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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宫门惊变

    至于口中所说让漱沉鱼不必如此,漱沉鱼也是应了,只是未必听得进去,单此一处,倒是像极了溯雪,外柔内刚,认定了的事很难改变心意。

    茶只喝了两口,府外就有人来,而且来的人还不少。

    奉旨而来的是宫中大太监米苍穹和常公公,身后跟着的是禁军统领霍裁乱,再之后,还有数百禁军之中的高手猛将分列弃名楼四周,结成阵势,竟然将弃名楼围了起来。

    中军骑将士引了米常二人入府,喜怒不形于色的米苍穹脸上时有忧色,常公公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皱眉不语。

    进了中堂,李落长身而起,朗笑道:“什么风把米公公和常公公吹来弃名楼了?”

    “定天王接旨。”米苍穹忽地尖着声音叫道,常公公张了张嘴,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落神色不变,笑意微敛,没有着急接旨,看着侧旁一脸惊讶的漱沉鱼,缓缓说道:“弃名楼从来都是是非之地,旦夕祸福,不足以明言,告诉漱家,且自当心。”

    “定天王接旨。”米苍穹又冷着声音叫了一声。

    “米公公,你,哎……”常公公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李落收回目光,看着米苍穹半晌,忽地扬眉一笑道:“容我喝完这杯茶再接旨不迟,接了旨,这茶怕是来不及喝了。”

    米苍穹冷着脸喝道:“还请王爷快些。”

    李落端起漱沉鱼清晨送来的那盏茶,一饮而尽,又再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道:“茶果然很香,不过以后就别再劳碌这些事了,这次说的,你可要记住了。”说完李落哈哈一笑,微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担忧不安的漱沉鱼,向米苍穹说道,“是要我进宫去么?”

    “正是。”

    “那就走吧,不用宣旨了,免得再费口舌,白费了茶水。”李落挥了挥手,却见米苍穹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常公公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怎么,需得解了我的顶戴花翎还是要披甲带锁?”李落奇道,“若是如此,我怕你们出不去弃名楼。”

    米苍穹嘴角抽搐,稍作沉吟,躬身一礼,道:“王爷,请。”

    李落大笑着快步而去,只是这笑声里怎也掩盖不了那些无奈。出了中堂,钱义和曲子墨站在院子里一脸寒色的望着宫中来人,米苍穹视若无睹,常公公团团一礼,满脸和气。直到李落离开府门,钱义和曲子墨没有说一个字,但这种无形的压力却让常公公湿了背心,院子里人不多,比之寻常王府还要冷清,但常公公却从来也不会怀疑李落说过的话,若是如此,你们出不了弃名楼。

    索水河畔,谷梁泪猛然有一股揪心窒息的疼,霍然转身回望卓城。甘琦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谷梁泪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风狸找来了船,一行人渡江而过,离卓城越远,那股心悸的惶惶却更加明显了。

    马踏蹄响,花扑鞭梢,风吹衫袖。玉人渐远,芳树隐斜阳。

    好情好景,李落看了,反倒是未惯羁游况味,征鞍上、满目凄凉。今宵里,三更皓月,愁断九回肠的萧条滋味。

    大甘的皇城依旧,二十余丈高的宫墙,几乎与外城的城墙齐高,走到近处抬头望去,就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迫之感。皇宫正门对着的是定天台,当年李落纵身行伍的起点之地。定天台与大甘皇宫之间,有青龙朱雀纵横捭阖,犹是朱雀大街青石铺就的道旁耸立的三十三尊巨石图腾,庄严肃穆,气势更显磅礴。

    李落看着气象恢弘的大甘皇宫,莫名间百感交集,追古论今,有前朝,有当代,定然也有后世,帝王求子子孙孙传承千秋万代的皇图霸业,将相贤臣求名留青史流传千载的不世功业,有所求,有所欲,都在这一块块青石板和一尊尊石雕的冷眼旁观里成了过眼云烟。千百年后,这些看上去踩不碎磨不平的青石也会慢慢变成尘土,而那些仿佛是岁月长河里史官一样的石雕也要慢慢腐朽。

    哪朝没有风流才子,哪朝没有出将入相的栋梁人物,有大商由盛而衰,最后空余一个残商名号,再之前,还有泽,中山,许许多多一如太祖当年,领袖常胜十将纵横天下的盖世奇才,终究还是留不住的,似乎没有道理太祖李夏和大甘的李氏一族便是个例外,言及人定胜天,却也该知道人力有穷尽之时。

    这些亘古不变的变化之中,当然也有些不同寻常的不变。朝代更迭,有太平,有乱世,三教九流,诸子百家,自始至终都有他们的身影。

    佛家讲究因果,修来世,见性救世通万有,无缘大慈,通体大悲。既出世,也入世。入世为救众生,出世则是教化众生脱离苦海。有些时候佛家说一个忍字,忍辱负重,求心安通达,教化太多,只留了一个佛门狮子吼,兴许是忍的多,心性好,吃的便也多了,做狮子吼的光景越来越少,但觉那些寺庙里的和尚见天一个比一个肥。

    儒家说修身治世平天下,论伦常一词,谈的是仁、恕、诚、孝,重君子的品德修养,仁与礼相辅相成,重视五伦与家族伦理,提倡教化和仁政,欲求礼乐秩序,移风易俗,保国安民。观其行,有各安其位的说法,以天下为一盘棋,倘若老天爷将一个人放在什么位置,便该在其位谋其事,乐天知命,有事无事别闲来去翻看这定伦常的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别管是一个人或是一条狗。定了规矩,便按规矩行事,剩下的只要知道规矩道理就好,至于规矩怎么定,道理怎么讲,那就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操这份闲心的。

    道家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皇宫正门

    说了一个无为而治,养生遁世穷万物,自在是自在了,大约忘了还有人心一说。人心一物缥缈虚幻,也更加难猜,有人慷慨当歌,提壶温酒,唱着易水不寒,走一趟没有归途的路,也许只为了还那天雨中萍水相逢里一盏烫了嘴的酒;有人看似父慈子孝,背地里却掺了砒霜下酒,只恨不得死的早些,早早看那魅人儿的小娘投怀送抱;有人一起偷鸡摸狗,一张饼分着吃,一碗水分着喝,挡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龟公老鸨的洗脚水和街头巷尾那些抢食吃的肮脏刀子,脸上留着一样的伤疤,有一天却为了一颗银子,或许还有那只带着花香的手帕,刀尖和刀柄也分了向对;有人凡事都忍,忍到这个世道都来欺辱,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到了冲冠一怒之时,就连这世道都怕的唯唯诺诺,只不过知道的晚了些,原来这所谓的世道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贱货。人心最是多变,道家求炼心,有人能炼,有人不能炼,有人炼的好,有人炼了还不如不炼。

    儒家正心,佛门明心,道家炼心,儒家治世,仁礼安邦,佛门治心,万法皆空,道家治身,无为自然。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的书李落看过不少,也用过不少,道理谁家都在说,自然也没有什么人能用一家之言把世间所有的道理都说尽了,有人心的地方,从来都是利我者用,废我者弃,表里如一的贤人君子并非没有,只是这些人到最后能留下的也就只剩一个名字了。

    五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有人说才分天地人总属一理,教有儒释道终归一途,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李落想了想,自己多半还没这个本事。

    这真是个让人恶心的世道,李落揉了揉眉心,冲着面无表情和一脸忧色的米苍穹常公公两人笑了一笑,都已经是这样一副光景了,怎么还是这般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就觉气闷。

    皇城在望,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都壮,安知天子尊。

    李落轻轻低吟:“文物荟萃,千秋帝都。”米苍穹看了李落一眼,微微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

    卓城此地得天独厚,东是官山,重峦叠嶂,陡峭峻拔,成为东面的天然屏障,有“重峦俯索水,碧嶂插遥天”的磅礴气势。

    北临昆江,东探索水,没有逶迤延绵的崇山峻岭,却有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河,这座卓城,守着昆江和索水沿岸最大的渡口,宛若一尊远古大神,俯视两岸三地的人间大地。

    卓城雄据,有水环绕,名为沉香,其实沉香只是入城之水的一个统称,到了城里,沉香还有泾、渭、刿、灞、澧、涝诸水的分别,宛如晶莹闪烁、流苏飘荡的珠串般环绕萦回。这些河流犹如一道道的血脉,既给卓城提供丰富的水源,也使卓城的往来去留增添了活力。卓城自古就是帝王州,正因种种战略和经济上的有利条件,自古以来,便得到历代君主的垂青,大甘如斯,残商中山亦如此。

    甘太祖李夏收拾诸雄割据的乱局,定都卓城,开创出一个百年间大甘五府最大最繁华的京畿大城,纵观五府诸地,也就只有余州的扬南城和蜀州的万楼城堪与比拟。

    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田。

    整个卓城共有南北十五条大街和东西十八条大街,轴线纵贯南北东西,纵横交错地把城内划分为一百余坊。其中贯穿南北东西之间的大街构成卓城内的主干,其中最宽敞的是还不算朱雀大街和青龙大街,而是玄武道,阔达四十丈,馀者虽不及玄武道的宽阔,但动辄数十丈的街道比比皆是,其规模亦可想见。

    官道很平整,战马走的异常平稳,李落微微眯着眼睛,忽然想到要是有一天城门换了大王旗,又是什么人会再走一趟脚下的青石路,一先一后,不知道会否有一天隔着不同时空的这样的两道身影合而为一。

    “今天要从皇城正门进吗?”李落诧异问道。大甘皇宫的正门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开,若非别国朝贺,或是祭天大礼,平常时候皇宫正门都是关着的,只开左右两侧的侧门供百官朝臣出入。

    米苍穹依旧没有吭声,倒是常公公似有古怪的看了米苍穹一眼,笑颜低语道:“这,小人过来的时候皇城正门的确开了,前些日子有西域三国使节入城,约莫着圣上该定日子见见了,要不然兴许就是内务府或是太府司有什么出入皇宫吧,咱们借个道,能早些进宫,省得耽搁工夫,不过米公公应该知晓的清楚。”

    李落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米苍穹,点了点头,似未留意。

    百丈外就是皇宫正门,宫门里外有人影晃动,来去匆匆,形色颇见仓促。李落看了一眼,并未在意,皇城正门不比别处,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皇子王孙,若是逗留太久便有可能获罪,罪责不大,但也不小,朝野非议最是讨人嫌,等闲没有人愿意惹来这等祸事。

    也许是一路上的气氛太过古板,宫门越来越近,米苍穹的脸色倒是稍稍和缓了少许,解了几分冷漠,淡然说道:“这一年到头皇城正门打开的光景屈指可数,非得等着异域番邦前来朝贺,要么是拜天祭祖的时候,别的时候可就很少开了,不过也有例外。”

    常公公笑问道:“什么例外?”

    米苍穹板着脸,了无生气的回道:“大甘圣祖训诰中白纸黑字,常公公得闲自己去瞧瞧。”

    “自是该去。”常公公面不改色,点头应声。

    李落神色如常的遥望宫门,似乎在想什么,不曾听到米苍穹和常公公两人的言语。有禁军将士牵马,不算信马由缰,倒也省心,而且禁军将士的脚程不弱,不过半刻,皇城宫门厚重如山的压迫之感就已扑面而来。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 乔装的王妃

    李落犹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米苍穹轻轻一顿,停了下来,连带着禁军诸将也停了下来,尽皆注目,不解好奇的看着宫中这位权柄滔天的大总管。李落亦是一愣,愕然看着米苍穹,却不曾留意到常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不自然。

    “想想老奴也有好久没走过皇宫正门了,番邦朝贺,轮不到咱家人前现眼,前些年还是明武王奔丧之时走过一遭,就连小福王吊丧那会这门也都没开……”

    “米公公,慎言,奴才莫得谈论主子家事,不是你该有的本分,如此僭越,可是不妥的很。”常公公声色渐厉,沉喝喝道。

    米苍穹咧嘴一笑,道:“咱家年老昏花,说不得也有胡言乱语的时候,还请九殿下莫怪。”

    李落静静的看着米苍穹,良久之后嗯了一声,忽地展颜笑道:“没事,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呐。”米苍穹喟然叹道,意味悠长,“走吗?”

    李落顿了一顿,缓缓点头:“走吧。”

    “那就走吧。”米苍穹似乎有些疲倦,缓缓闭上了眼睛。李落侧目瞧了一眼,从未在这个皇宫之内只手遮天的内侍之首脸上瞧见过这么老态龙钟的模样。

    索水东岸。

    谷梁泪和红尘宫诸女下了船,此去盟城不赶时辰,谷梁泪一行走的不快,同行众人除了柔月,谷梁泪就只带了六人,甘琦、风狸,座下四剑侍,夜雨、重泉、参天、杜鹃。路上人来人往,再带着面具免不得惹人留意,谷梁泪解了面纱,稍作乔装,便成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纵使柔月这般阅尽风流的女子也情不自禁的叹为观止,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俊美的男子,柔月复又醒觉,世上的确没有这样的男子,有的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绝代妖姬,而这还只是谷梁泪刻意把自己易容丑了三分之后的模样。

    那夜出城,柔月第一次见到摘了面纱的谷梁泪,就算此刻前路茫茫,也管不了柔月心里的那份震惊和痴迷。淡雅如雾的阳月石散发的柔和迷醉的盈光里,谷梁泪已做了男儿装扮,微微沾湿了的长发,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温润洁白的脸,美得让人窒息的眼眸和那薄如樱花的唇,十足一个沐浴之后的谪仙少年。

    眉目如画,衣冠胜雪,眸如辰星,虽是男儿身,却也有祸国殃民的模样。

    一袭素衣,难掩风采,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修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柔的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唇颜色有些谈,少了血色,诱人之色决计不少半点,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的味道。

    素手如玉,墨玉一般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自在随意,一半略散,一半规矩,风流暗藏,徒然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最好看的还是谷梁泪的眼睛,她的眼睛如春日里枝头还未融化的暖雪,晶莹,柔和,却不晃眼,仔细分辨,似乎又带着不曾察觉的凌冽,每每笑起,如春江水暖里三月午后的阳光,舒适惬意到了极点。

    柔月暗暗叹息,虽说一向不在意外表,但对自己这副皮囊却也有过自负,世上女子千千万万,貌美如花的自然也有不少,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当真能胜过自己的总归是不多的,但这个卓城传闻中奇丑无比的定天王王妃让柔月有了一点自惭形秽的心绪,这才知道世间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当真是有的,弃名楼里百美同院,李落独善其身未必没有道理,至于李落本性如何坐怀不乱当然也要大打折扣。

    有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柔月是李落,一样舍不得让她在外奔波。

    下了船,甘琦去雇马车,谷梁泪和柔月坐在道旁歇息。一行八人扮作负笈远游的书生,风狸和重泉扮成小丫鬟,甘琦英朗,换做男子模样极显侠气,颇有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之风。参天年岁长些,粘了两撇小胡子,是个随行管家的模样。夜雨最是不能闲着,来去如风,谷梁泪就让她去当了甘琦的小书童,一个像剑客多过书生的男子身旁有这样一位灵动的小书童倒也相得益彰。杜鹃不爱说话,腼腆内敛,若是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是几人里最像读书人的。

    谷梁泪揉了揉眉心,渡江之前那股心神不宁的燥乱又浮上心头,没来由的让谷梁泪一阵心烦意乱。谷梁泪回头遥望索水西岸的卓城方向,怔怔出神。

    出城之后,和风日丽,柔月的情绪好了不少,看见谷梁泪的神色莞尔一笑,两人成亲的日子不短了,倒是像那些新婚燕尔的夫妻,舍不得一时半刻的分离。

    “怎么了?”柔月问道。

    此去盟城,谷梁泪化名梁虚牖,隐含此名为假之意,而柔月也随意取了个名字,程铁衣,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不能再以本名相称了。

    谷梁泪没有告诉柔月自己心中没有来由的不安,微微一笑,道:“没事,甘琦回来了,渡口人多眼杂,咱们快些赶路,日落前找一家客栈落脚。”

    柔月没有太在意谷梁泪的异样,点头应了一声。甘琦雇了两架马车,没有雇驾车的车夫伙计,这门赶车的营生在索水两岸已经有了百年之久,熟门熟路,若是不雇车夫,就得先付了押金,再到前路大些的城池找到同家商铺,还了马车,退了预付的银子就好,省时省力,不少车马行还有走苦帮的舵口,不入九流,但也养活了不少穷苦百姓。

    车前一站是遵义府,过了遵义府就是武陵州地界。此番东去,李落和谷梁泪商定除非必要,若不然牧天狼不问红尘宫,红尘宫也不会轻易动用李落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免得落入旁人眼中。

    东去盟城这条路是甘琦谋定的,恰与当年李落带着相柳儿壤驷寒山一行去往东炎州的那条路不谋而合。

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 圆脸少女

    沿途尚算太平,寻常山贼之流自然难损甘琦众人分毫。

    遵义府遵义城是卓州最东南的一处城池,不过规模大小都比不得卓城和白帝城,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过往的商客不少,城中尚算繁华,客栈酒肆一应诸物皆是齐备。甘琦和夜雨赶了马车去车马行付了车钱,出了卓州就不好再用索水渡口的马车,甘琦寻思着再买两架马车代步,谷梁泪自无异议,让甘琦少顷去城中马市转转,随意买两架宽敞些的马车。此番离府,不说谷梁泪自己的细软,李落给了谷梁泪不少银两,来去盟城绰绰有余,倒也不必太过节俭。

    一行众人寻了一处客栈落脚,客栈很普通,名为悦来客栈,颇为宽敞。入城之后重泉寻人问路,嘴巴很甜,一口一个大哥大叔的叫着,很是讨人喜,问了几个当地人,不约而同都让谷梁泪来这悦来客栈,房间干净,饭菜也不差,最紧要的是价钱公道,南来北往的商客只要是走过几趟的大多都会在悦来客栈落脚,在遵义城中薄有名气。

    到了悦来客栈,刚到晚膳时分,大堂里的商客坐的满满当当,果然比别处要热闹不少。又是重泉和夜雨去找客栈掌柜问价,两人一个嘴甜,一个机灵,出了卓城没几日,倒是已经替谷梁泪省了不少银子,要是甘琦去,非得被坑了不可。

    谷梁泪手持折扇,风流倜傥难以言表,堂中诸人何曾见过这般俊秀人物,不免多看了几眼,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被甘琦冷冽一扫,尽都垂目不敢再看。

    少时,重泉和夜雨蹦蹦跳跳着回到谷梁泪身边,两人你一言我一口的说着话,客栈空房不多了,凑了四间,皆是少有人住的上等房间,价钱要高些,不过客栈掌柜瞧着重泉和夜雨童真可爱的模样,乐呵呵的打了个颇大的折扣,又大省了一笔银子,这便回来到谷梁泪跟前自得邀功。

    谷梁泪含笑称赞了几句,重泉美滋滋的瞪了夜雨一眼,言下之意都是自己的功劳,自然惹得夜雨不满,虽不敢当着谷梁泪的面造次,但也免不了对重泉横眉怒目,惹得几人尽都莞尔失笑,柔月紧绷的心绪也和缓了几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出了化外山就到了卓城弃名楼,难得有机会出门游历,开心不已,哪有工夫生这些闲气,不过几个眨眼的光景,两人便和好如初,张罗着给谷梁泪和甘琦叫饭菜。

    不过客堂之中人满为患,没有空余的桌子,谷梁泪左右打量了打量,便熄了在客堂用饭的念头,正打算回房让店小二将饭菜送来屋里,就听堂中有人扬声唤道:“几位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来这边坐呀。”

    甘琦寻声望去,临窗有一张桌子,能坐十人,挤一挤坐个十余人也还凑合,不过此刻却只坐了四人,空了不少凳子,就算邻桌摩肩接踵,也没有人去到四人身边凑热闹,十有**是因为那三名年岁与谷梁泪相仿的男女腰间别着的长剑,而且一身劲装,自是江湖中人无异。

    甘琦向谷梁泪投去询问的眼神,谷梁泪稍一思量,客堂之中虽说嘈杂了些,但酒肆客栈,向来都是鱼龙混杂,也是探听消息的不二之地,再者说了,旁人善意相邀,倘若不识抬举反而不美,说不定还会惹上别的麻烦。

    谷梁泪抱拳,彬彬有礼道:“那就叨扰诸位了。”说罢,引着众人走了过去。

    方才说话的是个女子,年方二八,生的瓜子脸,卧蚕眉,琼鼻樱口,身穿紫衣劲装,颇有姿色,看上去习武的日子不短,颇有飒爽英气,眼中却有风情媚意,犹是那久于练武的身段,极有张弛之度,很是诱人。身旁依着一名圆脸少女,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含笑的眼睛,很喜庆,穿了一件短襟红裙,及臀的如瀑浓发披垂而下,竟似缎子一般,光泽照人,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谷梁泪一行诸人,而且看的最多的竟然不是俊美如妖的谷梁泪,而是冷漠寡言的甘琦。

    隔了一张椅子端坐一名男子,看到谷梁泪过来,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就是这一闪即逝的一瞥,却让谷梁泪和柔月瞧见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敌意。柔月暗自好笑,在月下春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争风吃醋,显然是怕谷梁泪的美色迷了身边丽人的眼睛。要说男子长的也算英俊,只是故作的冷傲多了些,见惯卓城里的风流公子,眼前此子大概只能算空有一副皮囊,比不得卓城弃名楼里的当家那样从里及外的从容气度,就连眼前做了男儿装扮的甘琦也远远不如。

    还有一名中年男子,望着谷梁泪几人微笑颔首示礼,静坐一旁,气息凝敛,恍如渊,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当然这个高手也要分人而论,就像现在,谷梁泪瞧得出这名中年男子的武功深浅,而在中年男子眼中,谷梁泪只是个弱不禁风的俊秀书生而已。

    三子佩剑,唯独中年男子空手,不过这三人合力多半也不是中年男子的对手。三把剑也各具特色,圆脸少女是一把红鞘长剑,剑鞘略窄,扎着一根红色长缨,颜色很艳,也很好看。紫衣女子修长的**旁靠着一柄青鞘长剑,竟是一把阔剑,看上去有点斤两,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娇媚女侠舞不舞的动这般重剑。男子所携长剑倒是寻常制式,剑柄上镶嵌了一枚黑色宝石,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说到用剑,红尘宫甘琦诸人都是个中高手,再者说了,弃名楼里还有一个剑道妖孽的冷冰。行走江湖的剑是杀器,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没有半点用处,柔月也从来没有见过冷冰掌中残渊剑鞘有什么多余的配饰。男子腰间长剑除了哗众取宠之外还算好些,就是不知道圆脸少女佩带的这把剑要这些长缨饰物有什么用。

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 好看的读书郎

    约莫只有台子上的戏子唱戏时才会用到这么华丽的长剑。

    甘琦只看了一眼就收眼不再多看,倒是重泉好奇的瞧来瞧去,寻思着她们的佩剑怎么和红尘宫众师姐妹的佩剑差别这么大,说起来还是圆脸少女的剑好看。

    紫衣丽人含笑看着谷梁泪,眼中隐隐有春色弥漫,恐怕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书生郎,让柔月暗自偷笑不已,谷梁泪换了行头,倒是可以男女通吃了。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你们坐吧,不打紧的。”紫衣女子笑道,往旁边让了让。

    重泉眯眼嬉笑,拉着一头雾水的夜雨绕去了中年男子身边坐下,其余众人各自落座,甘琦想了想,稍移半步,好巧不巧的就让谷梁泪挨着紫衣女子坐了下来。谷梁泪暗暗摇头,平日疏于管教,这些丫头当真有点恃宠而骄了。

    坐到近处,紫衣女子更觉眼前书生风姿卓绝,温润如玉,以往行走江湖,何曾见过这般俊俏惹人怜的人儿,一时间竟然瞧的痴了。

    谷梁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颔首示意,只是紫衣女子并无回应,一双媚眼依旧呆呆的看着谷梁泪。中年男子扶额无语,真是惨不忍睹,丢人丢到家了。

    那冷傲男子一脸愠色,双目冒火,恶狠狠的瞪着谷梁泪,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坐在两人中间,免得紫衣姑娘发痴一般的盯着别的男人看个不停。这倒是男子小气了,谷梁泪固然最引人注目,但柔月和甘琦也不差了,就算谷梁泪不在当下,这对手还是不缺的。

    谷梁泪俊脸微微发红,被一个妙龄女郎这么看着,就算武功高强也免不了背心发凉。谷梁泪轻咳一声,和声说道:“晚生叨扰诸位英雄了,不知道几位是否用过饭,若是没有,小生做东,还请诸位莫觉了寒酸就好。”

    紫衣女子醒过神来,抿嘴一笑,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呆呆萌萌的小书生看着顺眼,柔声回道:“你们吃吧,我们已经吃过了。”话语轻柔,谷梁泪几人倒没觉得如何,一旁的红衣圆脸少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自家表姐的德性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说是火辣,略微不及,应该算得上泼辣才对,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话这么细声细语,让圆脸少女止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谷梁泪看着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含笑点了点头,示意诸人自便就好,不必客气。

    重泉叫来店小二,谷梁泪一向对餐食没什么讲究,如果换成甘琦,十有**是几个馒头,最多再加几碗清水。见识过甘琦准备饭菜的残忍模样,就连柔月也是心悸害怕,万万不能再让甘琦瞧见菜谱。

    重泉和夜雨凑在一起探究该吃什么,又是为难,又是打不定主意,看着两人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样子,着实让年岁也不算大的店小二心疼不已,再加上重泉能说会道,夜雨还自清脆的称呼店小二为哥哥,让这不怎么出去过遵义城的年轻人油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意气,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别点豆瓣鲫鱼,遵义城没有河,鲫鱼不是泥水沟捞的就是别地拉来的,不新鲜;银杏蒸鸭这个可以尝尝,甜中略微带苦,是我们这大厨的招牌菜;干煸鳝背也别点,一盘子里没几根鳝丝,都是辣椒,糊弄人的……”于是,悦来客栈二三十道菜的底细就叫这店小二抖了个干净,这个菜能吃,那个菜不能要,就个名字好听,吓唬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用的,诸如种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早先过来的中年男子一行四人大开眼界,连声赞叹,不知道是赞叹重泉夜雨机灵多些,还是赞叹这店小二的义气多些。

    重泉和夜雨点好了菜,一道银杏蒸鸭,一道嘉禾雁扣,一道白汁鲳鱼,一道油淋笋鸡,一道荷包豆腐,一道冰糖湘莲,再加一个鲜粟菌汤,八碗白饭。等店小二报完了菜名,柔月几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万幸甘琦这次没有插手点菜的事。

    点好了菜,店小二就去后厨要菜。重泉笑眯眯的叫住小二,递过去了一小块碎银子。店小二很不满,颇是气愤,责怪重泉夜雨小看人,吓的重泉吐了吐舌头,忙不倏将碎银子收了起来,连声道歉,店小二这才作罢。

    “书上不都这么写的么?江湖英雄要了饭菜,随手打赏小二如何如何,抛银子的样子我都练了好几回呢。”重泉委屈说道,惹得众人嘻哈取笑,就连中年男子也忍俊不禁,眼前的小姑娘着实可爱。

    风狸瞥了重泉一眼,吐出一个笨字。

    “为啥说我笨?”重泉不服气道。

    “你给他碎银子他不要,你换成元宝看他会不会收。”

    重泉一怔,风狸淡淡接道:“事未及本心,啖之以利,非心正而利不足矣。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有些虽然不能用金钱衡量,但总归相去不远,你花一块碎银子买不来店小二的义气,但换成一锭元宝,多半就买得来了,以后多读点书。”

    重泉皱着小脸,垂头丧气的听着风狸教训,嘟囔道:“这样是不是不好……”

    “挺好的。”

    “为啥?你别蒙我!”重泉忙忙问道。

    风狸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瞧着重泉,漠声说道:“他的义气比你给他的碎银子值钱,虽然不多,但这世上好多人,好多事,其实都一钱不值,所以还算好。”说完顿了一顿,打断重泉还要再问的架势,冷冷说道,“你别问了,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风狸。”谷梁泪责怪的瞪了风狸一眼,风狸轻轻一笑,规规矩矩的闭口不言。

    重泉还在琢磨风狸的话,中年男子抿着茶,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轻轻点头。风狸出口成章,条理分明,又通晓人情世故,这不是随便什么书院里就能教的出来的,十有**出身大家,再不济也是个富户,看样子眼前这些少男少女应该有点来历。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 小雅书院

    中年男子没有贸然开口,而是向紫衣女子使了个眼色,让她投石问路。紫衣女子眼珠一转,轻笑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呀?看着你们不像惯走江湖的人。”

    谷梁泪正襟危坐,含笑回道:“小生梁虚牖,这里除了黎伯和甘兄,我们大都是头一趟出远门。”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负笈远游,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先生的教诲。”

    圆脸少女咋舌惊叹不已,行万里路还好说,读万卷书,想想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冷傲男子耻笑一声,道:“信口雌黄。”

    “严师兄,你不可出口无状。”紫衣女子皱了皱眉头,轻声责道。

    男子脸色微变,哼了一声,身形一动,看似想先行离开,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闷声喝酒。

    “没事的,先生的教诲未必就能做到,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不过是个说辞而已,有人满腹经纶,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人一辈子只读一本书,却能读到书中真谛,传以贤名,读书就是读书,不管拿来教人还是考功名,在乎其用,和走多少路没有关系。”谷梁泪笑着说道,没有对男子的无礼有丝毫恼色。

    紫衣女子嗔怒的瞪了冷傲男子一眼,笑道:“梁公子好学问,那你们是打算往东还是往西?”

    “往东去,听说武陵山层峦耸翠,风景优美,有不少名胜古迹,很是不凡,我们想去那里看看。”

    “哈哈,武陵山倒是值得一去,不过像你们这样读书读到出门远游的可真不多,以前见过,都是往卓城赶考的。”说完之后,紫衣女子看了甘琦一眼,瞧出甘琦扮出来的模样会些功夫,眼睛轻巧一眨,算不上抛媚眼,不过怎么瞧着都有点挑逗的意味。

    “嗯,卓城我们去过了。”

    “你们日后行走江湖,如果遇到游历的读书郎,还有庙里的苦行僧,切记以礼相待,莫管他识不识武功,有没有名声,切莫以貌取人。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就是豪杰,和他会不会武功没什么干系。”中年男子突然插言训示,紫衣女子点头应下,圆脸少女哦了一声,不过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至于那男子冷冷一笑,虽是应了,只不过心里怕是不服气的很,所谓游历,还不是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仗着家中余财游山玩水的浪荡公子罢了,最是能勾引女儿家。

    中年男子这番话看似训示,似贬实扬,小小的捧了谷梁泪一行诸人一把,听上去果然入耳的很,就连重泉和夜雨看着中年男子的眼神都变了,大约是说总算有个识货的人。

    中年男子只当作没有看见两个小鬼眼里的赞赏之意,温颜笑道:“如今负笈远游的读书人越来越少,一个是世道不怎么太平,一个是袁某师侄所言,路上遇到的读书人都往卓城去,甚少有往远处走的,敢问梁公子几位是从哪个学院来?”

    “卓州玉河府,小雅书院。”

    中年男子随口一问,谷梁泪随口一说,说完之后,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收起了脸上细微训诫晚辈的模样,试探问道:“可是昆江水府,绿柳杨堤畔的小雅书院?”

    谷梁泪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紫衣女子眼睛一亮,娇声唤道:“太叔家的小雅书院!?”

    重泉好奇的看着紫衣女子,脆声问道:“姐姐有认得的人吗?”

    紫衣女子脸上微显憾色,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认得,不过太叔公子江湖人送分山断海的名号,那是卓州赫赫有名的年轻英雄呢。”

    “分山断海?是谁?”重泉一头雾水的看着夜雨,夜雨想了想,小声说道:“我以前听秦少爷的书童锦囊说起过,好像是古大公子。”

    “大公子?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大公子看见谁都打招呼,以前还问过我哩,哪像江湖高手!我看少秋公子才是,才是……”

    “分山断海,哎,你真是笨。”

    “死小子,找打是不?”重泉大怒,夜雨嘴上不饶人,还要反唇相讥,甘琦眉头一皱,两子噤若寒蝉,形如见了猫的老鼠,齐齐收了声,鼻口观心,不闻不问。

    “你认得太叔公子?”紫衣女子凑近了谷梁泪急切问道。

    香风袭人,谷梁泪微微后仰了数寸,和声回道:“古大公子见面不多,认得是认得,就是没怎么说过话。他偶尔会去书院转转,问问太叔家二公子的课业,不常待在书院,不过太叔少秋倒是和我们一起读书。”

    “哦,这样啊。”紫衣女子有些失落,还想再问,被中年男子喝止。点到即止就好,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缘起则聚,缘尽则散,分寸火候要适度,江湖上人来人往,不可能谁的底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与己无关,能说上两句自然最好,不能说的就别多问。

    小雅书院在整个卓州都颇有名望,说是官塾,但却是太叔家说了算。从小雅书院出来投身大甘朝堂行伍,为官从军的不在少数。小雅书院有文科也有武科,自诩学生文武全才,倒也算得上名副其实。当年太叔闲愁在小雅书院当过几年先生,太叔古也在小雅书院读过书,小雅书院随着太叔家水涨船高,名声在外,荟聚于此的大甘学子的确不少。

    重泉和夜雨看似无心斗口的几句话,将诸人所谓的来历交代了七七八八,中年男子不疑这两个童稚小子,自然信了,猜测谷梁泪和柔月是小雅书院的学生,家道应当算是殷实,认得太叔家的二公子,不过不熟,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这样的家世来历不高不低,能免些不轨觊觎的蟊贼骚扰,也不会太显眼。

    至于这名叫梁虚牖的学生,小雅书院是有的,深居简出不假,但确有其人,太叔古知道,太叔河也知道。

    “饭菜来了,你们吃饭吧,走了一天,吃完早点歇着。”中年男子笑道。

    谷梁泪告罪一声,招呼众人吃饭。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 小贼

    吃了饭早些歇息,明早还要赶路。饭菜的确可口,红尘宫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桌上颇显沉闷。中年男子还以为是谷梁泪有了生疏,便即起身告辞,神色和蔼。谷梁泪连忙回了一礼,冷傲男子走的最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紫衣女子倒是颇为依依不舍,叮嘱了谷梁泪路上小心。

    柔月耳朵尖,听见紫衣女子临走之前背着中年男子悄悄将自己的闺名告诉了谷梁泪,出其,有女如荼,其名苏荼。

    谷梁泪看了一眼竖耳聆听的柔月,没好气的说道:“吃饱了?”

    “秀色可餐。”柔月笑道。

    “那咱们家公子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吃饭了。”风狸一本正经的说道。

    诸女皆是莞尔,唯有柔月心中一伤,公子还是公子,只不过再也不是自己家的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甘琦去马市买了两架马车,又挑了两匹品相一般的马,有些岁数,不过老马识途,听话的很。配上马鞍诸物花了甘琦近百两银子,若是以前与草海交战之时,大甘诸府马匹的价格更加离谱,如今两国议和,别处不说好坏,这马的价格倒是降了不少。

    一行众人收拾好行囊上了马车,甘琦驾了一辆,参天驾了一辆,两匹马拴在马车最后,随着人流,缓步向城外走去。

    街边行人不少,小摊货物琳琅满目,既然是游学,就不能一直待在马车里。谷梁泪几人顺着街道走向城门,见到新奇的小物小件都会留步多看几眼。柔月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暗含感激,谷梁泪自然不会对这条街上的小物件感兴趣,说不得只是为了一解自己心中的烦闷。

    走了半个时辰,重泉贪嘴,买了一大包瓜果点心,说是路上吃。忽然,人群中有一道灵巧瘦小的身影从柔月身旁一闪而过,走的很急,撞了柔月一个趔趄。柔月吃痛,眉头微皱,刚要开口训责,却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黑瘦小孩,不知道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柔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揉了揉腰肢,站定身子,忽见甘琦探手一抓,将黑瘦小孩拽了回来,冷冷的看着撞了人就想跑的孩子。

    小孩挣扎着,一脸惶恐,脸上黑乎乎横七竖八的泥道,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柔月忙不倏说道:“算了,我没什么大碍……”

    甘琦冷冷说道:“拿出来。”

    小孩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满口脏话的大声叫骂,路人侧目,指指点点,甘琦不为所动,寒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拿出来!”

    小孩停了挣扎,小小年纪眼睛里却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狠毒,啐了一口唾沫,死死的盯着甘琦。半晌之后,兴许是觉察到甘琦的决然之意,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钱袋,柔月惊呼一声,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钱袋竟然到了孩童手中。

    那孩子没有半点悔意,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扬手就要将柔月的钱袋抛向远处,被甘琦伸手一带,稳稳将钱袋抓在手中,另一只手稍稍用劲,孩童吃痛,连踹带骂,要么就是冲甘琦吐口水,夹杂着浓痰,格外恶心,一边还振振有词的叫道:“银子还你了,快放开我!你们这么有钱,偷你点银子怎么了!”

    甘琦将钱袋交给柔月,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孩子。柔月甚是无奈,看着孩子年幼,围观路人似乎也有不齿甘琦的不近人情,不忍心的说道:“要不算了吧,也许是他逼不得已……”

    谷梁泪淡淡说道:“不以恶小而为之,错有先后,不知悔改,手法娴熟,自然也是惯犯,不管他初衷为何,错就是错,我们是不缺这点银子,偷得我们,自然也会偷别人,如果下一次换成别人,万一丢的是抓药救命的银子又如何?”

    谷梁泪言辞有据,柔月说不出话来,摇头轻叹,不再劝说。夜雨厌恶的看了一眼拧着脖子寸步不让的瞪着甘琦的孩子,脆声问道:“公子,那咱怎么办?”

    “送官。”

    孩童一愣,破口大骂道:“贱种,快放开老子,要不然老子叫你们不得好死!”

    几人面不改色,不温不火,根本没将孩童的咒骂放在心上。有路人劝阻既然银子没丢,不如放这孩子一马,得饶人处且饶人。

    谷梁泪环目一扫,平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事事装糊涂,得饶人处且饶人,那要大甘律法何用?倘若丢的是你们自己的银子,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这么大的气量。”

    劝说的几名路人哑口无言,颇有羞恼之意,嘟囔了几句不识好人心云云,不过看着谷梁泪诸人气度不凡,终究还是熄了那点微薄的仗义执言。

    风狸咧嘴讥讽道:“烂好人。”

    数人变色,竟有煽风点火之意,莫名其妙的站在了本是为贼的孩童一侧,无端指责起谷梁泪仗势欺人来。

    谷梁泪不予理睬,让甘琦将孩童扭送官府问罪。孩子见势不妙,撒泼打滚,大叫道:“打人了,打人了,光天化日欺负小孩,大家伙评评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苟言笑的甘琦都被这撒泼的娃儿给气笑了,冷着脸说道:“你再叫一声,我打你一巴掌,你叫的越多,我就打你更多。”

    “贱……”

    “啪!”甘琦扬手扇了孩子一巴掌,没有半点迟疑,孩童没料到甘琦当真敢打他,骂道:“我操你祖宗……”

    “啪!”又是一声,甘琦手起掌落,打的那叫一个干脆,好在没下重手,若是稍稍用点内力,怕是这孩童一口尖牙不保。

    这孩子看起来很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甘琦下手干脆,一点也不在意旁观众人的眼光,只是冷冷的盯着孩童,就等他再出口骂人。

    “你们给老子等着,惹了我们猛虎堂的人……”孩童还要嘴硬,眼见甘琦又扬起了手,连忙闭上嘴,狠毒的瞪着甘琦。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有人砸场子

    “我们不是官差,不断是非,你若是不服,可以说给官衙差役听。”谷梁泪平声说道,示意甘琦将小贼送官。

    甘琦走后,路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散了,倒是有个面目忠厚的老者低声说道:“你们快点走吧,那娃儿是个惯偷,就捡外乡人下手,有点背景,惹不起。”说完之后,急匆匆的躲了起来。

    谷梁泪怅然无语,这还没出卓州,怎么说也还是天子脚下,世道便是这般不堪,换了别处,不知道还会成什么样子,难怪李落终日眉头紧锁,忧心社稷,这大甘的江山的确已有风雨飘摇之相。

    甘琦一去一回,耽搁了数个时辰,免不了官衙里的一番繁琐规矩,万幸有小雅书院的名碟,不是寻常百姓,要不然今天怕是脱不了身。

    众人没了闲逛的兴致,柔月更是索然无味,一行人上了马车,向城门走去。

    出了正街,行人渐少,甘琦刚要加快脚程,忽然从道旁窜出六个彪形大汉,将马车围了起来。当先那人敞着胸膛,倒吊着三角眼,一口黄牙,满脸匪相。

    甘琦勒住马缰,吸了一口气,好晦气的日子,怎么还阴魂不散起来了。

    大汉张嘴冷笑道:“听说有人砸咱们猛虎堂的场子,小六儿,出来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

    说话间,从墙角慢条斯理的走出来一个矮小人影,竟是那个刚被送官衙的孩子,抱着胳膊,一颗不大的脑袋高高扬起,鼻孔朝天,看着甘琦,满脸都是嘲讽,大刺刺说道:“就是那个贱种送我去的官府衙门,我呸,多管闲事,装什么英雄,找死!提了咱们猛虎堂的名字还敢蹬鼻子上脸,张堂主,今个小六儿丢了这么大的人,一定得弄死他,好叫我出这口恶气。”

    大汉阴阴一笑,道:“道上向来是强龙不斗地头蛇,你们不守规矩,就别怪兄弟们心狠手辣!”

    甘琦瞧了瞧,一刻前街上还有的几个路人都已经躲的干干净净,就连左右屋子窗户房门也紧紧闭了起来,看样子这个猛虎堂凶名在外,很有点横行一方的意思。

    “怎么着,不说话这是吓傻了?”一众地痞哄然大笑,那汉子气焰嚣张,拿腔拿调的接道,“别说爷不讲江湖道义,今个你们要跪下来磕三个头,每人再让小六儿甩上两巴掌,大爷就留你们一命。在遵义城,老子张彪说一不二,还没人敢不给我下山虎张彪面子,送官?送你娘的官,哪天老子不去官衙喝茶,让你们臊爷的脸!”

    小六儿听着张彪要放过甘琦几人,急了,叫道:“堂主,他们可不把咱们猛虎堂放在眼里,不能饶了他们,怎么也要留下一条腿……”

    “我去你娘的!”张彪抬脚将小六儿踹了一个跟头,骂道,“你他娘的第一天出来混?让几个穷酸秀才打了眼,说出去不嫌丢人,老子的脸往哪搁!”

    小六儿赶忙爬了起来,不敢瞪张彪,满脸戾气的盯着甘琦,却是把张彪的气全撒在了甘琦身上。

    “不过我兄弟也没说错,你们不给猛虎堂面子,就是不给我张彪面子,一条腿一百两银子,留腿还是留银子,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了?”甘琦冷冷回道。

    张彪一愣,惊诧应道:“完了。”

    “那就好。”甘琦身子前倾,手中马鞭微微扬起,忽地剑眉一扬,又将马鞭收了回去。

    张彪不明所以,正要说话,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倏忽间就到了马车前。马是骏马,比起甘琦买下的两匹老马矫健许多,几乎有天地之别,马上一道靓丽身影,一抹紫衣,正是昨夜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湖女子苏荼。

    苏荼俯身一看,惊喜叫道:“是甘公子呀,好巧,你们也要出城?”

    身后马上的圆脸少女直翻白眼,不知道是谁听到集市里几个书生抓了贼要送官,便火急火燎的催着赶路,见了面还非要装出一副纯属意外的模样,也不嫌累。

    甘琦嗯了一声,到底没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苏荼张望了几眼,问道:“梁公子呢?”

    马车帘子一动,谷梁泪从车厢探出身子,和颜笑道:“是苏姑娘啊,这么巧。”

    苏荼一双明眸笑出了月牙,连连点头道:“和梁公子真是有缘呢。”这话听得中年男子都脸红,冷傲男子一脸阴沉,仿佛能滴下水来。

    “嘿嘿,来个美人,啧啧,这穷秀才艳福不浅啊。”张彪斜着眼色眯眯的调戏道,苏荼貌美窈窕,张彪**熏心,忍不住心痒,不过好在还有点见识,来人虽然不多,只有四个,但劲装负剑,一看就不是善茬,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万一运气好,以后吹牛的时候可就能加上一桩当街调戏江湖女侠的英雄事迹了。

    “这是?”苏荼好奇的问道。

    “抓了小的,引出来大的,阴魂不散。”甘琦冷声说道。

    苏荼看了看小六儿,倒不觉意外,大甘别处用孩童充当打手小偷的也有不少,被抓之后,装个年幼可怜,多半就被当场放了,到了官府,再苛严的典尉捕头大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些滥竽充数的糊涂官,干脆连府衙大牢都不用进,更甚者,官匪勾结,沆瀣一气。今个遇到较真送官的几个读书人,本是这小偷倒霉,没曾想就眼前来看,晦气倒霉的还是谷梁泪几人。

    张彪见苏荼有插手的意思,抱了抱拳,沉声说道:“不知道诸位是那条道上的,在下张彪,江湖诨号下山虎,师从白旗涧龙泉老人,过往是客,进了遵义城就有遵义城的江湖规矩,奉劝几位莫要坏了规矩。”

    苏荼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男子略一思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曾听过白旗涧龙泉老人。

    “既然都是江湖客,他们只是读书人,阁下拦下他们有何指教?”苏荼瞥了一眼。

第一千九百二十六章 略施惩戒

    淡淡说道,“技艺不精,功夫练不到家,丢的是自己的人,该罚!”

    “放你娘的狗屁!”小六儿跳脚大骂,张彪伸手一拦,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道:“在下的兄弟,轮不到你这娘们教训!”

    苏荼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笑嘻嘻的说道:“那你想怎样?”

    不等张彪说话,小六儿尖声叫了起来:“堂主,这臭娘们逗咱们弟兄开心呐,不能轻饶了她,抢了她给大家伙当压寨夫人!”

    张彪有点不安,不过苏荼生的好看,身段更好,尤其是那两条长腿,一时间的确有点骚动燥热。身旁有个憨傻缺根筋的大汉打了一声口哨,街角又窜过来六七个地痞之流,声势大增。张彪没细想刚才的不安从何而来,胆气大增,馋着脸盯着苏荼,不住咽口水。不单是张彪,身旁数人不加掩饰的吞着口水,做着不堪入目的下流动作,大声调笑戏弄,搅得朗朗乾坤乌烟瘴气。

    苏荼咯咯娇笑,花枝乱颤,让一众登徒子险些掉了眼珠子,却少有人发觉苏荼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气。

    苏荼俯低了身子趴在马鞍上,没理会一众恶汉色授**的垂涎模样,笑眯眯的看着小六儿,柔声说道:“你这孩子毛都没有长齐,抢了我也轮不到你呀,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害怕你当家的不替你出这口恶气么?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日后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张彪一愣,脑筋一时没转过来,回头瞅了小六儿一眼,寻思着自个是不是被这小东西当了枪使。小六儿唬了一跳,别看他不怕对面的书生和江湖女侠,但却怕极了张彪,要是张彪发狠,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苏荼直起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小六儿,柔声说道:“姐姐教你一件事,打不过不要紧,借别人的力也没错,但一定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搬起石头不一定砸的是自己的脚,没准会砸到脑袋呢。”说完,屈指一弹,小六儿大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嚎不已。

    张彪吓了一跳,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聒噪。”冷傲男子哼了一声,飞身下马,抬脚踹向张彪。这一脚踢的并不快,可是不知怎地张彪就觉得躲不开,没法子只好双臂交错成十,挡在胸口,硬受这一记。

    中年男子沉声喝道:“知非,不要出人命!”

    冷傲男子没有应声,张彪自然看不到男子踢出去的腿在半空中微微一个停顿,而后看似不咸不淡的印在张彪手臂处。

    一声轻响,就像徒手折断鲜藕,张彪就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劈头盖脸的撞了过来,让张彪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像被十余头青牛顶撞了一般,高高飞起,在半空中喷出几口鲜血,再然后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撅着屁股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站不起身来。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不愉,喝道:“严知非,他们不过是寻常武人,你下手太重了。”

    名叫严知非的冷傲男子舒了一口气,急忙回头躬身一礼,歉然说道:“袁师叔,他出口不逊,知非气不过出手重了,请袁师叔责罚。”

    袁姓中年男子脸色稍霁,嗯了一声,平声说道:“算了,下次记得略施惩戒就好。不过这些人鱼肉乡里,横行霸道,你废了他一双手也是给他个教训,只要在理,不为过。”

    严知非脸色一喜,连忙道谢,偷偷看了苏荼一眼,谁知苏荼并没有看自己,而是也在偷偷瞧着别人。严知非心中一凉,顺着苏荼的目光瞧了过去,正是那个自打一见面就让严知非瞧不顺眼的梁虚牖。

    瞧不顺眼归瞧不顺眼,但梁虚牖的的确确是生了一张俊脸,不管严知非在心里暗骂了多少次梁虚牖娘娘腔,也不得不承认,他是长的比自己好看。

    谷梁泪看着眼前众人,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失望,让苏荼艾艾期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惹得梁公子不高兴了。

    严知非失落,苏荼惴惴不安,谷梁泪若有所思,场中几人神色各异,彼此纠缠在一起,让袁姓男子哭笑不得,就连那些做了鸟兽散的一众地痞恶霸也没在意。

    严知非一脚吓破了这些恶霸的胆子,跪在地上讨饶的不在少数,刚磕了几个头,就看见严知非一个劲的偷偷盯着那紫衣姑娘,众人这那还能不明白,眼下实属活该,当着面调戏人家心上人,没一脚踢死自家堂主就算轻的。头磕了,严知非不理不睬,那紫衣仙女好像也没留神,几个心思活泛的地痞就开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好歹还有几个讲义气的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张彪和哭爹叫娘的小六儿抬走了,没人阻拦,退了几步,众人撒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苏荼小心翼翼的唤道:“梁公子?”

    “嗯?”

    “你……我……他们……”

    “苏姑娘想说什么?”谷梁泪奇道。

    “你不会怪我下手太重吧?”苏荼小声问道,不由自主的低了头,心里莫名的七上八下,好不纠结。

    谷梁泪一愣,恍然大悟,微笑道:“苏姑娘多虑了,我是在想别的事。”

    “梁公子在想什么?”

    “大甘治国,以法为重,可惜世间之事多事与愿违,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善恶之分,本有规矩,如今规矩一线却已模糊,作恶的言善,行善的有口莫辩,倘若有一天,有人用一个错误的方式得到一个正确的结果,那么他做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苏荼满脸愕然,被谷梁泪绕的头昏眼花,果然是读书人,说话都这么云里雾里,让人听都听不明白。

    谷梁泪展颜一笑,道:“不说了,都是些邪门歪道的想法,苏姑娘,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第一千九百二十七章 一起入宫

    “武陵山,同路哦。”苏荼咯咯娇笑道。

    圆脸少女恨不得掉头就走,好个没羞没臊的表姐。谷梁泪莞尔,看了一眼妒火中烧的严知非,朗声笑道:“好啊,那就同路吧。”

    袁姓男子面带轻笑,没有多言,这个读书郎有点迂腐,不过不讨人厌,这一路上该是不寂寞了。

    众人动身启程,谁也没有再提及方才那群地痞恶霸,世间素有不平事,以剑平之,可惜不平的事多了,一把剑又怎么够。谷梁泪回望西北,他在卓城,不知道一把剑可还够用。

    就在谷梁泪念着李落的时候,李落也在想着谷梁泪,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们走到哪里了。

    宫门越来越近,抬头望去,宫墙上禁军将士雪亮的甲胄和森寒刺眼的长矛弓弩清晰可辨,几乎能从亮如镜面的兵刃上看见倒影着的城下诸人。

    百丈的距离,本不远,走的却宛如隔世。米苍穹像一匹没了牙齿的老马,苟延残喘。

    终于到了宫门前,常公公小心翼翼的吐了一口气,神色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米苍穹瞥了眼常公公,漠然说道:“走个宫门,咱家都没喘气,你怎么还喘上了?”

    常公公尴尬一笑,作势擦了擦额头细汗,笑道:“天热,比不得米公公内力高深,见笑了。”

    米苍穹漠然一笑,转过头没有吭声。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米苍穹和常公公猛然回首望去,神色各异,分外古怪。

    李落身子一顿,没有回头,不过却似被马蹄声惊醒,嘴角浮现出一个不易觉察的轻笑,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叫道:“九哥,等等我!”

    李落缓缓转身,一骑绝尘而至,身后还有十余骑佩戴兵刃的彪悍护卫武士,众星捧月的那人正是晋王李玄悯。

    李玄悯一身戎装,佩剑携弓,直勾勾盯着李落,满脸笑意,丝毫没有在意米苍穹和常公公脸上诧异不解的神情,纵马到了李落身前,不等战马停蹄就飞身跃了下来,笑道:“九哥,有好东西给你看。”

    “哦,是什么?”

    “哈哈,今个我和七哥出城打猎,你猜我打到什么了?”

    “这我怎么能猜得出来。”

    李玄悯神秘至极的从披风里摘下一只鹿皮袋子,大笑道:“千年隼,哈哈,怎么样九哥,十弟厉害吧。”李玄悯得意洋洋的举着袋子晃了晃。

    李落哑然失笑,点头赞道:“了不起!”

    “嘿嘿,今天运气好,没想到在卓城城外竟然能遇见这么罕见的飞禽。”

    “千年隼十年也难得一见,你这运气是真好,怎么,这是打算送给父皇讨赏?”李落打趣道。

    李玄悯俊脸一红,嘿嘿一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九哥的眼睛,父皇操劳,身子骨得调养着,这只千年隼我正打算送去御膳房让他们给父皇煲汤调养身子呢,刚巧遇见九哥,你也去宫里,一起走吧,赶明我再打一只送九哥。”

    “大言不惭,你当千年隼是路边的麻雀,想打就能打得着。”李落莞尔笑道。

    “那可不好说,兴许真能碰上呢。”李玄悯说话间这才正眼瞅了瞅米苍穹和常公公,扬了扬下巴,就算打过招呼了。

    常公公连忙说道:“十殿下,皇上困倦,今个怕是不便见客,这只千年隼小人送去御膳房就好……”

    “放屁!”李玄悯一瞪眼,喝道,“本王是皇上亲儿子,怎么还成客了?再说了,你们这架势不是宣旨召我九哥入宫的么,父皇见我九哥行,见我就不行,怎么着,怕我去父皇膝下尽孝?”

    “奴才不敢。”常公公大吃一惊,忙不倏弯腰赔礼道。

    “谅你也不敢。”李玄悯冷哼一身,凑到李落身边,笑道,“父皇偏心,许九哥宫前不下马,今个借九哥的光,让我也试试纵马入宫的滋味。”

    李落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一起入宫便是。”

    米苍穹嘴角浮现出一个隐晦的快意笑容,尖声道:“如此就请两位殿下入宫吧,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常公公极快的看了左右一眼,心一横,没有再阻拦。

    “九哥等等。”

    “怎么了?”

    “七哥也要进宫,稍后就来,咱们等他一会。”李玄悯拉着李落不让走,常公公唇齿发苦,脸色很是难看,来了一个晋王殿下,没想到还要再来一个英王。

    李玄悯一脸坏笑道:“今个出城打猎,这只千年隼被七哥的猎鹰追的走投无路,没想到最后还是便宜了我,嘿嘿,哈哈。”

    李落忍俊不禁,不知道该说李玄悯的运气好,还是李玄慈的运气差。

    众人没等多久,远远看见李玄慈策马而来,也是一身戎装,佩剑携弓。到了近处,李玄慈冲李落扬了扬下颚,问道:“九弟也进宫?”

    “嗯,皇上传旨召我入宫。”

    “正好,我也有事要见父皇。”说罢,李玄慈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憋着笑的李玄悯,冷哼一声道,“出息。”

    李玄悯哈哈大笑,道:“七哥,说好了谁打到归谁。”

    李玄慈只当作没听到,看着李落和声说道:“走吧,让这小子自己乐去。”

    李玄悯终究还是没能策马入宫,李落和李玄慈缓步而行,李玄悯撇了撇嘴,将战马交给一旁晋王府侍卫,快跑几步,三人并肩而行,李玄慈居中,李落和李玄悯一左一右,谈笑自若,穿皇城城门而入。

    常公公脸色数变,阴晴不定,米苍穹冷冷一笑,看也没看常公公一眼,急赶几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位殿下身后。

    入夏以来,卓城的雨水不算多,没想到谷梁泪几人刚出卓州,这淅淅沥沥的雨就下了个没停。这场雨不算大,但连绵不绝,眼看着没个十天半月不会歇,刚瞧着天角有点微微透亮的意思,没来由的一场奇奇怪怪的大风过后,这天色就又阴了。

    好在甘琦买了两架马车,一路上还有个避雨的地方。这雨若是下的再大点。

第一千九百二十八章 七剑定江山

    那就能心安理得的找一处客栈等雨停了再走,眼下这般境地,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留步避雨的话显得有些矫情,要是赶路,这样黏糊阴湿的滋味的确也不怎么好受。

    谷梁泪和柔月商量了商量,还是决定赶路,不知道扶琮乐今什么时候会到盟城,多等几日总好过错过了。苏荼也要赶路,江湖儿女,这点雨委实不算什么。谷梁泪也就只是客气了一下,言及让两位姑娘进来车厢里避雨,本以为男女共处一室不怎么方便,苏荼多半不会答应,没曾想苏荼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不给圆脸少女开口说话的机会,一个猫身就钻了进去,倒是让谷梁泪有点措手不及,无奈之下便要让出一架马车,到后边的马车上挤一挤,却被苏荼趁机挽着手臂强留了下来,依着苏荼的意思,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眼前情形实非得已,不会有人说什么,反倒是怕自己江湖女子的身份坏了谷梁泪这个读书人的名声。

    谷梁泪看着苏荼柔情似水的眼眸和一旁呲牙咧嘴的圆脸少女,哪还能不知道苏荼心里的打算,几近**裸的投怀送抱。谷梁泪暗暗叹气,怪只怪传自翟廖语和姑苏小娘,又有牧天狼术营将士精研之后的易容术太过高明,就连袁姓中年男子这样的老江湖也没瞧出破绽。

    离开遵义城时,苏荼几人有解围之义,谷梁泪也不少拒人于千里之外,点头应了下来,学着读书人的模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对苏荼含情脉脉中带着些微挑逗的眼神视而不见,多半都靠着车窗读书。只是谷梁泪万万没有料到这样本该迂腐的模样反而更加惹得苏荼动心,若不是车厢里还有自家表妹和重泉,苏荼都能把谷梁泪生吞活剥了。

    有人欢喜,自然有些忧愁,严知非愤懑不已,打马狂奔而去,将两架马车远远抛在了身后。袁姓男子没有劝阻,自古男儿最难过的就是美人关,给他点时间,比不痛不痒的宽慰几句更有用。严知非的心思袁姓男子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自己的师兄,严知非的师父同样看在眼里,有意撮合两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荼看着和严知非有说有笑,平日里关系不错,不过每每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苏荼就会悄然退后几步,保持着那段看着不远,却无法逾越的距离。严知非屡战屡败,好在从不气馁,只是泥足深陷,愈发陷入苏荼的风情魅力之中无法自拔。

    同行几日,众人都熟悉了,苏荼告诉了谷梁泪几人的姓名,自己、严知非和圆脸少女师出同门,不过圆脸少女是袁长青的弟子,而苏荼和严知非的师父是袁姓男子的师兄,落星谷留白剑派的掌门人,七剑定江山楚孤城。听苏荼的传说,她师父剑法登峰造极,与人交手,七剑可定高下分胜负,所以才有七剑定江山的绰号。

    苏荼说的时候很得意,谷梁泪听的时候也很迷茫,看着谷梁泪茫然不解的神色,苏荼极是挫败,就是对牛弹琴,挑了件最好看,最显身段,最能露出诱惑的衣裳,最后却发现对面坐着的是个瞎子。圆脸少女忍俊不禁,笑的肚子疼,自然招来了苏荼一个运足了劲的暴栗,疼的圆脸少女直流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好笑。

    谷梁泪是当真不知道苏荼口中所说的落星谷留白剑派是什么,就连落星谷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是翟廖语在这里的话一定知道落星谷的留白剑派。剑道留白,变化无穷,以一套留白剑法享誉江湖,据说此剑法越是习到精深之处剑招就会越少,初学之时有七七四十九式,若是能精简至十招之内,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若是只有一剑,传说中就是剑道繁简的极致,可以天下无敌。留白剑派传承百年,但是真正将留白剑法习至十招之内的都极少,更遑论只余一招,留白一剑倒是成了绝响,乃至江湖上都以为这不过是当年创出此剑法的前辈高人遐想之语,像楚孤城这样的天纵之才也不过是将留白剑法推演到了只剩七招,即便如此,已是一败难求,在大甘武林奇功绝艺榜上的位列不低,颇有独到不凡之处。不过这套留白剑法传承的是剑意,就算楚孤城再是剑法精绝,也不能将七剑精髓传于门下弟子,只能传授四十九剑,剩下的就看各自的悟性和造化了。

    苏荼见谷梁泪一脸茫然,很是泄气,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自夸自己很厉害吧,虽然已将留白剑法精简到了十三招,在留白剑派年轻一代的弟子之中首屈一指,而且在江湖上也闯出了名堂,不敢说和那些个显赫一时的风流人物相较,但苏荼自信和他们比也有一战之力。

    那圆脸少女姓娄,叫娄芷若,是徽州名门娄梨园娄家之人。说起娄家,在徽州有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木长风烟之称,端可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只是这位娄家姑娘自小就不爱读书,最喜欢舞刀弄枪,着实异类,也不知道费了娄家多少心力,娄芷若依旧我行我素,捧起书来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娄家老祖宗眼见于此,索性打发去了落星谷学艺,眼不见心不烦,免得日日生气。

    苏荼和娄芷若是表姐妹,关系一向亲昵,当年也正是苏荼求了楚孤城,娄芷若才能拜到袁长青门下,袁长青不曾藏私,一套留白剑法娄芷若练是练熟了,只是悟性不如表姐苏荼,时至今日怕是还剩下足足半数的剑招。

    武陵州武山陵山一带多风景名胜,谷梁泪有游历之说,可惜天公不作美,阴雨连绵,眼见到了夏末,反倒有了几分黄梅时节的意味,袁长青还好些,可是闷坏了这些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武陵州地形狭长,往西南是洛州,东南是阳州。,

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书香世家

    这两州夹在一起,将武陵州变成了一只细腰的葫芦。武陵州纵长横短,不过穿州而过的路却不好走,正是因为方圆千里的武山和陵山。

    进了武陵州,离武山不远,连日阴雨终于放晴,众人兴致大好,一路说说笑笑,就连严知非也多了几分笑意,只不过心里的苦楚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接连几日,苏荼除了就寝,几乎无时无刻都待在谷梁泪身边,好在谷梁泪性子温婉,不会觉得烦,听着苏荼说起江湖轶事,说的人兴高采烈,听的人也津津有味,让苏荼引为知己,就连习武之事都荒废了好些日子。当然也不是只有苏荼一个人说,谷梁泪偶尔也会谈起从书上读来的趣事,谷梁泪在红尘宫时就博览群书,而且过目不忘,说是博古通今半点不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让握剑多过翻书的苏荼和一见书就头疼娄芷若极为佩服,而且谷梁泪言辞风趣,没有书院先生的那股子古板迂腐,到最后竟然是一向和书犯冲的娄芷若缠着谷梁泪说话最多。

    谷梁泪不谈武学,只不过一身武功远胜落星谷几人,言谈之际无意间夹杂几句武道至理,苏荼和娄芷若一叶障目,不曾听出什么,反倒是袁长青不小心听了几句,心有所感,多年未动的心境似乎有了精进之意,假以时日,说不得也能将留白剑法破十入九。袁长青倒是没有多想,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书读的好,自然也就能明白那些近道言语,由此可见,这位自称梁虚牖的读书人不敢说读书至贤,肯定也是一位书中君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行众人到了武山脚下,接下来的路再非同路,眼看着分道扬镳的时日越近,有人欢喜有人愁,苏荼芳心凄凄,自然不舍,而严知非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再让这小白脸留在苏荼身边,哪还有自己半分机会。

    临别之际,苏荼与谷梁泪依依惜别,小鸟依人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江湖女侠该有的风采。谷梁泪洒然作别,有分离之黯然,却没有相思的苦楚,袁长青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苦了苏荼的一厢情愿。

    谷梁泪和甘琦诸人就要登上马车继续向东走,而苏荼一行四人却似要转南往武山深处去,苏荼忽然扬声叫道:“梁公子。”

    谷梁泪回头,但见苏荼极是灿烂的笑道:“梁公子游历山水,这武山珠秀峰下有一座号称武陵州第一庄的去处,梁公子可有兴趣去瞧瞧?”

    不等谷梁泪答言,袁长青沉喝道:“苏荼,梁公子是读书人,他的江湖与你我的江湖不一样,莫要让你的贪心害了梁公子!”

    苏荼一呆,神情黯淡了下来,轻轻咬着嘴唇,看着谷梁泪,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期盼或是祈求的意味,向谷梁泪招了招手,柔声说道:“梁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谷梁泪甚是诧异,以往相处,苏荼固然有些黏人,但决计到不了如今这样生离死别的地步,对谷梁泪梁虚牖的书生身份也是亲近多些,但说到男欢女爱似乎火候还差了些。

    谷梁泪暂且压下心头疑问,跟着苏荼转去一颗老树另一侧。苏荼没走太远,看着谷梁泪笑了一笑,微微眯着眼睛朗声说道:“我要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江湖事,我的江湖。”苏荼加重了语气豪迈说道,说完之后忍不住自己好笑起来。谷梁泪没有笑,静静的看着苏荼,看着看着,苏荼别过头,眼睛里荧光闪动,如水如雾。

    “你要去做什么事?”谷梁泪又问了一遍。

    苏荼怔了怔,忽然破颜笑道:“我听你说过那个书里走出人的故事,你说我们分开以后,等你回到家,中了状元,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一个我从书里走出来?那个时候书里走出来的我还是我吗?”

    这次换成谷梁泪有些不明白了,苏荼说的这个故事是前几日谷梁泪说过的,出自《郑书》,是个编撰出来的小故事,难为谷梁泪记得,也难为苏荼听了谷梁泪说了这么多书,能记着的十不存三,这个书中人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苏荼见谷梁泪刚要问话,揉了揉眼睛,柔声截道:“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自己的故事。我是大甘楚州人,从前在楚州有一个大户人家,姓苏,书香世家,家学应该算渊博的很,族中出过不少文豪雅士,名声远播,我就是那个苏家的女子,不过不是嫡系,到我这一辈已经算是庶出在外了。其实我们和本家走动的也不算太多,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要去本家看望长辈,本家也会有年纪差不多的堂兄妹来外门回礼请拜,一直都是这样。忽然有一天,他们说苏家本家的人犯了滔天大罪,被官府抄了家,男的流放,女的要么为奴,要么为妓,生不如死,邻里左右就像避瘟神一样,见了本家的人就躲的远远的,哪管以前受过苏家的恩惠。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些外门还以为是有人胡说八道,谁也没有在意,我爷爷当初派了几名家丁去本家打听消息,谁知道前脚人刚走,后脚就有人进门,我家里一共有四十七口人,走了三人,剩下四十四,除了我都死了,要不是我师父那天赶巧路过,我也活不成。”

    苏荼很平静的说着,语调几乎没有太多的起伏,平静的就好像在说一桩别人的故事,而自己也不是故事里的局中人。

    “你恨他们?”

    “谁?”

    “为苏家招来杀身之祸的人。”

    苏荼想了想,轻轻说道:“小时候恨过呢,比那个杀了我爹娘的恶徒还恨,后来师父告诉我,这样的恨,是因为自己的胆小和懦弱,不敢面对当年行凶的那个人,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敢去看那张脸,所以才会那么恨本家的叔伯姑婶和哥哥姐姐。师父说了这些话的夜里。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被殿下们围观

    我很难过,哭了很久,我想我爹娘,也想那些我恨过的叔伯姑婶,他们真的很好,从来没有因为本家就轻视我们这些外门的孩子,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姓苏,都是苏家人,没有内外分别,到了年关夜饭,我们坐的位子都要比本家的孩子还要靠前,拿到的压岁钱也要更多,说起来我还是很恨他们,他们都走了,就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了下来。”苏荼笑着说话,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流一滴,拭去一滴,总是不让那滴眼泪滴下来。

    “你要做的事和这件事有关么?”

    苏荼没有说话,谷梁泪微微皱了皱眉,追问道:“你要去复仇。”

    苏荼还是没有回答,怔怔望着谷梁泪,忽然俏脸生霞,扭捏说道:“没想到这么巧遇见梁公子。”苏荼顿了顿,鼓足了勇气,脆声说道,“梁公子,我喜欢你,不是要嫁给你的喜欢,就是很喜欢的喜欢,要是以后你有空了,记得想我那么一小小下,我怕有一天这世上就没有人记得我了。”

    谷梁泪张口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荼看似洒脱,却有托孤遗嘱之意,看来此行凶多吉少,并不是苏荼显露出来的这么轻松随意。苏荼看了谷梁泪一眼,笑道:“那咱们后会有期,愿梁公子早日金榜题名!”说罢,苏荼晃了晃手掌,作别离去,谷梁泪伸手拉住苏荼素手,谷梁泪并没哟多想,原本都是女儿身,没什么忌讳,只是苏荼的感触却大相径庭,只觉得谷梁泪的手很软很滑,好像比自己的手还要那么的柔若无骨。苏荼玉脸绯红,娇喘连连,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好不难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无把握,为什么要去?”谷梁泪沉声问道。

    苏荼一愣,忽觉心里很甜,暖洋洋的,他终究还是关心我了。苏荼甜甜一笑,脸上再无媚色,像邻家的姑娘,不单好看,而且动人心魄:“苏家没有多少人了,家破之后就天各一方,有些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见了,但是我姓苏啊。”苏荼轻轻挣脱开谷梁泪的手,喜滋滋的小声说道,“谢谢你,梁郎。”说完之后,苏荼转身从老树背后走了出去,严知非脸色煞白,凄苦不已,苏荼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和娄芷若低头耳语了几句,又再向袁长青颔首一礼,转身看着依树相望的谷梁泪,用力的挥了挥手,朗声说道,“梁公子,再见啦。”

    谷梁泪静静的看着苏荼一行四人转南之后的身影,不过几个眨眼,就被山间绿树遮住了行迹,一场相逢,聚也快,散也快,像这场雨,厌恶它连绵不绝时的阴湿,等到雨停了,忽觉这股子热气更难熬。

    卓城皇宫的城门,像极了一只饕餮凶兽的巨口,进去的未必出的来,没进去的却挤破了头皮想要进去。宫城阴影,遮天蔽日,气势极为磅礴,入夏之后行走其中,竟也有丝丝阴寒凉意,岌形将动,巍峨势欲摧。

    李落三人快步而行,有说有笑,神色颇是随和亲近,冲淡了几分百年皇城的冷峻和严肃。身后跟着一众宫中内侍和亲王侍卫,英王侍卫和晋王侍卫有意无意的将当中三人围了起来,将米苍穹一行宫中诸人隔了开来。

    城门内外有禁军戍守,气象森严,看到李落三人也只是微微驻足行礼,便即转身离去,目不斜视,更没有太多的卑躬屈膝之色,天子颜面,自非等闲。

    穿城门而过,走了半炷香的工夫,四周带甲携兵器的禁军将士减少,宫女太监慢慢多了起来,形色匆忙,也是劳碌不已,见到入宫同行的三位当朝殿下,俱都吃了一惊,谦卑行礼问安。

    往日里李玄慈入宫都是龙行虎步,路上遇见行礼的内侍下人,极少有留步回礼的,不过今个似乎心情大好,碰到有人行礼问安,竟会颔首回礼,面带轻笑,让一众宫中内侍人人侧目,不知道英王殿下遇了什么喜事,只有近处的李落和李玄悯才看得到李玄慈后颈渗出的冷汗。这几百丈的距离,便如天堑,一步错,就是阴阳两隔。

    忽地,李落停了下来,李玄慈和李玄悯皆是心中一紧,李玄慈压低声音问道:“九弟,怎么?”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着身侧七步外的一名寻常禁军将士,手持重槊,头戴禁军惯用制式的头盔,延伸到了鼻梁处,露着双眼和一张薄唇寡言的嘴,看上去和平常的禁军将士没什么两样。

    李落这一望,让身后的一众王府侍卫如临大敌,齐齐握上刀鞘剑柄,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这名禁军将士身上,一时间路人皆惊,草木皆兵。

    李玄慈敛眉冷视,不着痕迹的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命随行王府侍卫稍稍散开,进退以军阵而列,戒备四周。常公公垂首不语,看不清脸色,倒是米苍穹很是识趣的退开三步,没有让英王府侍卫难做。

    李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名禁军将士,眼前将士也觉突然,不知怎地就成了众矢之的,眼神惶恐,飘忽不定,连忙行了军礼,沉声说道:“末将参见九殿下,请恕末将不能跪礼之罪。”

    李落应了一声,微微皱眉,平声说道:“摘了头盔。”

    禁军将士一愣,不明所以,张了张嘴,求助的左右张望,岂料众禁军将士皆被英王和晋王的侍卫挡在了外侧,不得其门而入。

    “这……九殿下,末将轮值值守,军法有令,不可解甲卸兵,请殿下恕罪。”

    “见龙卸甲,就是霍裁乱在这里也说不出什么,摘了!”李玄慈冷喝一声,虽不知李落事出何因,但此时此刻,无论李落做什么说什么,李玄慈一定会以李落马首是瞻。

    禁军将士着实为难,嘴角发苦,哪想到只是平常值守也会飞来横祸,被三位当朝殿下围着看,旁人怕是一辈子遇不到的事儿。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八面玲珑舒才人

    眼见这禁军将士左右为难,一边是军法严令,霍裁乱此人治军极严,在大甘是出了名的苛刻,单论苛严比之李落带兵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另一边则是李玄慈所说的见龙卸甲,这是大甘自开国之后就留下来的说法,虽无军法记入,却也是一道不成文的规矩。米苍穹见状慢条斯理的说道:“见龙卸甲,这是太祖天子留下来的规矩,三位殿下皆为当世龙嗣,你卸甲便是,若是霍将军问起,自有老夫担待。”

    禁军将士见此只得应是,摘了头盔,露出一张略带苍白的脸,普普通通,似乎瞧不出有什么异常。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茅西来。”

    李落哦了一声,神色晦涩难辨,李玄慈和李玄悯二人一头雾水,不过此刻却也只能装作莫测高深的模样,一言不发。但李落只是看了茅西来一眼,竟也不曾再追问什么,转头看着李玄慈和声说道:“七哥,咱们走吧。”

    李玄慈满肚子都是疑问,但却读懂了李落眼中之意,此事定有蹊跷,只是眼下并非说话的时候,随即点了点头,拉了一旁蠢蠢欲动的李玄悯,联袂入宫而去。

    米苍穹路过时看了眼满是疑惑不解的茅西来,漠然说道:“茅西来,咱家记着你了。”

    茅西来打了个寒颤,被米苍穹盯上可绝非是什么善事,心念电转,寻思着这趟班守下来之后赶紧去霍裁乱跟前说道说道,千万别惹祸上身。

    李落神色如故,看似并未生出什么波澜,实则心有所思,这名叫茅西来的禁军将士,身上确有内息波动,不算精纯,颇有杂乱之相,顶多也就是禁军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可是就是这股隐晦不起眼的内力变化,却神似那夜庭院里罗网之中一名顶尖的刺客高手,碎辰,或许眼前这名禁军将士就是罗网杀手碎辰假扮,又或者碎辰的另一个身份就是禁军一卒也未可知,不过眼下却还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一行众人再无停留,直奔养心殿而去。进了宫,看着宫里人来人往的太监宫女,李玄慈这才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和李玄悯相视一眼,皆能瞧见彼此眼中的骇然和余悸。

    到了养心殿前,隐隐听见殿中传来万隆帝发怒的吼叫声,李玄悯心头暗自期期,事到临头有点打退堂鼓的念头,不过看着面不改色的李落和李玄慈,随即一振神色,抬头挺胸,纵然是天塌下来,也该有自家两个哥哥顶着。

    李玄慈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十弟怎么说也是一朝殿下,和一帮文人墨客待得久了,不曾想连胆气都小了这么多,也是难为他敢跟在身边。李落侧目温颜一笑,眼中有鼓励之意,李玄悯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扫眉宇间的忧色,丰神俊朗,倒也不弱了身前两位兄长多少。

    李落收回目光,只当没有看见李玄慈眼中闪过的那抹轻视神色,心中喟然叹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李玄悯看似胆怯,谁又敢说这不是李玄悯刻意流露出来的神情,示人以弱未必真弱,示人以强也未必是真强,诸皇子之中,要说隐忍和城府,只怕如今自身难保的纪王李玄郢都要稍胜英王半筹。

    米苍穹不等诸人说话,截住欲言又止的常公公,当先出声:“几位殿下稍候片刻,待老奴进殿通禀皇上一声。”

    “有劳米公公。”李玄慈和颜应道。

    米苍穹道声不敢,快步入殿,少顷,听得养心殿里传出米苍穹尖细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功聚成线,殿外几人都听得清楚,正是在说李落三人同行入宫,还说了说李玄悯猎到千年隼,特意送来宫里,让御膳房煲汤为万隆帝调养身子一事。米苍穹说完之后,殿中沉默片刻,才听到万隆帝沉闷中带着些许暖意的喝道:“叫他们三个进来。”

    李玄慈看了一眼李落,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姜还是老的辣,这米公公当真有两下子,玄悯,今个你的千年隼立了大功。”

    李玄悯嘿嘿一笑,道:“七哥,等会我告诉父皇这只千年隼是你和我一块打到的。”

    李玄慈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喝道:“免了,七哥再是不济,也不至于眼红一只千年隼,省得你过后在我耳边絮叨。”

    “哈哈,七哥,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别怪十弟专美咯。”李玄悯沾沾自喜道。

    李玄慈摇了摇头,当先举步入殿而去,李落和李玄悯紧随其后,常公公留在了养心殿外,没有再跟过去。

    进了大殿,李玄慈环目一扫,心中了然,上首龙椅上的万隆帝龙颜震怒,面罩寒霜,身前地上跪着一人,正是风闻出事的邓王李玄嗣,执掌内卫司的慧王李玄泽站在一旁,另有淳亲王李承烨和牧王李承文目不斜视,虽是赐了座,两人却都站着,没有入座,看见李落三人进来也只是极快的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龙案一侧一将手扶剑柄,面无表情,正是万隆帝真正的心腹大将禁军统领霍裁乱。万隆帝身后站着一人,见到入殿而来的三位皇子倒是轻轻颔首示礼,神色颇显淡然,正是宫中九卫之首的九命萧百死。殿中一侧,有一宫装女子俯首静坐,与萧百死和霍裁乱成掎角之势,将养心殿悉数笼罩在三人布下的界域当中。三子入殿,这宫装女子没有抬头,安静的犹如石雕,李玄慈三人非但没觉得此女无礼,反而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这个人,虽说李玄慈和李落都不熟悉,但都知道这位有着才人的身份,却身居九卫之一的神秘高手八面玲珑舒才人。

    在大甘宫中,人人都知道萧百死是第一高手,剑法精绝,霍裁乱勉强能跻身前五之列,米苍穹内力精深,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但排在第二还是第三,却没有人能说得清,其缘故便在舒才人。在大甘,几乎没有人见过此女出手,一身武功到底有多高,恐怕除了万隆帝之外没有人知道。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幕后之人

    唯独有一次萧百死宫宴之后借着酒意说过一句,所谓宫中九卫,八星拱月,其上还有一轮明日,而这个人萧百死没有说到底是谁,便有人猜测,萧百死或许说的就是这位神秘至极的八面玲珑舒才人。

    非到必要,此女一向深居简出,李落早年间倒是与舒才人有过联手,就是太师于乘云逼宫作乱之时,她就守在太后身侧,而在这之后李落便不曾再见过她出手,就连深受万隆帝恩宠的云妃当初身陷危境的时候,万隆帝也没有让舒才人暗中保护一二,反而是李落逼不得已,才命楚影儿和李缘夕乔装入宫,护在云妃身边,在那之后,便是今日了。

    时过境迁,唯余唏嘘。

    养心殿中,李玄慈居中而立,李落在左,李玄悯在右,三人望着龙椅上的万隆帝,李玄慈踏前半步,领着李落和李玄悯跪拜行礼问安:“儿臣玄慈,携九弟玄楼、十弟玄悯参见父皇,恭祝父皇龙体金安。”

    “恭祝父皇龙体金安。”李落和李玄悯附声说道。

    “起来吧。”万隆帝语调带冷,漠然回道。

    三人起身,不等旁人说话,李玄悯笑道:“父皇,儿臣今个借了七皇兄猎鹰的力,打到一只罕见的千年隼,特意送来给父皇煲汤喝,父皇平日操劳,做儿臣的也没法子替父皇分忧,就只能鼓捣点雕虫小技,还请父皇恕罪。”

    万隆帝哼了一声,不满说道:“果然是雕虫小技,不求上进。”万隆帝语含责备,似是训斥,但殿中几人皆是帝君身侧的近臣,当然能听出来万隆帝语气里春寒解冻的些许暖意,便瞧着李玄悯惶恐领罪,目光却镇定自若,骂在耳旁,喜在心头。

    李玄悯连忙解下鹿皮袋子,稍稍挑开袋子口,露出千年隼的颈子,毛色琉璃五彩,许是刚死不久,色泽犹存,极是炫目。万隆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礼不说贵重与否,运气上佳,孝心也是上佳,连日糟心的事太多,总算有了一件还算称心如意的好事。

    米苍穹知机躬身上前道:“皇上,这只千年隼新死,精气犹胜,老奴这就送去御膳房,命御厨入料烹制,再迟些怕就不好了,白白枉费了晋王殿下的一片孝心。”

    李玄悯和李玄慈齐齐转头盯着米苍穹,暗骂一声老狐狸,脚底抹油的本事果然是炉火纯青,眼见眼前情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躲的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米苍穹只当没看见英王晋王眼中的愤慨之色,铁了心目不斜视。果然,龙椅上的万隆帝缓缓点了点头,道:“去吧。”

    李玄悯见状连忙说道:“父皇,儿臣和米公公过去瞧瞧。”

    “御膳房有什么好瞧。”李玄慈一皱眉头,将李玄悯拎了回来,喝道,“你不是还有翰林院的事要向父皇禀报么?”

    李玄悯张了张口,艾艾期期的说道:“其实,七哥,我不急的……”

    米苍穹轻笑道:“七殿下言之有理,御膳房一向乌烟瘴气,十殿下千金之体,不可沾此俗烟,殿下放心,老奴定然不敢误了殿下对皇上的一片孝心,小心嘱托御厨,着令他们千万当心。”米苍穹不着痕迹的捧了李玄悯一把,顺带着也堵了李玄悯还要趁机远遁的借口,微微眯眼,看着龙椅上的万隆帝恭敬接道,“十殿下方才不是说苦于不能替皇上分忧么,晋王殿下贤名在外,素来聪慧,前些年只是年纪小了些,想来如今自然是到了能替皇上分忧解难的时候了。”

    李玄悯脸色微变,心知要遭,极快的扫了一眼龙椅上的万隆帝,果然,万隆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是在琢磨米苍穹一番看似无心,实则意有所指的话。

    慧王看着三个弟弟,满是苦色的脸上挤出一丝很是艰难的笑意,和声说道:“十弟有心,父皇之幸啊。”说罢,慧王低头看了看脚边不远的邓王李玄嗣,微微一叹。叹息声不大,刚巧将万隆帝从分神旁顾之中引了回来,对比着李玄悯的孝心,如今跪在地上的邓王显得更加可憎。

    万隆帝稍稍和暖了半分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挥了挥手,米苍穹见微知意,快步离殿而去,顺手将殿门关了起来。养心殿中除了萧百死和舒才人两人,再没了外人,剩下的都是大甘李家权重一时的皇子王爷,接下来说的话,不听无事,听了兴许是要掉脑袋的。而最让人萧百死和舒才人会

    李玄慈看了一眼慧王,着实没有心思强颜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更加看不惯慧王的心机,沉声说道:“五哥查到什么了?”

    慧王看了一眼龙椅上的万隆帝,万隆帝阴沉着脸,怒意便如浮冰下的火山,勉强能收敛的住,一旦迸发,势必将惊天动地,闻言寒声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执掌三都将士,难道不知道?”

    李玄慈面不改色,正颜回道:“回禀父皇,五皇兄查抄城东雨花阁,内卫司与巡检司当街对峙,儿臣确有耳闻,后雨花阁失火,都卫将士亦有援手,不过没有擅闯内卫司和巡检司众官吏把守的雨花阁。因所查之事涉及邓王,儿臣不敢僭越,其中因由,儿臣不便说。”

    万隆帝脸色稍霁,就算再怎么荒废朝政,但九五之尊的底子还在,李玄慈一句不便说,而不是不敢说和不能说,闻弦知雅意,自然明白李玄慈的话外之音,而且李玄慈言辞之中并没有偏袒巡检司的意思,这让万隆帝松了一口气,也解了几分戒心,最紧要的是李玄慈提及雨花阁失火,隐隐还将了慧王一军。

    慧王哑口无言,是谁说的英王直莽,这一旦动起心思来也不比别人差多少。慧王见万隆帝没有阻止之意,轻轻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同样面无表情的李玄嗣,沉声回道:“八弟是雨花阁幕后之人,城东的雨花阁,我不说,想必七弟也该有过风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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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