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少年大将军TXT下载少年大将军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少年大将军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少爷,有人找

    倘若真要有人欲图不轨,凭着杂五这般的小鱼小虾,大概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过李落念头只是一转,随即释然,章泽柳没轻没重,只知道吃喝玩乐,章荣政可是一只老狐狸,李落想到的章荣政也能想得到,说不定自己和杂五入府早就落在冢宰府布下的暗桩眼里了,不过章荣政就算知道,定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见。

    到了书房前,房中亮着灯火,有人影晃动,还有人语声:“差不多了吧,你也倦了吧,要不先睡,明个再写?”

    惫懒赖皮,一听就是章泽柳的声音。

    李落向杂五投去询问的眼神,杂五捂着嘴偷笑,低声说道:“一定是夫人逼着少爷用功呢。”

    果然,章泽柳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轻柔女声,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娇喝道:“不行,抄不完三遍不许睡,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再睡觉。”

    “啊!那要写到什么时候……”

    “谁让你白天不用功,那就晚上补回来,一个字也不许错,快写!”

    杂五乐不可支,冲着李落挤眉弄眼。李落颇是感慨,遥想章泽柳的惨状,想起了一句古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当初偷的懒,如今连本带利都得还回来。

    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大概是章泽柳在奋笔疾书,不过仅仅维持了不到数息工夫,就听章泽柳叫苦道:“怎么这么难写,考功名的书呆子都疯了么!”

    “有什么难写的,我看你就是懒,这本书通篇只有一千七百个字,我倒着都能背出来。”

    “那是你,我怎么能行……”章泽柳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收了声,约莫是被杨柳烟的眼神将嘴边的话吓了回去。

    “要不你先去歇着,我自己写,保证抄三遍,一个字都不少。”章泽柳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我去睡了,你好找人替你写,是么?”

    章泽柳啊了一声,似是嘟囔了几句,听不真切,不过显然是被杨柳烟揭穿了心里的盘算。

    “柳烟,你这样容易动了胎气啊。”章泽柳小心翼翼的劝道。

    “知道就好,你什么时候写完,我什么时候去睡,写不完,你不许睡,我也不睡。”杨柳烟斩钉截铁的回道。

    此刻,章泽柳脸上的神情定是很精彩,李落唇边含笑,似有缅怀,又有失落,百感交集。

    “要说读书,我和于英都不是这块料子,承宁还能拽上几句文绉绉的诗词,要说读书读的最好的还是老四,啧啧,他要是考功名,一定能中状元。”

    “是么。”杨柳烟淡淡的回了一句。

    “是啊,”章泽柳好不容易分散了杨柳烟的心思,连忙接道,“老四回卓城了,我本来想去他府上找他,结果刚到藏龙巷子,那人山人海,简直比庙会上的人还多,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都是各司权臣,要不就是王公贵族,嘿,真是威风的很。”章泽柳一副一荣俱荣的嘴脸道。

    “他是他,你是你,我又不求你像他一样。”

    李落一滞,一股异样思绪涌上心头,他只是他,终究不会是你,守着自己的幸福,又何必苦苦放不下那缕曾经的心伤,难道说自己的幸福往往都只是在别人眼中,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李落洒然一笑,该放开还是要放开的,无论如何,总还有一个相信自己的人在等着。

    李落轻咳一声,杂五知机的点了点头,小心的扬声唤道:“少爷。”

    “谁!?不知道我正忙着呢么!”说完之后,章泽柳这才装模作样的喝问道,“什么事?”

    杂五呲呲牙,李落大摇其头,演的这么拙劣,生怕杨柳烟看不出来么。

    “少爷,有人找。”

    “大晚上的找什么找,都不睡觉吗?不见!”接着,章泽柳又问了一句,“谁找我?”

    李落着实无奈,实在是太没出息了,就听杨柳烟冷哼一声,章泽柳急忙一转话锋,义正言辞的说道:“谁找也不见,明个再说。”

    李落朗笑一声道:“见你一面比见我一面难多了。”

    屋中一静,房门蓦然大开,章泽柳扑了出来,喜出望外的叫道:“老四,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李落笑道。

    章泽柳一把抱住李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李落知道,章泽柳见到自己高兴只占了半成,余下的九成九大概是因为终于不用再抄书了。

    “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章泽柳埋怨道。

    “告诉了,怕你不见我。”李落取笑道。

    章泽柳瞪了杂五一眼,杂五缩了缩脖子,躲到了李落身后。

    “几时来的?”

    “约莫是你要抄书三遍的时候。”

    章泽柳老脸一红,嘿嘿一笑,拉着李落就往书房走。一转身,就见杨柳烟俏生生的站在屋门前,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绒衣,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李落,恍惚间,仿佛在杨柳烟的身边多了一株开满花的海棠。

    李落神情不变,颔首一礼道:“杨姑娘安好。”

    杨柳烟盈盈一礼,柔声说道:“王爷,你们进来吧。”

    章泽柳揽着李落进了书房,生怕李落跑了,进来之后看着杨柳烟小心问道:“玄楼来了,你看……”

    杨柳烟白了章泽柳一眼,无奈摇头道:“不写了。”

    章泽柳嘿嘿直乐,攥着李落的手愈加紧了。

    “明日写六遍。”

    章泽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垂头丧气的叹息道:“六遍就六遍。”

    杨柳烟忍着笑,嘴角却已微微扬了起来。李落看看章泽柳,又瞧瞧杨柳烟,目光不着痕迹的划过杨柳烟尚还平坦的小腹,伸手拍了拍章泽柳肩头,笑道:“恭喜你了,来的匆忙,不曾备上贺礼,赶明补上。”

    章泽柳一愣,转头看着杨柳烟,杨柳烟俏脸生霞,狠狠的瞪了章泽柳一眼,章泽柳这才明白过来,很有些难为情,连忙拉着李落坐下。杨柳烟刚要沏茶,章泽柳见状一把抢了过来,做着以前从未做过的事,那还有当年那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心结

    “还要多亏你留下的几剂药方,要不然柳烟的身子也不会好起来。”章泽柳由衷谢道。

    “有福之人自有天眷,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玄楼,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再留三两天吧。”

    “这么急?又要去哪?”

    “北府。”

    章泽柳一愣,定定的看着李落,莫名的有些心疼,许久不见,李落的白发又多了。

    章泽柳看了看李落,再看了看杨柳烟,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事我不懂……”

    李落朗声笑道:“我的事你不懂,你的事我未必懂,知道该懂的事就好。”

    章泽柳一扫眉宇间的忧愁,大笑道:“说得好,想当初还不是我带着你去见识月下春江的景色。”

    杨柳烟哼了一声道:“很出息么?”

    章泽柳哈哈大笑,很高兴的说道:“你等着,我去取酒来,陪我喝上一杯,不醉不归。”说罢,急忙看着杨柳烟的脸色。

    杨柳烟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要喝酒,看我做什么?”

    章泽柳大喜过望,就要取酒过来,李落劝阻道:“我只是来看看你,片刻就走,别忙了。”

    章泽柳执意不允,自顾离了书房,千叮万嘱,定要李落留下来喝上一杯。

    李落拦不住,只好目送章泽柳离开书房。书房中安静了下来,杨柳烟脸上浮现出两抹酡红,格外的动人。

    “泽柳心结还是没有解啊。”李落吐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份沉默。

    “那王爷的心结呢?”

    李落一怔,避开杨柳烟的目光,沉默少顷,坦然回道:“解了。”

    杨柳烟看着李落,轻笑道:“我以为王爷会说没有心结呢。”

    李落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我的心结却还没有解。”

    李落心头一跳,惊讶的看着杨柳烟,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问一句为什么。我知道如今我已为人妇,有些话不该讲,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当初你会娶凌依依?为什么你总是离我那么远?是因为我体弱多病,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曾喜欢过我,只是我一厢情愿?”

    李落张了张嘴,灯火陆离,轻轻柔柔,灯下看玉人,玉人如花,花如醉。

    章泽柳拎着两坛青州从事踏进书房,桌前只有杨柳烟一人,章泽柳惊咦了一声,四下张望了一眼,没有李落的踪迹。

    “玄楼呢?”

    “走了。”

    “走了!?”章泽柳有点气急败坏,说好的喝一杯,竟然溜了,那接下来这书是抄还是不抄。

    “嗯,他说只是来看看我们,没有别的事,既然一切都好,他也就不留了。”

    “嘿,玄楼这是血里有风,注定一生漂泊不定啊。”

    杨柳烟一怔,如果李落注定四海漂泊,那么自己就成不了李落身边的那个人。

    “柳烟,你看这酒……”章泽柳讪讪一笑,扬了扬手中的两坛好酒。

    “我陪你喝。”

    “啊……你,你,你陪我……”章泽柳瞠目结舌,险些咬了舌头。

    “怎么,不愿?”

    “没,没有,怎么会。”章泽柳大喜过望,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以示感激涕零的心思了,转即又摇头道,“不行的,你有身孕,不能喝酒!”

    “想什么呢。”杨柳烟白了章泽柳一眼,道,“我帮你斟酒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章泽柳还待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几句,便听杨柳烟不耐烦的喝道:“不喝就算了。”

    “喝喝喝,娘子斟酒,为夫定要仔细品尝一番。”章泽柳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书还抄不抄了?”

    “明个再抄吧。”

    “得嘞,全凭娘子吩咐,明个我抄六遍。”

    “不用了,还是三遍吧,六遍的确难为你了。”

    章泽柳喜从天降,高兴的手舞足蹈。杨柳烟面带轻笑,静静的看着宛若孩童般开心雀跃的章泽柳,温柔的替章泽柳斟了一杯酒,又再向空着的酒杯中也倒上酒,轻轻放在桌旁。

    人虽然已经走了,这杯酒就当他已经喝了吧。

    巷子前安静了许多,至少没了那些车辇和轿子,不过还有人影晃动,不知道是谁家府里的小厮坐在道旁的台阶上,困倦的打着哈欠,没有递上拜帖,只怕这一夜都要守在弃名楼前了。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巷子深处有什么奇珍异宝,引得众人流连忘返。

    李落看罢摇了摇头,既然愿等,那便等吧。李落拉了拉衣衫,遮住半边面容,闲庭信步般向弃名楼走去,施展的却是得自李缘夕真传的身法,于千人身边过,片叶不沾身,当年凭借此精绝诡异的身法可进出草海兵营,单是一个小小巷子,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走出百步,弃名楼府门已然不远了,忽地,从一旁松树后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位兄台请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落眉头轻轻一皱,此前已察觉树后有人,内劲气息晦涩难明,似乎身具什么旁门左道的内功心法,颇是诡异。李落原以为只是谁家的侍卫高手,没曾想竟然出声拦住了自己。

    李落脚下一顿,扭头看了过去。苍松古劲,将说话之人的身躯整个笼罩了进去,看不清面容,不过李落却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好像树后的这个人像死人多过像一个活人。

    “你是?”

    “草民姓任。”

    李落心中一动,自称草民,那便是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又是姓任,所遇人中姓任的人不多,和自己有关联的更少,除了一人之外再没有旁人了。

    说罢,树后之人似乎怕李落不信,微微踏出半步,借着府前火光,一张略微带些邪气的脸赫然出现在李落眼前,眉宇之间依稀有些熟悉,恰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你认得我?”

    “草民年前到了卓城,去过巡检司衙门才知道王爷身在北府,随即转道北上,刚过秦州,又听到蜀州的事,这才又赶回卓城,此前在这里已经守了十天了。”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李落略一沉吟。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前朝古墓

    和声说道:“你随我入府再说。”

    男子没有动,沉默不语。

    李落眉梢一扬,诧异问道:“不便入府?”

    “嗯,草民要说的话不便入第三人耳,草民与王爷相见也不便入第三个人的眼睛。”男子低沉应道。

    李落甚是惊讶,不过看男子的模样并非是故弄玄虚,略一沉吟,洒然回道:“好,那就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罢当先去了一处树荫罩下的暗处。

    这里原有一座石坛,三尺高,春夏时长些花草,到了这个季节花草早已干枯,一览无余藏不了人,而且视野开阔,如果有人靠近,必然逃不过两个大活人的眼睛。

    男子见李落行事洒脱,固然是艺高人胆大,不过眼中也微微露出敬意,随即跟了过去,左右打量了一眼,确信没有人留意之后才抱拳一礼,沉声说道:“草民任重,字道远,家父任远衫,与王爷有香火之缘,王爷的模样就是数年前家父告诉草民的。”

    李落点了点头,和声回道:“不错,我与令尊确有香火之情,他还好么?”

    “家父亡故已经半年多了。”

    李落一怔,惊愕数息,沉声回道:“是否与我有关?”

    任重看了李落一眼,垂目回道:“王爷与家父之间的事草民不便妄言,不过家父半生所为难登大雅之堂,有损阴德,依家父所说,为王爷办事便是赎罪了。”

    “多谢令尊厚爱。”李落诚颜一礼,道,“我眼下未必有时间亲身前往悼唁,不过日后定有余暇。任前辈因我身故,我不会坐视不理,有什么事我能做的,你但说无妨。”

    “草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告诉王爷家父身故的消息,而是家父有三句话命草民一定要当面转告王爷。”

    “什么话?”

    “其一,王爷当日猜到的虽不中但也不远了。”

    李落脸色微变,嗯了一声,虽说早有预料,但亲耳听闻之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其二,家父命草民带王爷去一个地方。”

    “哪里?”

    “漳州。”

    “南府漳州?有何缘故?”

    “漳州地处偏远,一向以穷山恶水著称,向来很少有人留意,不过最近漳州倒是出了一桩不小的事,在漳州含苍府境内发现了一处前朝古墓,据说是数百年前的墓葬。消息一经传出,引了不少江湖上左道九流的盗贼前往,家父也去过一次,就是这一次家父中了招,救上来的时候身中剧毒,昏迷了一月有余,草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父仙去。临死之前,家父回光返照,清醒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只留下了这三句话。”

    李落沉默不语,似是在分辨什么,又似只是在惋惜任远衫为了当年与李落一诺,不惜以身殉道的忠烈。

    “还有一句话是什么?”

    “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他们是谁?”

    任重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令尊可有从古墓中带回来什么信物?”

    “没有,家父在这一行里还算有些名声,当日一同下墓的共有十三人,除了家父,其余十二个人都全身而退,唯有家父中了毒,昏迷不醒,我猜……”任重忽地抿嘴不语,原本邪气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狠厉神色。

    “是同行中人下的毒?”

    “有这个可能,事发之日草民并不在漳州,等赶到的时候家父已经神志不清了,草民仔细推敲过跟随家父下墓的人,这些人都是家父这些年同生共死的伙计,谁都有下手的机会。”

    李落一愣,疑惑不解道:“既然是同生共死,应该不会轻易在背后暗下杀手吧?”

    “王爷有所不知,这一行的人时常和死人打交道,死气多,活气少,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凡事利字当头,讲义气的不多,能顺手救一把也有,但杀人越货、背信弃义的更多,一旦下了地,活人也要变成鬼。”

    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隔行如隔山,比之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这些旁门左道果然要诡秘许多。

    “家父叮嘱刻不容缓,草民匆忙安葬家父遗骨之后便即赶往卓城,一路乔装易容,这才见到王爷一面。”

    “很急?”

    任重沉吟良久,没敢轻易回答,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草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急迫,但从小到大,哪怕早年间家父被绿林高手围捕,草民幼弟被擒不知所踪的时候,都没见过家父像当时那样凝重和惶急。”

    李落陷入沉思,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让李落有些措手不及,如今一身的是非事,想要抛开不理,着实不容易。

    “如果我去不了,可否派人与任公子同行?”

    “不行。”任重断然回绝,歉然回道,“家父遗嘱,此事若非王爷亲临,不许多一人知晓。”

    “那你知道我和令尊要找什么么?换言之,任公子带我进了古墓,可知道该去哪里找?”

    任重落寞回道:“不瞒王爷,草民不做这种营生已经有好几年了,家父一心想金盆洗手,王爷的令谕是家父最后的一件心事,之前家父已严令草民不许再染指死人之物,这一次,家父是真的逼到了绝路,要不然不会破誓命草民带王爷入墓。至于入墓之后,家父毕生所学都已传于草民,不敢说青出于蓝,但家父能找到的东西,草民一样找得到。”

    李落点了点头,沉吟少顷,平声回道:“这件事兹事体大,我虽然只是一人,但牵连甚广,此事容我思量一夜,明日答复你。任公子可有栖身的地方?”

    “有。”任重说了一家客栈的名字,道,“草民等王爷到明日辰时,如果王爷不来,草民要先行一步离开卓城,日后王爷若是改了主意,可到掖州果郡麒麟盘口的谭家老店来找我,这枚古钱便是信物,亮出古钱,自会有人找王爷的。”说话间,任重从怀中取出一枚古钱,锈迹斑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担不起的事

    坑坑洼洼的很是不起眼,入手倒是沉重,比寻常钱币要沉不少。

    任重走的很干脆,待李落接过古钱之后,任重便即一礼,悄然离开了巷子。

    李落攥着掌中古钱,许久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恍惚间有了一丝明悟,只怕任远衫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临院里,殷莫淮还没有睡,清香袅袅,一扫往日的倦怠,静静的听着李落说话。

    当年木括残城地底的九宫阵法,武陵山仙人峰下的诡异地宫,东海那些神乎其技的鬼船壁画和连山这个名字,深邃悠远的蜀州唐家,朝木山顶的万梅园和仓央嘉禾口中所说的神话传说,与鬼船那本书中的苍凛一族不谋而合。最南端,隐秘的夜霜镇和神秘万分的虞家小青,最北端,先是往生崖下沉睡千年的黑山大狱,再是鹿野那伽外生死相依的明和暗,这一切仿佛透出了什么东西的一鳞半爪,又好像都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琐碎事,纷纷扰扰。

    李落一口气将这些话全说了出来,有些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殷莫淮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原来也有王爷担不起的事。”

    “我本就是一介凡人……”忽地,李落一顿,数息沉默,眼中精芒连闪,缓缓问道,“殷先生是否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殷莫淮莞尔,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我本想猜猜,王爷会在什么时候告诉我。”

    李落张了张口,无奈的笑了笑,慨然一叹,颇有点人赃并获的赧然。

    “本无一物,何来尘埃?王爷不必往心里去,没有告诉我,我就当王爷是担心我心力不济的缘故。”

    “是冷少侠告诉你的?”

    “这一点冷冰与王爷大不相同,在他看来,若是担不起,只是我没有这个资格,至于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他可从来没有在意过。”殷莫淮哈哈笑道。

    “这件事除了身在其中的人,就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王爷觉得它会是什么?”

    李落沉默良久,沉声回道:“我不知道,也不敢猜。”

    殷莫淮少有的露出凝重神色,仔细看了看李落的神情,轻声说道:“让你猜都不敢猜的事很少吧?”

    “只此一件。”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没有过多的言语,彼此之间该想到的都已经想到,或者想过了,就连草海异变,或许也不是草海群豪一时的心血来潮。

    “你该去一趟漳州。”

    “什么?”

    殷莫淮眼中有异芒闪过,似笑非笑,平静说道:“王爷不觉得很有意思么?换句话说眼前的层层迷雾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看来很有趣,如果可以,我是想去漳州看一看的。”

    李落暗自诽谤,眼前这些云山雾里的迷障不单乏味,而且凶险,任李落怎么看也瞧不出一个有趣的地方来。

    “我告诉先生任远衫一事就已经失信于人,倘若先生还要同去,怕是不妥。”

    殷莫淮打了个哈哈,淡淡回道:“我还没到漳州恐怕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殷莫淮容颜一整,清冷说道,“前路迷雾重重,如果窥不见端倪,日后必有祸端。”

    “北府……”

    “北府有云无雁在,胜过定北军不知多少,而且你我总将沈先生丢在贯南大营也不是办法啊,也该让老先生出出力了。”

    李落瞥了殷莫淮一眼,殷莫淮一脸的理所应当,啧了啧舌,慢条斯理的添着香。

    “殷先生想让我去一趟?”

    “王爷若不想去,告诉我做什么?”殷莫淮反问道。

    李落轻笑一声,告辞离去。

    城南,莲香客栈。

    这是卓城里数以千百计客栈中的一个,清净雅致,不出尘,也不俗气,恰到好处。

    李落来的时候客栈前不知何故围了很多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官府中人在场,大声呵斥着什么。客栈前一个形似掌柜的中年人和几个瑟瑟发抖的客栈伙计茫然无措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府中人,面如死灰,浑浑噩噩的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李落心中一沉,认出客栈中进出官吏的官服,这是卓城府尹衙门刑捕房的官差,刑捕房来人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这家客栈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的阵仗,非死即残。

    前天夜里任重才刚刚说了这家客栈的名字,几个时辰就出了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李落脸色微变,快步走了过去,这个时候来不及再隐藏身份,若是迟了,有什么遗留的蛛丝马迹也会被藏身暗处的人所掩盖。

    分开人群,李落疾步而入,门前的刑捕眼睛一瞪,喝道:“闲杂人等退开!”说罢,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刀柄。

    李落闻声一顿,亮了一块腰牌,正是中书省的中书令,平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刑捕接过腰牌,虽然不知道这块令牌有什么来头,但中书省的印记做不了假,至少说明眼前男子同样也是官府中人。不过中书省倒还管不到刑捕房的头上,要是大理司那就不一样了。只是中书省管不了刑捕房,却管得了府尹衙门,这名刑捕也不敢怠慢,归还令牌之后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原来是中书省的上差,得罪了,有人报官,客栈里死人了。”

    李落双目一紧,沉喝道:“死的是什么人?”

    刑捕警惕的看着李落问道:“中书省什么时候操心起刑律的事了?”

    官场之道,都得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个时候别说一个持中书省令牌的官差,就算凌疏桐亲临也不能越俎代庖,只要不是太过分,出了事自然有大理司顶着,而且此刻明显还是李落理亏。

    李落当然明白这些官场的规矩,闻言也没有异色,平声说道:“或许我见过死者,可否容我进去看一看?”

    刑捕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打量李落,斟酌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都是同僚,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小六,过来守着,闲人勿进,还有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乙字三号房

    刑捕指着客栈掌柜几人寒声喝道。

    一名机灵的捕快应了一声,将客栈掌柜伙计赶进了客栈看管起来,虎视眈眈的守在客栈门前。

    刑捕作势请李落先行一步,李落没有异色,坦然入内。刑捕眼中异芒一闪,跟了进去。

    大甘的官场向来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规矩,倾轧异己,党同伐异是常事,貌合神离亦是家常便饭,倘若中书省的官吏牵扯命案之中,被刑捕一方抓着把柄,这其中大有做文章的门道。

    不过这一次,卓城府尹门下的刑捕房捕快注定要看走眼了。

    客房在二楼,乙字三号房,门口守着一名捕快,仵作和刑捕房捕头过来之前谁也不能靠近。

    “就在这里看吧,严大人来之前最好别动这里的任何东西。”刑捕沉声说道,在房门前拦住李落。

    李落哦了一声,望向里屋。房中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客房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面朝上,脸色青黑发紫,好似上了妆的戏子扮成的鬼脸,望之可怖,胸口不见起伏,已是一具死尸。

    李落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躺在地上的尸首虽然脸色可怖,但容颜清晰可辨,正是昨夜与李落有过一面之缘的任重。

    刑捕听到李落吸气,莫测高深的淡淡一笑,复又神情冷幽道:“阁下认得此人?”

    “见过。”

    “他是谁?”刑捕呼吸一重,急切问道。

    “故人之子,昨夜才与我见过一面。”李落脸色凝重,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刑捕刚要说话,就听堂下有人大声叫道:“围起来,客栈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走,都给本官扣了。曹怆,带人把外面的闲杂人等都轰走,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嘈杂的叫喊声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沿楼而上,直奔出事的乙字三号房而来。

    刑捕急忙迎了上去,恭声候命道:“严头,这边。”

    李落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转角处走上来一个彪形大汉,膀大腰圆,看起来虎虎生风,只是一双三角眼差了点,但见阴鸷戾气,少见正气凛然。

    刑捕口中的严大人也看到了房门前的李落,一愣神,喝道:“你是什么人?”

    刑捕急忙回道:“严头,昨夜他见过死者。”

    大汉爆了一句粗口,瞪了刑捕一眼,冷喝道:“来人,拿了!”

    刑捕一惊,急忙俯身在大汉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汉一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是中书省的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得罪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你是……严行宽?”李落不答反问道。

    “大胆,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大汉身后几个捕快厉声喝道,严行宽眉头一皱,眼中疑色一闪即逝,眼前男子神情平静,一点也没有卷入凶案之中的惊慌,有凝重之色,却无惊惧之意,镇定自若,来头怕是不小。

    严行宽久在官场,多少有些眼力,随即扬了扬手,阻住身后众人呵斥,淡淡说道:“不错,本捕正是卓城府尹衙门刑捕房总捕严行宽。”

    李落哦了一声,平声说道:“查案吧。”

    严行宽一滞,好大的口气,不过一时间拿不准李落是什么来头,不好翻脸,倘若真是中书省的重臣,就算占了理,单单一个以下犯上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严行宽闷哼一声,眼中有厉色闪过,冷冷的盯了李落一眼,径直走向客房。与李落错身而过时,严行宽冷声说道:“阁下既然昨夜见过死者,那就录了口供再走。”

    李落不置可否,安静站在客房门口,身后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捕快一左一右挡着李落去路,如果不是中书省的令牌,李落俨然已是阶下囚。

    “让让,让让,让老朽进去。”就在严行宽过来之后不久,一个年过半百的瘦小老头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擦着汗,气喘吁吁,看到地上的死尸眼睛一亮,有一种怪异的痴迷,一个纵身就扑上前去。

    一众捕快见怪不怪,除了严行宽几人外,倒是对这老头颇有敬意,颔首示礼,口呼蒋老。

    蒋姓老者充耳不闻,一门心思全在这尸体上,不时用针刺刺这里,又再摸摸那里,连连摇头,似乎颇有不解之处,偶尔有惊呼之声,转即又陷入沉思,口中念念有词,心绪起伏之大,决计不像个正常人的模样。

    “蒋老,怎么样,看出死因了没有?”严行宽收起了狂傲之色,俯身在老头耳边轻声问道。

    蒋姓老者没有回答,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死尸的脸色,脸皱成了一团,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悬而未断。

    严行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重重的咳了一声,将老头惊醒过来。蒋姓老者一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黑脸,吓了一跳,鬼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看清这张脸的主人,连忙作揖道:“严捕头,你也在啊。”

    严行宽脸色更黑,感情这老头进屋之后就只看到地上的死尸,没看到屋子里的活人。

    严行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喝道:“怎么样?”

    蒋姓老者定了定神,瞧了瞧地上的尸首,苦恼说道:“这不对啊,说不通,看着像是中毒,但毒没有入喉,这怎么能毒死人?身上看不到有别的伤痕,这这这,太奇怪了……”

    “封住颈间穴道,以毒攻入耳鼻,中毒者神智清醒,但所遭痛楚是寻常中毒的千百倍,耳能听,口能言,却动弹不得,至死脸上的面容也不会有狰狞异样,他不是被毒死的,是活活疼死的。”门口传来李落清冷的声音。

    蒋姓老者一愣,猛然一拍大腿,叫道:“不错,就是这个死法。”

    屋中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房门前的李落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任重尸身,眼中有风云变幻,时聚时散。

    “你是怎么知道的?”严行宽眼中一寒,厉声喝问道。

    “这不是江湖仇杀,是刑讯逼供的手段,施术者是个中高手。”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只查凶手

    严行宽眼孔微微收紧,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隐隐有些燥热。中书省的人,见过死者,又认得杀人的手段,这背后怕是另有隐情。

    “谁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

    带着李落入内的刑捕看了严行宽一眼,严行宽略一沉吟,轻轻点了点头。刑捕轻咳一声,道:“是客栈的伙计,死者昨夜回来的晚,进客房前特意叮嘱小二今日卯时准备饭菜,据说是要早起赶路。卯时刚到,小二端了饭菜叫门,没人应,刚要离开就听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小二随即推门,门没有上锁,进去一看就见着躺在地上的死尸,这才报了官。”

    “回来的晚?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客栈?”

    “差不多子时前后。”

    李落轻轻咦了一声,昨夜与任重分别之时还不到戌时,这家客栈虽在城南,但离城东更近些,任重在卓城已有十余日,迷路多半不可能,不该这么晚才回到客栈,莫非他与李落辞别之后还去了别的地方。

    “阁下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昨日不到戌时。”李落凝神思索,离开弃名楼之后任重又去了哪里,这几个时辰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客栈小二听到的响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好巧不巧的就在送饭的时候尸身倒地,是巧合,还是说有人故意如此。如果不是巧合,那便是个示威,难道会是任远衫口中所说的他们下的手?他们又想从任重口中逼问出什么?

    云雾萦绕,李落蓦然想起,如果说任重的行踪早已被人识破,那为何偏偏要在见过自己之后才有人下此毒手,这么算来,行凶者的目的应该不是任重,而是李落。

    究竟任远衫在漳州的古墓中看到了什么,还是说这本就是一个连任远衫也骗过的局,在等着李落自投罗网。

    如果发生的这些事不是有人刻意算计,任远衫已死,任重也被人暗害,诸般迹象表明任远衫看到的东西应该就是暗中人不愿李落得知的真相。

    “还有什么线索?”李落问了一声。

    严行宽显然有些不满李落在这里发号施令,脸色有些阴沉,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搜!”

    一众捕快亮起一双招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和任何的蛛丝马迹,外人在场,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得让中书省挑不出刺来。

    “咦,这是什么?”一个捕快捧着桌旁的木椅惊疑问道。

    严行宽凑上前去,木椅底下有几道凌乱的划痕,看起来刚刻上去不久。严行宽眯着眼睛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那个捕快沿着痕迹的方向一笔一划的临摹了一遍,同样也是一头雾水的不解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严行宽瞪了发现痕迹的捕快一眼,骂了一句,兴许只是个与此案无关的划痕罢了,白费功夫不说,大惊小怪丢人现眼。

    严行宽没有在意,李落的瞳孔却收紧了三分,呼了一口气,平声说道:“严捕头。”

    严行宽回头看着李落,颇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了?”

    “派人去往大理司一趟,传我口谕,命大理司彻查此案。”

    严行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神巨震,在大甘,单凭口谕就能让大理司出动的人屈指可数,像这么年轻的,似乎、好像,就只有一个。

    “尊驾是?”

    “李落。”

    严行宽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咧了咧嘴,好一会才挤出王爷两个字。

    李落没有在意屋中诸人震惊恐惧的神情,清朗说道:“此案十有**与我有关联,不过人不是我杀的,他该叫任重,但我不知道名字真假,昨夜只是匆匆一面。你们封锁现场,客栈内外好生盘查,切记莫要扰民。”

    “属下谨遵王爷之命。”

    “还有告诉大理司,只查凶手,莫追凶案。”

    严行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李落的意思是只要找到凶手就好,至于凶手因何杀人能不知道最好别知道。

    “属下明白,属下定将凶徒缉拿归案,交予王爷发落。”严行宽斩钉截铁的应道。

    李落点了点头,温声回道:“尽力而为,凶手下手狠辣,艺业不凡,你们自己也要当心。”

    严行宽感激涕零,一副感动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难得的让李落紧皱的眉头稍稍解开了一丝。

    没有等大理司的差役赶过来,李落先一步回了弃名楼。

    从捕快临摹的痕迹里李落认出了这个字,是一个人在极端绝望恐惧中写下来的一个快字。

    任重临死前写下这个快字,虽然没有明证,但李落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个字就是写给自己的看的。

    摸了摸袖口里的古钱,李落眼中寒意张弛数变,这趟漳州之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哪怕是个圈套,也要顺藤摸瓜,找出背后行凶之人。

    有一件事李落没有向刑捕房的捕快说起,昨夜李落实则已暗中派了牧天狼暗部两名高手前往莲香客栈,一来探一探任重的虚实,二来李落也有保护任重的心思。任远衫已经亡故,倘若这身下遗子再出点什么闪失,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但是到了此刻,两名暗部高手行踪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影子的生死是常事,但这里是守卫森严,戒备重重的卓城。青天朗日,李落却似坠入冰窖,寒意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到了弃名楼,李落没有理会登门拜会的朝臣百官,径直去了后院。谷梁泪看见李落的时候吓了一跳,眼前的李落容貌虽然正常,但眼中愁云密布,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王爷,你怎么了?”

    “谷梁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谷梁泪上前拉着李落衣袖,让李落坐下说话。

    “我想从你门下借两个人。”

    “好。”谷梁泪没有问情由,一口应了下来,有些心疼的看着李落。

    李落心中一暖,莫名间心绪缓了三分,吐了一口浊气。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又失踪了

    沉声说道:“这两个人除了武功不弱之外,最好是少有露面,而且对你不会变心的那种。”

    “不能让你麾下的将士去么?”

    “不能。”李落想了想,回言道,“与信任无关,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面纱下的谷梁泪似乎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王爷这是又要走了?”

    “嗯,等不得,已经有人死了。”

    “我能问问王爷要去哪里么?”

    李落没有迟疑,沉声回道:“漳州。”

    谷梁泪沉默片刻,起身说道:“你等我。”

    一盏茶的工夫,谷梁泪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相貌冷峻的女子,不苟言笑,入屋之后抱拳一礼,淡淡的唤了一声二公子。

    李落回了一礼,仔细看了看,果然有些面生,依稀好像就见过一两次。

    “她名风狸,是忠心可用之才。”

    李落没有多问什么,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还有一个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谷梁泪轻笑道。

    李落一怔,随即恍然,连连摇头,断喝道:“不行,我要去的地方敌我不明,眼下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你去了会有危险。”

    “你去得,我便去不得么?”谷梁泪悠悠说道,“我的武功比起你这位名扬天下的定天王也不会差太多吧,而且我的相貌极少有人见过,稍作乔装,更不会有人认得。”

    “那也不行。”李落执意就是不允。

    “不让我去,王爷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行就是不行,就算没有理由我也不会让你去的。”李落很是倔强的喝道。

    谷梁泪笑了起来,柔声说道:“你不让我去,虽是蛮不讲理,不过我很开心呢,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外历经生死,我只能在卓城枯守期盼的滋味?我是人,并非草木,岂能无情。王爷啊,你莫要太自私了。”

    “我……”

    “难道不是么?你总让天下人负你,你却不负天下人,时日久了,旁人见你多半会很压抑窒息的。我如此,你军中的将士也是如此,有时候想想,王爷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李落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了,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便替你拿主意,风狸,你去收拾行装,随我和王爷出门一趟。”

    “是,二小姐。”风狸领命应了一声,自顾离去,却不见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屋中只剩李落和谷梁泪,看着李落犹自忿忿不平的模样,谷梁泪忍俊不禁,用手轻轻点了点李落额头。李落没有躲闪,定定的看着这根葱白玉指,想起这根手指下施展出玉手点将时那般鬼神难挡其锋的锐利,心神恍惚,一如年少时。

    三日后,卓城才传开李落失踪的消息,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一同不见踪影的还有谷梁泪。消息一经传开,闹得朝野震动,就连久不理朝政的万隆帝都惊动了,数度传旨,追问李落行踪,只是巡检司枢密院却都是一问三不知,气得万隆帝龙颜大怒,偏生又无可奈何。

    古怪的是北府牧天狼与巡检司上下却没有因为李落突然失踪而有什么异常,政务通达,不见群龙无首的慌乱,诸事有条不紊。到了这个时候,朝野内外的权臣豪族更加笃定李落身后另有高人相助,正是因为如此,李落才能放心的离开卓城,不告而别。

    李落自然不知道这些天里章荣政和杨万里焦头烂额的模样,有时一天里差不多要进三两趟皇宫,小心的陪着万隆帝的怒火,怎一个辛苦了得。

    任重留下一个快字,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李落都耽搁不得,乔装离开卓城之后,三人快马赶往掖州果郡。前去漳州之前,李落决意先去任重当日所说的谭家老店看看,左道九流的营生李落并不熟悉,谷梁泪也知之甚少,此去漳州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翟廖语或者姑苏小娘,但眼下李落还不想让旁人知晓这件事,只能出此下策,盼着这个谭家老店里另有乾坤,看在古钱信物的面子上能出手相助。

    三人离开卓城急赶了七八日,一天夜里在一所破祠堂中歇宿。李落睡到半夜,好几次均为噩梦所缠,昏昏沉沉中好似看到了许许多多模糊的画面,有人有鬼,还有火光和满天飞雪,极是杂乱,忽听得一缕微声钻入耳中,有人在叫:“王爷!”李落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醒了过来,只听得谷梁泪的声音道:“你到外面来,我有话说。”

    李落忙即坐起,走到祠堂外,只见谷梁泪坐在石级上,双手支颐,望着白云中半现的月亮。李落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坐。夜深人静,四下里半点声息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谷梁泪道:“你还在想漳州的事?”

    李落回道:“是。许多情由,一时让人好生难以明白。”来的路上,李落已将此事前前后后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谷梁泪,谷梁泪听过之后神色凝重,似有忧虑,却不见有太多的震惊和怀疑。

    谷梁泪道:“你担心在漳州埋藏着惊天的秘密?”

    李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总觉得很无力。”

    谷梁泪道:“你怕知道了真相,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么?”

    “嗯。”

    “其实也不难的。”

    李落诧异的看着谷梁泪,谷梁泪微微一笑道:“这个秘密埋藏了千年,王爷知道了,如果的确做不了什么,不妨将它再掩埋起来。要么斟酌利害,将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不过依着王爷的性子,若是真要这么做,想必你也会想方设法一力承担吧。”

    李落怔怔无语,很想问问谷梁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过没有问出口,谷梁泪愿意说自然会说,问了,那就是强人所难。

    “不过这一次王爷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呢,至少有我,还有殷先生在王爷身边。”

    李落张了张口,莫名的鼻子有些发酸。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偷衣服

    月下轻语,却将李落往日的孤寂傲然的外壳轻轻的敲碎了。

    谷梁泪伸手整了整李落衣领,柔声说道:“安心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此去掖州,李落依旧择定州南下,绕过楚州,直奔掖州而去。一路昼夜兼程,很是辛苦,不过三人具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染了些风尘,倒不见有多憔悴。

    终于,掖州在望。

    果郡在掖州颇有些特别,以郡为名,在大甘绝无仅有,比之别州一府之境小些,但要比县境大出许多。果郡盛产瓜果,有几样更是天下闻名,除了果郡别处便不会再有了。其中有一样八角莲子,极是爽口,不过就连秋吉也栽培不出来,唯有夏秋的季节多吃点解解馋。

    此地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入,号称天险之地,水道倒是有两条,只不过水流湍急,快是快些,不过比陆地上要凶险,而且走不了大船,如果不是着急赶路,大多人都会选择陆路进入果郡。所以卓城里果郡的特产瓜果价格不菲,要不是弃名楼里一众姑娘生财有道,单靠李落所剩不多的俸禄,着实吃不了几顿。

    月色当空,果郡的群山远远已经看得见了,果然连绵起伏,一层叠着一层,就像是一道屏障,生生将果郡从掖州割了出去。

    谷梁泪伸鞭指着前面一间农舍,说道:“我去偷几件衣服来,咱们扮成一……两个乡下兄妹吧。”谷梁泪本想说“一对”,话到口边,觉得不对,立即改成了“两个”。

    李落听了出来,这才知道谷梁泪脸皮薄,性子害羞,不敢随便出言说笑,只是微微一笑。谷梁泪正好转过头来,见到李落的笑容,脸上一红,问道:“有什么好笑?”

    李落打趣道:“没什么,我是在想,鲜有见你行走江湖,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还是我来做吧。”

    谷梁泪瞪了李落一眼,呼道:“王爷博学多才,难道也知道梁上君子的技艺?那可真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了。”

    两人说笑着,风狸却是忍不了了,跃下骏马,向那不远处的农舍奔去。

    李落二人见状皆是一愣,脸上不约而同的有些发红,相视一笑,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温柔甜意。

    风狸轻轻跃入墙中,跟着有犬吠之声,但只叫得一声,便没了声息,想来是给风狸踢晕了过去。过了好一会,见她捧着一包衣物奔了出来,回到两人身旁,脸上似笑非笑,神气甚是古怪。

    李落提起几件衣服,月光下看得分明,是农夫和农妇的衣服,尤其那件农妇的衫子十分宽大,镶着白底青花的花边,式样古老,不是年轻农家姑娘或媳妇的衣衫。这些衣物中还有男人的帽子,女装的包头,又有一根旱烟筒。

    这些衣衫,平日里难得一见,想想穿在一个大甘王爷和一个大甘王妃的身上就觉好笑,难怪风狸会露出那样古怪的神色。

    谷梁泪忍不住好笑,当下转到树后,将农妇的衫裙罩在衣衫之上,又将包头包在自己头顶,双手在道旁抓些泥尘,抹在自己脸上,让原本已经易容的面容再添几分俗气,这才勉强遮住那副惊世容颜。也幸亏这农妇的衫裙宽大,将谷梁泪的身姿隐了下去。

    谷梁泪收拾妥当,风狸也穿了一件,她原本就冷峻,少言寡语,穿上衣服之后更显木讷,倒是比谷梁泪更像个寻常村妇。

    谷梁泪换好之后这才帮着李落换上老农的衣衫。李落和她脸颊相距不过数寸,但觉吹气如兰,不由得心中一荡,便想伸手搂住她,只是想到她平日为人端庄恬静,还有个看似不以为意,但却时时竖着耳朵的风狸在,半点亵渎不得,要是冒犯了谷梁泪,惹她生气,有何后果那可难以料想,当即收摄心神,一动也不敢动。

    李落眼神突然显得异样、随又庄重克制之态,谷梁泪都瞧得分明,微笑道:“王爷真是,哎。”伸出手掌,将满掌泥尘往李落脸上抹去。李落闭着眼,只感觉谷梁泪掌心温软柔滑,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抹来抹去,说不出的舒服,只盼她永远别停。

    过了一会,谷梁泪道:“好啦,只要不是有心查看,别人一定认不出来。”

    李落想了想,道:“我头颈中也得抹些尘土才是。”

    谷梁泪笑道:“谁瞧你头颈了?”随即会意,李落是要自己伸手去抚摸他的头颈,随即伸出玉指,在李落额头轻轻点了点,低声说道,“风狸还在,好个没羞没臊的王爷。”回身上马,一声唿哨,缓缓前行,突然间忍不住好笑,轻轻笑出了声。

    李落脸皮发烫,心虚的偷偷打量了风狸一眼,忙不倏转移话题道:“风狸,你是头一回偷衣服吧?给他们留银子了么?”

    风狸绷着脸,淡淡说道:“留了。”说罢一顿,反问道,“二公子难不成以为我以前做过这些鸡鸣狗盗的事?”

    李落讪讪一笑,自讨没趣,风狸平时少言寡语,竟也是个牙尖嘴利不吃亏的主。

    黑夜之中,但听得三匹骏马的马蹄打在官道上,清脆悦耳。李落向外望去,月色如水,泻在一条幽静的官道上,轻烟薄雾,笼罩在道旁树梢,远处景物便看不分明,谷梁泪的背脊也裹在一层薄雾之中。卓州尚寒,掖州其时已算初春了,野草花香忽浓忽淡,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欢畅。李落久未饮酒,此刻情怀,却正如微醺薄醉一般。

    谷梁泪不再催赶骏马,脚程渐渐慢了,行了一程,转了个弯,来到一座大湖之畔。湖旁都是垂柳,圆圆的月影倒映湖中,湖面水波微动,银光闪闪。

    赶了好久的路,三个人停下来歇息片刻,风狸自顾离去,去捡些干柴回来。李落拴上骏马,又是打水,又是取下行囊,忙忙碌碌,却不愿谷梁泪插手。

    谷梁泪面带轻笑,静静的看着李落,月光如练,纵然乔装打扮也掩不住那抹国色天香。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一株海棠

    收拾妥当,风狸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走远了还是故意避开了些,留两人独处。李落和谷梁泪坐在岸边,望着湖水,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李落心想:“若得永远如此,不再见到天下间的腥风血雨,便是叫我富贵满堂,也没这般惬意。”

    谷梁泪道:“你在想什么?”

    李落将适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谷梁泪反转左手,握住了李落右手,轻声说道:“我真的很高兴呢。”

    李落回道:“我也一样。”

    谷梁泪幽幽说道:“当初你在化外山红尘宫前,当着天下群豪的面说的那番话,我虽然感激,可也没此刻欢喜。倘若我就是个身陷困境的丑陋女子,依你的性子,多半还是会救的。可是那时候你只想到救人,而不是救我。”

    谷梁泪的话把李落绕的有些晕乎乎的,一时没明白你是谁,我又是谁。

    “直到前几天你蛮不讲理的不让我跟你去漳州,我便觉得在王爷心里,我总是重了些的。”

    李落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啊!”说罢,连忙轻咳一声,别过头不让谷梁泪看见自己脸上的窘迫。

    谷梁泪掩口轻笑,轻轻的靠在李落身上,抬头望着月色,喃喃说道:“没有人喜欢孤独呢,女儿家的心思有时候真的很简单,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有人陪着看天上的星星,就算吃糠咽菜也不会觉得难过。”说完之后谷梁泪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李落想了想,直言应道:“是。”

    谷梁泪坐直了身子,轻哼了一声,不满说道:“你真是不懂讨女儿家欢心。”

    李落苦笑一声,谷梁泪一语中的,李落并非没有见过莺莺燕燕的毛头小子,不管是风尘女子,还是大家闺秀,无论是曲意奉承还是暗送秋波,李落都能游刃有余,唯有面对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时,却变得拙笨不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名利当先,你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人,尤其是女人。不过每个女儿家心里都有一个看似荒唐幼稚的梦,而我的梦,便是今日。”说罢,谷梁泪恶狠狠的叱道,“不许再笑我。”说完之后自己反倒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李落很乖巧诚恳的点了点头,想起了吉布楚和,总告诫李落莫要相信女人的话,却不知道在她的心底深处,是不是也有一个单纯到近乎幼稚的梦。

    李落见到谷梁泪的侧脸,鼻子微耸,长长睫毛低垂,虽有易容,但也是容颜娇嫩,脸色柔和,得此佳人,此生足矣。

    “但愿人长久……”

    李落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谷梁泪双手一拍,身子弹出数尺,淡淡说道:“我心中对你好,咱们可得规规矩矩的。你若当我是个水性女子,可以随便欺负我,那可看错人了。”

    李落噎了半晌,都已是明媒正娶的定天王王妃,竟然还得规规矩矩,随即一本正经的道:“我怎敢当你是水性女子?谷梁姑娘乃是一代宗师,武功出神入化,身后又有红尘宫撑腰,我敬你怕你还来不及,怎么敢欺负你。”

    谷梁泪娇笑出声,穿着这样一身衣裳,脸上还满是泥尘,这幅景象很是别扭,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谷梁泪想起与李落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不由得笑靥如花,坐了下来,却和李落仍旧隔着有三四尺远。

    李落想问问谷梁泪的江湖,当初曾有人在李落耳边提及谷梁泪在大甘武林中举足轻重,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觉在这时候说这等话未免大煞风景,欲言又止。

    谷梁泪似未所觉,两个人静静的待了片刻,谷梁泪忽地轻声说道:“年前入宫的时候,云妃娘娘给我看过一幅画。”

    李落心中咯噔一声,背心微微有些寒意,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既然谷梁泪开口,装作不知道更显心虚,随便淡然问道:“什么画?”

    “一株海棠。”谷梁泪别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道,“还有一个背影。”

    李落头皮一阵发麻,心中不免有些暗恨云妃,到了这个时候莫不是还想挑拨离间。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啊?哦,我记得以前好像也画过这样一幅画,那时候护送云妃南下宜州,中途遇险,和禁军走散了,不得已作画来换银子,哈哈,想想也过去好多年了。”

    “嗯,云妃娘娘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记得可比王爷清楚多了,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

    “是么,我倒是忘了些。”李落嘿嘿一笑道。

    谷梁泪不置可否,柔声说道:“一个画中人,一个藏画人,还有一个看画的人,世间轮回,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

    谷梁泪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要责备王爷什么,只是想有朝一日王爷也替我做一幅画,可好?”

    “好!”李落一口应了下来,转即又赧然接道,“只不过我没有把握能画出来。”

    “为什么?”谷梁泪奇道。

    “画由心生,你在我心里有天公弄巧之势,我若作画,必会患得患失,大概会无处下笔吧。”

    “呵呵,王爷怎么一转眼又会哄人开心啦。”

    “没有,我只是不愿说假话骗人。”

    “那你会骗我么?”谷梁泪一双明眸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让李落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重重说道:“我此生不会骗你!”

    谷梁泪温柔浅笑,甜如蜜,香胜花。忽地,谷梁泪玉容一整,自言自语道:“风狸捡个柴火怎么去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就听树丛后传来一声轻咳,风狸抱着一捆干柴走了过来,一声不吭的放在地上,打着火石,架起篝火,驱走了夜里的凉意。

    李落吸了一口凉气,风狸定是早就在树后偷听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堂堂冰心诀四重境大成的内家高手,竟然没有察觉有人躲在暗处,委实不应该,只怕方才的心慌的太厉害了些。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西狩城

    李落看了风狸几眼,心生一个念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只要一人相伴南下漳州的。

    风狸添着柴火,蓦地,眉头一皱,起身看着李落,平声说道:“二公子要是觉得我碍眼,我可以先走的。”

    李落吃了一惊,连忙说道:“风狸姑娘千万别多想,我怎会觉得你碍眼。”

    “二公子是要我别多想,还是要我别乱想?”

    李落呆呆的看着风狸,茫然问道:“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别多想的意思是我想的没错,但二公子不想让我再追根问底,别乱想的意思是我想错了,二公子根本没这么想过。”风狸郑重其事的说道,“所以刚才我想的没有错,只是二公子不想让我接着想了。”

    李落瞠目结舌,道:“这是什么歪理!”

    “这不是歪理,这是道理。”风狸纠正道。

    “岂有这样的道理。”李落忿忿不平,大约要拿出扬南论道的劲头与风狸辩上一辩,谷梁泪劝道:“好啦,都别说了,休息休息还要赶路呢。”说罢责备的各看了李落和风狸一眼,说道,“别忘了正事。”

    “也是,口舌之争实在无聊。”

    “这才是歪理。”风狸一本正经的回道。

    李落眼前一黑,连忙运转冰心诀,不再理会风狸。今夜心绪不稳,实在有损冰心诀的威名。

    少顷,李落轻笑出声,引得两女愕然相望。风狸沉吟道:“二公子是不是做梦了?要么就是变傻了?”

    李落清朗一笑道:“若是做梦,但愿此生此世一梦不醒。”

    谷梁泪举目望去时,李落神色一如往昔,只是多了点不经意的温情和牵挂。

    进入果郡,水路快些,翻山迟缓,但胜在安稳。漳州一事迫在眉睫,谷梁泪原意走水路进到果郡,李落摇头不允,买了辆马车,连同两匹善走山路的矮马。三人原来的坐骑太过引人注目,几个农妇农夫骑着这样的骏马太过乍眼,一眼就能瞧出破绽。

    掖州州境与漳州相接之地就有十万大山余脉,果郡四周的群山受山势影响颇为陡峭,但风景确也秀丽。但见盘山古道在郁郁葱葱的密林中穿梭盘旋,时隐时现。走兽蹦跳,飞鸟啼鸣,不时还能听到激流溪水涓涓滴落碎石的声音,格外悠扬。

    风狸目不转睛的赶着马车,山路崎岖,一不留神就怕连车带马滚下山崖。李落靠在车辕另一侧,打量着四下的风景,实则九成的心思都放在身后撩起车篷布帘,一样兴致勃勃看着景色的谷梁泪身上。

    两个人偶尔会说上几句话,谷梁泪的声音轻柔悦耳,比那些空灵的水声和悠扬的风声还要动听,让李落怎么听都不觉得倦。

    一路平安无事,间或里遇到几个进出果郡的路人,相逢而过多是颔首招呼,热情些的还会送点果子,都是果郡所产,很新鲜,与卓城不可同日而语。林子里时不时也能看到一株果树,果子挂满枝头,有些已经落了一地,有小兽在树下大快朵颐,见了路上的行人也不躲避,极是自在。

    翻过山就是果郡,果郡的样子从山顶看像一个很大的圆盘,圆盘上星罗密布着数百个湖泊,亮晶晶的宛若珍珠,点缀在这块玉盘上。

    围着果郡的山挺拔险峻,时有绝壁奇峰,但翻过了山再看果郡,却是一马平川的天府祥地,整个果郡放眼望去都是苍翠如画,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处处透着秀气。

    果郡的村镇很多,但城只有一座,其名西狩,此地传说与上古瑞兽麒麟颇有渊源,任重提及麒麟盘口的时候,李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西狩城。

    官道平整,路好走了不少,风狸赶着马车直奔西狩城,沿途所见的村子安逸祥和,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李落着实想不到风雨飘摇的大甘竟然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

    西狩城城墙不高,城池也不算大,乍眼望去有点像宜州的尔绣城,都是以秀丽多姿见长,要说差别,似乎西狩城更显古朴,有些许被遗忘的苍莽气息,胜在悠长,却输了风雅细腻一筹。

    西狩城的守卫松懈的很,李落一行三人入城,守城的将士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留意,挥挥手示意三人别挡着后面的人入城。

    不用交入城的人头税,将士看上去也都和善可亲,没有凶神恶煞仗势欺人不说,就连板着脸的都少,让李落感慨不已。

    进了城,街上的行人不多,但也不少,恰是风和日丽的节气,三三两两慢条斯理的闲逛着。还不到夏秋时节,果郡除了数种早熟的果子之外,其它大甘别无分号的瓜果还不到成熟的季节,等到那些享誉大甘四境的果子熟了,西狩城差不多该人满为患,挤满了从别处来的商贩,热闹非凡。

    李落三人亦步亦趋,进城之后人多眼杂,自然不能太招摇,免得被人看出破绽,尤其得提防着任远衫口中所说无孔不入的他们。李落仔细戒备,但没有退让的心思,抛开任远衫父子不说,单是两个生死不明的暗部将士,李落便没打算轻易放过这支背后隐藏的势力。

    还有最重要的是入城之后李落已经问了三个人了,谁也不知道麒麟盘口是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西狩城里还有个谭家老店。

    风狸怀疑的神情越来越明显,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追问李落到底知不知道要找的谭家老家究竟在不在西狩城。

    此刻李落格外的想念起夜雨重泉,她们虽然也心直口快,但至少面对李落的时候还算含蓄,不像风狸这么**裸的审视着,而且谷梁泪决计没有出言相助的意思,大概想看着李落窘迫的心思要更重些。

    走走停停,又问了几人,还是没人知道这两处地方。李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任重口中所说的麒麟盘口根本不在西狩城,而是在果郡的其他地方。

    李落不死心的又问了问,被问之人不出所料的异口同声回言。

    ”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麒麟盘口

    果郡之中从未听说过有一个叫麒麟盘口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年过半百,自称祖上几十代都生在果郡长在果郡的老者更是笃定的答道,不止西狩城,整个果郡绝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

    李落有些疑惑,问身边的谷梁泪:“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么?”

    谷梁泪怔怔的看着李落,确信李落的茫然不解是真的之后,才摇头轻叹道:“任家父子做的事既然见不得光,那么这个麒麟盘口多半也见不得光,你问寻常百姓,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李落恍然,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依你的心智,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

    李落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尖,如果不是谷梁泪提醒,李落还就真没想到。

    风狸小声嘀咕道:“只顾着高兴,变傻了。”说罢惋惜的偷偷看了李落一眼。

    李落轻咳一声,早已见怪不怪,若和风狸理论,多半又会被她说成歪理。

    “先找地方安顿下来,稍事歇息再做打算。”

    客栈不能太好,不合眼下三人的身份。李落找了一处客栈落脚,客栈不大,胜在幽静,收拾的也还干净,李落怕谷梁泪会不习惯,倒是谷梁泪先一步进了客栈。

    李落和谷梁泪相敬如宾,自然不会有孟浪之举,要了两间客房,李落一间,谷梁泪和风狸一间。不过李落脸上却有憾色,风狸看的真切,眼中有玩味神色,谷梁泪羞红了耳根,埋怨的瞪了李落一眼,自顾入屋安顿。

    用过饭,天色尚早,三人结伴而行,在这座流传悠久,在大甘诸府却又不甚起眼的小城里四处走走,领略不同卓城的风土人情。

    谷梁泪年少时都在红尘宫,不曾离开化外山半步,直到破誓之后便又跟着李落到了卓城,实则很少在大甘走动,看着眼前景致,纵然心境如止水,但也欣喜,静静的跟在李落身侧。

    李落三人俱已换了衣裳,衣着朴素,不乍眼,但也不落魄。李落半鬓惹眼的白发也染了黑,看着像个沾些书香气的书生。

    城中房舍都不高,有竹屋,木屋,石屋,彼此相依,比起卓城里动辄飞檐斗拱,高逾数丈的楼宇要平淡许多,不过更显真实,没有那么多粉墨雕饰出来的浮华。

    掖州多山多水,又靠近十万大山,也就多毒虫之类的虫蚁,所以城中房舍多会用吊脚垫高些,免得夜里和毒虫同枕共眠,看上去别有一番景色。

    三人走走停停,李落心生感慨,算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二次带着谷梁泪离开弃名楼,头一次和谷梁泪去过一趟卓城的城南庙会,不过也是匆忙,没几天就又动身北上了。

    随着人流,漫无目的,但身边有人相伴,果然,那些孤独寂寞都已经悄然隐去。

    一座小桥,桥下缓缓流水清澈见底,有鱼儿的倒影,打着转儿围着水面上的蓬船好奇张望。

    小桥流水人家,岸边几个淘米洗菜的妇人,一群戏水的娃儿,吆喝的大人,来来往往借着水路穿梭城中的商贩,有人在岸边招呼,蓬船便靠了过去,讨价还价,谈不拢的撑船就走,谈好的钱货两清,还有已经挂上灯笼,门前人头攒动的酒楼茶馆,诸般风景合在一起,宛若一副写意的水墨画卷。

    谷梁泪扶着桥栏,饶有兴致的看着凡尘烟火,李落轻笑道:“说起这座西狩城,还有一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

    “西狩之名取自西狩获麟的典故,麟指上古瑞兽麒麟,传说是祖兽应龙的后裔。记载已经不可考证,大约是在很久以前,在西狩城附近有一个名叫大野泽的地方,当时时任此地城主的叔孙氏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子钥商获麟,折其左足,载以归,赐给了一位名叫虞人的博学德重之士,虞人观之称其为麟。叔孙氏以为不祥,弃之城外,虞人曰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见害,是说麒麟乃是瑞兽,只因为出现的时机不对就遭了大难。当年虞人的母亲怀虞人时日夜祈祷,遇一麒麟而生虞人,如今又见到麒麟死,当是轮回之兆,虞人挥笔为麒麟写下了挽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随后封笔,感麟而忧,两年之后就与世长辞了。后世有人根据这个故事曾写下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的诗句,说的就是获麟绝笔的故事。后来人们为纪念西狩获麟,在埋葬麒麟的地方建筑了麒麟台,又名获麟台,古称获麟古冢,告诫世人,有瑞兽麒麟降世,无人识晓,却被怪而杀之实不可取。久而久之,当初的这座城池名字就成了西狩城,至于原来叫什么,恐怕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说得好!”李落话音刚落,忽听身后有人扬声赞道。

    李落和谷梁泪回头望去,只见桥面另一侧站着一位儒衣男子,怀里抱着几卷书,脸上带笑,风度翩翩,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男子见李落回头,忙不倏抱拳一礼,歉然回道:“小生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兄台说的精彩,小生忍不住驻足旁听,还请兄台千万别见怪。”

    李落回了一礼,和颜说道:“不妨事,不过是我道听途说而来的故事,又不是什么奇闻秘事,听到就听到,没什么紧要。”

    男子连连摇头,正颜道:“兄台错了,这可不是故事,西狩获麟确确实实发生过,和兄台说的虽然有点出入,但相差不大,西狩城外也的确有一座获麟古冢,只是年久失修,长埋地下,后人找不到了而已。”

    李落微微一怔,男子郑重其事,神色有些严肃,而且掷地有声,颇有点不容置疑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和声应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男子察觉自己有些失礼,连声致歉,赧然说道:“小生以前曾向别人说起过西狩城的来历和西狩获麟的典故,总被人当成无稽之谈。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刻薄的邻居

    还说什么世间不可能有麒麟这种异兽,真是固执己见!就像兄台方才所说,当年那只麒麟因为怪而杀之,世人不知道的、没见过的,都不分青红皂白的予以否定,没有心胸容天下万物,简直就是固步自封,愚不可及。”

    李落莞尔,眼前男子看上去颇有点愤世嫉俗的书生气,不过倒也赤诚,不遮不掩,言辞有据,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辈,平声回道:“异兽麒麟多见于野史,正史中的确很少有活的麒麟现身记载,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烛龙这种奇兽都偶有现身,有一只活的麒麟也就在情理之中。”

    男子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殷切的邀请道:“几位还没吃饭吧,不如和我一起去我家中坐坐,寒舍简陋,但内子的厨艺那可真是天下少有,兄台要是没有别的事,可否赏光一叙?”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多谢阁下的好意。”李落婉拒道。

    “啊,吃过了呀……”男子脸上遗憾之情显于颜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信异兽麒麟存在的人,就这样失之交臂,难免有些失落。

    谷梁泪心性良善,眼前男子有些呆,不过确是个率真之人,心生不忍,反正眼下也找不出麒麟盘口的线索,不如去男子家中坐坐,既然他这么了解西狩城,兴许还有意外之喜。

    谷梁泪轻声说道:“夫君,既然人家诚心相邀,不如我们就去一趟吧,也没有别的事,还能听到西狩城的渊源历史呢,天黑之后顺道看看西狩城的夜景,反正回了客栈也是闲着。”

    李落明白谷梁泪话中之意,看了一眼眼前男子,在男子恳切的眼神中诚颜示谢道:“那就叨扰了。”

    “哈哈,不打扰,不打扰,跟我来。”男子扬了扬手,脚步竟也轻快了几分,让李落三人不禁哑然失笑。

    男子沿着河岸一路往东,道旁的楼阁房舍比之入城的城北一侧要精致不少,风景也要雅致许多,很安静,有点大隐于市的味道。

    李落看了看身前带路男子的衣衫,应该算不上钟鸣鼎食之家,不知何故,竟然能在这里安家。

    “兄台不是本地人吧?”男子边走边问道。

    “不是,我们从楚州来,这位是内子,这位是妻妹。”

    男子颔首示礼,有些尴尬,急忙避开眼睛,非礼勿视,这一点上倒不如李落坦坦荡荡。

    “哈哈,兄台来的早了些,要是再晚来几个月,那时候西狩城里可就热闹了,小生还能请兄台尝尝果郡特色的瓜果。”

    “嗯,是早了些,不过清静些也好。”

    “兄台也是读书人吧?”

    “读过两年书。”

    “看兄台的相貌,肯定读了不止两年书。”男子笃定的应声说道。

    谷梁泪闻言暗自偷笑,易容之后的李落的确要比眼前男子看上去苍老些,而眼前男子看着已经有而立之龄了,李落怎么说也得有年近不惑的岁数,换言之,就是在说李落老。

    李落不以为意,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才带着内子出门走走,领略大甘别处的风光。”

    “让兄台这么一说,小生也想出去走走。”男子神色雀跃,复又摇头道,“不行,我走了学堂里的孩子就没人管了。”

    “咦,你是学堂的先生?”

    “嗯,”男子点点头,道,“以前考过几次科举,中了个秀才,再考就名落孙山,后来也就不考了,在学堂里教人读书识字。”

    李落轻轻一笑,记起那年的云隐山连云寨,和声应道:“我也做过教书先生,不过没考过科举。”

    男子笑道:“哈哈,看来你我还真有缘分……到了,前面那个挂灯笼的就是寒舍。”

    说话间,男子加紧了脚步,面带轻笑,三十而立的脸庞上竟然浮现出一缕腼腆,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嘿嘿,舒大才子,怎么着,今又有人信你西狩城外埋着麒麟了?哈哈,你可得看好了,别又是趁机打秋风白吃白喝的,让我那霜华妹子瞧着心烦,整天没个好脸色,像死了爹妈似的。”还没有走到门前,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声音传到几人耳畔。

    男子脸色涨红,怒目而视,嘴唇轻颤,气急喝道:“你,你胡说八道,霜华才不会……”

    “不会什么?啧啧,说好听点你们两口子那个叫什么举案齐眉,说不好听点的你舒秀才就是个软蛋,你家那只母老虎一发威,你吓得连魂都没了。”

    男子气得浑身发抖,想斥责这个信口雌黄的黄脸夫人,只是空读了多年的圣贤书,却不知道怎么和泼妇讲道理,只能看着那个临院屋檐下得意洋洋的干瘪妇人生闷气。

    李落眉头微皱,这些话听着有些刺耳,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此刻薄的邻居,若是李落,怕也忍受不了。

    就在这时,灯笼下的院门砰一声打了开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出现在门前,胸前还挂着做饭时穿着的罩帘儿,一手拿着竹铲,一手指着黄脸夫人中气十足的脆声喝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听着呱噪,我家官人喜欢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管你屁事!吃你的喝你的了?要你多事!天天嚼舌头,不嫌臊么?这么闲得慌不如好好管管你家那位,呦,对了,找不着人吧,去怡红楼看看啊,没准这会正搂着哪个水灵的姑娘喝酒谈笑呢。”

    尖酸妇人仿若被踩了尾巴的母猫,挽起袖子就要回敬咒骂,不过这俏丽女子却不给临院妇人说话的机会,吐字如兰,只是从这秀美婉约宛若碧玉一般的女子口中说出的话却着实不敢恭维:“想想也是苦了你家老黄,天天守着这么一个干瘪皮肉,看没处看,摸没处摸,同桌吃个饭瞧着怕是比喝毒药还难受,看你一天到晚打扮着像个黑山老妖一样,有这工夫倒不如瞧瞧你家院子里的母鸡母猪,趁早杀了干净,免得被比下去,让你家老黄移情别恋。”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江南小院

    尖酸妇人七窍生烟,破口大骂道:“贱人……”

    “贱?也不知道谁贱,整天里惹是生非,连你家狗都躲的远远的,更别说一个大活人了。投胎给你家当鸡做狗的上辈子得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还清了下辈子指不定都能封侯拜相了。”

    “你,你个小浪蹄子,姑奶奶撕烂你的嘴……”尖酸妇人作势就想过去动手。

    俏丽女子脸色一寒,冷冷说道:“你来试试。”

    妇人脸色一变,终于还是没敢上前,不过犹自在那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俏丽女子眼中寒意渐盛,冷笑道:“我家相公心肠好,不和你计较,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他。”

    尖酸妇人又咒骂了几句,不过在俏丽女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中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像只斗败的母鸡,灰溜溜的钻进了自家院子,便听得一阵鸡飞狗跳,指桑骂槐着吆喝个不停,但终究没敢再露面。

    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露骇然,想不到市井交锋竟然如此惊心动魄。谷梁泪站在一旁掩口偷笑,也看出这两个女子的唇枪舌战吓着了自家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

    男子神情颇是尴尬,不过倒没有慌张,眼前这一幕应该很熟悉了,一脸疼惜的看着脸色不甚好看的俏丽女子,喜滋滋的唤道:“霜华……”

    “闭嘴。”女子娇叱了一声,恨恨的瞪了男子一眼,气在心头,连男子身后的李落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回了院子。

    硝烟战火的气息没有散,反而更浓了,只是从临院回转到了这盏灯笼后的院子里。女子很生气,不过是个嘴硬心软的主,不看院门还开着么。

    李落甚是好笑,偷偷向谷梁泪传音,谷梁泪瞧了李落一眼,觉得此刻的李落和这个笑的呆头呆脑的书生实在是太像了。

    谷梁泪暗忖道,说起幼稚天真,李落怕是比自己犹胜三分。

    男子嘿嘿一笑,丝毫没有觉得丢了面子,道了一声罪,招呼着李落三人跟随自己进去。

    李落摸摸鼻尖,有心离去,不过倒也觉着有趣,难得压抑紧绷的心绪中有那么一丝暖意流淌。就在李落推敲言辞之际,就听得院子里女子冷冷唤道:“还不进来!”

    “来了,来了。”男子向前跑了两步,复又转身拉着李落衣袖,笑道,“兄台,快走,内子等急啦。”说罢,男子压低声音道,“内子脾气有些大,不过心肠很好,兄台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完不由分说的拽着李落进了院子。

    院子是个寻常江南小院,一棵垂柳,两株芭蕉,三五枝青竹,一簇簇花草,虽无什么大家沟壑之说,倒也有七分清雅之气。

    男子进来之后便扬声张罗道:“霜华,今个有客,搬张桌子,咱们在院子里用饭吧。”

    院子里不见女子身影,从一旁矮房中传出一声冷哼,帘子一动,俏丽女子冷着脸走了出来,有点怒其不争的看着男子,自然没有给李落什么好脸色。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但是笑却没有先闻,尖酸妇人言辞粗鄙,不过有一点大概说的有几分道理,眼前这俏丽女子的确有几分雌虎的模样。

    男子讪讪一笑,放下怀中书卷,搓搓手道:“我自己搬。”

    既来之则安之,李落胸怀坦荡,倒也不觉得怎样,谷梁泪本就是个良善的性子,便有冷眼,比起当年在红尘宫遭受的是是非非,如今这点冷遇着实不算什么。

    谷梁泪回头看了风狸一眼,风狸会意,帮着男子搬出桌椅,摆放妥当。俏丽女子铁青着脸,嘴角轻轻颤动,不过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娘子,饭菜都做好了?我去端出来。”男子没有在意女子神色不善的脸色,仿佛整个眼睛里就只剩下女子的身影,一颦一笑一芳华,再容不下别的景色。

    女子冷哼一声,大概已经到了怒火爆发的边缘。李落做了个书生礼,和颜道:“与舒先生偶遇城中,听及舒先生谈起西狩获麟的典故,初来此地,不免有些好奇,叨扰舒先生和尊夫人了。我们已经用过饭了,两位不必客气,我们坐坐闲聊几句就走。”

    女子出了一口长气,李落知礼谦逊,胸中郁气散了些,再加上李落身后还有女眷,不好让几人下不了台,俏脸缓和了一分,淡淡的嗯了一声。

    男子旁若无人的进进出出,将女子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李落婉言拒绝,怎奈男子盛情难却,还是添了碗筷。

    江南小院,清风徐徐,不用讲究什么尊卑礼数,五人随意坐着,男子殷勤招呼,让李落尝尝自家夫人的手艺。

    菜色精致,三菜一汤,这最后的一道菜还是俏丽女子刚刚下厨做出来的,就算脸上再没有好脸色,毕竟还是不愿让男子落了颜面,就是稍显清淡了些,是个清贫人家。

    “兄台,尝尝这个,不是小生夸口,整个西狩城没有人做饭比拙荆还好吃的,兄台一定要尝尝。”男子一脸骄傲,大有得妻如此,胜过万里江山的意思。

    女子脸色微微泛红,毕竟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口无遮拦,不嫌羞臊,责道:“吃饭还堵不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子随后的一句话噎的玉容泛青,恨不得一脚将男子踹出门外。

    “娘子,怎么没有你最拿手的糖醋鱼?”男子一脸憾色,摇头不已,转头看着李落满满都是失落的说道,“可惜了,尝不到拙荆的糖醋鱼,不是小生自夸,那美味冠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男子一脸神往的喃喃说道。

    李落和谷梁泪相视无言,都觉好笑,男子不惜赞美言辞,而且并不是甜言蜜语,固然露骨,但实实在在是男子的肺腑之言。只是这舒姓男子却没有发觉那只差点被俏丽女子捏碎的瓷碗和一张阴沉的快拧出水的玉脸,不管女子脸色再怎么难看,男子都是那般疼惜万分的模样,就算女子有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有心施力,大概只能打在棉花上。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呆子

    “没有鱼怎么做?你去抓一条回来,我帮你做糖醋鱼。”女子勉强收着怒意,冷冷说道。

    “抓鱼?哪里有鱼可抓?”男子呆呆的看着自家夫人。

    “喏,门口的河里就有鱼,你抓上来我就给你做。”女子气道。

    男子哦了一声,看样子没听出女子言语中的讥讽之意,竟然仔细考虑起来。

    女子一惊,这块木头是个什么秉性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说傻吧不算傻,但总归少点什么,下河抓鱼的事还真能干得出来。

    “别胡思乱想,快吃饭。”女子娇叱道。

    李落暗自失笑,女子嘴硬心软,还是担心男子做出什么缺心眼的傻事来。

    “是是是,吃饭,吃饭,兄台,尝尝啊。”男子不停的招呼李落,虽说有点嗦,但的确是个热心肠的人。

    李落没有推辞的道理,尝了几口,暗赞一声,着实没有料到这个看似古灵精怪的妇人竟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至少比起柔月或是溯雪也不遑多让。

    谷梁泪也尝了一口,异色一闪,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菜品。谷梁泪冰雪聪慧,不过这厨艺一道说不敢恭维已经算得上极高的评语了,至少南下掖州途中,谷梁泪试过一次烤山鸡,李落尝过半口,得出一个结论,抛开好吃难吃不说,能不能吃只凭运气。

    忽然,男子放下碗筷,恍然喝道:“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女子波澜不惊,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扬了扬眉梢,连头也没有抬上一下。

    李落莞尔,无怪先前临院尖酸妇人的嘲笑讥讽,如今看来,只怕在这之前已经有人借故跟着男子蹭吃蹭喝,而且此间女主相貌俊俏,只怕免不了有破落户做出恶心人的事来。

    “区区李沉舟,内子谷梁氏,见过仁兄。”

    “不敢当,小生掖州人氏,姓舒,双字解剑,贱内奚霜华,也是掖州人氏。我观兄台年岁长过我几岁,不如你我兄弟相称吧。”

    “解剑?好名字。”李落并无不允,颔首应下,赞了一声。

    “哈哈,先父生前虽然也是一介书生,不过喜好游侠行事,替我取了这个名字,不过到头来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罢了。”舒解剑自嘲一笑道。

    “侠之大者,并非好勇斗狠,单凭血勇管世间不平事固然可敬,但如果只是这样,倒是污了行侠仗义这几个字,世间不平事也不见得只有游侠剑客才管得了,心有傲气,扫得了奸妄,破得了小人,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称得上侠义二字。”

    舒解剑重重拍了一下饭桌,大声喝道:“李兄知我心意!”却不见奚霜华白了舒解剑一眼,一脸的嫌弃,眼中却有缕缕骄傲的笑意。

    不管旁人怎么看他,也不管旁人怎么说她,他以她为傲,她以他为尊,单单这一处就羡煞旁人许多。

    许是见李落知书达理,谷梁泪温文尔雅,和以前那些来骗吃喝,或者是变着法子贪图自己姿色的无耻小人不同,奚霜华脸上的寒霜渐渐消散了几分。其实在奚霜华心里,多一个人吃饭少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要紧,反正也差不了这几口饭,就算被那些好色无耻之徒多看几眼也不打紧,一样少不了几两肉,最恨就是别人骗这个呆子,自家的呆子,自己欺负也就算了,岂能容别人欺辱。

    今天还好,至少对面这个人,怎么说呢,看上去也是个呆子,呆子应该不会骗呆子吧。

    奚霜华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话说的好听,要是别人不和你们讲道理,上面就比谁的拳头硬,到时候两位大侠恐怕还要别人来救。”

    谷梁泪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将奚霜华的戒备冷淡冲散了许多。奚霜华看了看谷梁泪,叹了一口气,和声说道:“嫂嫂该也知道其中辛苦吧。”

    谷梁泪忍着笑点了点头,促狭的看着李落。李落一口水险些喷将出去,这一声嫂嫂着实让李落五味杂陈。

    “霜华此言差矣,斗力乃是下策,上策斗心,以德理服人,就算力不如人又怎样,那些只知道用蛮力耍横的不过是理屈词穷之后的泼皮无赖做法。”舒解剑一脸正色的朗声说道。

    “哼,就像上次么?我要是去得再慢些,舒大侠恐怕要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

    舒解剑讪讪一笑,脸色发红,含忿说道:“他们辱我可以不理,但编排你的不是就不行,别说躺十天半月,就算伤再重我也要理论!”

    奚霜华红晕映颊,叱道:“瞎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嘿嘿,我与李兄一见如故,他不会笑话我的,李兄,是不是?”

    “笑话什么?”

    “就是前次有几个泼皮无赖对霜华言辞不敬,我气不过,就上前理论,被打了一顿,躺了好几天才能走动。要不是霜华把他们赶跑,今日兄台相见,愚弟怕是已经落个半残之身了。”舒解剑没有丝毫扭捏,很是磊落,瞧着的确有那么点侠气。

    “你还好意思在人前说。”奚霜华瞪了舒解剑一眼,虽有嘲弄,不过怎也掩不住眼睛里那一抹淡淡的甜意。

    “如此良辰,岂能无酒,霜华,咱家还有酒么?”

    奚霜华刚刚才见稍霁的脸色骤然又笼上了一层阴云,断喝道:“没有!”

    “咦,我记得青竹下还埋着一坛……”

    奚霜华双眼发黑,真想一巴掌把这块木头扇晕过去。李落见状笑道:“多谢舒先生美意,不过我等刚到西狩城,内子偶感风寒,不便饮酒,等过些日子身子舒朗些了,我请舒兄喝酒。”

    “那怎么行,你们远来是客,岂有破费的道理,那改日我请李兄,到时候尝尝霜华的拿手好菜。”

    奚霜华此刻已经有些麻木了,索性不再理会这个呆子。李落岔开话题问道:“这西狩城外当真有古冢么?”

    舒解剑眼睛一亮,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西狩城的来历渊源,确比李落所知要详尽不少。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很大很大的一只蛤蟆

    李落仔细聆听,虽也能分辨的出其中至少有三五成是无稽之谈,不过也没有不耐烦,偶尔问上几句,皆是舒解剑心中最痒的地方,谈兴大起,一时间竟将李落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引为知己。

    不过,总是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的声音,便听奚霜华冷冷说道:“说你是呆子你还不愿相信,哪里来的什么神兽麒麟,我在西狩城待了二十几年,别说麒麟,连麒麟毛都没见过一根,一定是那些穷极无聊的人乱想乱写下来,专门骗你们这些书呆子的。”

    “有书卷记载,古人怎会欺我?我定要找到获麟古冢给你看,到时候你就相信了。”舒解剑正色说道。

    奚霜华嗤之以鼻,显然认为这只是前人茶余饭后的臆想之词。

    舒解剑忿忿不平,转头问李落道:“李兄,依你之见,这世上会不会有这等异兽?”

    李落想了想,直言应道:“异兽通灵,自然不会轻易显于人前,古人记载未必就一定是真,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算有这等上古奇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舒解剑瞧着奚霜华,一脸得意,那意思就是说你听听,你不相信,总有人相信的。

    奚霜华哼了一声,道:“呆子碰到呆子,就更呆了。”

    风狸一本正经的插口道:“是这个道理。”

    李落嘿了一声,自也要辩解几句,朗声说道:“麒麟虽然世所罕见,但也有别的上古奇兽仍然存在于世,远的不说,单说烛龙凶兽就确实存在,还有些奇兽往往栖身深山大泽之中,常人难得一见,但总归有迹可循,这样看来,若是西狩城外有麒麟存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见过?”奚霜华不服气的问道。

    “烛龙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知道另一种上古凶兽尚在人间。”

    “哪个?”

    “东海吞天兽。”

    “吞天兽?是个什么?”奚霜华一脸不解的问道。

    “东海深海之中的一种异兽,可吞天地,集月华炼身,眼如明月,声如洪钟,是东海一种罕见的凶兽,模样么,大概是个大了许多的蛤蟆。”谷梁泪轻笑道。

    李落点了点头,接言道:“很大很大的一只蛤蟆。”

    奚霜华和舒解剑都是一脸惊愕,奚霜华皱了皱鼻子道:“我才不信呢。”

    “你不信也不能说就没有。”舒解剑小声嘀咕了一句,自然引得奚霜华一阵白眼,脆声道:“西狩城大大小小的水道山川哪个我没走过,你说的什么麒麟古冢要是真的有,我会不知道么?骗人的鬼话就你们这些呆子才会信。”

    风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知不觉间竟然和奚霜华站在了一道阵线上。

    “不是麒麟古冢,是获麟古冢。”舒解剑纠正道。

    “哼,反正也差不多。”

    李落心中一动,看着奚霜华和声问道:“夫人对西狩城很熟悉么?”

    “那是当然。”奚霜华傲然说道,“我出身西狩城绿林世家,原本家中就是靠水吃饭,算起来还是当今排帮的分支,西狩城城里城外没有一处我不知道的,哪像你这个呆子,抱着一卷书就说有什么古冢,说是骗人的你还非不信。”说着说着,奚霜华便觉来气,瞪着舒解剑冷声说道,“当初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我才舍了爹娘跟着你,哼,有家不能回,真是气死我了。”

    舒解剑张了张口,唯唯诺诺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霜华,这些年苦了你……”

    奚霜华恶狠狠的瞧着舒解剑,却见舒解剑一脸的内疚,忍不住心中便是一软,伸手弹了一下舒解剑脑门,嗔道:“呆子就是呆子,连骗人都是呆子,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嫂嫂,你说他们这些呆子有什么好?”

    谷梁泪一怔,看着面带微笑的李落,柔声说道:“都好呀。”

    奚霜华一阵无语,转即泄了气,忽地噗嗤一笑道:“是啊,原来瞧着什么都不好,瞧着瞧着就觉得什么都好了。”

    李落轻咳一声,实在不想风狸露出那般怪怪的模样,和声问道:“夫人原来是江湖中人,失敬了。”

    “我爹是西狩城水龙堂堂主,整个果郡的水运营生差不多都是我们奚家的。”奚霜华很是平淡的说道,大概也没觉得绿林豪强之女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李落恍然,难怪初见之时此女就颇有豪侠之气,没有小家碧玉的羞涩,身上亦有淡淡的内息运转,只是有些晦涩,不是什么高深的内家玄功,大概会几式武艺,若说高明,自然及不上玉手点将的谷梁泪和红尘宫高手风狸。

    “豪侠之女,巾帼不让须眉,舒兄是有福之人。”

    “那是当然。”舒解剑极是骄傲的说道,痴痴迷迷的望着奚霜华。

    奚霜华啐了一口,俏脸生霞,不过眼睛早已弯成了一牙新月。李落暗赞一声,别看舒解剑有些呆气,不过还真有些手段,能让这位江湖女侠如此倾心。

    李落看了谷梁泪一眼,谷梁泪轻轻点了点头,李落略一沉吟,和声说道:“我有一事请教夫人。”

    “什么事?”

    “西狩城中,或者说果郡之中可有一个叫麒麟盘口的地方么?”

    “麒麟盘口?那是个什么地方?”舒解剑一脸茫然的问道。

    奚霜华一怔,脸色微微一变,李落眉梢微动,看来这一次问对人了。

    奚霜华原本觉得自家呆子今天带回来的三个人还算顺眼,脸色也和缓了许多,多少还有点和谷梁泪同命相连的意味,不过在听到李落说出麒麟盘口之后脸色骤然一沉,冷冷的看着李落,淡淡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故人所托,来找人。”

    “找谁?”

    “不知道,不得其门而入,眼下还不知道该找的人是谁。”李落坦然应道。

    舒解剑一头雾水,瞧瞧李落,又瞧瞧奚霜华,张口唤道:“霜华……”

    “你先进去。”

    “去哪?”舒解剑愕然道。

    “去书房,书柜里有一本书,西狩真解,你帮我拿出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411/ 第一时间欣赏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作者:水刃山所写的《少年大将军》为转载作品,少年大将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少年大将军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少年大将军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少年大将军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