印出上册,若是市场行情确实不错,那么下册再加一点价,江公子你看怎样?”

    再加一点价?那又能加多少,江云心里还是很不满意的,他想了想,便道:“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佟掌柜可否听听。”

    佟掌柜微微一笑,道:“江公子有什么话,就尽管说,我们这不是正在商议么。”

    江云便道:“这本西厢记,我不打算一口价说死,可不可以采用提成的方式?”

    “提成?江公子的意思是……”佟掌柜问道。

    江云道:“我的意思是,这本西厢记,按照它的销量多少来结算润笔,打个比方,每销售一本,我可以从中得到固定的三成利润,销售的少,我就得到少,销售的多,我便得的多,这样也公平一些,佟掌柜认为这种方式怎么样。”

    他对西厢记这本原来前世的经典才子佳人小说颇有信心,相信销量一定不会差的,若是大卖,他从中得的润笔就多了,所以才有这个提议。

    佟掌柜听得若有所悟,自言自语的道:“这样一个按照销量的提成方式,倒是颇为新颖,不过……”

    她又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个法子,却是行不通的。”

    江云听了,却是不解,问道:“为什么行不通?”

    佟掌柜道:“因为我们的书斋虽然可以加大印量,但有诸多限制,这铺货量总的还是有限的。而且一本书出来,若是行情看好,很快就会有诸多的私坊竞相刊印,市场很快就会饱和的,所以江公子你若是采取这种结算方式,最后所得,其实跟议定的一口价,也不会相差多少,这样也会增加我们结算上的麻烦,所以我们一般不会采取这种定价方式的。”

    江云听得一怔,从对方话中,他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一本书出来,若是行情看好,就会有诸多的私坊竞相刊印?那这不就等于是盗版吗。

    他便问道:“佟掌柜刚才说,有私坊竞相刊印,它们没有得到本人以及脂砚斋的授权,这样做岂不是盗版,难道官府就不会管吗。”

    佟掌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私坊刊印书籍,这也是他们的权力,官府为什么要管?”

    江云道:“可是,它们并没有得到本人,以及贵书斋的授权啊。”

    佟掌柜摇摇头,道:“为什么一定要授权呢,那些私坊刊印书籍,天经地义,我们也没有权力去管的。”

    江云听了,一阵无语,从佟掌柜接下来的解释中,他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令人无语的事实,在这里,知识产权的保护基本为零。

    就是那些名家高士的文集大作,那些私坊想要刊印便刊印,从来不会有人去多管闲事,指责这是不道德的行为,甚至还会称赞这是善举,义举,文章刊印成书,让更多人有机会读到名家高士的文章,而且这么做也等于替人扬名,那些名家高士只会感谢,更加不会横加指责阻止了。

    再说,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小说,本就是偏离于主流文化之外,根本得不到读书人的提倡认同,官府对此更加不会多管,所以那些私坊盗印,完全是肆无忌惮,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明白这么一个令人无语的事实之后,江云也是没辙了,只有接受这个事实。

    他也不再提什么按照销量提成了,又讨价还价道:“要不再加一点,四两银子如何?”

    佟掌柜也是一脸无奈,摇了摇头,道:“那就再加一点,三两三钱银子。”

    “三两五钱!”江云又道。

    佟掌柜扫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无奈的答应下来了,道:“好吧,三两五钱银子,这个价格,可是新出道山人的最高价了,不过江公子可要答应我,以后若是再有新书,一定要考虑本斋才行。”

    江云答应了,然后大家皆大欢喜,佟掌柜随即拿起一份拟好的合同,江云看罢之后,没有异议,双方各自签名画押。

    “是了,江公子,这个西厢记的故事,最后可是大团圆的结局?”在签订完合同之后,佟掌柜就问,刚才她只是大略的翻看了一下江云带来的下卷手稿,并没有怎么细看。

    江云道:“是的,最后张生和崔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佟掌柜这下彻底放心了,她就担心,新出道山人不知高低,故作深沉,非要写出什么悲剧,那可就坏事了。虽然也不是不可以有悲剧,但作为新出道山人,还是不要玩这种高难度的艺术才好。

    之后佟掌柜当即就付给了江云三两五钱银子,当然这还是上册书的润笔,这本西厢记脂砚斋打算分成上下册刊印,等下册刊印的时候,江云还可以再得到三两五钱银子,如果到时行情不错,下册还可以再加点价,但显然也不会太多。

    最后又议定了一下刊印出书的笔名,江云随便取了个笔名,叫做“江上钓叟”。

    听到这个名字,佟掌柜一脸的古怪,对方明明是一个年轻少年郎,却偏要取这么一个“老叟”的名字,这不是故意糊弄人么,不过对方非要这么取,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第七十四章 大象魔音

    谈完了事情,江云就起身告辞,佟掌柜笑吟吟的,一直把对方送出了书斋大门外。

    江云出门的时候,一位年轻黄裳清丽少女在一个丫鬟陪同下正走入书斋来,江云看到,认得就是上次出言挑衅的那位刘小姐,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去了。

    “刘小姐,你来了!”见到刘小姐,佟掌柜热情的上前来招呼。

    刘小姐回头朝江云离去的背影望了一眼,心说那不就是上次前来投稿的那个狂徒么,便问佟掌柜:“佟掌柜,那人又来做什么,莫非是上次他的投稿被拒绝了,还要来纠缠不休?你放心,他若下次再来骚扰纠缠,你便告诉我,我命人对付他就是。”

    看到对方一副侠义心肠之状,佟掌柜不由一阵苦笑,解释道:“刘小姐误会了,江公子的投稿已经通过了,本店打算在近期就付梓刊印,很快就可以上架了。”

    什么,那个狂徒竟然真的过稿了,写的东西就要刊印成书了?那刘小姐一听,心里就很是不快,说道:“佟掌柜,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人的书你们竟然要出了?你们有没有搞错?”

    佟掌柜不知道对方为何对江云会有这么大意见,又解释道:“刘小姐,江公子写的西厢记确实很不错,本斋确是打算出书的。”

    刘小姐更是杏眼圆睁,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气呼呼说道:“佟掌柜,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那人能写出什么东西来,你们出了他的书,不怕声名有损么,我劝你们还是慎重一些行事的好。是了,他是不是自费出书的?”

    她心想,也许是那人自己掏钱,请求脂砚斋出书的,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不过那书的质量就可想而知了。

    佟掌柜笑着道:“那倒不是,本斋当然是付给了润笔的。”

    “那你们给的润笔多少?”刘小姐又追问,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本来这也算是书斋的商业秘密,不过对方不是寻常人,佟掌柜也没打算瞒她,就直说道:“一本书三两五钱银子的价格。”

    “什么,一本书三两五钱银子!”

    刘小姐听了之后,更是惊讶莫名,神色古怪的看着面前的佟菱玉,心说这个佟掌柜一向精明利索的很,这次怎么倒是犯起了糊涂,甘愿当起冤大头了。

    对于这一行的行情,她刘小姐还是有些了解的,三两五钱的价格,绝对不低了,一些成名大家也就是这个价,甚至还多有到不了的。

    可以说,三两五钱一本书的价格,对于一位新出道山人来说,已经算是天价了,而那个人,竟然可以得到这么一个好价格,这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佟掌柜,你真的不是在说笑话么。”她认真问道。

    佟掌柜笑着道:“我说的可不是笑话,可是真的啊,刚刚签订的合同墨迹都未干呢。”

    刘小姐更是一副难以理解之状,道:“那个人,写的那本西厢记,难道就当真这么好么。”

    佟掌柜道:“他的手稿我不方便给刘小姐看,不过里面有一首开场诗,我倒是可以给刘小姐念一念的。”

    刘小姐一听,顿时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不听,不听,那些粗鄙低俗文字我可不想听,免得污了我的耳朵。另外,我再申明一句,即使那人的什么西厢记真的出书了,我也不会去瞅上一眼的。”

    说罢就迈步走进了书斋大门,自去里面挑书了,佟掌柜见了,摇摇头,心说那位江公子怎么就招她惹她了,都还没看过,就断言粗鄙不堪,这也太武断了一些吧。

    当然她也不会再多嘴什么,免得引起对方的不快。

    江云出了脂砚斋,心里还在嘀咕,相比起来,卖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小说,只能挣些小钱,真正要挣大钱,还是卖诗挣钱啊。

    比如上一次那首“白日依山尽”,就“卖”了五六十两银子,还有卖给那个清漓公子的诗,这诗还没出来,光是定金,就有了价值四五十两银子的王池游苦竹山记真迹手稿,这其间的档次根本不能比的,难怪说,从事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小说这一行当的,都是些落魄文人,不登大雅之堂。

    想到那个清漓公子,他心中一动,晾了对方也有两三日了,按说也该去赴约兑现约定了。想到这里,他便出了书坊一条街,径直就往清水河边的清风楼这边而来。

    不一会儿,清风楼到了,他径直又往顶层三楼而来。

    一上到三楼,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只见此刻大厅中围着一大群人,都是黑衣劲装汉子,大概是城中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在这一大群人的旁边,站着一位面颊带着一道血红掌印,神情狼狈的公子哥儿。

    江云仔细一看,认出那个倒霉的公子哥儿,正是上次在万卷书斋见过的那位陈公子。当初自己看中了那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正要购下,却没想这位陈公子横插一脚,也要买下这幅王池的真迹手稿,而他竞价不了对方,只能任由对方得了去。

    而这位陈公子最后也没有得到王池的那副游苦竹山记,因为清漓公子又突然出现,也要买下这副王池的真迹手稿,两人又开始竞价,最后这位陈公子却是敌不过那位清漓公子的财大气粗,败下阵来,王池的这副游苦竹山记由那清漓公子得了去,后来又以求诗的定金转赠给了自己。

    此刻他再朝场中看去,果然看到那位清漓公子正如往常一样,坐在那一贯的临窗位置上,把酒临风,一副悠然自得之状,对于旁边虎视眈眈的这群黑衣劲装汉子,则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这个清漓公子倒是好胆色,不过江云却暗自为他担心起来,这位清漓公子或许出身清贵,大有来头,但是如今他身边却没有一个帮手,好像他一直也是单身一人出现,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随从仆人,这看起来很怪异,但事实如此,而现在他被这么多凶恶汉子围住,双拳难敌四手,只怕就要吃亏了。

    江云虽然担心,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可想。要他上去帮忙?他虽然是一位读书人,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尚未进学,连童生都不是,身手有限,这些黑衣劲装汉子一看就个个目露精光,太阳穴突起,颇有习武功底,只怕一个他都打不过,他若上前去,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份。

    所以他还是明智的站在了一旁,没有贸然上前去,只是心念急转,想着办法。而旁边还站着酒楼掌柜,小厮等,也都看着干着急,却没有办法,这位陈公子家大势大,他们怎敢管他的闲事,一些原本在这里喝茶的客人,也早跑得没影了。

    “好小子,打伤了我家公子,还好整以暇坐在这里,像没事人一样,简直岂有此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赶紧向我家公子磕头,赔礼道歉,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一个似是众人中领头的彪悍黑衣汉子手指着座中依旧安坐在那,好像没事人一般的清漓公子,恶声恶气的大声喝斥,若不是看对方形貌不凡,似是大有来头,他有些顾忌,哪还会在这里跟对方好生说话,早就一拥而上,把对方狠揍一顿了。

    彪悍黑衣汉子的话,显然又是白费劲了,那位清漓公子依旧好整以暇的安坐在那,喝着茶,眺望外面的水色山光,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完全把旁边这一大堆围着的人当作了一团空气。

    看到对方这般轻视傲慢,完全没有把自己等人看在眼里,彪悍黑衣汉子彻底怒了,这种情形见了,佛也会有火啊,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陈公子,陈公子早就忍不住了,喝道:“还跟他多罗嗦什么,给我上,狠狠揍他一顿,打死了算我的。”

    “找死!”得了主人的话,那彪悍黑衣汉子再没有顾忌,身形一动,就向着座中的清漓公子扑了过去,声势之猛,如一头猛虎下山,扑向孱弱的羔羊。

    “都给我退下!”

    就在彪悍黑衣汉子的身形如泰山压顶扑到,要给那位清漓公子雷霆一击的时候,只见那清漓公子突然回过头来,星眸一闪,朱唇轻轻一吐,清喝出声。

    “啊——”

    惨呼声起,刚才还围成一团,气势汹汹,嚣张不可一世的一群黑衣劲装汉子,此刻一个个发出惨号,扑倒在地上,双手抱头,脸上俱都露出痛苦之色。

    那位领头的彪悍黑衣汉子情形更惨,惨叫一声,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口中喷出一口血箭,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大象魔音!”

    旁边的陈公子惊呼一声,脸色刷的煞白,他认出,对方这一声清喝,极似那传闻中的“大象魔音”,否则岂会有这般大的杀伤力,一位举人的大象魔音,自然不是自己手底下这些三流粗鄙武夫能够抵挡的。

    大象魔音是举人才具有的神通,难道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翩翩美少年,竟然深藏不露,竟是一位举人,这简直不可思议,看对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样子,这般年轻的举人,可说罕见,前途也不可限量。

    没想到这人竟是一个硬茬。想到自己可能招惹了一位天才,陈公子一时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呆愣在了那里。

第七十五章 河灵鼓瑟

    呆愣一阵回过神来之后,陈公子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他根本就没有再挑衅对方的实力。

    看到他走了,地上躺着的那些黑衣劲装汉子也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抱起那个尚人事不省的领头彪形大汉,面带畏惧的跟着开溜了。

    那清漓公子也没有留下这些人的意思,任由对方走了,眨眼间,整个三楼大厅又变得清静了。

    江云此刻也在一阵吃惊之中,他没想到,这位清漓公子,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心中惊讶之余,又震动不已,早知道这里读书人厉害,今天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一声轻喝,就喝退一众凶徒。

    “江公子,你来了!”

    他正在这里发愣,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清漓公子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起身笑吟吟的招呼他,神色中还带着几分期待。

    江云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朝着对方拱了拱手,就在一旁坐下。

    酒楼的掌柜,小厮这时也快步走上前来,态度更见恭谨小心,清漓吩咐他们上了一壶热茶,就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清漓提着茶壶,给江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曼陀山的铁观音,十分不错,江公子尝尝。”

    江云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此刻对于这位翩翩少年的身份来历,更是好奇起来。

    看对方形貌打扮,似是一个读书人,而年纪轻轻,却显露出不凡的身手,能够以一声清喝,喝退一众凶徒,这份实力,普通秀才都办不到,这么说,对方岂不是举人之上功名的强者?

    对方应该不是本地人,否则一位少年举人,早就名闻乡里了,众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名,这么看,对方大有可能就是一位游学四方的少年士子,而且是一位少年得志的才子。

    不过他又狐疑,清江镇在本地虽然有名,但四处其实并没有什么出奇的雄山异水,也没有什么真正名动四方的名士大儒,对方滞留于此多日,岂不是很奇怪。

    另外对方的行为也颇是奇怪,比如这求诗一事,就十分怪异,对方在科举上少年得志,定然是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之辈,论起才学,比起书院那些童生,学童岂不止强了一星半点,那些陆文鹏,刘楚翰,李元春,崔浩之流,在书院中算是才学佼佼者,但在对方这位少年天才面前,又算不得什么了。

    既是如此,对方又何至于要向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学童,童生求诗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心里虽然疑惑不解,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发问,就连刚才见到对方一声喝退一众凶徒的事,也一概不提。

    他不说,那清漓自然也不会说,两人就是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不过闲谈一会之后,清漓终于是按捺不住,出声问道:“江公子这次来,莫非是已经有了诗作么,可否现在就让我一睹为快?”

    江云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答反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冒昧请教清漓公子一声。”

    清漓淡淡说道:“你有什么事,就说。”

    江云道:“以清漓公子之才,吟诗作赋,出口成章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却要向我等求诗呢。”

    清漓一听,顿时显出几分不快,紧绷起玉面,说道:“这些江公子就不必多问了,你只管依着你我的约定,交出诗作就是。”

    江云心中这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莫非这位清漓公子,实际上是徒有虚名之辈,实际没有什么才学,他的科举功名都是取巧剽窃来的?

    但这听起来又匪夷所思,基本是不可能的。他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杂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对方,说道:“这是我的一篇拙作,清漓公子请过目,粗鄙之处,不要见笑。”

    清漓目光一亮,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纤纤玉手从里面轻轻抽出一张信笺,颇是期待的在眼前展开来,低头阅看起来。

    “赋得河灵鼓瑟——”这是江云诗作的题目。

    她又往下细细看下去。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清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好,太好了!”

    清漓公子一口气看完,情不自禁喜形于色,站了起来,拍案叫好。

    江云眼皮抬了抬,对方的表现,并没有出乎他意料之外,若是这篇钱起的成名诗都不能让对方满意,他也没办法了,不过看到对方这般喜形于色的激动之状,他还是有些诧异,只不过是一首佳作而已,值得这般兴奋激动吗。

    清漓一阵失态之后,回复过来,朝着江云笑吟吟的道:“江公子果然是深藏不露的真才子,我没有看错。”

    江云暗道一声惭愧,讪讪道:“一首粗鄙拙作而已,清漓公子能够满意就好了。”

    清漓毫不掩饰对这首诗的喜爱之状,说道:“我当然是十分满意的。”

    又十分郑重的朝着江云躬身行了一礼,道:“清漓在此谢过公子赠诗。”

    江云起身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清漓公子不必客气。”

    他心中暗道,我抄这首诗,可不单单是为了要你谢的,就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表示了。

    “好了,江公子请坐吧。”清漓公子请江云坐下,自己也重新落座,端起茶壶,给对方续满了茶水。

    “江公子,我有一个请求,这首河灵鼓瑟还请江公子守密,不要再泄露第三人知晓,切记,切记。”坐下之后,清漓又郑重嘱咐道。

    江云满口答应了,没事他自然也不会去到处宣扬,不过心里却更加狐疑起来,莫非这位清漓公子,当真是无有真才学,欺世盗名的盗诗之人。

    接下来清漓的话就更让江云满意了,只听他道:“江公子,我说了,诗成之后,若是我满意,定另有重谢。这首诗我确实十分满意,自然要好好酬谢江公子,江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若是我能办到的,自然不会推辞。”

    此刻江云也不会跟对方客气,看对方这般甘愿充当冤大头之状,心说我要个百八十两银子,不算多吧。

    他正要开口,这时心中一动,又改了口,说道:“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哦,不知是什么事。”清漓公子不在意的问。

    江云轻声问道:“不知清漓公子可听说过‘蛟骨膏’一物么,不知此物可以在哪里求得?”

    “蛟骨膏?你是要求蛟骨膏么?”清漓听了,神色诧异。

    江云见了,带着几分期待道:“是的,莫非清漓公子也听说过此物么。”

    清漓点了点头,道:“蛟骨膏乃是以深水蛟龙之筋骨为主药而熬炼成的一种奇药,有萌发生机,接续再生筋骨的奇效。”

    对方说的跟许大夫差不离,江云心中念动,又追问道:“那么清漓公子可知道,从那里能够求得这种奇药?”

    清漓扫了他一眼,问道:“江公子可是需要这蛟骨膏?”

    江云点头道:“是的,我正急需这蛟骨膏救人,若是清漓公子有这方面的消息,还请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清漓沉吟了片刻,说道:“既是如此,我去想想办法,江公子请静候消息便是。”

    江云听得一愣,随即惊喜道:“清漓公子你是说,你有这蛟骨膏?”

    清漓道:“蛟骨膏我没有,但我一位朋友也许有的,我去求求他,至于能不能求得,我也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就是。”

    江云听了一阵惊喜,原本只是想从对方口中打听一下蛟骨膏的消息,本也没抱什么指望,却没想到,对方口中透露的意思,竟然能够求得这蛟骨膏。

    他当即起身郑重行了一个大礼道:“还请清漓公子务必帮忙,求得这蛟骨膏,在下感激不尽。”

    清漓再次保证道:“江公子放心,我说了,我会尽力帮你这个忙的。”

    江云心中欢喜不胜,又连连谢过不已。

    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江云起身告辞,清漓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叫他过些天后再来等消息,在江云下楼离去不久,他也径自起身下楼走了。

    接下来几天,果然在清风楼中,再也没有见到这位清漓公子的身影,不少怀揣着诗作而来的学子都失望而回。

    有人开始传闻,这位来历神秘的翩翩少年已经离开了此地,从此一去不复返了,也有人怀疑此人的身份,信誓旦旦说,这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招摇撞骗一番之后,在东窗事发前就匆匆逃走了。

    更有人站出来,信誓旦旦说,曾经被此人骗去不少钱财之后,这种说法还颇有市场。这样的说法传入江云耳中,起先全然不信,但后来也不免有些犯起嘀咕来,毕竟仔细一想,那人身上确实存有颇多疑点,以至于他也渐渐开始怀疑,对方这一去之后,还会不会出现,会不会真的给自己带来疗伤奇药蛟骨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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