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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谭家老店

    “西狩真解?这是个什么书?我怎么没听说过。”舒解剑挠了挠头,笑道,“你不是从来都不进书房的么?”

    奚霜华瞪了舒解剑一眼,喝道:“叫你去你就去,我说的话也不听了么!”

    舒解剑连忙起身,没有多问一句,跑去书房找这本名为西狩真解的书。

    这本书的名字听起来不像书卷,倒像是本武林秘笈。

    “没有西狩真解这本书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家相公有何居心?”奚霜华寒声问道,双目精芒隐现,戒备的看着李落。

    “夫人宽心,我与尊夫的确是偶遇,不是别有用心。”

    “哼,呆子果然都会骗人,如果不是别有居心,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会知道麒麟盘口这种地方的?”

    李落眼睛一亮,道:“夫人知道麒麟盘口?”

    奚霜华抿着嘴一语不发,书房中传来舒解剑的叫声:“没有西狩真解这本书啊。”

    “再找!”奚霜华冷喝一声,便又压低声音道,“我家相公是有些呆,不过我可不是好糊弄的,要是说不出个缘由,哼,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西狩城好进难出,可别小瞧了我。”

    李落摸了摸鼻尖,和颜说道:“夫人过虑了,西狩城我还是第一次来,之前也不知道这世上有麒麟盘口这么一处地方,只是受人所托,内中详情恕我不便相告,但与舒兄确无相干。”

    奚霜华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落,想从李落的脸上分辨出真假。李落神色如常,目光纯澈,的确不像作伪。

    半晌之后,奚霜华才冷声问道:“你是江湖中人?”

    李落看了谷梁泪一眼,想了想道:“我该只算得上半个江湖人。”

    “遮遮掩掩,不像好人。”

    这个时候,风狸竟然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二公子看着的确不像好人。”

    李落只觉一阵头疼,这个风狸,委实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奚霜华恶狠狠的看着李落,只是徒有其表,未有其实,怎么看都是好看多过凶厉,吓唬吓唬城里的泼皮无赖还好,落在李落眼里大约也就能吓吓小孩子吧。

    “你们是故意羞辱我么?”奚霜华气极喝道。

    李落摇了摇头,诚颜应道:“我们南下果郡,就是为了找这个麒麟盘口,入城之后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西狩城有这么一处地方,束手无策之际,碰巧遇见了舒兄,得舒兄相邀,原本只是想解解心中烦闷,听闻夫人出身西狩绿林世家,这才兴了念头问了一句,这是这件事的原委,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莫怪。”

    奚霜华脸色稍稍和缓了几分,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不等李落回言,风狸径自说道:“二公子虽说看着不像好人,但他不骗人的。”

    李落瞠目结舌,呵斥不是,责备也不是,紧接着险些被奚霜华一句话憋出内伤,就见奚霜华点着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呆子是呆子,但不是骗子。”

    “你们……哎。”李落摇摇头,越是解释,只怕越解释不清,干脆闭口不言不语,装作没有听到。

    谷梁泪浅笑嫣然,甚是有趣的看着李落。

    奚霜华想了想,沉声说道:“麒麟盘口这个地方寻常百姓肯定不会知道,你们瞎问只是白费功夫。那地方有点邪性,除了道上的人,没人知道这个名字,更不会知道它在哪。”

    说着话,眼前女子似乎恢复了几分绿林豪客的风采,言辞多多少少有了点匪气。

    “夫人知道麒麟盘口在什么地方?”

    “知道是知道,不过没有引符,就算知道了也进不去……你怎么会有霸下钱的!?”奚霜华双目一紧,宛若见了鬼一般瞪着李落。

    李落掌心摊着的正是任重交予李落的那枚古钱,原来有个霸下钱的名字。

    李落看着掌中古钱,平声问道:“这枚古钱就是引符么?”

    奚霜华咽了一口唾沫,怔怔的看着李落,半晌无语,而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读书人。”李落抬头看着奚霜华,没有理会奚霜华眼中的鄙夷神色,和颜笑道,“是真的。”

    “鬼才信你。”奚霜华哼了一声,说罢惊惧的扫了一眼李落掌中古钱,别过头不敢多看,仿佛李落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凭此引符就可以进入麒麟盘口么?”李落晃了晃手中古钱,除了重些,没看出有什么稀奇。

    奚霜华撇了撇嘴,想嘲笑李落没有见识,不过看在古钱的面子上这句话还是忍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既然有霸下钱,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枚古钱来历,只当是故人的信物而已。”

    奚霜华嘴角微动,忌惮的看了几眼古钱,沉声说道:“霸下钱的确是麒麟盘口的引符,而且不是一般的引符,在整个盘口都不多见,有霸下钱的都是很厉害的势力,看起来你这位故人很有来头呢。”

    李落哦了一声,任远衫在左道旁门中颇有声望,任重有这枚霸下钱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手持这枚引符究竟能找到什么人。

    “夫人可知道麒麟盘口中有一个谭家老店么?”

    奚霜华摇了摇头道:“麒麟盘口我只去过一次,而且还没往深里去,在门口打了个转就回去了,有没有你说的谭家老店要进去之后才知道。”

    李落没有问奚霜华为什么没进去,奚霜华也没有多说,当然更不会说当年还没有离开奚家时家里老头子的告诫,整个水龙堂数百人的身家性命全都搭上也比不过一枚霸下钱,如果遇到手持霸下钱的人,能躲就躲,躲不了的就奉之以礼,然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是奚家老头的原话,要是说出来可就有些太丢脸了。

    李落应了一声,问及麒麟盘口所处之地,这一次奚霜华没有丝毫隐瞒或者推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致至极的将知道的关于麒麟盘口的大小事都告诉了李落。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城南一角

    说完之后,奚霜华就安静下来,直直的盯着李落,虽然没有说话,但李落却能清晰的读到奚霜华眼里的意思: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啦,你快点走吧,别待在这了。

    好一个显眼的逐客令,李落展颜一笑,倒也知趣,颔首示谢,起身就要离去,舒解剑却跑了出来,惊讶唤道:“李兄,你要走了?”

    “嗯。”

    舒解剑极是不舍,连声挽留,丝毫没有留意到奚霜华不住的使着眼色,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李落瞧的分明,自然不会让奚霜华为难,推说谷梁泪身子不适,舒解剑这才遗憾作罢,不过却又很热切的约下再见的日子,定要请李落喝酒。李落推辞不过,只得应了下来。

    奚霜华心惊胆战的看着唠唠叨叨的自家呆子,唯恐惹得李落生恼,好在李落从头到尾都谦逊有礼,没有不耐烦的模样,这才让奚霜华稍稍放下了心。再听着舒解剑约好了过些日子再聚,奚霜华已是无语,忌惮的看了看李落,欲言又止,终了还是没说什么。

    离开舒解剑的院子,李落和谷梁泪相视一笑,这两个人的确有些不同常人,不过心肠都不坏,别看奚霜华口舌了得,不过能容得下舒解剑这样的书呆子,心性想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天色刚刚暗下去不久,正是西狩城华灯初上的时候。

    “真没想到一时无心之举,竟然这么容易解了这桩难题,多亏了你啊。”

    谷梁泪轻轻一笑,道:“这就是书上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那咱们……”

    “过去看看这个神秘的麒麟盘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反正回去了也不能安心。”

    李落心中一暖,好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儿。走了几步,忽然李落脚下一顿,看着谷梁泪身侧的风狸,和颜悦色的说道:“风狸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风狸打断,风狸很认真的说道:“风狸自小就笨,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好多时候都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二公子,你想求我什么事?”

    李落目瞪口呆,原想让风狸在外人面前多少给自己留点颜面,只是现在这句话却说不出口了,不是风狸太笨,而是太聪明了,李落的道心一时摇摇欲坠,半晌才缓缓说道:“算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一晃神又忘了。”

    “哦,好啊,二公子想起来了记得告诉风狸呢。”

    李落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倒是留下了谷梁泪宛若银铃般的轻笑声。

    这一次李落找对了地方,奚霜华言无不尽,无须再问路人就找到了藏匿在西狩城中的麒麟盘口。

    城南一角。

    李落三人站在道旁看着对面,良久,李落才半信半疑的问道:“这,会是麒麟盘口么?奚姑娘不会骗我们吧?”

    “应该不会。”谷梁泪答了一句,只是言语中也有些疑惑。

    眼前街边斜斜没入城南深处的这条巷子很不起眼,歪歪扭扭,甚或是可以说残破不堪。低矮杂乱的屋子,堆放的各色杂物,烟火混着黑烟,浓雾缭绕中一派乌烟瘴气的景象,错眼间李落以为又回到了往生崖下的地底鬼市中。

    巷子在烟雾笼罩下有些扭曲,很窄,不时有人影划过黑雾,很像一个个游魂野鬼,怎么看都不像人间道,反而更像一条黄泉路,实在让人想不到风景秀丽的西狩城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处诡异的地方。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有踌躇之意,正是担忧身边的谷梁泪。

    “我去看看。”风狸说了一句,就要动身,李落伸手拦住风狸,沉声说道:“先等等。”

    “再等天就亮啦。”

    “一起去吧。”谷梁泪轻轻一笑,轻柔的看着李落,“王爷别担心,有我在呢。”

    李落一怔,这才醒觉谷梁泪并非寻常女子,自己何苦患得患失,当即洒然应道:“是我多虑了,一起去吧。”

    三人缓步进了小巷,一到巷子里,烟气刺鼻,有一股奇怪呛人的味道,说不上好闻难闻,只是觉得古怪。

    巷口很窄,身在巷子之中反而觉得宽敞了些,李落定睛一望,才知这小小巷子别有乾坤。

    沿街的屋子门脸都不大,矮矮小小,泛着黑乎乎的油光,不过几乎每间屋子里都亮着灯,似乎这条巷子里的人都睡的晚。

    黑雾中的人影显露出了踪迹,不是什么鬼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衣着褴褛的乞丐老者,也有袒胸露乳的粗犷豪客,也不少了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风尘女子,还有身穿奇装异服的人,鱼龙混杂,别处有的这里都有,别处没有的这里也有。

    站在巷子外面的时候只觉这条巷子很安静,置身其中,熙熙攘攘,纷乱难言,一道线,隔开了两个天地。

    巷子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边除了屋舍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摊子,有算命的,有买药的,有吃饭喝茶的,还有些摆着李落叫不上名字的稀奇古怪玩意,天南海北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如果没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烟气,李落直以为回去了卓城城南的庙会。区别只在一个是白天,一个是晚上。

    走了百十余步,擦肩而过的路人少说也有几十人,没有人理会看上去和这条巷子格格不入的李落三人,各自都在忙着各自的事,也不见有人上前搭讪,兜售自家摊位上的物件,随意的很,就连一个匆忙而过撞上李落肩头的江湖恶客也只是瞪了李落一眼,便收回了眼中凶光,没有多说一个字,径自去了别处。

    李落和谷梁泪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许惊讶之色,这条巷子里有一种别样的平静,看似杂乱,却有外人一眼看不透的规矩。

    李落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着街边的铺子,找寻任重所说的谭家老店。走了十几丈,李落止步皱了皱眉头,如此找法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三根手指

    巷子沿街两侧的屋子虽说各有不同,但都有一种形非而神似的古怪感觉,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匾额,有些是古小字,有些是大甘文字,还有西南诸府异族的文字,更有甚者干脆就没有字,只在牌匾上画着弯弯曲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记号和图案,不是此道中人,着实难以分辨。

    峰回路转,还是得回到问人的办法上来。

    “老丈,打听一下,这里有个谭家老店么?”李落抱拳一礼,向道旁角落里一个卖面的老头问道。

    老者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老头子只卖面……”

    李落一怔,愣了愣神,转头看着谷梁泪,谷梁泪微微一笑,道:“那就吃面吧。”

    “好嘞。”谷梁泪话音刚落,还不等李落说话,就见这个昏昏欲睡的老头骤然精神抖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案几上的面条丢进了汤锅里,而后在李落诧异的眼神中悠闲的搅了起来。

    “你这人,我们还没说吃不吃呢。”风狸很是不满的叱道。

    “老儿老眼昏花,耳朵还灵着呐,刚才你边上的夫人不是说要吃面吗?”

    “那我们也没说要在你这吃啊,这巷子里面摊又不止你这一家,我们就要换一家。”

    “那不行,在老头子地盘说的话,就得在老头子面摊上吃,这是规矩。”老者老气横秋的教训道。

    “什么规矩!我看是强买强卖的规矩吧,就不吃,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姐姐,咱们走。”

    风狸作势要走,老者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用瓢搅着汤锅里的面条,阴恻恻的说道:“不吃也行,老头子一会拿去喂狗,不过面条都下了锅,不吃的话赔了银子再走,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风狸抱着双臂,一副要吵架的模样。

    老头嘿嘿一笑,昏黄的眼珠子里透出一抹淫邪的凶光,低下头微微颤着声音道:“要不然,你们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看你敢把我们怎么样!”风狸不服气的瞪着老头。

    老头搅着锅里的面,正眼也没瞧风狸一眼。水开了,混着点油腥味,竟然出奇的好闻,就算山珍海味当成作料也煮不出这一锅白水面的味道来。

    风狸一呆,惊讶的说道:“好香啊。”

    老头嘿嘿一笑,门牙缺了几颗,眼瞅着一根口水差了半厘就掉进了锅里,让李落三人好一阵子恶心。

    “这面多少银子一碗?”李落淡淡问道。

    老头竖起一根手指,李落看了一眼,道:“一两?”

    老头摇了摇头,李落又问:“十两?”

    老头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还是摇摇头,李落眉头一皱,道:“难不成要一百两?”

    “客官看来是个有钱人呐,一百两银子一碗的面小老儿还没煮过。”

    “那你伸一根手指是什么意思?”风狸冷喝道。

    “一根手指就是一根手指,没别的意思。”

    李落看了一眼汤锅,平静问道:“你的意思是一碗面一根手指,是么?”

    “聪明。”老头笑着,用手里的大瓢在锅底搅了一圈,将瓢伸到李落眼前,道,“一根手指一碗面,童叟无欺,客官瞧瞧。”

    借着灯火,李落看清瓢中盛的佐料,赫然是一根根手指,风狸脸色一变,险些吐了出来。谷梁泪眉头轻皱,轻轻的哎了一声。

    摊位左右的香气忽然间更浓了,只是这个时候闻起来格外让人恶心欲吐。

    李落看着面摊后的老者,沉默数息,清冷说道:“那就劳老丈盛三碗面。”

    “二公子……”

    谷梁泪轻轻拍了拍风狸肩膀,轻声说道:“坐吧。”说罢,谷梁泪轻轻拉过一张小椅,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

    风狸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坐在谷梁泪身旁。老头笑眯眯的盛好了三碗面放在桌上,擦了擦手,殷切的说道:“客官,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落拿起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从中捡起一根手指,轻轻一抖,肉碎掉了下来,露出几节枯骨,与人指无异。

    “吃了面,你能告诉我们此处可有一个谭家老店么?”

    “小老儿只卖面。”

    “原来如此。”李落淡淡一笑,放下筷子,平淡的望着老头,问道,“这面卖了多久了?”

    “很久了,小老儿也记不清多少时日喽。”老头揉了揉眼睛,畏畏缩缩的坐了回去。

    风狸在一旁小声嘟囔道:“不会真的要吃吧。”

    李落展颜一笑道:“面虽别致,只是太恶心了,结账吧。”

    “不吃了?”老头睁开眼,遗憾的问道,“不合客官胃口?”

    “岂止是不合胃口,简直是倒人胃口。”

    “啧啧,客官嘴太刁了,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太可惜了。”老头一脸惋惜,连连摇头,就差指着李落鼻子说上一句不识货。

    李落神色不变,轻轻敲了敲桌子,玩味的看着眼前老者,平声问道:“老丈只用手指煮面,可曾试过用心肺作料,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哦,这倒还真没试过,能有什么味道?”

    “狼心狗肺的味道。”

    老者哈了一口气,连声称赞道:“有见识,今晚小老儿就试试用狼心狗肺煮面是个什么味道,不过这上哪去找狼心狗肺啊。”

    “不用找,近在眼前。”

    “在哪?小老儿怎地没看到?”

    李落指了指老头身子,淡淡说道:“就在这里,既有狼心,也有狗肺,齐了。”

    老头一愣,压低声音问道:“客官的意思是让小老儿把自己剖开,拿着自己的心肺当成狼心狗肺么?”

    “理该如此。”

    “那可不成,取了小老儿的心肺,我岂不是活不成了。”老头夸张的叫道,连连摆手,神秘兮兮的说道,“不如换个法子。”

    “怎么换?”

    “用客官的呀,放心,小老儿一定仔细烹调,煮一锅更香的面出来,不能辜负客官的一片美意啊。”老头理所当然的叫道。

    “好,就依你。”

    风狸呲了呲牙,二公子不但呆,而且快疯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春风十里

    老头搓了搓手,从案板下拿出一把剔骨刀,瞧着李落,商量着问道:“客官自己动手还是要小老儿代劳?”

    李落没有应声,老头笑了,像只偷了鸡的狐狸,笑嘻嘻的说道:“还是小老儿自己动手吧,这前两碗就算小老儿做东,请她们也尝尝你这狼心狗肺煮的面的味道。”

    李落没有动,静静的看着老者。老者眼冒绿光,卷起袖子,拎起剔骨刀比划起来。

    “等等。”

    老头一瞪眼,喝道:“想反悔?”

    “还是要把先前的三碗面钱结了。”

    “哈哈,客官原来是个讲究人……”话刚说完,案板上传来一声脆响,叮咚有声,老头低头一看,剔骨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掉在了桌上,旁边整整齐齐的放着三根手指,一根不少,一根不多。

    老头张大了嘴巴,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平白出现的手指从何而来。忽地,一股钻心的疼沿着手臂爬上了头皮,一声惨嚎响彻了整条巷子。

    老头捂着手,凶相毕露,却难掩眼中的恐惧,死死的盯着李落。

    “一碗面,一根手指,钱货两讫,童叟无欺,对么?”

    “你,你……”

    “老丈也没说用谁的手指付账,我便自作主张,借你三根手指一用,多谢。”李落平静的说道。

    老头眼中戾色一闪,猛地抓起一把白面兜头兜脸向李落三人撒了过去。一旁安安静静的谷梁泪扬了扬手,半空中的白面倒卷了回去,扑了老头一脸,就听老头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倒在地上打滚,形如一条上了岸的鱼,扭曲翻滚,不时还有轻微的嘶嘶声。

    灯火下,老者的一张脸布满了黑水,鼻子、眼睛顷刻间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坑洞,嘶嘶的冒着黑烟。

    好一个凶厉险恶的毒。

    叫声凄厉,但很快就没了声息,只剩下一滩奄奄一息的血肉,看不清是人是鬼,烂成了一团。

    巷子安静了,方才的熙熙攘攘骤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无数道目光齐齐钉在了李落背上。

    李落长身而起,一脸冷意,漠然说道:“软骨酥,化骨散,不过如此。”

    “什么人,敢在麒麟盘口撒野!”巷子里传来一声厉喝,无数鬼影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将李落三人围了起来。

    李落缓缓转身,清冷的扫了一眼周身四处,冷冷说道:“想不到西狩城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处藏污纳垢之地。”

    “找死,拿下他们。”一人冷冽的喝道。

    “二公子?”风狸眨了眨眼,盯着李落道。

    “依你知道的江湖规矩办,别的事有我在。”

    “好哦。”风狸极快的应了一声,等的便是李落的这一句话。

    “我帮你……”李落话还没有说完风狸就已经冲了出去,就见风狸闲暇之余还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和小姐歇着吧。”

    围困三人的一众黑影皆是一愣,没有料到被围的三人非但不见惊慌,反而其中一人兴致勃勃的冲了过来,亮晶晶的眼睛,宛如色鬼瞧见了一个衣衫半解,欲拒还休的美人,眼珠子都有点泛光的模样。

    羊入狼口,不知死活,一瞬间几乎所有的黑影都是同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起的快,散的更快,这些黑影终于知道没什么对面跑过来的这个女人会如此的乐不可支。

    李落眼皮直跳,不由自主的伸手搓了搓脸颊,看得久了,只觉得脸上的皮肉有些僵硬。

    “风狸自小在红尘宫的时候就被训练成一名死士,精擅刺杀隐匿之术,和义姐差不多吧。”谷梁泪轻轻说道。

    李落点了点头,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但凡显赫一方的势力,背后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连牧天狼也不例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暗部天干地支不也一样名不见朝野。

    “后来师叔祖她们派人来找我,趁着她们有求与我,我就借机把风狸她们几个讨了过来,好好的一个人当成没血没肉的兵器总是有些残忍。”谷梁泪顿了顿,笑嘻嘻的接道,“师叔祖求我的事我也没答应她们呢。”

    李落不禁莞尔,想不到平素端庄矜持的谷梁泪竟然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大约还是化外山中以身化毒的模样太过刻骨铭心。

    风狸像一阵夜风,无影无形,只能感觉到淡淡的凉。等触摸到这点微凉的时候,就像情人吻,甘之如醴,暖洋洋的让人醺醺欲醉,连溅起的血花也不曾留意到,就痴痴迷迷的倒在地上。

    李落瞳孔一紧,骇然传音道:“这是什么武功?”

    “春风十里,既是内功心法,也是暗杀时的招数,大甘江湖有一个奇功绝艺榜,春风十里应该也在前百之列吧,二公子有兴趣?这样的武功红尘宫还有不下三五十之多。”谷梁泪笑盈盈的说道。

    “这么多!”李落咋舌叹道,比起红尘宫,禁军的藏经阁寒酸的有些可怜。

    “不过天下奇人不知凡几,奇功绝艺当然也就更多了,区区一张奇功绝艺榜不可能将天下间所有绝学都收录进去的,而有些不为人所知的武功威力惊人,不入榜中,却胜过榜中绝艺许多,譬如你的三杀指,若是能凑齐了,或许还在我的玉手点将之上呢。”

    “嘿,既然是奇功绝艺,哪有那么容易凑齐的。倒是风狸,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说话间,风狸拍拍手,施施然的走了回来。李落侧身探头张望了一下,地上躺着的,有声的和没声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风狸腼腆的向谷梁泪颔首一礼,乖巧的转到了谷梁泪身后,柔柔弱弱,一如扶风柳枝。

    李落吸了一口凉气,风狸如此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的多端变化,神妙处似乎还在春风十里的绝技之上。

    围观看热闹的人齐齐退开了几步,不过没有人舍得走,都还留在面摊左近的不远处打量着,只是没人去搀扶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影。

    喧闹声小了许多,巷子里安静了下来。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霸下钱

    李落也不着急,拉过凳子让谷梁泪坐下,静静的等着麒麟盘口里立规矩的人出现。

    既然不得其门而入,那便让门里的人出来,李落授意,风狸操持,倒也有些默契。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人群背后传来一阵人语声,围观众人左右分开,一行人大马金刀的走了过来。

    当先一个身穿大氅鹤裘的男子,冷眉冷目,气势骇人,身后跟着三男两女,其中一个道士,一个萎靡不振的老者,一个牵着狗的瘦高男子,两女一老一少,年纪大的约莫已过花甲,一头银发,生的慈眉善目,嘴角还带着微笑,手拄着一把龙头拐杖,很是富态,年幼的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一身大红衣裳,凤眼含煞,唇薄鼻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男子扫了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一众打手,眼中寒芒一闪,冷冷说道:“人是你们打伤的?”

    风狸一指面摊背后已经没了进气的老头,脆生生接道:“还有这一个。”

    “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惹是生非,张某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

    “窑爷,别跟他们废话,断了他们的手脚,看他们还敢嘴硬。”红衣女子厉声喝道。

    男子寒声说道:“怎么做用不着你们齐家教我。”

    红衣女子怒意一显,冷哼一声,不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脸杀气的盯着李落三人。

    男子踏前一步,缓缓说道:“我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李沉舟。”李落淡然回道,目光没有半分退缩的望向冷面男子。

    男子略一沉吟,思索大甘江湖中有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这个名字听起来陌生的很,男子眼中有精芒闪过,漠然道:“还从没有人敢不守我麒麟盘口的规矩,你们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规矩?什么规矩?”

    “血债血偿。”

    李落清朗一笑,道:“好大的规矩,既然你有规矩,不如我也说说我的规矩。”

    男子杀机暴涨,脸色更寒三分,没有做声。李落一指不成人形的老头,平声说道:“一碗面便要一根手指,莫非这也是此地的规矩?先是迷药,再用毒药,如此恶客其罪当斩,而他们,”李落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一众打手,接道,“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动手伤人,其罪当罚,所以他死了,他们只是受了伤,不曾送了命,这便是我的规矩。”

    “有种,进了麒麟盘口还敢讲规矩的,数十年来独有你这一份,就冲你的规矩,我留你全尸。”

    李落面不改色,清冷说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这里是西狩城,还不是谁家的后花园,莫非还踩不得。”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那就看看是你的规矩大还是麒麟盘口的规矩大。”男子杀气彰显,便欲出手,忽然一旁的银发老妪扬声说道:“等等,老身说句公道话。”

    男子不耐烦的瞪了老妪一眼,甚是不满,不过还是给了老妪面子。老妪颤颤巍巍的抖了抖身子,慈声问道:“小友,你们来麒麟盘口是为何事,要是就为了耍威风,那老身这把老骨头也该奉陪到底,要是有别的事,那就快些说,再晚恐怕就迟了。”

    “问他们做什么,断了手脚再问也不迟。”红衣女子冷叱道。

    “齐家姑娘,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不是打就是杀的,不就折了一个卖黑心面的老不死么,连这点气都沉不住?”

    “吴老太婆,本姑娘要你教训,死的不是你们吴家的人,你当然能说风凉话!”

    “老身就算是说风凉话,也轮不到你这小丫头在这里大呼小叫,齐家没大人么,还要老身替齐家管教你这黄毛丫头。”

    “你……”

    “住嘴,都别吵了。”男子冷喝一声,脸色阴沉的看了红衣女子和老妪一眼。

    老妪似未所觉,笑着冲李落点点头,道:“后生,怎么个理?”

    李落静静的看着老妪,老妪看似帮着李落说话,实则挑的是红衣女子的怒火,包藏祸心,绝非眼前看到的良善模样。

    “我来找人。”

    “哦,找谁?”

    “此处可有一个谭家老店?”

    老妪嘶嘶吸气,回头看了一眼牵狗的瘦高男子,道:“原来是你的人。”

    瘦高男子眉头一皱,问道:“你认得我?”

    “不认得。”

    “那你找我做什么?”

    “受人之托。”

    “谁?”

    李落没有答话,从怀中取出古钱,平静说道:“有人让我持这枚古钱来此处寻人。”

    众人齐齐一震,神色各异,红衣女子闷哼一声,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老妪眼睛一亮,笑道:“霸下钱,好久没见了,谭狗爷好大的福分啊。”说完,皱纹下的一抹贪色一闪即逝,来的快,去的更急,好似生怕被别人看见。

    瘦高男子一怔,惊疑的看着李落手中古钱,沉声说道:“谁给你的?”

    李落闭口不言,瘦高男子脸色微变,向冷面男子拱手一礼道:“窑爷。”

    “谭家的事谭家自己了断,此事过罢,给盘口一个交代,走。”

    “窑爷……”红衣女子叫道。

    冷面男子阴森的看着红衣女子,冷冷说道:“怎么,你们齐家也想坏规矩?”

    红衣女子脸色一变,垂首低语道:“不敢,只是……”

    “谁家的人,谁家来收尸,散了!”冷面男子厉喝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在看到李落手中的霸下钱之后竟然就这样偃旗息鼓的各自散去,临行之前,眼神各异,一如这巷子一般古古怪怪。

    道士作了个揖,萎靡老者打了个哈欠,老妪啧啧有声,自言自语的絮叨着什么,红衣女子冷冷的盯着李落,话却是对着瘦高男子说:“我们齐家等着你们谭家的交代!”说罢,竟也不管这面摊后的死尸,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几人离去之前,不管是什么神色模样,却都不约而同的多看了李落手中的古钱一眼。

    来时如火,去时如风,让李落和谷梁泪一脸诧异。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灵犬

    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缘故,不过猜来和李落手中这枚古钱必然有关。

    瘦高男子留了下来,脸色沉重的看着李落,不解问道:“给你这枚霸下钱的人没告诉你这是什么?”

    李落摇了摇头,道:“没有。”

    “早亮出这枚古钱,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呵,日后的麻烦少不了。”瘦高男子叹了一口气。

    李落笑了笑,道:“也不是我们有意隐藏,只不过进来之后处处受制于人,没等找到要找的人,就碰到了眼前这些事,强买强卖不说,用人手来做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就算没有这枚古钱,我也不会手下容情的。”

    “死的人倒也不算什么,只是齐家的一条看门狗而已,坏事做尽,害人的事没少干,如今死了也是活该。不过齐家一向护短,讲理的时候少,蛮横的时候多,知道是你杀了他,以后定会阴魂不散的缠上你们。”

    李落颔首示礼,道:“多谢指点。”

    瘦高男子微微一愣,李落神色平静,一旁两个女子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安静祥和,一点没担心日后会惹上什么麻烦。瘦高男子暗忖道,无知者无畏,这是不知道齐家的难缠,知道了恐怕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风狸盯着瘦高男子脚边的大狗,大狗身长六尺,雄浑伟岸,不过一脸憨态,毛须蓬松,整个身子团成了一个圆圆的毛球,犹是一张狗脸快赶上十五的月亮了,与身旁的瘦高男子天差地别。

    风狸一脸痴相,蹲下身子笑盈盈的看着大狗。大狗眯着眼睛,冷傲的瞅了瞅风狸,悠然的转过头去,看也不多看风狸一眼。

    风狸一怔,脸皮有些发烫,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条狗嫌弃。李落不禁莞尔,看着风狸吃瘪便觉畅快。谷梁泪轻轻一笑,道:“好通灵有趣的大狗。”

    谷梁泪话刚出口,就见大狗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回过头来一双狗眼瞪的溜圆,目不转睛的看着谷梁泪,吐着舌头哈哧出声,要不是瘦高男子牵着,只怕就要蹭到谷梁泪腿边摩挲一番。

    李落一怔,暗自咋舌,只知道有色狼的说法,没曾想活的久了,竟然也能瞧见色狗,莫非这双狗眼识人,能看出谷梁泪易容之下的绝美容颜不成。

    谷梁泪也自吃了一惊,不过更是欣喜,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便见这条大狗搔首弄姿,好一个殷切,让一旁的瘦高男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我能摸摸它么?”

    瘦高男子眼中精芒一闪,不做声,就是默认。谷梁泪轻轻伸出手,大狗瞧了几眼,在瘦高男子目瞪口呆中竟然施施然将大脑袋凑了过去。谷梁泪轻轻抚摸狗头,大狗显是受用,眯着眼睛,发出哼哼的嘟囔声,不时将脑袋换着方位,让谷梁泪抓挠得更省力些。

    李落看了看这张陶醉的狗脸,再瞧了瞧脸色发黑的瘦高男子,哑然失笑,探手也想摸一摸大狗狗头。谁知前一瞬还心醉神迷的大狗猛然扬起头,退后半步警惕的看着李落,眼中凶芒暴显,口中呜呜低吼,半是示威,半有戒备。

    李落的手悬在了半空,一脸尴尬,没奈何只好缩回来摸摸鼻尖。谷梁泪不满的娇嗔道:“你干嘛吓它。”

    “我……”李落哑口无言,着实憋屈,最难过的是风狸还无巧不成书的露出同情神色,只叫李落好一个窘迫无奈。

    瘦高男子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手中牵着的这条狗绝非只是一条少见的大狗而已,大狗通灵,谭家的名声倒是有七分在这条大狗身上。能让大狗如见风狸般不屑一顾的人很多,但能让它如此亲近的人却不多,甚或是少之又少,哪怕是自己,想让大狗露出这般谄媚的神色多半不可能,至于家中那人,大多数时候还得瞧着大狗的心情,像这样与眼前女子萍水相逢就能亲近如斯从未听闻。至于李落,瘦高男子更有戒备之心,这条狗自小就喂过熊心豹子胆,说它胆大也好,迟钝也罢,见过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不在少数,极少有能让它受惊警惕的人或物,而眼前恰恰就多了一个。

    三个人,一个身手了得,一个天生亲善,还有一个不知道深浅,如此看来,齐家的人死的不冤。

    瘦高男子心念电转,咧开嘴笑道:“一条齐家的看门狗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不拿人当人,如今死了是他活该。这件事我们谭家担得下,以后的事与你们无关。”

    李落微微诧异,虽然明白瘦高男子此举多半是看在这枚霸下钱的面子上,不过如此磊落确也有些意外。

    李落抱拳一礼道:“多谢尊驾好意,我信兄台能帮我挡下此事,不过此番我们前来是为寻人求助,本就是麻烦,没有再添麻烦的道理,若能顺手而为,我便领了尊驾这个人情,如果他们纠缠不清,兄台也不必为难,就让他们来找我吧。”

    瘦高男子微微扬眉,果然没有猜错,眼前男子定有依仗,根本就没有把齐家的麻烦放在心上,而且话说的很是入耳,不卑不亢,并非江湖上那些目空一切的后起之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瘦高男子拱了拱手,示意李落三人跟着自己。

    瘦高男子还好,只是这条大狗忒是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吐着舌头眼巴巴瞧着谷梁泪,若是谷梁泪愿意,多半这条大狗都愿意驮着谷梁泪了。

    瘦高男子只当作没有看见,如此模样着实丢了狗脸,黑着脸在前面带路。被风狸打倒在地的众人搀扶着三三两两灰溜溜的四散而去,临行之前想给风狸留一个看似凶狠的眼神,只可惜风狸视而不见,还是那副木呆呆的冷峻模样。

    瘦高男子带着李落走向巷子深处,西狩城本就不算太大,这里的巷子照理说也不会太深才对,不过一行四人一狗脚不停歇的走了一盏茶的工夫。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重瓣白樱

    看着身前带路的瘦高男子似乎还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你叫我谭三就行,江湖上的人都唤我谭三狗。”

    “原来是谭狗爷,久仰……”

    李落的江湖切口还没有说完,便听得谭三哈哈一笑道:“吴家老妇说的谭狗爷可不是我,那是我爹。”

    李落甚是尴尬,道了声得罪,就听得身后风狸小声的嘿了一声,让李落着实无语,看来命中犯冲,和风狸走不到一路去。

    “这里为什么叫麒麟盘口呢?是否有什么典故?”谷梁泪见李落窘迫,轻笑一声岔开话题道。

    “典故倒是没有。”谭三看了看谷梁泪,和声答道,“如果能化身飞鸟,夜里从九天之上俯瞰此地,这里的灯火照出来的就是一只异兽麒麟的样子,不过我是没有见过,自小听人这么说的。”

    灯火成麒麟图案,李落心中一动,想起刚才踏入这条巷子时的情形,一线之隔,动静不一,却有天地之别,再加上咫尺之地,竟有曲径通幽不知尽处的错觉,显而易见这幅麒麟图案另有玄机。

    李落稍加分辨了分辨东南西北各处方位,目光投向一处灯火背后,露出思索神色。谭三眼中精芒一闪,朗声笑道:“李少侠家道渊博啊。”

    “谭兄过誉了,雕虫小技而已。”

    谭三哈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左侧一道平淡无奇的木门道:“到了,这里就是李少侠要找的谭家老店。”说话间,谭三推开木门,回首看着李落三人道,“请。”

    李落颔首一礼,坦然入内。

    木门不大,窄窄小小,和这巷子里的千百院门极为相似,不过院墙很高,将整个院子遮的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不到院子里的一星半点。

    木门中分而开,风狸抽了抽鼻子,自言自语道:“好幽香的味道。”

    入目所见是一道照壁屏风,青石筑成,古朴简约,从门而入一眼看不到院子里的虚实,倒觉得香气更浓了。谭三牵着大狗当先转过照壁,李落三人闲庭信步,跟了进去。

    刚转过照壁屏风,就听风狸低呼一声道:“好漂亮的花树!”

    庭院之中十丈见方,正中处水烟白石上赫然有一株两人合抱的苍劲老树,树冠笼罩了大半个院子,郁郁葱葱。千叶枝上,花团锦簇,照耀如雪天,成束成团,唯有怒放一词可描绘其神韵半分,便是白玉也雕琢不出这般韵味来。

    树不动,花不动,唯有香满园,随风而动,却是看得见的静,看不见的飘摇自在。刹那花开,刹那花谢,花仍在枝头,竟能让人一眼看到漫天花雨下的盛宴。

    李落瞳孔一收,压下心中惊意,低声喝道:“蜀峰重瓣白樱。”

    谭三站定,挺了挺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自傲的说道:“不错,这株重瓣白樱花已经有五百年了。”

    谷梁泪美目流盼,显然也被眼前这株花团锦簇的花树引去心神,一时流连不已。五百个春秋,不说大甘,残商还在时这株樱花树就已经长在这里了。

    谭三回头看着李落笑道:“李少侠觉得这株重瓣白樱花如何?”

    “重瓣白樱产自蜀州孤峰,本就少见,百年之龄的老树多在深山大泽之中,世人难得一见,如果此树有五百年,那更是世间少有的奇树。”李落由衷赞道。

    重瓣白樱虽然少见,不过李落倒也见过,卓城皇宫之中就有三株,很得宫中诸妃的喜爱,淳亲王府也有两株,只不过卓城宫里最老的那株重瓣白樱也不过百年上下,比眼前这株要小些,锦绣之气犹有过之,但苍劲古朴却要逊色三分。

    “哈哈,上下五百年,看遍万千灯火,辗转百年轮回,大甘怕是找不到第二株这样的重瓣白樱树了。”

    的确,这株重瓣白樱花称得上是独木成林的奇树,但要说世间仅有,的确有些言过其实了,至少李落便曾见过比这株重瓣白樱花还要淡泊不争沧桑悠远的花树。

    朝木山顶,万梅园中,千载梅树,孤寂宁静,花开过千年,却不知道看过的人有几个。

    李落甚少驳人兴致,尤其是这般美景也当得起谭三如此傲色,只是院子里总会有不合时宜的声音,风狸歪着头问道:“这株花树在的时候就有谭家老店了么?”

    谭三一怔,只觉得牙根直痒,五百年前种下这株重瓣白樱花的人骨头早都化成灰了,姓甚名谁如今哪还有人记得,至于谭家也是后来才搬到这里,大概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思。应,自然是心虚,不应,那方才一番傲然便是做作了,就算这株重瓣白樱花活了上千年,说到底和谭家这些后来人也没多大干系。

    有没有谭家,这株重瓣白樱花多半没有在意过,百年之后也许谭家老店的招牌化为尘埃,这株花树却还在,依旧还是花开花谢。

    不合时宜的不止风狸,还有一条狗。就在风狸说话的工夫,便见这条大狗挣脱开来,慢慢悠悠的晃到树下,抬起腿很不客气的在树干上撒了一泡尿,之后晃晃脑袋,呲了呲狗牙,一脸挑衅的看着李落,大约是在嘲笑李落没见过世面,不就是一株破树么,平常也没见有什么用处,倒是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香,刺的鼻子直痒,无趣的很,当个茅厕也就勉强还算凑合。

    谭三张口结舌,刚才只是牙根痒,此刻牙根都有些疼了,要不是这条大狗是老祖宗的命根子,谭三只想炖了它吃肉。

    绕着花树是三面飞桥相连的楼阁,都有三层之高,齐齐平平,一眼分辨不出主次偏正。楼宇半竹半石,下为石,上为竹。阁楼亭堂,竹栏木柱,一横一竖,一进一退彼此衔接的地方都很有讲究,分曲直,转寰变化之处有楠竹、金竹、雷竹编织的痕迹,极为考究。每扇门楣窗棂也颇显不俗,有编制、雕刻、蜡染、刺绣、书法、绘画诸般手段。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白眉白发的老人

    或多或少,有的只是单一而终,有的却是数种技艺糅杂在一起,看似纷乱,却有一种奇特的韵味。

    最高处,几与花树平齐,三面楼宇各有一道凉台栏杆,俗称美人靠,远可见麒麟盘口的万千灯火,近可品触手可及的如雪白花,倒是个好去处,单看这一处美人靠,大约谭家老祖中也有个喜好风花雪月的主。

    院子里有水雾,虽不知道是死水还是活水,倒也婷婷袅袅,神秘魅惑,显得那条惫赖的大狗也多了几分出尘之气。

    又是一墙之隔,又是别有乾坤。

    就在李落三人打量院中各处之时,一个人影从左边的楼里小跑了出来,李落瞧的分明,这人的衣着打扮该是谭家老店的下人,稀奇的是此人第一眼瞧的不是谭三,也不是李落几人,而是重瓣白樱下的那条大狗,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吆喝着:“哎呦,大爷你可算回来了。”叫嚷着,低眉顺目的凑上前去。

    大狗一脸傲色,抖抖身上的毛,趾高气昂的哼唧两声,踱着四方步,旁若无人的进了一间屋子。

    等到大狗进了屋,谭家下人才转眼瞧着谭三,恭敬一礼,唤道:“三爷回来了。”

    “大爷?三爷?”风狸小声念叨着,刚巧这声音不远不近的传到了谭三耳中。

    谭三脸色又黑了三分,冷哼一声,不过怎么听都有点认命的意思。

    “我爹呢?”

    “老祖宗在龙堂。”

    谭三嗯了一声,转头看着李落朗声说道:“李少侠,借霸下钱一用。”

    李落取出霸下钱,坦然递了过去。谭三接过古钱,脸上露出些许压抑的激动神情,深吸一口气道:“李少侠,你们且在这里歇息,慢待片刻,对了,城中还有行礼么?”

    李落点了点头,说出落脚客栈的名字。谭三招手唤来一个机灵少年郎,沉声说道:“你去把贵客的行礼取来。”说罢微微一顿,接道,“和谭衣一起过去。”

    少年郎看了一眼李落身后的女眷,笑道:“知道了,三爷。”说罢,向李落拱手一礼,问道,“爷可有别的嘱托?”

    李落回了一礼,和声答道:“没有。”

    看着少年郎喊着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子离开谭家老店,李落心中微动,携女同去,免得谷梁泪和风狸尴尬,问一句另有嘱托,却是怕李落三人有什么不该看的行礼打了眼,露了白。事虽小,但分寸有度,谭家老店确有点门道。

    谭三告辞自顾离去,自有院中下人引着李落三人进屋歇息。是东首二层正中的一间竹屋,院子里重瓣白樱花的一根横枝斜了过来,差一点就伸进了屋子里。

    花香正浓,风景独好。

    谭府下人含笑道:“几位尊客还请稍待片刻,三爷一会就回来。三爷吩咐了,几位安心住着,只要进了谭家的院子,外头的事有谭家担着。”

    李落道了一声谢,谭府下人退了出去,竹屋里只剩下李落三人。

    谷梁泪伸了个懒腰,慵慵懒懒,拈起一片落在窗棂上的花瓣,闻了闻,轻轻撒落屋外,柔声说道:“在红尘宫,也有这样漂亮的花树。”

    李落随意坐了下来,看着窗边的花和花边的人,一时有些醉了。

    谷梁泪回眸一笑,温声笑语道:“你在想什么呢?”

    李落哈哈一笑道:“我在想,若有一间屋子,有你相伴,屋外的事有人帮我担着,那该是怎样的惬意自在。”

    谷梁泪抿嘴浅笑,白了李落一眼,嗔道:“王爷好贪心。”

    李落傻傻笑着,屋外的事虽说眼下还没有人能担得起,不过也没有人揶揄谭家人的不自量力,此刻在这竹楼之中,能将外面的事忘个一时三刻,已是足以。

    风狸这个时候没有再取笑李落,静静的看着李落和谷梁泪没有出声,眼中多了一丝时隐时现的温柔。

    谭府深处,一间石屋内。

    三座硕大的火盆,炭火正红,屋中热气弥漫,宛若盛夏。眼下照着节气寒冬虽然还没过去,但西狩城的天气已经不算凉了,花开时节,一如卓城春意渐浓的时候,不过这间石屋的主人似乎很怕冷,添着炭火不说,整个人都裹在一张厚厚的棉衣之中,只露出一颗瘦骨嶙峋的脑袋,双目微闭,白眉白发,只是一张脸却泛着古怪的赤色,很是诡异。

    石屋靠里有一尊石像,不是仙佛神魔,而是一个似蛇似龙的异兽模样,浑身鳞甲,有龙须獠牙,头生双角,腹下有六足,尾长似蛇,盘绕在石像背后,面部酷似人形,除了双目之外,额间还有一道半闭的竖眼,一眼望去极是骇人。

    缩在棉衣中的白发白眉老者正端坐在石像前,一动不动。那条大狗此刻就趴在老者脚边酣然入睡,不时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石屋很简陋,除了一尊石像,一个垂暮老人,一条酣睡大狗,三个火盆,再没有别的装饰。谭三面容肃穆,躬身站在下首,将方才之事从前到后细细说了一遍。

    半晌之后,棉衣中的老者依旧不闻不问,似是入定了一般。

    “爹……”谭三轻轻叫了一声。

    又过了少顷,棉衣微微一动,老者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瞧了瞧谭三,睡意惺忪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谭三甚是无语,刚要再说一遍,就听老者哦了一声,晃了晃脑袋,道:“拿来。”

    谭三取出古钱交到老者手中,老者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淡淡说道:“这怕是任远衫手中那枚霸下钱吧。”

    “应该错不了,我验过了,是真的霸下钱。”

    “鼠王折了,霸下钱应该在任家小子手里,如今反倒到了一个脸生的娃儿手中,这事有蹊跷啊。”

    “爹,你的意思是?”

    “我没意思,你有什么意思?”

    谭三只觉嘴角发苦,瞥了一眼老者脚边的大狗,果然这大狗一身的毛病十足都是跟自家老祖宗学出来的。

    谭三略作沉吟,斟酌回道:“不管这枚霸下钱有什么来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狗大不中留

    既然李沉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而且还指名道姓的找上咱们,那咱们不接也得接,依孩儿之见就依规矩办,省得齐家在背后煽风点火。”

    “齐家哪是煽风点火,这是馋着这枚霸下钱呐,嘿,齐家后继无人了么,总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出来扑腾,非得惹上祸事不可。”

    “爹的意思齐家有可能为了这枚霸下钱铤而走险?”

    “盘口有张大窑爷压着,乱也乱不到哪里去,齐家想生事,得等出了盘口,到时候不只是齐家,只怕吴家老太婆,柴山道人,还有瞿老不死都会闻着味粘上,麻烦的在后头。”

    “这小兄弟不知事,不该亮霸下钱。”

    “呵,不亮出霸下钱,他找得到咱们么?恐怕那时候惹得麻烦更大,盘口不是以前的盘口喽。”老者感慨叹道。

    “爹,人你见么?”

    “人当然要见,这娃儿来历不明,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应该也不是个善茬,又有霸下钱,还是见见的好。”老者揉了揉昏花的老眼,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规矩不能改,江湖道义也不能忘,忘了,就没有麒麟盘口。”

    谭三一怔,看着老神在在的老爷子,暗暗吸了一口气,道:“那我带人过来。”

    老者没应声,双目失神的盯着石屋里空无一物的角落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谭三刚要自顾离开,忽听老者淡淡说道:“你说这年轻人因何而来?”

    谭三一愣,没有明白老者的话中之意。

    “任远衫虽然和麒麟盘口没什么太多的交情,不过怎么说他也是左道九流里这一行有头有脸的人物,论名气,一个鼠王就不会比麒麟盘口弱到哪里去。前些年听人说任家小子没有继承父业,任远衫这是想给子孙后代洗白身世啊,不过怎么这几年外头有人传言任远衫下墓比老天爷下雨还勤,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古怪的是市面上也没流出什么稀罕物件来,难道任远衫在找什么东西?”

    谭三皱眉思索,道:“爹的意思是李沉舟和任远衫近些年的奇怪举动有关?”

    “不好说,任家家大业大,能人不少,如今竟然求到咱们谭家头上,这份因果不好消啊。”

    “想办法打发他们走?反正鼠王也不在了……”

    “放屁!盘口就因为有你们这些混账不孝子才闹得现在这样乌烟瘴气,快滚出去,把人请过来。”老者吹胡子瞪眼的喝骂道。

    谭三脸上没有异色,刚才一句话只是随口的玩笑罢了,嘿嘿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石屋。

    少顷,谭三带着李落和谷梁泪到了石屋前,女眷不得入内,只能李落一个人进去。

    李落也无不可,一些江湖隐秘的门派家族都有各自的规矩,入乡随俗就好,反正也存了私心,谷梁泪越少显露人前越好。

    李落刚进石屋,还没开口,眼角就见有一只庞然大物和自己错身而过,寻着李落进来的路径出了石屋,连正眼也没看李落一眼。

    石像前裹着棉衣的老者怅然叹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没想到狗大了也一样不中留。老子花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钱财,这些钱十个三狗都养出来了,真他娘的没良心。”

    李落错愕无语,身边的谭三满脸亦是生无可恋的模样,惆怅自怜,听着屋外谷梁泪的浅笑盈耳,大狗愉悦的汪汪声,一时间似乎石像前老人的身影更加单薄了许多。

    李落定了定神,抱拳一礼,沉声说道:“晚辈李沉舟,见过谭老前辈。”

    老者从棉衣中伸出手招了招,道:“不用客套,坐。”

    谭三从后拽出两个蒲团,请了李落坐下。李落道谢一声,也不觉怠慢唐突,随意的坐了下来。

    “老夫谭麒英,江湖上和老夫有仇的叫我谭老狗,有旧的抬举一声,诨号狗爷,既然你手里有霸下钱,那咱们也用不着拐弯抹角,李公子,你来谭家老店为了什么事?”

    李落微微一呆,与谭家老祖只是初见,老头子说话虽然有点粗鲁,还带着点匪气,不过听着不觉刺耳,如今更是开门见山,没有旁敲侧击,如此直爽倒是有些让李落始料不及。

    见李落有些错愕,谭麒英哈哈一笑道:“李公子是不是不知道霸下钱的用处?”

    李落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就连霸下钱这个名字也是今晚才得知的。”

    “原来如此,那老夫就先说说这霸下钱。”

    李落应了一声,一旁谭三似有异动,冰心诀心映外象,李落瞧的分明,谭三面有忧色,只怕是担心李落在知道霸下钱的来历渊源之后坐地起价。李落坦然一笑,霸下钱就算再怎么了得,也只是一时的用处而已。

    谭麒英似是没有看到谭三的眼色,双目微闭,缓缓说道:“霸下钱也算是个古物,当成古玩卖能值个几百两银子,不算大雅。不过霸下钱值钱的地方不在这,而在它背后的麒麟盘口上。说起麒麟盘口,数数也有百十来年了,当初刚冒头的时候,江湖走马的买卖,不是风就是雨,那时候盘口还没有成气候,江湖同道风言风语的都算好的,不少人把麒麟盘口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容不得麒麟盘口做大,想想也是,这一行狼多肉少,麒麟盘口干的又是虎口夺食的买卖,当然有人瞧不顺眼。江湖风波恶,当年老祖宗起事的时候腥风血雨折了不少人,立足西狩城之后也有过大起大落,曾经在数次生死关口在绿林道上发过霸下钱求援,以此来扛过大劫,言道异日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拿着霸下钱来麒麟盘口,所求的事麒麟盘口各家后人不问缘由,不问难易,定当遵从,办不到的以死相抵。”

    话说的有些多,谭麒英歇了几口气,接道:“这就是霸下钱的来历,算上以前麒麟盘口收回来的霸下钱,如今还在外头的霸下钱最多不超过十枚,李公子,这枚霸下钱在你看来也许不值什么,不过在麒麟盘口可是值钱的很。”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所求何事

    说话间,谭麒英将手中的霸下钱抛还给李落,见李落有些不解,随即淡淡回道,“祖宗有训,事成之后才能收霸下钱,这枚古钱你先留着,事办不办的成还不一定。”

    李落哦了一声,看了看掌中古钱,神色有些古怪。

    “所以,李公子,你来麒麟盘口,求的是什么事?”

    李落想了想,轻声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交给我古钱的人只让我来麒麟盘口找一家谭家老店,言及找到之后亮出古钱自会有人来找我,其他并无言明,我也不知道来这里求的是什么事。”

    “原来如此。”谭麒英喃喃念叨了一句,问道,“老夫能问问是谁让你来的么?”

    李落略一沉吟,直言回道:“他叫任重,字道远。”

    谭麒英父子神色不变,只是呼吸略微重了些许,李落心念一转,明白谭麒英定是已经从这枚古钱上猜到了些什么。

    “李公子认得任远衫?”

    “认得,有过数面之缘。这么说晚辈手中这枚古钱应该是任前辈之物?”

    “霸下钱原来是谁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现在它在谁的手中。”

    李落眉头微皱,疑声问道:“前辈可认得任道远?”

    “任远衫的独子,老夫见过。”

    “他可曾在贵府留过什么音讯?”

    谭麒英看了谭三一眼,谭三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我可以问问其他人。”

    李落一怔,既然没有,那任重留下这句话有什么用意。李落凝神思索,谭麒英也不催促,静静的打着瞌睡。良久之后,李落长出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请前辈容我考虑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如果我没有想到别的事相求,我会留下这枚古钱,叨扰了。”

    “好说,不急,你慢慢想,别说一个晚上,十天半月都成,事关重大,当然要想清楚。”

    李落洒然一笑,长身而起,恭敬一礼道:“十天半月太久了,就明日清晨,晚辈先行告退。”

    谭麒英点点头,示意谭三送客。蓦地,李落一顿,转头看着谭麒英和声问道:“敢问这麒麟盘口做的是什么买卖?”

    “小本生意,无足轻重,公子不知道的好。”

    李落展颜一笑,颔首离去。出了屋子,谷梁泪和风狸站在十步外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那条大狗就赖在谷梁泪脚边,殷勤的翻着肚皮,示意谷梁泪再帮它挠挠痒痒。

    李落看了一眼,寻思着以后在弃名楼是不是也养条狗,不过看着大狗谄媚的神色,李落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件事想请教李公子。”

    “谭兄请说。”

    “道远他人在哪里?”

    李落沉默不语,谭三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许久之后,李落沉声说道:“他在卓城,尸首被卓城大理司收殓。”

    “什么!?是谁下的手?”谭三脸色一变,低呼一声,眼中厉芒闪现,冷冷盯着李落。

    李落暗叹一声,知道谭三心生误解,怀疑自己手中这枚古钱的来路,不过李落无心解释,眼下确也没有解释的说辞,平声回道:“眼下尚不知行凶者为何人。”

    谭三盯着李落看了半晌,终还是没有再追问。回到竹屋,李落和谷梁泪相顾无言,原以为到了麒麟盘口,找到谭家老店会有任家父子留下的线索,没曾想仍旧没有头绪,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到了申时,忽听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李落起身瞧了瞧屋门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问道:“谁?”

    屋外无人应声,等了片刻,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李落静候数息,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门外风灯照不到的暗处站着一个人影,垂首躬身,见到李落开门也不抬头,拱手一礼,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公子,随我来。”

    说罢,人影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只见李落静静的站在屋门处默然相望,并没有跟过来。

    人影一怔,似乎有些急,低声说道:“公子,有人给你留了口信。”

    “什么口信?”

    “隔墙有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子请随我来。”人影催促道。

    “那是谁留的口讯给我?”

    “公子到了地方一看便知,这里人多眼杂,公子千万小心,谭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谭家了。”

    李落默不做声,人影似乎着急起来,催促了好几声,李落耳边忽然传来谷梁泪细弱蚊吟的传音声:“我在你身边。”

    李落双眉一扬,披上外衣,点了点头,示意人影在前带路。人影松了一口气,四下张望一眼,扬了扬手,让李落跟过来,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公子带着霸下钱了么?”

    “怎么,还需随身带着霸下钱么?”

    “自然要带,要不然如何得知公子是他要等的人。”

    “哦,原来如此。”李落看了看身前素昧平生的男子,平声回道,“带了。”

    “那就好,小心被人看到。”说完,男子引着李落下了竹屋,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掌灯的地方,从一处偏门离开了谭家老店。

    李落神情自若,不闻不问,只是淡然跟着男子。出了谭家老店,一路走的很快,巷子里仍有人走动,不过少了许多,有些冷清,还有点阴森森的鬼气。

    男子七绕八绕,专挑没有人的小路陋巷,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两人到了一处黑沉沉的屋子前。男子快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两长两短,敲完之后等了片刻,男子便推门而入。屋子里没有亮灯,黑漆漆一片,男子半隐在黑暗之中,在门口招了招手,示意李落进来,随即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李落看着黑乎乎的屋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伸手不见五指,看上去很神秘。李落打量了几眼,摇头一叹,转身欲走。引路的男子显出身影,甚是不满的喝道:“公子要去哪里?快进来啊!”

    李落脚下一顿,平声问道:“我是你们要找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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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黑衣人

    “当然是,要不然在下凭什么要把公子从谭家带出来?”男子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既然是,何必又让我一定带着霸下钱呢?”李落淡淡一笑,不等男子辩驳,慨然应道,“来之前,虽知道事有蹊跷,但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可惜,你们终究不是我要找的人。”说完,李落回头看着从身后暗处悄无声息围上来的一众黑衣蒙面人,道,“如今我要走,你们便要强留么。”

    “识相的交出霸下钱,留你一条活命,滚出麒麟盘口。”当先一人冷冽低喝道。

    “这也是麒麟盘口的规矩么?”李落淡淡问道。

    “哼,张口规矩闭口规矩,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看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晚爷就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不想走也行,把命留下!”

    “图穷匕见,终于不再遮掩了么?只是,我若交出霸下钱,你们会放我走么?”

    “老实交出霸下钱就饶你一命,快快离开西狩城,以后别再踏进掖州半步。”

    “这枚霸下钱果真值钱的很。”说话间,李落反手一张,掌心正中正是那枚引人垂涎三尺的古钱,静静的,散发着淡淡的月夜青光,映照一双双贪婪炙热的目光。

    “眼下我还没死,不如说是诸位投鼠忌器,担心我毁了霸下钱的缘故,而我若是交出霸下钱,你们又怎么会容我活着离开这里,至于饶我一命,听起来心肠不坏,不过诸位难道就不怕麒麟盘口那些还守规矩的人么?”

    “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辈,自己作死那就怨不得旁人……”

    “其实前夜那位张家窑爷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敢在麒麟盘口论规矩的,说不定我真的就是最后一个。”李落哈哈一笑,看着侧旁一位身形枯瘦的黑衣蒙面客,和声说道,“先前仗义执言,眼下老夫人又何苦藏头遮面,坦诚相待不是更好么?”

    枯瘦黑衣人身子一震,沉默片刻,忽地桀桀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是老身的?”

    “随口一猜罢了,只是想不到老夫人行事雷厉风行,竟然这么快就出手了,着实让晚辈汗颜。不过老夫人这么做,就不怕坏了麒麟盘口的规矩么?”

    “年轻人,别想着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霸下钱你交得交,不交也得交,老实点的话一会老身给你个痛快,保证不疼,还有你那个丑媳妇也能活着离开掖州。”

    李落轻轻一笑,道:“只要我死无对证,就算事情败露也没有大碍,毕竟我还曾出手杀了一个齐家的人,听说齐家护短,再加上这枚霸下钱,比起仗义执言的吴老夫人,齐家的嫌疑的确要大上许多。”

    “啧啧,看来谭老狗没少抖盘口的底细。”

    “既然如此,这枚古钱便请老夫人自己来取吧。”

    黑衣人声音冷了下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下他!”

    四周众人身形晃动,围了上来。李落面不改色,想了想,展颜一笑道:“谭兄,还不出手相救么?”

    诸人一愣,急急四下张望,黑暗里沉寂无声,枯瘦黑衣人啐了一口,喝道:“死到临头还敢耍滑头,动手,死活不……”

    论字没有说出口,只听墙后传来谭三清冷淡漠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伴着谭三说话,墙后传出三五声狗吠,便见这群黑衣人齐齐一震,纷纷驻足,相顾骇然。枯瘦黑衣人闷哼一声,怒极低吼了一声:“谭老狗,坏我好事!”

    “老夫人?”

    枯瘦黑衣人死死的盯着李落掌中霸下钱,眼中异芒连闪,一阵天人交战之后,满含怨恨的咬牙喝道:“走!”

    一众黑衣人带着浓浓不舍的贪色和心有不甘的遗憾匆忙散去,将李落带入圈套的男子也趁乱偷偷离去,李落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有在意,这个人自有旁人操心。

    屋子前空空荡荡,这些人来势汹汹,走的却更显决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竟然就这样避开了谭家还没有展露出来的锋芒,似乎连试一试的心思都没有。

    一旁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一人高,两人宽的洞,墙上土石宛如雪融一般簌簌掉了下来。谭三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三大一小四条狗,毛色各异,模样也是不同,憨傻、呆滞、精明、凶厉,没一个相同,看见李落也不叫唤,四散分开蹲坐在地上。

    “谭兄不追么?”

    “追什么?”

    “自然是追这些黑衣人。”

    谭三打了个哈哈,道:“我只有四条狗,怎么追?”

    李落莞尔,道:“谭兄言之有理,追上反倒不如不追。”

    “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我家老头子也是这么说的。人家不是一直都蒙着脸吗,抵死不认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就因为你我一面之词就搅得盘口地动山摇,嘿嘿,放点风出去,吴家老太婆只怕跳得比谁都高,以后哪还有心思惦记李公子手中这枚霸下钱。”

    李落点了点头,和声回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确是这个道理,不过谭兄,你怎么肯定那个蒙面人就一定是吴老妇人呢?”说罢,李落展颜一笑,看着面露惊讶思索神色的谭三说道,“谭兄,我相求谭家的事想好了。”

    谭三一震,神情凝重的说道:“回去说。”

    一番奔波,也许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白白跑了一圈。回去谭家老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见亮,谭三也没有推脱,径直带着李落去了石屋,刚进石屋,就看见谭麒英脸色不善的瞪着刚进来的两个人。谭三压低声音在李落耳边低语道:“我爹最烦别人打扰他睡觉,要不是看在霸下钱的面子上,咱俩一定被他轰出去。”

    “放……什么厥词!”谭麒英两眼一翻,忍住到了嘴边的恶言恶语,没好气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霸下钱约,李公子想好了。”

    谭麒英一听事关霸下钱,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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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带我下墓

    脸色和缓了几分,看着李落点点头道:“你说,我听着。”

    “前辈可知道漳州含苍府有一座前朝古墓么?”

    “你是说任远衫栽进去的那一座?”

    “正是。”

    “略有耳闻。”谭麒英微微一皱眉头,凝声说道,“你想从古墓里带什么东西出来?谭家老店里的人手不会比任远衫高明到哪里去,如果连鼠王都会失手,只怕老朽派出去的人手未必能让你得偿心愿,不过,你想要的,谭家不会推诿搪塞,定当尽力而为。”

    “前辈不用太为难,此去漳州含苍府,晚辈需得谭家三两人相助,人不用多,能带我下去古墓就好,至于其他无须前辈操心。”

    “你要亲自去?”谭麒英愕然问道。

    “不错。”

    “只是下去?”

    “只是下去。”

    谭麒英沉默半晌,沉声说道:“事到如今老朽也不瞒你,下墓的勾当谭家老店的确知道点门道,这里面鱼龙混杂,上不了台面,但五毒俱全,抬头不见天,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就算再熟的老手也有失蹄的时候,不比游山玩水,其中的凶险不是去过的人根本难以想象。听老朽一句劝,你想在那座古墓里找什么,我们谭家可以替你找,就算是稀世珍宝,谭家弟子也不会贪念分毫,这点自信老朽还是有的。”

    李落和颜一笑,道:“多谢前辈,晚辈倒不担心其他,只是晚辈要找什么眼下我也不知道,只知或许就在这座古墓之中,但是到底是大是小,是玉是石,我并无头绪,只能亲自去走一遭,瞧上一眼。”

    “原来如此。”谭麒英恍然,不再多劝。方才说话已经尽足了本分,李落执意要去,是生是死早已不在霸下钱约当中,既然已有定议,谭麒英便也不想再费口舌。

    “此去不论结局如何,都算应约,这枚霸下钱请前辈收回。”李落见谭麒英似有思虑,朗笑道,“前辈既然说了凶险,这枚霸下钱再留在我身上实无必要,而且盯着这枚霸下钱的人似乎不少,留给前辈,也省了我一桩麻烦。”

    谭麒英咧开嘴笑了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这枚霸下钱只算暂留谭家,公子的事没有办完之前,公子如果想要回这枚霸下钱,只要开口,老朽必当双手奉送。”

    李落讶然看着谭麒英,只觉老者昏黄微闭的双目中别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奸诈和睿智,格外像一只活了千百年的老狐狸。

    李落没有细想谭麒英话中之意,点了点头道:“就依前辈所言。”

    “李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

    “今日?”

    “晌午之前动身最好。”

    谭麒英啧啧有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李落稍候片刻,准备好之后再命人前来通传。

    回去竹屋的时候谷梁泪正静静的坐在桌边喝茶,屋子里不见风狸的身影,李落有些忧色,问道:“风狸呢?”

    “还没有回来。”谷梁泪放下茶杯,看着李落脸上的担忧神色,展颜轻笑道,“王爷宽心,风狸知道分寸的。”

    “我知道,只是……”

    “要是风狸知道王爷在担心她,恐怕又要取笑王爷啦。”谷梁泪莞尔一笑,随即正颜回道,“是我让她去的。”

    李落一怔,恍然大悟,既然是谷梁泪让风狸跟踪设伏的黑衣人,换言之谷梁泪自然对风狸的身手极具信心。

    谷梁泪转头看了看天色,天肚泛起了麻白颜色,要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

    “你和他们说了?”

    “嗯,晌午之前就动身。”

    “越早走越好,这里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待得久了,只怕还有麻烦找上门来。”

    “任公子留言让我来这里,想必这座谭家老店有些手段,至少也应该能带我下墓一观。”

    “是我们。”谷梁泪极是慎重的纠正道。

    李落哈哈一笑,点点头道:“是我们。”

    谷梁泪轻哼一声,接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太相信谭家,这些人行事诡秘,不像是江湖上的寻常门派,刚才他明明已经到了,偏生不出手,我看他是想借那些黑衣人的手探一探王爷的底细吧。”

    “既是初识,他们有心戒备也合情理,人之常情,我们不也对他们心存警惕么。”

    “哼,还不如那条大狗讨人喜欢。”谷梁泪气呼呼的叱了一句,李落轻笑出声,如此模样,当真羞煞了屋外的重瓣白樱花。

    风声微起,一道人影飘进了竹屋,解下黑巾,正是风狸,却见风狸歪着头,轻蹙娥眉,一脸疑惑的看着李落道:“二公子什么事这么开心,是因为我不在么?”

    谷梁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落仰头长叹,终于明了了无言以对是个什么滋味。

    谷梁泪笑骂道:“风狸,别贫嘴了,怎么样?”

    风狸哦了一声,从始至终脸上的神色就没有太多的波澜,沉声回道:“那个人不是吴家老妇。”

    “我猜猜,应该是齐家那个小姑娘吧。”李落淡然插言道。

    “公子怎么知道的?”风狸惊讶的看着李落,那名自称吴家老妇的黑衣人虽然不是齐姓女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齐家人。风狸一路跟踪了过去,其中曲折自不必多说,决计不会容易。到了最后,见到的那个人一身显眼的红衣,才刚刚见过的,风狸不会认错。看清之后风狸没有声张,悄然退了回来。

    “齐家与吴家似乎有些罅隙,齐家女子护短,锱铢必较,欲除我们而后快,不过连这一时三刻都等不了,就从谭家引走我,在常人看来多半不合常理,自然会有人想是不是故意嫁祸给齐家,如此一来,齐家刚巧能反其道而行,一来嫁祸给吴家,二来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一石二鸟之计,只是刚才她不该那么随便就道出了自己假冒的身份。”

    “歹毒,小气。”

    “哈哈,看来这位齐家姑娘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主,麒麟盘口中谁都有可能暗算我们,只是齐家的可能会大些,没想到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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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盘马古道

    现如今怕只有谭家不想我们死的不明不白吧。”

    “这里不是善地,虽说不怕他们,但总是在旁边鼓噪也烦人的很,二公子,咱们怎么打算?”

    “今日便走,南下漳州。”

    “好,我去收拾。”说罢,风狸也不等李落说出稍作歇息的话,径自去收拾行囊。

    午时刚到,谭三领着三个人过来,两男一女,年纪都不算太大,最大的看上去也就而立上下,白白胖胖,圆圆的脸上眯着一双笑眼,一团和气,听谭三说起名叫罗雀,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另外一名男子名唤谭远,瘦高的身形与谭三有几分相似,约莫是谭家亲族中人。最后那名女子与李落三人已经见过了,正是那个替谷梁泪和风狸取来行囊的谭家女子谭衣。

    “李公子,就由他们三个陪你去含苍府。”谭三没有过多介绍罗雀三人,沉吟数息道,“李公子一定要亲自去?”

    李落含笑点头道:“多谢谭兄好意。”

    谭三不再多劝,道:“既然李公子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路上当心。罗雀,此去漳州事关重大,李公子持霸下钱而来,依祖宗规矩,一旦出了差错,你我都要拿命抵。”

    罗雀和气的笑笑,点点头示意记下了,而后看着李落,颔首一礼道:“公子是贵客,不过有件事还要说在前头,到了漳州,江湖道上的事公子还得听我的,到时候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子海涵。”

    “理该如此。”李落也和气的笑了笑,并无异色。

    谭三没有太多叮嘱,该叮嘱的已经叮嘱了,虽然李落言明只要三两人相伴南下,不过这枚霸下钱牵连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谭家,至于什么人已经先一步上了路,而漳州又有什么人业已接到了麒麟盘口各家的传书,那就不是李落能猜得到的了。

    漳州毗邻十万大山,州府郡县多崇山峻岭,入目所见村寨府城大都依山而建,要么靠着狭长的山谷河畔,四周皆是层峦叠嶂的苍翠山峦,打眼望去看不到路,只有到了近处才能在密林树荫下看到凿山而出的陡峭山道。这些山路崎岖盘绕,有些地方干脆高耸在悬崖绝壁之上,抬头望去,只叫人头晕目眩,极为险峻。

    漳州诸府不事农耕,百姓多以打猎或是采摘草药为生,民风彪悍,几乎家家都有刀枪弓弩,而且还都身手不弱。这里山高皇帝远,赫然是大甘律法难及的法外之地,谁的拳头硬,谁的话便是规矩。

    十村九寨,山头林立,再加上十万大山之中毒虫肆掠,久而久之,在这外人极少踏足的南府漳州以及邻近几州渐渐形成了以巫为尊的江湖势力,与大甘武林泾渭分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倘若有大甘武林势力踏足其中,十有**会被群起而攻之,人如山,山依水,处处都透着一股蛮荒气息。

    漳州闭塞,很少与大甘诸府通商,外人前来,如果没有当地人或是内行带路,一入漳州就会寸步难行,也幸亏这谭家在漳州有些门路,一路走来,虽说路远颠簸,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罗雀带着李落进入含苍府的这条道在漳州颇有名气,唤作盘马古道。

    盘马古道并非单指一条山道,而是漳州境内数条贯通州境的山路总称,每条道各自有不同的江湖势力盘踞其上,有时相安无事,有些时候自然不会少了刀光剑影,在这地方杀个人,不用埋,往道旁一丢,不出三两天,连骨头都剩不下。在盘马古道上行商的人都是些刀头舔血的绿林豪杰,太平时候,这些人便帮着府城中的商贾,将兽皮草药诸物运到山外,换成盐巴粮食丝绸等物再运回山里,换成不太平的时候,这些人换个装扮,就是落草为寇的山贼大盗,杀人劫掠已是家常便饭,用罗雀的话说,每个走盘马古道的江湖人,手上没有几条人命都没有资格站在盘马古道上。

    路旁树影,山影,水痕,青翠灵秀,宛若不沾尘土的花海绿洲,只是这秀丽风景之下,藏着的都是**裸的弱肉强食,这里最接近莽荒,也最接近人性。

    李落六人一路疾行,路上没有半点耽搁。刚离开掖州西狩城的时候谭衣还有些不屑,李落催的紧,只道路上定要叫苦,没想到李落非但没有怨言,动身的时候平静淡然,到了含苍府前李落竟然还是这幅模样,就连谭衣谭远两人都有些疲惫不堪,而李落似乎连脸色都没有变过。更可气的是李落是个男人也就罢了,随行的两名女眷竟然也是一般无二的风轻云淡,着实让谭衣气馁不已,数日下来,初时的轻视之心早已散去,隐隐生出一分敬意来。

    罗雀虽然没有异色,但也暗自吃惊,李落三人不显山不露水,只怕一身艺业还在自己之上。

    含苍府在望,盘过这条山脊,背后就是含苍府。路旁隘口,孤零零的矗着一座两层的小竹楼,挑着一盏酒旗,不是布匹,而是兽皮,其上用水墨画着一副兽骨的图案。竹楼旁青竹成林,连山而上,三五丈高的青竹比比皆是,最高有近十丈的翠竹,竹身有坛口粗细,在大甘中府可是找不到如此繁茂苍劲的竹林。

    天色还早,李落本以为要绕过竹楼,直奔含苍府。到了近前,罗雀驻足下了骡马,入山前罗雀在谭家的一处落脚小店换了六匹骡马,脚程是慢些,初时李落还有不解,待看了盘山古道之后便明白过来,往日乘骑的骏马只怕在这样的山道上举步维艰。

    “李公子,咱们在这稍微歇歇再去含苍府吧。”

    李落略作沉吟,点点头道:“好。”随即翻身下了骡马,和罗雀一道向竹楼走去。

    罗雀暗赞一声,离开谭家的时候虽说有言在先,路上诸事要听自己安排,但李落毕竟是拿了霸下钱的贵客,倘若有什么打算,罗雀实也不好驳了李落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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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竹楼

    本以为这一路李落多少会有异议,不曾想除了赶路急了些,剩下的时候,在哪里打尖,走哪条路,李落皆无二话,悉数听从罗雀安排,没有不满,更没有颐指气使的做派,让罗雀平生了几分好感。

    “要进含苍府,这家竹楼一定不能过门不入。”罗雀含笑解释了一句。

    李落一怔,恍然道:“拜山门。”

    “哈哈,正是如此,这座竹楼是含苍府灵仙教的地盘,在含苍府,灵仙教是当仁不让的大当家,进出含苍府虽说没有中府诸州的赋税,但这一杯酒水钱却省不了,要不然到了含苍府也不得安稳。”

    “含苍府没有官府衙门么?”

    “官府衙门自然是有,不过朝廷下书的知府也是灵仙教中人,听说是灵仙教一位长老,我也不曾见过。”

    “原来是这样。”李落颔首称谢,大甘朝廷鞭长莫及,所谓知府多半只是个封号罢了,至于这个封号是从卓城来的,还是从南王府来的李落不得而知,但有一处,自己这个大甘定天王的名号在这里多半没什么用处,倘若被人知道,还会惹上别的麻烦。

    罗雀说起山门,李落不免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道家山门护法的头衔,想起逍遥子当初在自己耳边的一席话,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的让自己接下这个荒唐的道家山门护法,李落就不由得的暗暗生恨,若是道家也有山门,到时候自己摆上香案,想进山的人凑足了千两银子才能入山,到时候倒要瞧瞧逍遥子的脸色有几分好看。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将心头杂念暂且抛开,跟着罗雀进了竹楼。竹楼半新半旧,倒也有几分雅致,不过在遍山苍翠的境地就显得很不出奇。竹楼前杂散的拴着十来匹骡马,还有六七辆骡车,看起来在竹楼打尖歇息的人还不少。

    进了竹楼,罗雀熟门熟路的和楼中伙计说了几句江湖切口,李落听不懂,猜到大约是告诉此间主人一行六人欲往含苍府一行云云。伙计点点头,引着六人到了一张桌子前便自顾走开,神色淡然,没有殷勤待客,也没有目中无人的倨傲,自然而然,比起卓城里卑躬屈膝的店小二强了不知几许,而自始至终,账台后的竹楼掌柜连眼睛都不曾抬上一抬。

    六人坐定,竹楼伙计便端上了一条鱼,一只山鸡,还有四碟青笋野菜和一坛酒。

    风狸一愣,狐疑道:“我们还没要吃的呢。”显然是对麒麟盘口遇见的一幕心有余悸。

    “不吃?”伙计冷冷说道。

    罗雀连忙起身抱拳一礼,歉然说道:“我这位朋友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还请贵店包涵一二,就这些,我们吃完就走。”

    伙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风狸倒是没有生恼,撇撇嘴,压低声音道:“好大的架子。”说完扫了李落一眼,暗忖道,自家公子那是一方王侯,也没见有这么大架子,山野小民,当真没见过世面。

    谷梁泪轻笑道:“看起来卖相不俗呢。”

    罗雀哈哈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溪间鱼和竹林山鸡是含苍府的特色佳肴,别处吃不到的,夫人尝尝吧,绝对不虚此行。”

    “这些饭菜多少银子?”李落问了一声。

    罗雀明白李落言中之意,和声回道:“十两银子,贵是贵了些,不过十两银子买个安稳,也值了。”

    李落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和谷梁泪尝了几口,肉质鲜嫩,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野味,如此说来,这十两银子花的倒也不算太冤枉。

    几人说着闲话,品着佳肴,只可惜酒差了些,口感绵纯远远及不上青州从事,也比不过美酒屠苏,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好在李落不好酒,万幸翟廖语不曾随行,要不然少说也得抱怨几句出来。

    谭家三人中罗雀擅言辞,学识渊博,时有妙语横生,让谷梁泪浅笑出声。罗雀很是惊讶,谷梁泪易容之后相貌一如常人,半点也不出奇,不过声音却极为好听,说是天籁之音半点不假,每每听到都能让人心旷神怡。虽说已经听了好些日子了,但每次谷梁泪开口,都能让罗雀心神迷醉。不过罗雀城府颇深,脸上瞧不出有什么异色,多的时候还是感慨造化弄人,如今动听的声音,却不曾再给谷梁泪一副姣好的容颜。

    除了罗雀之外,谭远沉默寡言,手脚倒是勤快,一路上极少说话,大多时候都闷着头赶路。谭衣少年心性,和谭远的少年老成大相径庭,最是新奇沿途风景,数日下来,和李落几人也没有那么生分,甚是随意。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来往漳州曾有过一条古道,平直横穿漳州,路很好走,不像现在这样崎岖坎坷。”

    “那这条路怎么不见了?”谭衣惊奇的问了一声。

    “嘿,传说当年漳州境内有一个古国,名叫柏陆,曾经兴盛一时。柏陆国盛产珍兽异草,据说家家户户都有上百年的药种和平日难得一见的珍贵鸟兽,称得上是富甲一方。除了数不尽的财富,柏陆国最引世人动心的是据传说在皇城深处藏着长生不死药,服用之后人就可以长生不老。这样的神药一旦传扬出去,就一定会引起旁人的贪念,从此之后,柏陆国再也没有了一天安稳,暗杀、偷袭、挥军强攻,将柏陆国搅得鸡犬不宁,柏陆国君一怒之下,借巫神之力,生生将出入漳州的古道埋进了地底,等山外的人凿山开路,进来漳州之后忽然发现柏陆国竟然神奇的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自此长生不死药也就成了一个传说,而当初凿山开的路就是如今盘马古道的雏形。”

    “真的假的?”谭衣狐疑的问道。

    罗雀润了润喉,轻咳一声道:“传说嘛,真真假假,不能当真,也不一定有假。”

    “这是什么说法?”谭衣长出了一口气,堂皇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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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麻七爷

    李落笑道:“就好比当年在漳州的确有一个叫柏陆的部族,不过还到不了自立一国的程度,族民也许真的擅长种植草药和饲养鸟兽,或许是因为避开战乱,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天灾**,这个部族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远避深山,也许都死了,自此音讯全无,世上再无记载,只从传说中口口相传。久而久之,传说也会有以讹传讹的时候,后人再听到的时候就会有千奇百怪的说辞,而那颗长生不死药也许就是一颗白薯,而柏陆国君借巫神之力沉下的古道说不定只有三尺宽,百十丈长短,而且远在柏陆国百里之外也未可知。”

    谭衣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随口问道:“那你相信很久之前漳州有一个名字叫柏陆的部落?”

    李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回道:“既然真假难辨,为什么不信呢。”

    李落话有些古怪,只是谭衣没有留心,倒是谷梁泪好奇的看了李落一眼,但也没有太在意。

    柏陆这个名字李落不算太陌生,不过不是从皇宫王府的藏书中看到的,而是在那本东海鬼船上的神话闲经中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本书讲的是云霄之上神族旁支苍凛,而书中提到过一个侍奉神族的部落名字,在那本书中只出现过一次,其名柏陆。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竹楼门口传来脚步声,声音不大,其中一个气息凌乱,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另外一个举重若轻,稳如山岳,虽有脚步声响,但每一步发出的声音几乎没有差别,是个百中无一的内家高手。

    两个脚步声,却有三个呼吸声,李落背对着竹楼屋门,还没有看清来人相貌,便见罗雀脸色一变,就在同一刻,方才还有些嘈杂的竹楼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就算还有不明觉厉的说话声,也在数息之后被身边同行之人生生捂了回去。

    账台后打着盹的竹楼掌柜终于动了身子,从后走了出来,堆起笑脸,行礼之后恭敬寒暄道:“麻七爷,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很是不满的叫了起来:“老人家,什么老人家?嫌我男人老么?你是不是也笑话姑奶奶老?”是个女声,尖酸刻薄,听的直叫人心头发麻。

    掌柜脸一白,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急忙赔笑道:“麻夫人说笑了,夫人天香国色,万中无一,怎么会老,谁敢这么说我非得割了他的舌头。”

    女子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转而换上柔腻的声音说道:“夫君,让龙儿下来吧,他累了。”

    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应了一声,李落心生好奇,回头看了一眼,竹楼入口处来了一对男女,男子微微有些驼背,须发染霜,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相貌倒是生的五官分明,颇有轩昂之气,想来年轻时也是个雄姿英发的豪侠之辈,只是如今看上去有些木讷呆滞,双目无神,似是被什么压的喘不上气来。再看一旁女子,业已年近三十,风韵犹存,有几分姿色,只可惜耐不住年华易老,眼角已然有细小的皱纹,唇薄吊眉,好不容易才有的几分容色也被脸上的刻薄刁横扫的七零八落。

    男子背上背着一个木椅,足有半人多高,少说也有三五十斤,木椅上垫着厚厚的兽皮软布,其上歪歪扭扭的斜靠着一个已经有十余岁大小的孩童,模样倒是俊秀,只是胖了些,像个肉球,脸上的横肉将一双眼睛挤得都眯了起来,既是滑稽,又是可悲可叹。

    男子缓缓放下木椅,女子就急急忙忙的扑了上去,心肝宝贝的叫着,将睡意惺忪的孩童从椅子上连拖带抱的拉扯起来,仿佛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将孩童紧紧搂在怀里。

    见李落回头张望,女子嘴角一垂,尖声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李落一怔,甚是无语,刁蛮妇人,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好歉然一笑,颔首赔了一礼。

    女子还待再纠缠,就听怀中孩童打着哈欠,大声嚷嚷道:“娘,我饿了。”

    “龙儿乖,马上就吃饭了。”说罢,女子转头瞧着木讷男子,不满叱道,“夫君,龙儿饿了。”

    男子哦了一声,抬头看着竹楼掌柜,漠然说道:“吃饭。”

    掌柜哈哈一笑,连忙招呼店中伙计看座上茶,恭敬道:“麻七爷,先坐下歇歇,饭菜马上就好,麻七爷和尊夫人能在小店落脚,是小店莫大的福分,这顿饭菜算小店请的,还望麻七爷赏脸。”

    男子呆呆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孩童哭闹起来,嚷嚷着肚子饿,要吃饭。女子一边哄着,一边声色俱厉的叫道:“什么请不请的,我夫君掏不起一顿饭钱吗?还不把饭菜端上来,眼睛是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没见我的宝贝都饿了吗?”

    掌柜一时气结,陪着笑,一边连声呼喝店伙计快些上菜。直到饭菜上了桌,这孩童不闹了,竹楼里才消停下来。

    瞥了一眼风卷残云,有什么好吃的就先抓到手里的孩童,李落一时百感交集,当真无奇不有,这般年纪却连个襁褓之中的幼儿都不如,喝水还要一旁的妇人喂,也不知谦让,自顾吃喝,撒的满桌子都是饭菜,一片狼藉,有一半都白白沾了泥尘,一双肉缝中的眼睛冒着绿光,形如饿死鬼脱胎一般,正眼也没看身旁就着一碗白饭没滋没味吃着的男子一眼。

    这个年纪,李落早已通读了不知道多少书卷,而当年的谷梁泪或许已经被锁心链锁在了红尘宫的天外黑石上,以身化毒。

    慈母多败儿,这般慈法,当真是骇人听闻。

    李落向罗雀投去询问的眼神,罗雀忌惮的看了一眼闷头扒饭的男子,压低声音道:“刚进来的那位是大甘西南道上一位武林高手,江湖人称弥天大圣的麻七爷,行事在正邪之间,身手极为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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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