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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 奇怪组合

    喜极而泣道:“多谢,多谢兄台,到了前面府城我一定重谢诸位的好生之德。”

    甘琦踏前一步,刚要喝止,便见谷梁泪轻轻扬手,温颜一笑道:“那就同路吧。”

    “公子……”

    谷梁泪缓缓摇头,神色虽是轻柔,但却有不容置疑之意,甘琦咽下欲吐之言,看了书生一眼,冷冷说道:“好,就到前面的三章府府城。”

    “多谢,多谢。”书生感激涕零,团团作揖。

    “那我呢?”白衣女子笑问道。

    “姑娘想怎么走便怎么走,跟着我们也无妨。”谷梁泪和声说道。

    白衣女子拍手笑道:“谢谢你啦,公子真是个好人呢。”

    甘琦冷哼一声,眼中不掩厌恶之色。就在这时,方才出林的道士淡淡接言:“她中了毒,我带着她行走不便,可否借几位的马车一用,行个方便捎上一程?”

    甘琦快要气炸了,这些人蹬鼻子上脸,莫非真当自己好说话。夜雨和重泉自也是不愿,本来就只有两架马车,一会这个要来,一会那个也要挤,马车那么小,怎么乘得下这么多人,小脸皱皱巴巴的很是不情愿,不过谷梁泪没有开口,谁也不敢造次。

    谷梁泪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道:“厚此薄彼,好像也不应该,若是不嫌弃,那就请一起走吧。”

    “二公子……”

    “闭嘴,听公子的。”风狸喝了一声,止住重泉的埋怨,重泉不服气的瞪着风狸,被风狸瞅了几眼,偃旗息鼓的不再说话。

    白衣女子鼓掌笑道:“正好,人多了热闹,嘻嘻,嘿嘿。”

    谷梁泪从马车内取出两只水袋,和声说道:“天气炎热,两位比斗多时,不如喝点水再走吧。”说罢,将水袋一人一个丢给了白衣女子和道士打扮的男子,淡然接道,“放心,水是新水,没有人用过,干净的。”

    白衣女子和道士接过水袋,白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转即含笑看着道士打扮的男子,抿嘴浅笑。道士打扮的男子亦是一怔,看了看手中水囊,再瞧了谷梁泪一眼,沉默不语。

    “言公子,你不渴么?”白衣女子嘻嘻笑道。

    道士打扮的男子没有应声,略一沉吟,和颜说道:“多谢。”说完之后收起了水囊,却不曾喝上一口。白衣女子眼中有玩味之色,举起水囊大喝了一口,娇笑道:“我渴啦,谢谢公子赠水。”

    谷梁泪笑而不语,向风狸和重泉说道:“你们去扶她进去车厢,路上好生照顾,留意些。”

    “是,公子。”风狸和重泉快步上前,从道士打扮的男子手中搀了昏昏欲睡的紫衣女子过来,扶上马车。

    书生忙不倏说道:“我们自己走就好,不用劳烦诸位。”

    夜雨白了书生一眼,喝道:“想美事呢,哪还有你的地方,走快点,小心被狼叼走。”

    “是是是,我这毛驴脚程不慢,不会耽搁诸位时辰。”书生连忙应承道。

    白衣女子楚楚可怜的看着谷梁泪,弯腰揉了揉雪白的赤足,笑道:“公子心肠好,能不能留个地方给我呀。”

    “嗯,稍稍挤了点,倒也坐得下。”

    “就说公子宅心仁厚了,果然是个好人呢。”白衣女子妖娆一笑,竟也不客气,一个闪身便上了另一架马车,弯腰钻了进去,不忘探头看着道士打扮的男子笑道,“我先却之不恭啦,不过喧宾夺主可不好,言公子就辛苦你了,你走路挺快的,追了我数千里,这点路程想必不在话下。”

    道士打扮的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平声说道:“无须理我,我跟得上。”

    “那就好,铁衣,你随我来。”谷梁泪招呼了柔月一声,上了白衣女子所乘马车。茶没煮成,众人又再启程动身,不过转眼多了五人,彼此各怀心事,诡异的很。

    风狸和重泉照料中毒的女子,甘琦驾车,杜鹃坐在车辕另一边。柔月和谷梁泪,连同那个白衣女子同乘一架马车,参天当起了车夫。末了没让道士打扮的男子步行,余下的两匹马,道士打扮的男子骑了一匹,左姓大汉骑了另一匹,白衣女子忽然又会解穴了,大汉手脚能动,书生见状大喜过望,眼珠子微转,便想开溜,不曾想被白衣女子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书生就赶忙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若是这会走,难保那个白衣女子不会阴魂不散的缠上来,到时候避开他人耳目,说不定白衣女子还有什么法子折磨自己和左大哥。

    想到这里,书生就觉自己命苦,惹上这么个蛇蝎美人,古人说红颜祸水,果然不假,随即爬上毛驴,有气无力的跟在最后。那大汉倒是洒脱,技不如人,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会逍遥也不差,反正有美同行,那白衣女子和紫衣女子无须多言,随行的两个侍女瞧着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赏心悦目,何其快哉。

    一行人缓缓上路,进了马车,白衣女子刚要说话,谷梁泪却闭上眼睛假寐,不曾看白衣女子,也不曾和柔月说话,安安静静的盘膝养神。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柔月,看的柔月有些窘色,这才轻轻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那道士打扮的男子谷梁泪见过的,当年在竹阴州化外山红尘宫外,他,应该说是她就在那里,大隐于市的翘楚传人,言心,此际做了男子的道士打扮,却不曾易容,谷梁泪一眼便认出了言心,只不过言心不曾见过谷梁泪的模样,但方才一瞥,言心了然于心,大概已经知道了柔月的身份,那么自己这些人想必她也猜得出来,只是没有说破而已。至于近在咫尺的白衣女子,谷梁泪却不认得,但能与言心交手而不落下风,还能让言心一路追了这么久,江湖上也不多了,有的只剩下一个魔门。

    大隐于市的仙子,魔门的妖女,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书生,一个一根筋的江湖豪客。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打劫还是买水

    还有一个中了淫毒的俏丽女子,这一趟原本平淡无奇的路程看样子要热闹了,源头恐怕还在柔月的一句让他同行这句话中,谷梁泪索性就成人之美,彼此牵制,倒要看看远在朝堂之外,还有什么人在打弃名楼的主意。

    那两只水囊是谷梁泪的试探,言心没有喝,小心为上,红尘宫的红尘圣水,就算大隐于市也要戒惧三分,更加印证了谷梁泪的猜测。想到这里,谷梁泪心里就有些发沉,李落的嘱托这才没过多久,就惹来这些个觊觎之辈,往下的路上不知道还会遇见什么人。谷梁泪有些无奈,情不自禁的思索着要是李落遇见这种事他会怎么办,说不定会快刀斩乱麻,先下手为强,听李落说过,他好像和大隐于市没什么交情,以前还有过节,如果有胜算,十有**他会痛下杀手。

    白衣女子很痛快的喝了谷梁泪抛给她的水,让谷梁泪有些疑惑,如果李落在这里,自然认得这个白衣女子就是同李落有过数面之缘,而且还曾在漠北秀同城救过李落一命的魔门女子皖衣,与李落似友非敌,但行踪诡秘,真实的目的就连李落也不清楚,不过至少到现在,皖衣和魔门的确不算是李落的敌人,而且还有数次仗义援手之情,很让人费解。

    皖衣曾在卓城弃名楼与李落有过一次夜谈,言及蒙厥国师段江,这位出身魔门且还是木萧下师弟的魔门巨擘,自从大甘与草海议和之后似乎销声匿迹了,好久没有再听到段江的消息。

    但愿一路平安,抵达盟城。

    谷梁泪的这个愿望在刚出树林的时候就被打破了,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一旁言心轻轻吁了一声,勒住马缰。皖衣睁开眼,轻轻哈了一声,话外有音。参天轻声说道:“二公子,前面有人挡路。”

    谷梁泪眉头一皱,有些生气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三番四次的上门来,莫非真当自己是软柿子,谁也能拿捏。谷梁泪挑开布帘,站在参天身边望着前面拦路之人,沉着脸一言不发。

    甘琦止住马车,冷冷看着站在路中央,手持一把长枪,整个人也宛若一柄长枪,锐利,锋芒不可阻挡,而且宁折不弯的年轻男子。男子气宇轩昂,神色有些冷淡,却倒是另有一番气势,比之言心的温润如水和谷梁泪的俊秀绝伦,这男子身上的阳刚气息更重些,不弱于眼前诸人。

    男子身后不远处有一张轮椅,上面坐着一位青衣女子,不着粉黛,不配挂饰,很清爽,像山间的花儿,美便是美,不需要人刻意找寻美在何处,又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能说出来的便不是她的美,流于自然,唯有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青衣女子眉宇间与持枪男子有几分相似,倒是给青衣女子的柔美之中添了几丝铿锵兵戈的杀气,分外迷人。

    只可惜,老天爷给了青衣女子倾城倾国的容颜,却让她失去了一双腿,只能借助轮椅而行,天道不公,约莫不过如此。

    甘琦也不想多废话了,今天诸事不顺,早就有了火气,回头看了谷梁泪一眼,便等谷梁泪一个眼神,先斩了眼前男子再说,管他长的好看难看。

    左姓大汉很自然的把自己当成了谷梁泪这一行中人,见没人说话,忍不住扬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拦着路想干什么?”

    “等你们。”

    “等我们?”夜雨探出了头,眨了眨眼,脆声问道,“那你是打劫还是买水喝?”

    “打劫?买水?”男子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夜雨,而那毛驴上的书生脸涨的通红,着实尴尬的很。

    男子摇了摇头,倒不觉夜雨调侃自己,平声说道:“都不是,我姐姐腿脚不好,想借你们的马车歇息歇息。”

    “真不打劫?”夜雨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男子奇怪的看着这个好像有点遗憾的书童,摇摇头回道:“不打劫,我有钱。”

    夜雨哦了一声,满是遗憾。甘琦冷冷说道:“要是我不答应呢,你还要拦路?”

    男子扬了扬眉梢,淡淡一笑道:“不答应也好,阿姐咱们走。”男子转身正打算推着青衣女子让开去路,就听那青衣女子轻柔喝道:“月钩。”

    男子满脸不耐,而且很是不以为然,但忍着没说话,没有拂青衣女子的意思。青衣女子看着站在车辕上的甘琦,朗声说道:“我叫仓央嘉禾,天生残疾,不能走路,可否带我一程呢?”

    甘琦有点为难,这要是那名男子挑了枪上前厮杀,甘琦求之不得,但青衣女子温言相求,又是个残疾之人,让甘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谷梁泪看着自称仓央嘉禾的青衣女子,那青衣女子恰恰也正看着谷梁泪,谷梁泪正要向甘琦传音,忽然耳边传来皖衣细微的传音声:“带上她吧,她很不容易。”

    谷梁泪不明白皖衣说的不容易是什么,但绝非是说仓央嘉禾行走不便,而是另有所指。皖衣见谷梁泪沉吟不语,就笑着冲仓央嘉禾招了招手,唤道:“仓央妹妹,这边来。”

    仓央嘉禾看了一眼皖衣,又瞧了言心一眼,淡淡说道:“多谢。”

    左姓大汉惋惜的看了仓央嘉禾几眼,好好一个大姑娘,却不能走路,当真是造化弄人。

    到了马车前,皖衣探手要拉仓央嘉禾,仓央嘉禾淡淡说了一句不用,双手一拍,轻飘飘的上了马车,半空中略有停顿,等着谷梁泪和皖衣让开少许之后,仓央嘉禾才缓缓飘落下来,轻如鸿毛。

    谷梁泪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俊的轻功,平生所见,还没有人能在轻功上有这么深的造诣,已经超脱了寻常武林中人所追寻的快慢和多变,而是另一种动与静的极致。

    谷梁泪抬眼看了看持枪男子,仓央嘉禾一笑:“他是我弟弟,叫何月钩,月钩,还不谢谢人家。”

    何月钩冷哼一声,一脸不忿。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 北上

    推着轮椅掉头便走,看也不看仓央嘉禾一眼。仓央嘉禾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总是长不大,还像个小孩子,单纯天真。”

    仓央嘉禾无意之语,让谷梁泪听着有点刺耳,也有点心慌,说到单纯天真,好像家里那位也有,而且有时候还是病入膏肓。

    “你要去哪里?”

    仓央嘉禾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先往前,再往后。”

    “往后?往哪里去?”

    “卓城。”

    谷梁泪一愣,说道:“你想跟着我?”

    “嗯。”

    皖衣笑嘻嘻的插言道:“那我也跟着。”见谷梁泪脸色不善,忙接口道,“我可以多喝点水。”

    谷梁泪生气了,不是因为这些突如其来,打乱了自己原本计划的不速之客,而是这些人很显然是卓城弃名楼里那人惹来的麻烦。谷梁泪环视诸人,冷淡的说道:“想跟着就跟着吧,随你们。”说完之后,谷梁泪俯身进了马车,再也不理这些人了。

    李落起意前往鹿野那伽并非只是心血来潮,而是想看一看那场漫过了鹿野那伽的大雪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雪为天相,非人力能阻,如果雪不停,那雪中迷雾就散不了,一路南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再算尽机关了,趁早及时行乐,一坛美酒入喉,醉死了事。

    自从卓城街上一别,李落找了相柳儿好些次,都杳无音讯,一定是相柳儿避而不见,就是不知道她还在卓城亦或是已经人去楼空了。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相柳儿的下落,李落也懒得白费功夫,上书朝廷,言明大甘与草海议和事出突然,未必不是草海诸部之中另有玄虚,再加上草海南下和亲,算是给足了大甘朝廷颜面,如此一来,大甘若无回礼,似乎不甚恰当,说不得会被草海诸部笑话一声莽夫不懂礼数,当遣使团北上,顺便也能趁机一探草海虚实,一举两得。

    李落的这纸奏章出现的很突兀,正是卓城皇权之争风云突变的时候,卓城之中许多人觉得费解,不过有心思敏锐之辈业已察觉到了李落这纸奏折背后的盘算。出使草海非同儿戏,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去得,这个人身份名望须得当得起大甘朝廷的颜面才行,而且多多少少还要能镇得住一向勇武彪悍的草海诸部。这样的人大甘本就不多,而在卓城,万隆帝身边看得见的,就只有一个李落,而且李落刚刚还迎娶了壤驷宝音,沾亲带故,倘若真要出使草海,的确是最佳人选。所以这纸奏章,差不多是李落毛遂自荐的折子,就差明着在奏章上写一句让我去的话了。

    争权之时,李落避而远之,卓城朝野议论纷纷,不明白李落此举有什么用意,是表明心迹无意太子之位,还是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北上草海为名,实则另有筹谋,这最后一种猜测竟然占了大多数,让李落很是无奈。

    这件事合情合理,不觉意外,原本朝廷就有打算回礼,太府司和冢宰府前前后后都已经拟了好几张单子了,只是还没有呈上去让万隆帝过目。探听虚实事小,万一打听到点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还不得又愁死个人,但是决计不能让草海蛮子笑话大甘朝廷不懂礼数,这可是要不得的,丢了礼仪之邦和老祖宗的脸。有这种念头论调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在翰林院,吵的沸沸扬扬,就连李玄悯也压不住。

    李落这纸奏章在卓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欢喜有人愁,慧王松了一口气,英王却愁眉不展,这才刚刚弄出些声色,李落便要走,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卓城,这是什么道理。当然,就算李落走了人不在卓城,但巡检司尚在,弃名楼也还在,顾忌便也在,轻重而已。李落上书一事事前和英王说了一声,只是说了,并不曾和李玄慈商量什么。李玄慈心有不满,但也明白这其中或多或少是李落刻意为之,看看倘若卓城只剩下英王一人,他能在卓城这潭浑水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呈上奏章之后,剩下的事根本就无须李落操心,有的是人谏言出谋划策,力促此事,李落安安稳稳的等着便是。

    此番出使草海,是国事,有少师等重臣拟定章程,容万隆帝过目之后另行择日祭天,选良辰吉日启程,声势不会小,而且还要命朝廷专职司衙联络草海,禀告此事,到那个时候,相柳儿想躲都躲不了。李落暗暗盘算着,倒要看看堂堂蒙厥拨汗还能不见人到几时。

    奏章批复的很快,出使草海的人选几乎没有什么争论,李落本就有心北上,卓城中巴不得李落走的人不在少数,不愿李落走的也没法子让李落回心转意,只能徒呼奈何。

    很快,宫中圣旨就到了弃名楼,李落接旨入宫面圣,顺带着奏请万隆帝,降旨沈向东暂代巡检司卿一职,待自己北上回返之后再行安置。巡检司是李落执掌的衙门,就算有人想插手,除非万隆帝首肯,若不然只会恶了李落,就连慧王也不敢多言,万隆帝也就依了李落奏请之意,命沈向东暂代巡检司卿一职。

    诸事停当之后,李落准备北上草海,此番北上随行之人甚多,李落取道幽州,与云无雁在幽州大营汇合之后,由牧天狼派遣骑兵将士,护送李落北上草海。袁骏自然是不能去的,一个李落就已经够叫草海族民恨之入骨,再加上一个袁骏,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乱子。军中商定的人选是呼察靖和赫连城弦,挑选越骑营和长水营精锐骑兵同行,力保万无一失。

    弃名楼。

    李落又要走了,溯雪很是不舍,但也没说什么,自家公子血里有风,注定漂泊,这一次算是在卓城留的日子不短了。

    李落看着堂中沉默无语的壤驷宝音,心生感慨。李落告诉壤驷宝音自己要出使草海之后,壤驷宝音就一直是这样郁郁寡欢的模样。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自求多福

    李落本想问问壤驷宝音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去草海,看一看鹿野那伽,壤驷宝音却一直没有答复李落,眼睛里有一种李落看不明白的思绪,似愁似怨。

    壤驷宝音没有答应随李落回草海,李落也没有勉强,叮嘱了溯雪几句,卓城看似太平了些,不过风声鹤唳,留在卓城未必就比深入草海安稳多少,说不定还要更凶险,不过倘若英王连弃名楼都护不住,那这太子之位不争也罢。

    良辰吉日、诸般俗礼不必累述,大甘朝廷的回礼不外乎金银财宝和俏丽女子之类,没什么清新脱俗的玩意,只在多寡轻重而已。把女人当成礼物送给别人,李落一向很反感,如果堂堂一国的安危太平要靠着女儿家的吹拉弹唱和身段模样,这样的太平风一吹就倒,倘若真要用人来换,不用别人,朝廷送了自己的脑袋过去,保管草海诸部载歌载舞,感恩戴德,说不定还要再回上一分重礼,不说别的,飞鹏堡可是还有五万两黄金的悬赏呢。

    过了昆江,进入北府地界,李落走的是壶觞州这条道,出了壶觞州就到幽州。壶觞好酒,天下闻名,没进城就能闻到酒香的味道。这路上怎么走,走几日,该什么时候到,少师陆游夏倒是拟了个规程,交给李落的时候,李落拿在手里不说话,陆游夏心凉了半截,试探着问李落是否有不妥之处。李落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这可苦了陆游夏,琢磨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办法,此去草海,沿途诸事李落自行决断便好,不用操心什么日子,理由倒也堂而皇之,路途遥远,谁知道会遇见什么事,平安为上。万隆帝稀里糊涂的也就准了,反正是李落亲自去,用不着操心那么多。

    所以此番北上李落走的不算快,比起当年那些瞬息千里的骑兵疾行,眼下的脚程约莫慢的似蜗牛一般,这样一来,李落出使草海的消息怎么也能传到相柳儿耳中了。

    前面不远是仪狄城,仪狄城不大,使团的人却不少,李落没有入城,不过早早就有府城官吏出城三十里相候,备了应时的瓜果酒水,恭迎钦差李落和朝廷的重臣使节。

    一番官场上的繁文缛节,李落倒也没有多少不耐,眼前这些堆满了笑脸的州府官吏只怕没几个是心甘情愿候在路边的,李落自己也觉繁琐,但根深蒂固的规矩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如果闭门不见,李落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怕这些个州府官吏要睡不着觉了。

    李落没有摆什么架子,与这些官吏客套了几句以示谢意,辞别一副感恩戴德模样的大甘官吏,没有太多逗留,使团随即动身继续北上。仪狄城渐行渐远,李落回头看了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唤来几人,叮嘱了几句。少顷,数骑易装之后离营向仪狄城奔去。

    仪狄城还是原来的模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比起李落上次来时街上的行人多了点,路人脸上的愁容担忧少了点,这日子毕竟算是太平了些。

    酒楼还是原来那间酒楼,如今已经挂上了那幅对联,字刻的龙飞凤舞,让人见了便觉得这字也有醉意,颇具意境。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钟离玺抬眼看了看,咋舌道:“这幅对联,好大的气魄,好狂的口气。”

    李落摸摸鼻尖,有点难为情的说道:“这幅对联是我写的。”说罢微微一顿,似是解释说,“这家酒楼买的是屠苏酒,酒逢知己,这副对联说的只是屠苏而已。”

    钟离玺一愣,看看李落,又瞅瞅正往屋外搬酒坛子的那个掌柜模样的风韵女子,了然于心的哦了一声。女子正值妙龄,相貌算是好看,中上之姿,但如果和弃名楼里的莺莺燕燕相较也就不出奇了。不过这女子却有一股沾染了凡俗市井的风流之气,不见得高贵,但很容易惹人遐想,若是把这女子比作一朵鲜花的话,那现在就是开的最艳的时候。

    这就不怨钟离玺眼神里透着古怪了,哪个男儿不风流,而且还是李落这样的人,天天山珍海味,偶尔来一次乡野青菜也别有一番风味,清淡是清淡些,但别有滋味不是。

    “写得好,不愧是大将军的手笔,墨沉行云流水,意跃妙笔生花,这气度也就只有大将军才配得上。”钟离玺面不改色的称赞道。

    李落很是无语,钟离玺前后的话风转的有些快了,军中分流阵怕也没这么轻车熟路,看样子让中军骑兵将读书认字,研习兵法,军中无白丁,好像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钱义拍了拍钟离玺肩头,叹了一口气道:“钟离,你自求多福吧。”

    钟离玺脸颊微微抽搐,倪青倪白两人双手合十,一脸的痛惜,仿佛是钟离玺命不久矣一般。李落似笑非笑的看着钟离玺,钟离玺额头渗出了冷汗,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老规矩,钟离,你上!”曲子墨低喝了一声,诸将鼓舞打气,钟离玺一张脸涨的通红,求饶的看着李落,李落笑道:“虽是玩笑,但这是咱们天狼骑的规矩,你是腾蛇营的将领,不去也行,回营之后你觉得他们几个会守口如瓶?”

    钟离玺左右一看,倪青几人一脸坏笑,曲子墨动着嘴,没有声音,但口型明显是说钟离玺软蛋。钟离玺眼皮狂跳,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说到这个规矩,不算牧天狼,只是中军骑将士之间的一个小小玩笑。行军枯燥,如果不打仗就更难熬,军中都是些一腔血勇的年轻人,若说没有躁动那是胡说八道,所以朝廷才会准许官妓存在。对于此事,李落虽说有些不以为然,却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当年纵兵北上草海,李落干出的事未必比草海南下的铁骑强出多少,但凡事有度,拿捏的好便可成事,拿捏的不好就是后患无穷。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赌局

    在大甘四境,凡大甘之百姓,若有军中将士欺辱强暴者,斩立决。这道军令绝非摆设,军中诸将都知道其中的分量。如果不触犯军令,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李落多会一笑置之,不会一味苛严,有时候还会参与其中,无智将军那一套带兵治军的手段,李落自认是学不来的。不过李落也有思量,华无心治军从严,令行禁止,几近苛刻,如果为将,领一军或许可以用这个法子,若是为帅,时间久了多半会出事。

    曲子墨说的老规矩是中军骑将士之间一个小游戏,行军途中歇息时若是碰见适龄女子,可以上前搭话,以说话多寡定输赢,五句以下为丁,十句以下为丙,二十句为乙,三十句为甲,如果女子心仪,暗送秋波,那就是通杀!人选由主帅或主将定,一旦定下人选,其余诸将可以下注,甲乙丙丁自选,通杀亦可,有一套变来变去的赔率,得看选的人是谁。如果是云无雁、迟立、赫连城弦之辈,那通杀的机会会很大,除非爆冷,一般不会有人选丙丁,成心想输的另说。不过如果都是甲或者都是乙,那就没无趣了,这个时候丙丁的赔率会很高,万一,只说万一,那姑娘要是眼瞎了呢。

    赌注分甲乙丙丁,人选自然也有甲乙丙丁之分,云无雁迟立这样的是甲等,钟离玺还好,算乙等,至于李落,虽说五官周正,也是俊朗,只是清秀的有些过分,若是去烟花之地,多半不乏有人调戏撩拨,但在别处,说实话的确比不上云无雁呼察靖这般锋芒外露的英俊男子更加挑动女儿家的羞涩。至于赌注,牧天狼军中禁止赌钱,赌的是弹脑门。一群征战沙场的将领悍卒玩一个小孩子的把戏的确有点幼稚,不过中军骑将士乐此不疲,弹个脑门就算再疼,总也比不过战场上的刀剑无眼,有意思的不是弹袍泽弟兄多少次脑门,而是被选那人围着姑娘转时的窘迫模样。

    游戏归游戏,却不能没有界限,李落对这游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亦有严令,不可调戏女子,不可侮辱女子,也不可花言巧语欺瞒,如违此三戒,一律军法惩处。

    钟离玺深吸了一口气,忽地脸色微微一变,脸色难堪尴尬的看着李落。

    “怎么?”李落奇道。

    钟离玺哭丧着脸说道:“腿软了……”

    “呸,窝囊废,我去!”这自告奋勇的人声音很脆,豪气干云。话音一出,诸人大惊,就连李落也变了颜色,几个人瞬间围了过去,拦住说话那人,李落更是一把抓住那人胳膊,不敢松手。

    说话之人一脸羞恼,喝道:“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郡主身份尊贵,这种事怎么能叫你去,使不得,使不得,再说郡主你去也不合适啊。”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道。曲子墨怒视钟离玺,意思叫他快些动身。钟离玺吸了一口凉气,事已至此,还是早点去的好,万一真叫她去,可未必能收得了场。

    说话的是呼察冬蝉,这次随李落出使草海,同行的有吉布楚和与达日阿赤,还有那些暂时没有姓名的鬼猿。说到呼察冬蝉,当年北府赫赫有名的十三鬼将也有呼察冬蝉的一席之地,要说与草海结的仇不比袁骏轻多少,就差在男女有别。呼察冬蝉是李落刻意带上的,一来呼察冬蝉留在卓城李落不放心,二则是带上呼察冬蝉,一个胜过草海勇士的女子,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奇效。这个法子不是李落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有人告诉李落的。

    说起中军骑的这个赌局,李落身边的人大都听说过,云无雁也是其中之一,听中军骑将士将自己排在甲等,李落不过是个丙等,云无雁颇是好笑,但没有率中军骑将士出过大营,所以不曾一同赌上一局,不过呼察冬蝉却赌过,而且呼察冬蝉的战绩惨不忍睹,最甚一次,呼察冬蝉直勾勾的跑到人家姑娘面前来了一句:“小妞,我看上你了。”把人家姑娘给气哭了,就见他爹拎着柴刀追了呼察冬蝉和中军骑将士好几里地,丢脸丢大了。呼察冬蝉有调戏民女之嫌,回了营,每个人乖乖领了二十军棍,堂堂郡主也没例外。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倘若还叫呼察冬蝉过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李落也难以幸免,非得挨上几棍不可。

    呼察冬蝉一脸不忿,诸将装作忙忙碌碌的样子,谁也不看呼察冬蝉的眼睛,李落亦是眼神飘忽,躲躲闪闪。钟离玺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踏出了第一步。

    走了三五步,钟离玺回头一瞧,整个人都呆住了,呼察冬蝉哪里还有忿忿不平的模样,这会正全神贯注的盘点诸将的赌注,忙的不亦乐乎,看也没看钟离玺一眼。钟离玺觉得自己被骗了,但事到如今要是再退回去,日后可就连累着腾蛇营的弟兄也抬不起头了。

    钟离玺挺胸抬头,大步流星向酒楼走去。要说钟离玺也是相貌堂堂,英武不凡,虽说不比云无雁的气宇轩昂,但也是很讨女儿家喜欢的男子模样,比起卓城里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和伶仃小厮,不可同日而语。钟离玺归为乙等人选,稍稍差了云无雁半筹,但在乙等之中又属出类拔萃,约莫是乙上甲下,通杀的概率不小,很不好下赌注。钟离玺原是狄杰帐下的征西军步兵卒将士,积功升至翊麾校尉,擅长箭术,一手追魂弧箭在牧天狼军中颇有名气,后被朱智看重,擢升至中军骑腾蛇营。钟离玺为人沉稳多智,在中军骑也是翘楚之辈,后朱智战死沙场,钟离玺便接替了腾蛇营领将之职,如今官至游击将军,算得上年少有为。

    诸人看着钟离玺的背影,不住的小声打气,曲子墨赌了通杀,倪青赌了甲等,倪白赌了乙等,呼察冬蝉虽说表面上嗤之以鼻。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白家小姑子

    但也不得不承认钟离玺的那张时常带笑的脸的的确确有点意思,所以赌了一个甲等,惹得诸将连连起哄,被呼察冬蝉一瞪眼,又都噤了声。

    李落原本下注是丁,后来想了想改了丙注,诸将大是不解,不知道李落为什么如此不看好钟离玺,不过李落既然早先替这酒楼写过酒联,那么必然深知这间酒楼掌柜的心性,莫非当真钟离玺撑不过十句话。诸将不免忐忑起来,呼察冬蝉没心没肺的低声叫道:“过去了,过去了!说话呀,装什么大尾巴狼!”

    “说上话了,嘿嘿,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了吧。”呼察冬蝉回头看了李落一眼,扬了扬嘴角,言下之意李落幸亏没有赌丁等,要不然就快输了。平常答话,三五句太容易了,除非搭话那人是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羞与陌生人交谈,这种酒肆掌柜,做的便是这招揽酒客的营生,不说话那倒出奇了。

    李落笑而不语,输赢倒也不曾放在心上,都赌了甲乙,没有丙丁岂不是无趣了。

    “接着说,接着说,也别说太多了,够甲等就行。”呼察冬蝉小声念叨着,倪青一脸紧张,还有两个赌了甲等的中军骑将士也是一般模样,全神贯注的看着与酒楼掌柜说话的钟离玺。

    “咦,那小娘们是干嘛的?搅什么局?”

    “她怎么和钟离玺说起来没完了,没吃过狗肉,没见过狗跑吗!”呼察冬蝉柳眉倒竖,一脸怒气,惹得诸将人人侧目,不知道日后钟离玺听到了该作何感想。

    “嗯!?那四个人是干嘛的?莫非是护花使者?”呼察冬蝉阴阴一笑,偷看了李落一眼,意思是你看上的黄花菜已经被别人给热了。

    “不太对劲啊,怎么看着有点找茬的意思,钟离怎么有点动气了,不应该啊……”前面酒楼的局面有些乱,呼察冬蝉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忽地,呼察冬蝉柳眉一振,啐了一口,骂道,“大爷的,打起来了!”

    诸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前是呼察冬蝉惹出来过乱子,还没动手,就领了二十军棍,这下可好动起手来了,不知道回去还要挨多少下。众将士谁也没存着李落在这里就会免了军法惩处的心思,李落治军向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打,最少二十军棍,只会多,不会少。倪白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屁股,一脸苦相,呼察冬蝉也是微微变色,倒不是怕疼,只是被打军棍怎么着都是件丢人的事,马上要回去幽州大营了,万一碰上呼察靖,他那张臭嘴,呼察冬蝉都恨不得给自家哥哥缝起来。

    “九句。”李落伸出手指在呼察冬蝉眼前比划了比划。

    “什么?”呼察冬蝉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离玺和酒楼掌柜说了九句,我赢了。”

    “都这个时候了,大将军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输赢呢。”呼察冬蝉不满说道。

    “有始有终,你不是想赖账吧?”

    “输了那么多次,我赖过账吗!”呼察冬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李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呼察冬蝉逢赌必输,但赌品极好,愿赌服输,用翟廖语的话说,呼察冬蝉是道上千术老手眼里顶顶好的小肥羊。呼察冬蝉连声催促道:“再不过去就迟啦。娘的!四打一就算了,还抄家伙,丢不丢人!”呼察冬蝉破口大骂道,这时候曲子墨诸将倒是真有点急了,不是怕钟离玺吃亏,是怕万一钟离玺收不住拳脚,打伤人可就不好办了。

    李落眉头微微皱了一皱,挥了挥手道:“过去看看。”诸将哗啦一声散开掩了过去,李落一愣,哭笑不得,寻常的街边对峙,手下这些袍泽弟兄竟然连军中兵阵都用上了,而且还是九宫三奇变化里的月轮之法,忒地小题大做了。

    “你不过去?”李落身后有人生硬的说了一句,是随同吉布楚和而来的草海地底鬼市高手达日阿赤。

    “去。”李落轻轻回了一个字,然后有些感慨的接道,“世事无常,岁月易改啊。”

    到了近处,钟离玺尚且克制,不过脸上依然显露怒容,几名打手模样的男子围着钟离玺,一脸阴鸷,不怀好意的瞅着,有一人不知道从哪里拎起来一根棍子,虎视眈眈的盯着钟离玺。李落瞧了几眼,倒觉得其中一人颇是面熟,好像是很早以前自己出手教训过的那个地痞。

    一名女子站在钟离玺和酒楼掌柜中间,口若悬河的训斥着钟离玺。李落听了两句,眉头便是大皱,女子出言很是尖酸,而且很不好听,喊爹骂娘,大意是钟离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敢当街调戏民女,便要送官云云,言辞犀利不说,颇有点城中衙门是她坐堂一般,想怎样便怎样。

    李落怔怔无语,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子怎么也和记忆中那个温婉害羞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这一别说久不久,说近不近,再见时已经判若两人。

    身边有看热闹的路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白家小姑子又发飙了。”

    “怎么回事?”

    “嘿,能怎么回事,那个年轻人就问了白掌柜几句话,哪样酒好喝,都有什么说道,估摸是个外乡客,就被白家小姑子一顿骂,说是对她姨娘图谋不轨,哎。”说话之人连连摇头,显然看不过女子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

    “白掌柜怎么不管管?”

    “管什么管,听说两个人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相依为命,哪舍得管教她!再说了,官府都不敢管,谁敢管?”

    “瞎吹吧,官府都不敢?”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人家背后靠山大着呢,咱们知县老爷连提鞋都不配。有一回这白家小姑子在金凤楼吵吵闹闹,被知县老爷的公子训斥了几句,结果被人家给骂的狗血淋头,愣是没敢回嘴,灰溜溜的跑了,你说靠山大不大!”

    “哎,可惜了白掌柜。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我买那坛酒

    模样俊,人也好,摊上这么个小姑子。”那人摇摇头叹气道,接着你一言我一语,明显的话风就走错了地,不知不觉的扯到酒楼掌柜身上去了。年纪不大,才貌俱佳,手有余财,而且还是个寡妇,好像真的挺能引人动心的。

    李落听了几句便将耳力收了回来,看着酒楼前不可一世的尤家孤女尤小汐和一旁脸色黯淡、欲言又止的白新晴,还有那几个面目可憎,狐假虎威的地痞之流,这一次,虎成了尤小汐,狐反倒是那几个地痞恶匪。

    “呸,人模狗样的,也不撒泡尿照一照,敢调戏我姨娘,我告诉你,我姨娘已经有心上人了,人家在卓城做官,巡检司的大官,你配么?”尤小汐睁着眼珠子,一脸戾气的叫道。

    钟离玺忍气吞声,好言回道:“我没有调戏阁下姨娘,若是问哪种酒好喝也算调戏,那你这酒楼不开也罢。”

    “强词夺理,我说你调戏你就是调戏了。”尤小汐叫嚣道,身边的地痞连声起哄,气焰着实嚣张。

    “小汐,你……”

    “姨娘你别管,有我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尤小汐冷笑着,抱臂看着钟离玺。钟离玺摇了摇头,拱了拱手道:“是我冒昧了,多有得罪,告辞。”

    “慢着!”

    “你还要怎样?”

    “来了酒楼,调戏我姨娘几句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钟离玺眉头大皱,道:“若不然?”

    “那坛酒,你买了,我就让你走。”尤小汐趾高气昂的喝道。

    钟离玺沉默片刻,沉声回道:“好,多少钱?”

    “今天我心情好,往常都卖一百两银子,今天便宜点,卖你十两银子吧。”尤小汐冷冷笑道。

    钟离玺蓦然抬头,双目冷电四射,目不转睛的盯着尤小汐,若是方才,最多就是个牙尖嘴利,尖酸刻薄而已,但如眼下这般,那就是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这是有违大甘律法的。

    白新晴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拉住尤小汐,低喝道:“好了,小汐,别闹了。”说完转头看着钟离玺歉然说道,“对不住了公子,妾身妹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了……”

    “什么不懂事!?”尤小汐从白新晴手中挣脱了出来,脸色有些狰狞的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嫌我是个累赘,想不管我,想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是不是?是不是!”

    “小汐,你太放肆了。”白新晴俏脸一红,语气严厉起来,喝道,“进屋去!”

    “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做贼心虚了吧。”尤小汐脸色猛然一沉,瞪着钟离玺恶狠狠的叫道,“姑奶奶心情又不好了,这坛酒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都别想走!三哥,数好了,少一两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一个泼皮笑嘻嘻的看着钟离玺,道:“打断腿容易,就是不知道小汐姑娘要他断哪条腿?是左边的,右边的,还是中间的?”地痞哄然大笑,尤小汐脸一红,白了说话的地痞一眼,喝道:“都行!”

    “小汐!”

    “白掌柜,小汐姑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在外面抛头露面,要是天天有这些苍蝇蚊子围着你转,就算白掌柜不觉得害臊,但保不齐人家巡检司那位大人心里不痛快啊,这要日后问起来,白掌柜可怎么给那位大人交代啊。”泼皮刘三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和他没关系!”白新晴斩钉截铁的说道,一脸懊悔的看着尤小汐,脆声喝道,“小汐,以后不许你再拿恩公的名号出来为非作歹,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恩公!”

    “我怎么就为非作歹了,我怎么就为非作歹了!”尤小汐脸色大变,歇斯底里的叫道,“如果他早一些,我爹我娘就不会死,也不会有后来的事!这是他欠我的!”

    白新晴气得嘴唇发青,刚要说话,便听人群中有人清朗接言道:“我不欠你什么。”众人回头,李落静静的站在人群之中,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所谓失望和遗憾之色,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尤小汐脸色一变,白新晴亦是娇躯一颤,欣喜唤道:“恩公……”话刚一出口,白新晴俏脸便是一暗,很是尴尬和窘迫。

    李落上前几步,达日阿赤亦步亦趋的跟在李落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同样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却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子。

    李落看了白新晴一眼,温和一笑,转头望着尤小汐,平声说道:“我欠了你爹娘的命,但我未曾欠过你什么。”说完之后,李落看着方才还气焰嚣张,此际却噤若寒蝉的几名泼皮无赖,淡淡一笑道,“你还记得我?”

    刘三身边那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叫了一声大人。

    “聚众斗殴,欺压百姓,以不法手段谋利,这都是有违大甘律法的,但罪不至死,你们自去府衙投案吧,我便饶你们这一回。”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这就去投案。”刘三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哪还不知道惹来了真神,连连磕头作揖,起身拽着几个发呆的泼皮直奔府衙而去。李落无奈一笑,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自己倒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了。

    李落看着白新晴,两人相视无语,围观诸人瞬间来了兴致,莫非这尤家寡妇当真和这个年轻人有私情?而且这个年轻人似乎来头不小,至少能一句话就把刘三这样的地痞无赖吓得屁滚尿流的人仪狄城还没有。呼察冬蝉也在垫着脚张望,脸上不掩那份好奇和闲得发慌的猎奇意味,看了着实烦人的很。

    李落看着钟离玺笑道:“他是我帐下将领,原本许久不见,还想与白姑娘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个玩笑开大了。”

    “我……”

    李落哈哈一笑,没等白新晴说完,一指方才尤小汐强卖的那坛酒,道:“我买那坛酒。”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恩公留步

    “什么?恩公,你……”

    “一百两是么。”李落和颜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抛在桌上,“钟离,取酒来。”

    钟离玺拿了那坛酒过来,伸手拍开泥封,酒香飘了出来,味道却不纯,不是假酒,但也不是好酒,最多值一两银子。李落示意钟离玺倒酒,倒了三碗,李落给达日阿赤递了一碗,达日阿赤扫了一眼,摇了摇头。李落洒然一笑,也不勉强,举起碗一饮而尽,细细品了品,轻轻一叹道:“酒还是屠苏,味道却变了,白姑娘珍重,后会无期。”

    “恩公,等等!”白新晴急忙叫道,一张俏脸满是惶恐和焦急,眼睛红红的,等到李落回头的时候,却只能张口结舌,连说了几个我字,急的快要哭了,“恩公,我不能收你的酒钱”。

    李落温颜一笑道:“这一百两是我替他向你赔礼,是我冒昧了,你我缘尽于此,就此别过。是了,我还从未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我姓李名落,字玄楼,御赐定天王,大甘的九殿下。”

    李落招呼了钟离玺一声,转身向城外走去,这座仪狄城,此刻也便没什么值得李落再留恋的了。

    酒楼前鸦雀无声,所有的人,连同白新晴和尤小汐在内都愣愣的看着李落远去的背影。定天王这个名字,北府的百姓没有人不知道,白新晴以前也曾猜测过那个救了自己,又派人将自己送去清川县的恩公应该是军中一位职权不低的将军,而且很有可能就在高高在上的当朝皇子帐下效命,但白新晴从来也没想过恩公就是那个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甘定天王。

    等到李落走后过了很久,人群中才发出一声掺杂了无数情绪的叹息声,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这不是做梦吧。

    呼察冬蝉从后面追了上来,诸将也围了过来,呼察冬蝉看了李落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大将军干嘛还要告诉你的名字呢,哼,她也配!?”

    “气不过。”

    “气不过?”呼察冬蝉一愣,没心没肺的嘿嘿笑了起来,道,“就是,让她们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人,后悔去吧。”

    李落有点怀疑的问道:“她们真的会后悔?”

    “那当然了,大将军你是不知道当初你把我赶回牧州的时候我多难过了,哭了好多次呐。”呼察冬蝉大咧咧的说着,一点没觉得丢人,倒是李落脸皮发烫,诸将人人侧目,话的确如此,但让呼察冬蝉这么一说怎么有点被人始乱终弃的意思,很别扭。

    曲子墨知机的岔开话题道:“嘿,话说回来,这次是大将军赢了啊。”

    呼察冬蝉一愣,啐了一口,低声叱道:“钟离,你真笨,还不如让我去。”

    钟离玺苦笑不得,不过也得虚心受教,不敢造次。李落洒然一笑,道:“我赢了赌约,输了人心,其实还是我输了,走吧,到了酒泉我请你们喝酒。”

    众人说说笑笑着往城门外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娇呼:“恩公,请留步。”

    众人颇是惊讶,回头望去,却见白新晴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裹一路追赶了过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很是辛苦。李落怔了怔,停下脚步,默默的看着白新晴。

    到了众人跟前,白新晴弯腰喘了几口气,勉强稳了稳呼吸,脸上全是汗意,却娇笑嫣然,像极了那时初见的时候。白新晴将怀里的包裹往李落身前一送,微笑着说道:“在这里恩公就是恩公,出了城,这世上就再没有民女的恩公啦。这是上次民女答应恩公的酒,就是民女娘家的屠苏酒,也许恩公喝过比它好千百倍的好酒,额,肯定喝过的,但这是民女能找到的最好的酒了,送给恩公,就当是还了恩公的情分。”

    白新晴笑着说完这番话,泪珠却似那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滴了下来。诸将皆都静默无语,此刻也唯有呼察冬蝉敢说话,反正也被李落赶了一回了,大不了再被赶一回。呼察冬蝉悄悄拉了拉李落衣襟,接还是不接也没说,谁知道呼察冬蝉是什么意思。

    李落沉吟数息,将这小小包裹接在手中,包裹里是有一个小酒坛,不大,最多也就能装八两酒,还有几张触感似乎是纸笺的东西。李落揭开包裹瞧了一眼,愕然道:“这是?”

    白新晴擦了一把眼泪,微笑道:“这是上次恩公写给我的那幅对联,民女还给恩公,回去之后酒楼的那幅民女会摘下来的,恩公保重,后会无期。”说完,白新晴深深的长揖及地,这才慢慢的转身离去。白新晴的背影很单薄,曾几何时李落的背影也就是这个孤零零的模样。

    李落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低头看了看,这副对联里还夹着方才那张银票,收了,了了,便无遗憾,也无须再让白新晴背负枷锁,缘尽于此,总是无奈。李落没有问白新晴对尤小汐打算怎么办,也许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压垮了尤小汐心里最后一根支撑着的救命稻草,尤小汐遭遇了许许多多她不该遭遇的事,说老天不公平吧,又遇见了牧天狼留了一命,在北府有多少人都已尸骨无存。如果不是白新晴,没有几个姑娘家能从那场劫难中活下来,但在李落看来,白新晴背负的并不比尤小汐少,而且还有许多是替尤小汐在背负着,努力的在活下去。正因为如此,尤小汐就更该努力的活着,而不是这样变得面目全非,相依为命的不单单只是一口饭,还有活下去的勇气。那个时候,尤小汐是白新晴活下去的理由,相依为命,而如今,白新晴却成了尤小汐怨恨折磨的人,不知道尤小汐能从自暴自弃和折磨白新晴中得到多少快感,但离去时白新晴眼睛里的那点决然和心碎李落也看得出来,当勉强不能凑合的时候,就到了最后结局的时候。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酩酊大醉

    李落没有打算再帮白新晴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说无情也好,冷血也罢,管的再多,帮的再多,无奈其实会更多。好在白新晴依旧还是白新晴,没有变。

    “大将军你笑什么?”呼察冬蝉奇道。

    李落扬了扬手中的一百两银票,笑道:“刚才是心疼银子,现在失而复得,高兴啊,能不笑么?”

    诸将尽皆莞尔,呼察冬蝉偷偷瞪了李落一眼,真想现在就躲回牧州去,自家将军真是太没出息了。

    过酒泉,州府郡县的大甘臣子皆重礼迎接,若是往日的朝廷钦差,阿谀奉承一定多过诚心实意,这次却稍有不同,犹是壶觞,如果没有李落和牧天狼,当初草海铁骑必将马踏昆江之北,到时候这整个壶觞州会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而且李落代天巡检,权重北府数州,过往党同伐异、欺上瞒下的州府官吏悉数收敛了起来,不敢胡作非为,稍有不慎,抄家灭族的也不在少数。巡检司执法虽有松弛,但一旦追查,就少有半途而废的时候,惩处之严,的的确确让这些个鱼目混珠之辈吓寒了胆子,一个个全都勤政爱民起来,事事躬亲,生怕被巡检司盯上。

    此番李落北上出使草海,沿途郡县府衙的官吏和不少的大甘百姓无论晴天雨天,皆都夹道相迎,礼遇之重,冠绝数十载,随行的朝中重臣尽都感慨万千,近些年来何时朝廷恩泽有过这般得民心的时候。

    使团走的不快,先头探马传令各府司衙迎接一事尽皆从简,免得劳民伤财。不过话虽如此,各州府府衙该备的厚礼却还备着,该来的官吏一个不少,还多了许许多多黎民百姓,犹是安置在壶觞州的数州流民更是感恩戴德,使团过处,都是跪拜答礼的大甘百姓,拖儿带女,白发苍苍的老人,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比比皆是。望着山呼海啸般口呼圣恩的大甘百姓,不曾经历过北府之战的大甘朝臣大都是一副颇为受用的模样,甚是开怀,也有自得,但随同李落北上的牧天狼将士却都是一脸凝重,沉默少语,还有将士面露惭色,颇显落寞。

    每每如此,李落会在人前答谢州府官吏和自发而来的黎民百姓,神色谦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有什么感慨热切之色,也没有太多的遗憾和自责,诸般种种,只是寻常而已。

    民心这种东西,说轻则轻,说重则重,但得民心的若是大甘朝廷也就罢了,如果是李落,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酒泉,李落稍作停留,命钱义和曲子墨入城买酒,钱货两讫,但酒要好酒,不必吝啬,反正朝廷总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也好尝一尝和那些卓城富家公子屋中的一炉添香或是千金小姐手里的一只锦帕值一样银子的美酒是个什么滋味。喝了的便喝了,那些喝不到的,兴许这会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只能到了九泉之下再给他们说一说这壶觞美酒的味道。

    军中待久了,粗俗的,高雅的,带荤腥的,反正话里话外总也离不开美酒和美人。

    刚出酒泉不久,李落就喝得酩酊大醉,说是喝酒,不如说是灌来得更贴切些,李落与军中袍泽通宵达旦,高语喧哗,让同行的朝中使节人人侧目,直吸凉气。

    醉了便睡,这一睡就到了次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李落呻吟一声,喝酒助兴,的确是一剂解千愁的良药,但喝醉之后不醒还好,醒来之后这脑袋便似要炸开一样,难受的很。李落半睡半醒的翻了个身,衣不解带,此际揉的皱皱巴巴,半点也没有往日清雅淡然的定天王模样。

    李落睁了睁睡意惺忪的眼睛,床头似有一个人影,李落闭了闭眼,又再睁开,眼眶火烧般的疼,着实难受,不过好歹看得清床前之人的模样。

    那人似是坐了很久,一脸清冷,带着怒色,看见李落醒转,呼吸微微一重,勉强压下心口怒火,刚要说话,就见李落打了个哈欠,然后卷着锦被翻了一个身,将屁股对着床前那人,竟然就这样施施然的再睡了回去。

    那人大怒,是怒不可遏的怒,抓起床边的枕头,恨恨的砸了过去,边打边叱道:“你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李落充耳不闻,任凭枕头雨点似的砸在自己身上,隔靴搔痒,不疼不说,还有点舒服,便即慵懒的哼了几声,好不自在。那人气的脸色都变了,却也知道单凭一只枕头决计叫不醒李落,随即丢下枕头,从一旁桌几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没头没脸的泼了过去。李落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挺身坐了起来,嘶了一口凉气,忙道:“好了,好了,醒了,醒了。”

    那人手不停,拎起茶壶浇了过去,结结实实的拍在李落脸上。李落没有躲,脸上沾的全是水渍和茶叶,用手抹了一把,揉了揉眼睛,而后又眨了眨,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人影。

    “睡醒了?酒好喝吗?”

    “不怎么醒,头有些疼。”说罢,李落身子便有歪倒之相,那人手一抖,茶壶蠢蠢欲动,李落连忙坐直,吐了一口气,道,“这次是真醒了。”

    李落的怠惰让那人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终还是忍下来没有再往李落脸上泼水。

    李落揉了揉脸颊,捻起脸上的一片茶叶,一脸倦意的说道:“这茶水忒地凉了些。”

    那人冷笑一声道:“刚好解解王爷的宿醉。”

    李落哈哈一笑道:“大甘壶觞美酒天下闻名,不知道拨汗有没有尝过,我这里还有几坛没来得及开封的,不如请拨汗品尝品尝。”

    那人果然是相柳儿,俏脸生寒,冷冷说道:“王爷是打算醉死么?”

    “酒难醉人,心事才醉人啊。”李落微微一笑,接道,“想见拨汗一面当真不易。”

    “你!?”

    “好了,不说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另类知己

    拨汗既然来了,那这酒我便暂且不喝了,如何?”

    “无耻!”

    “哈哈,拨汗不是头一回说我无耻了,说不得日后还有更无耻的时候。”

    相柳儿一愣,不明所以,忽见李落一把掀开被子,作势就要起身。相柳儿俏脸生霞,忙不倏别过头,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沐浴更衣啊,拨汗远道而来,我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相柳儿火冒三丈,偏生又拿李落没有办法。

    李落眨了眨眼,看着咬牙切齿的相柳儿,笑道:“拨汗与我同处一室,不怕我酒后乱性,有损拨汗清誉么。”

    相柳儿回过头冷笑着盯着李落,不言不语。李落摸了摸鼻尖,也知再这般孟浪就有些不合时宜了,随即一整衣衫,正颜一礼道:“情非得已,还望拨汗莫怪。”

    “你搅得天下皆知,要我怎么办?”

    “若非如此,拨汗避而不见,我也只好出此下策。”李落见相柳儿脸色又有发寒之色,告罪道,“的确是无耻了些,拨汗大人有大量,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相柳儿气归气,但两人亦敌亦友,算得上一对另类的知己,却也知道李落此举的用意,无非是逼自己现身。相柳儿吐了一口气,清冷说道:“你当真想去鹿野那伽?”

    “不想去。”李落和颜一笑,缓缓说道,“不想去却不得不去,前路漫漫,若没有拨汗相伴,这一路我怕是走的不会安稳。”

    “她不去?”

    李落明白相柳儿口中所说的她是指壤驷宝音,回道:“我问了,她不想去。”

    “嗯,能不去,最好。”

    “你我二人不在此列,对么?”

    相柳儿沉默半晌,淡淡说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迟一些早一些没多少分别。”

    “拨汗总是话留三分,我实在不明白拨汗为什么不想我去鹿野那伽。”

    相柳儿抿嘴不语,李落笑了笑,随口说道:“拨汗应该不是怕我看见什么,莫非是怕我看到什么之后我会让拨汗失望么?还是说当年有一个如我这般的人让拨汗失望过,拨汗担心重蹈覆辙呢。”

    相柳儿一滞,惊讶喝道:“你怎么……”话还没有说完,相柳儿猛地收口。李落也是一愣,方才只是随口一言,莫非误打误撞,说到了相柳儿的痛处。

    “咦?当真如此?”李落一脸惊讶的看着相柳儿,相柳儿有些烦乱,霍然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帐而去。李落怔怔的看着相柳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叱咤草海的奇女子身上背负的怕是不比自己少几分。

    李落出了大帐,日头已在当头,晒的人暖洋洋的。李落伸了伸懒腰,头是有些疼,不过神清气爽,好久没有这么闲散的光景了。

    帐外站着几人,钱义几将拦在帐外,达日阿赤也在,一手握着剑柄,冷漠的望着身前两人。李落定睛一看,哑然一笑,也是熟人,草海年青一代的绝顶高手,斛律封寒和泊肃叶。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同往幽州

    比起钱义诸人的冷眼,斛律封寒倒是洒脱的很,抱臂含笑,腰间长刀松松垮垮的摆在一旁,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泊肃叶斜斜靠在旗杆下闭目养神,听到李落出来的声音,只是微微睁眼瞥了一眼,便也不再留意,倒是斛律封寒抱拳一礼,笑道:“王爷,许久不见了。”

    “还好,不算太久。拨汗呢?”

    “去那边了。”斛律封寒一指左侧一处营帐,笑道,“能让拨汗这么生气的,天底下怕是只有王爷一人了。”

    李落摸了摸鼻尖,和声回道:“这是称赞?”

    “反正不是什么坏话。”

    “又要北上草海,这一次你我是敌是友?”

    “我只是一把刀,不分敌友,王爷与拨汗是友,那我便也是友。”

    李落展颜一笑,道:“看来你我很难是朋友了。”

    泊肃叶猛然睁眼,冷冷的看着李落。李落微微一笑,看着钱义说道:“酒没有喝完吧,取两坛来,送给斛律将军他们。”

    “属下遵令。”

    “却之不恭,那就多谢王爷美意。”斛律封寒笑道。

    “好说,请告诉拨汗一声,歇息半个时辰,我们往幽州去。”

    “王爷不多歇歇?”

    “不了,人都齐了,早些去,早些回,再者说了,不是时日无多了么。”李落微微一笑,看了看微微变色的斛律封寒,自去朝中使臣的营帐商议北上诸事。

    下一处停留之地,幽州,华海。

    去三章府的这一路谷梁泪走的很不痛快,身边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些人,虽说她们好似都很有眼力,规规矩矩,有事无事的也不会在谷梁泪眼前晃荡碍眼,但总归是心里的一根刺,拔也拔不得,留也留不得,格外叫人心烦。

    到三章府的这段路程多丘陵,地势起伏不定,没有险山,没有恶水,田垅分明,层层叠叠的,水清山绿,花红鸟鸣,再添上几头黄牛和几个蓑笠翁,确确实实是一副顶好的田家小憩图。到了这里,谷梁泪的心绪才好了些,脸色渐柔,微露喜色。

    一行诸人各怀心思,谷梁泪心思聪慧,虽然没有挑破,但也能猜个八**九,归根就里都在柔月身上,让谷梁泪好奇的是便是到了如今之时,柔月依旧没有完全信任李落,向李落隐瞒着什么事,或者身在一个更大而且更加隐晦的棋局当中,柔月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谷梁泪暂且没有想明白。说谷梁泪没有想明白,倒不如说谷梁泪不愿多想,前日,柔月不该让那书生和左姓大汉留下来的,便是这一留,在谷梁泪与柔月之间生了芥蒂。谷梁泪偶尔会多瞧一眼那个看样子已经忘了身处困境,只会对着美景摇头晃脑,吟诗赞美的书生,源在柔月,结在书生。

    柔月的心思谷梁泪并不想知道,只是李落让她将柔月平安的送到盟城交给琮馥,谷梁泪便送了,至于言心和那个自称皖衣的姑娘,谷梁泪固然吃惊,却也无惧,相处的好当然最好,交恶也没什么关系,总不能强求什么人都是友非敌。这般心思本是寻常,但面对着江湖上最顶尖最神秘的两个地方出来的传人,实则很少有人能如谷梁泪这样淡然处之。谷梁泪自己没有觉得什么异样,却是仓央嘉禾心细如发,多会留意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谷梁泪,这才肯定谷梁泪当真未曾将言心和皖衣放在心上,仓央嘉禾不免暗自诧异,这位出身红尘宫的大甘王妃,如果不是目空一切,那就的的确确不能等闲视之了。

    言心救下的紫衣女子业已醒转,醒来之后脸上的迷离之色一扫而空,整日沉默寡言,冷若冰霜,只有言心和她说话的时候才会稍解脸上的戒备之色。重泉好奇心很重,偷偷跑到左姓大汉和书生那里打听了几次,刚开始两个人闭口不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实在耐不住重泉的孜孜不倦和旁敲侧击,左姓大汉只好告诉了重泉始末。原来这紫衣女子近三年来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被江湖中人称之为雪神仙子,与天一堡景余琼并列为好事之徒列出的江湖七美当中,排名犹胜景余琼,位列第三。这位雪神仙子名叫古丽苏如,出身西域大雪山,似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至少重泉就没有听说过,难怪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重泉就觉得这个古丽苏如好看是好看,模样怪怪的,直到此刻才明白古丽苏如不是大甘人氏,而是有着西域异族血统的外乡人。

    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还是个单身漂亮的妙龄女侠,不用想就能知道这一路上会碰到多少觊觎的眼光,尤其是三章府这样有天无法的地方。古丽苏如一向谨慎,自己这幅容颜是自己行走江湖的一件利器,称之神兵也不为过,但是很多时候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很大的麻烦,所以古丽苏如一向很小心,但是再小心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等到古丽苏如察觉出来之后中毒已深,而且中的还是历来被江湖中人最不齿的淫毒,下毒之人其心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劫色而来。

    古丽苏如一边御敌,一边伺机逃走,不过下毒的人是个中老手,封住了古丽苏如逃往三章府的方向,慢条斯理的将古丽苏如赶往深山之中。进了山,**事小,能否再活着出山也难以预料,别看江湖上这些淫徒之辈贪花好色,更有甚者还以怜花自居,一旦发泄了兽性,下手狠毒犹胜旁的凶徒大盗,在他们兽欲之后,这些美丽的皮囊还不如鸡犬诸物,至少还能果腹驱寒。

    就在古丽苏如迷失在淫毒之中,万事皆休之际,书生和左姓大汉从天而降,确切的说是左姓大汉从天而降,解古丽苏如之危于倒悬之中,拦住两个正要淫辱古丽苏如的歹人。一番争斗,古丽苏如神智已失,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应该是左姓大汉,而那大汉也没打算说出来。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天韬奇书

    外表看上去粗鲁,心思倒也体贴。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些巧合了,两位大甘武林中名声知道的人不多,却属绝峰山巅之上,新仇不多,却有宿怨,不知道从哪里来,一路打打停停,很巧的撞见了行凶的两个色魔和渐渐落了下风的左姓大汉,然后皖衣随手点了左姓大汉的穴道,言心出手驱走了两个摧花凶徒,腾出了一片地方,接着又争斗起来。

    言心有心拦住行凶两人,只是皖衣出手咄咄逼人,不给言心喘息的机会,无奈只好放任两人逃走。如果不是皖衣无心旁顾,书生决计难以从皖衣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将左姓大汉拽出来;如果不是古丽苏如梦呓般呻吟声,言心和皖衣的交手过招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停手,也便见不到密林外的谷梁泪和柔月了。

    诸般巧合,看似合情合理,只是谷梁泪在听重泉说过之后有一丝疑虑,就算都是巧合,这个行走不便的仓央嘉禾莫非也是巧合,不过从她刚来之时的言语业已表明她就是为了谷梁泪而来,至于皖衣和言心,多半两者兼顾吧。

    左姓大汉名叫左右棠,江湖诨号横练太保,一身外门功夫颇有造诣。谷梁泪自然是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四剑侍中杜鹃和参天熟悉大甘江湖过往事,听说过左右棠,风评不差,至于算不算正人君子不好说,但最少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江湖豪侠。书生的名字很怪,叫风憾林,姓不多见,名字也不多见,念上几遍,便觉得连同书生这个人也变得怪怪的。

    只身闯荡江湖,遇上摧花恶徒,中招不敌,姑且算是英雄救美吧,这是戏文里的桥段,听得夜雨长吁短叹,怎么自己就没有碰上,好叫自己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回。当然这些夜雨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谷梁泪会不会训斥不一定,但风狸一定会冷言冷语的笑话自己。

    左右棠和古丽苏如都是去三章府,这倒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三天之后,在三章府城外的杏子林有一场武林大会,广邀天下英豪,共襄盛举。话是左右棠说的,当夜雨问什么人办的武林大会,左右棠摇头不知,都是什么人去,左右棠还是不知,去了共襄什么盛举,左右棠依旧摇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夜雨问这些干什么,让去就去了,打听那么仔细做什么,气得夜雨小声骂左右棠是个笨蛋。左右棠哈哈一笑,没有动怒,说是小时候自个爹娘和师父都说自己笨,不开窍,而且自己的确是笨,不懂别人心里的花花肠子,被人骗了很多次,有陌生人,有知交,有好友,但倒是没有仇家骗自己,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夜雨听了就不说话了,眨了眨眼,看了看一脸坦然的左右棠,出奇的安安静静的没有反驳。

    最后还是甘琦从古丽苏如口中得知了些消息,这一次三章府武林大会的声势比起当初在壶觞忘忧谷中的武林大会要小不少,那一次事关天子剑,又有护天盟替天行道,匡扶正义诸般种种,所以靠山很大,声势自然想小都小不了。而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就没那么多官面上的曲曲折折,发乎江湖,止于江湖,气势不足,不过更纯粹,也更热闹些。缘起之因,是一本秘笈,名为天韬。

    说起天韬这个名字,谷梁泪或许不甚在意,但李落却知之甚详。说到天韬,就不能不提地略,合起来就是天韬地略,天韬重势,攻敌致胜于无形;地略重谋,穷尽变化之术,后世中的兵家奇书六韬三略都是借鉴天韬地略的部分精髓而已,所以这两卷兵家绝学可称得上是绝世奇物。当年有名有姓记载的天韬地略,一在素骥广陌,另一在清游龙山,怀璧其罪,广龙两家都已烟消云散,龙家勉强留了一支,改姓为庞,便是当年李落在秀川县遇见的程家夫人庞婉茨。李落从庞婉茨手中得地略一卷,那个形似补天的龟甲,至于天韬却下落不明。当年北上草海之际,李落曾在号称万物可藏的草海地底鬼市中问过孛日帖赤那,未见其踪,年前倒是从卓城地下交易中风闻有天韬卷隐隐约约的只言片语,不等李落辨明真假,就又石沉大海。这一次再出现,就是洛州的三章府。

    倘若三章府的天韬奇书就是兵家天韬地略中的一卷,那么卓城地下交易中的消息十有**确有其事。不过如果真的是兵家天韬一卷,必然会震动整个朝野,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江湖上闻风而动,很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大约都觉得此天韬非彼天韬。而且一卷天韬,固然如雷贯耳,但江湖并不是兵家扬名立万的地方,天韬扬威,终究还是要在沙场一展所长,此番能引得江湖中人趋之若鹜,除了一卷不知底细的天韬,据说还有一套惊世骇俗的剑法和一把神兵,这才是令江湖中人真正动心之物。

    古丽苏如听到的消息远比左右棠要细致许多,这也不算意外,一个粗豪单纯,一个冷艳动人,换成是谁,恐怕都愿意给古丽苏如多说几句。

    对古丽苏如行恶之人十有**也是为了那本武林秘笈和神兵利器而来,古丽苏如只是他们见猎心喜,临时起了色心,而左右棠和古丽苏如本就是为了此次武林大会而来,此番过罢,古丽苏如便又多了一个必然要赴此次武林大会的理由。至于谷梁泪一行,自然是能避就避,若是天韬,谷梁泪还有些兴趣,如果是什么武学秘笈和神兵利器,谷梁泪委实没什么兴致,要是能夺下那卷天韬送给李落也还不差,不过此际一卷天韬,似乎不如柔月的安危来得重要些。

    言心和皖衣同样可有可无,几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谷梁泪瞧的分明,大概是自己去哪,她们会跟着去哪,形影不离。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凝露

    谷梁泪定了定神,抛开这些烦人的念头,先到三章府府城再说,依之前所言,到了三章府,众人就各自离别,倒要瞧瞧她们还怎么厚着脸皮跟在自己身边。

    马车走的比往日快些了,显然谷梁泪是想早些到三章府,虽说谷梁泪暗自盘算着到了三章府她们肯定会找别的借口,但只要不到三章府府城,她们总能心安理得的跟在一旁。

    脚程快了,三章府很快就到,官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很显眼的多了许多佩剑伏刀的江湖客,风驰电掣,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扬起地上的尘土,气得重泉柳眉倒竖,小声咒骂个不停。几次呼啸,等着皖衣似是无意的掀开帘子惊鸿一瞥,也不知道是冲哪位俊彦英杰抿嘴一笑,短短半日,身前身后就多了不少闻风而来的江湖中人,若即若离的围着马车打转,让重泉夜雨嘟着嘴很是不高兴。等到过一间茶棚,众人喝茶歇脚,古丽苏如也下了马车,白衣妩媚,紫衣清丽,皆是万中无一的绝色女子,秋菊冬梅,白衣似乎更胜一筹,几乎就在眨眼间三章府府城外一片哗然,有女绝色的消息不胫而走,闻风而动的浪客公子如过江之鲫,当真是比嗅到香气的蝴蝶蜜蜂还多,指指点点,好不恼人。也是万幸仓央嘉禾行走不便,只叫何月钩送了些清水便好,自然也有谷梁泪言心柔月诸人做了男子打扮的缘故,不至于那么显眼,若不然,只怕到时候三章府万人空巷,再要掩盖行踪可就难了。

    不过福祸相依,殊不知男儿俊秀,一样容易让别人嫉妒,也能叫那些侠女夫人们留恋不舍,不见这一盏茶的工夫,尾随诸人中便又多了些姑娘家的面容。

    谷梁泪不胜其扰,往日清冷的性子愈发见了恼意,不假辞色,虽说不会冷言冷语,但也不会强颜欢笑,不过只要过了三章府,少了皖衣和古丽苏如,想来这些跟着的人也该走个七七八八了。

    匆匆用了些清茶淡饭,众人刚要动身,从旁而过一架华丽的马车,车前车后有十余人护卫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彩带,做同样的服饰打扮,看上去孔武不凡,极有气势。

    这样的马车自然看不上路旁区区一家简陋茶店,虽然没有趾高气昂,不过的的确确不曾正眼看上茶棚一眼,就这样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谷梁泪一行诸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路修了就是人走的,自己走得,旁人也走得。

    就在众人刚要各自上马车的时候,忽然那架奢华绮丽的马车停了下来,从侧窗探出一张似颦似笑的如花玉颜,一脸吃惊,呆呆的看着风狸搀扶的柔月,好似不敢相信一般,扬声叫道:“姐姐!?”

    柔月一怔,寻声望去,也是一愣,颇是有些难以置信,朱唇微张,良久无言。

    “停车!”那艳丽女子娇呼一声,马车便即停了下来,有一侍卫上前刚唤了一声“少夫人”,就见马车镂空雕香的小门从里被人推了开来,一名身穿彩衣宫装的女子钻了出来,小巧莲足,一双宝蓝绣鞋,鞋面上以五彩丝金银线绣了“鱼戏莲”的图样,小得差堪盈握,更显主人秀气,指如葱白,面似桃花,清丽与风情两者兼顾,竟是个绝佳女子。

    那女子看着柔月,眼中再无旁人,飞身便跳下马车,唬得一众侍卫一大跳,连忙围上前去。女子落地一个踉跄,秀眉微蹙,似是崴了脚,却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拨开身前侍卫,朝着柔月小跑了过来,到了近处,定定的望着柔月,美目晶莹,哽咽着说道:“姐姐,是你吗?是你!我不会认错人的。”

    柔月心中一慌,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那女子泪眼婆娑,带着些许哭音,轻声唤道:“姐姐,是我啊,我是凝露呀,你不认我了么?”

    柔月张口欲言,千头万绪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谷梁泪静静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俏丽女子和面露紧张的柔月,半是无奈,半是苦笑,李落嘱托避人耳目显然只是妄想了,先是皖衣和言心,再是这个行走不便,轻功却已登峰造极的仓央嘉禾,如今又有一个不知姓名的拦路女子,显然业已认出柔月,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这一行便将无处藏身。谷梁泪轻轻吐了一口气,胸中意气渐盛,既然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索性便如此,倒要瞧瞧这世上有什么人能挡得住红尘宫和自己。

    “他乡遇故知,也是喜事,没关系的。”谷梁泪轻轻一笑,颔首示意。

    柔月哦了一声,百感交集的看着眼前一脸殷切的凝露,微微一叹道:“好久不见了,凝露妹妹。”

    昔日的月下春江,过往的花魁,柔月流落,紫盈香消玉殒,眼前江船前代之主凝露也早已嫁为人妇,不过看上去颇受夫家恩宠,还算富贵。

    “姐姐,真的是你!”凝露娇呼一声,一把抓起柔月素手,一边笑一边哭,仿佛劫后余生,恍如昨日。

    一众侍卫原本吃惊于自家夫人与一个俊秀男子卿卿我我,面露寒色,听了几句大约也明白眼前男子是个女扮男装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奇的打量着柔月,皆露讶色,若是这俊秀模样的人儿换回女装,想必也是位倾城倾国的佳人。

    风憾林一脸茫然,小声嘀咕道:“不是程公子么,怎么变成姐姐了?”

    风狸白了风憾林一眼,没眼力也就算了,连点眼力见也没有,真是难为行走江湖还能活这么久了。

    柔月轻轻拂了拂凝露泪珠,慨然道:“你不是去天南了么,怎么会在三章府?”

    凝露脸色一红,颇显羞赧,嚅嗫道:“姐姐,我……哎,你不会怪我吧。”

    柔月心思通明,稍作思量便已明白过来,都是无根浮萍,空有一副皮囊,可是谁又敢说年老色衰之后还能安度余年呢。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再填一位丽人

    想必当初分别之时凝露的一句自去天南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免得柔月日后记挂,今日能在道旁相认,单此一处,便知凝露的的确确也还记得她这个名分上的姐姐。

    凝露擦了擦眼泪,笑道:“让姐姐看笑话了。”说罢,美目瞟了谷梁泪一眼,抿嘴浅笑道,“这位莫不成是我那姐夫?”

    柔月俏脸飞红,轻轻拍了凝露一记,轻喝道:“乱说!”

    凝露微微一笑,面露揶揄,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让一众侍卫面面相觑,往日自家这位夫人待人接物颇有风度,难得见这般天性童真的模样,看来必是闺中至交了。

    谷梁泪微笑摇头不语,凝露抓着柔月的手不愿松开,疾声说道:“姐姐,我夫家就在前面的三章府,近来说是有个什么武林大会,我家相公就在不远处的杏子林,姐姐随我同去吧,可算见到姐姐了,让妹妹好好陪陪姐姐,好么?”凝露央求着,一脸期盼。

    柔月左右为难,如今身处境地不是不知道,可是连番几次变故,柔月也知道自己怕是早已暴露行踪,再是遮掩,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柔月回头为难的看了谷梁泪一眼,凝露见状吐了吐香舌,笑道:“公子,把柔月姐姐借我几天可好?”

    谷梁泪微微一笑,亦无不可,凝露高兴的牵手就要拉着柔月上去自己所乘的马车,谷梁泪示意风狸跟过去,就听皖衣娇笑道:“我们两个陪你们一起吧,她身子不甚爽利,也得有人照顾。”

    凝露微微吃惊道:“姐姐,你怎么了?”

    柔月轻轻摇头,并未多言,谷梁泪略一沉吟,看了皖衣一眼,皖衣轻轻颔首,大略的意思是叫谷梁泪放心。谷梁泪暗自咋舌,一路牛鬼蛇神,哪个能叫自己放心的,不过事已至此,也便由得柔月。

    四人向那架华丽的马车走了过去,边走凝露边状若无心的问道:“姐姐你不是一直在卓城么?这次是去哪里呀?”

    柔月含糊没有应答,推说了几句。谷梁泪若有所思,言心走到谷梁泪身边,轻声说道:“她是当年卓城月下春江的花魁之一,江船凝露,算是相识,不过当真有这么姐妹情深么?”

    谷梁泪看了言心一眼,言心淡淡一笑,不再多言。彼此皆是才智高绝之辈,闻弦知雅意,一个红尘女子,长袖善舞,见到女扮男装面有难色的故人,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莫非当真瞧不出柔月有难言之隐,只怕未必吧。

    众人又再启程动身,同行再添一位丽人,一众登徒浪子便又多了几个,不过瞧着这些面露凶芒的英武护卫,大概也知道眼前之人不好想与,远远吊着,不敢近前。

    马车刚走不久,夜雨就从一旁钻进了马车,小脸红扑扑的看着谷梁泪,低声说道:“二公子,打听清楚了,那女人是三章府胡家的少夫人,胡家在三章府名头不小,好像叫什么断三门,门下有弟子近千,染指黑白两道,很有实力,听说是个跺跺脚三章府也要颤三颤的大门大户。”

    “不是断三门,应该是断山门,门主的确姓胡,门中绝学叫断马刀,你听岔了吧。”杜鹃纠正道。

    夜雨一呆,小脸通红通红的,呸了一口,低骂道:“榆木脑袋,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谷梁泪莞尔,笑道:“左右棠告诉你的?”

    夜雨莫名其妙的脸皮一烫,难为情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谷梁泪怔怔出神,忽然想起不久前李落曾经问过她一件事,这世上可有什么人能将一件件一桩桩的小事积在一起,促成一个理所应当,结果却截然不同的事么。

    “你觉得巧么?”车厢里一直很少出声的仓央嘉禾忽然问道。

    “很巧啊。”谷梁泪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时也看不透的宛若冬雪梅花的女子,淡淡回道。

    “她们都很巧合,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那你是巧合么?”

    仓央嘉禾沉默不语,谷梁泪也不多问,相处几日,约莫也能看出仓央嘉禾的性子,她若愿说自然会说,若不愿说,问也没用,来历最是神秘,不过谷梁泪隐隐却有一种感觉,这群人里,除了红尘宫诸女之外,怕是唯有这姐弟二人最让人心安。谷梁泪暗暗打定主意,日后回去卓城,当要好好问一问李落,到底有多少人是自己不知道的。

    杏子林就在三章府北城六里外的一座山丘下,漫山遍野尽是杏树,这个季节杏子早就熟过了,只剩下满山墨绿,风一吹沙沙作响,倒也清爽,不过最美的时候该当是初春时节,杏花团簇,蜂鸣蝶舞,美不胜收。

    没了杏子,不过此刻这杏子林里的人却不少,三五成群,皆是江湖豪客,难得见上一个踏青游赏的寻常人家,谷梁泪也是好奇,若是异宝现世,怎地这武林大会倒像是卓城城南庙会一般,松松散散,到处都是口若悬河的高谈阔论,好不逍遥。

    群雄没有章法,左一堆,右一撮,乱七八糟,林中搭了几间简单的帐篷,纯白颜色,在杏子林里格外乍眼,凝露所乘的那架马车便是朝着帐篷一路直行,群豪尽皆让开去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三章府,就算再是了得,多多少少也要给三章府三足鼎立之一的断山门些颜面。

    进了人群,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谷梁泪才明白过来,这秘笈神兵虽有消息,却未真正显露踪迹,正是如此,这些闻风而来的江湖豪客大都翘首以待,非得关头,自然是养精蓄锐的好,这个时候就喊打喊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渔翁得利之辈。

    马车到了帐篷前停了下来,数人迎上前来,正中是个身形矮胖的年轻男子,满脸红光,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将眼睛挤成了一道缝,偶尔睁大眼睛时,就见精芒时隐时现,颇显戾气,绝非是外表看上去的敦厚老实。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断山门

    “相公,我回来啦。”凝露挑开车帘,笑颜如花,向着矮胖男子娇声呼道。

    矮胖男子哈哈大笑道:“玉儿,你可算回来,想死我了。”

    凝露俏脸一红,啐了一口,笑骂道:“不知羞,有人呢。”

    “哈哈,怕什么,想自家媳妇还犯法不成,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凝露俏脸飞红,固然羞赧,却似也是甜在心头,白了矮胖男子一眼,笑道:“相公,你猜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谁了?”

    “谁?”矮胖男子一愣,挠了挠头,问道。

    “姐姐快来,他是妹妹相公,断山门的少门主胡不群。”

    凝露盛情,柔月不便推辞,跟着凝露下了马车,胡不群眼睛一亮,讶声问道:“这位是?”

    “她是我姐姐,以前的时候很照顾我,这次刚巧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我就邀她来府里小住几日,相公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既然是内子旧识,那也是我胡不群的贵客,别说小住几日,想住多久都好,让玉儿陪你在三章府好好玩上些日子。”胡不群大笑说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柔月刚要说话,凝露便抢着说道:“她叫柔月,以前在卓城很有名呢。”

    胡不群一怔,眼中有异芒一闪而逝,神色如常道:“原来是柔月姑娘,里面请,别在外边站着了。”说话间,皖衣和风狸也下了马车,风狸还好,乍见皖衣,胡不群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美艳的丽人,先前以为自家夫人已是世上少见的绝色,此刻见了皖衣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胡不群咽了一口唾沫,惊声问道:“这两位是?”

    皖衣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道:“妾身见过胡门主,我们是她的朋友,一同外出游历的,叨扰胡门主,还望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哪里话,哪里话!哈哈,有朋自远方,高兴,高兴的很。”胡不群眯着眼睛大声笑道,凝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没有做声,只是引着柔月进了女眷休息的帐篷,没有再理会谷梁泪诸人。不过当然也有人上前招呼,堂堂三章府地界的翘楚门派,又是少门主夫人的故友,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自然不能太寒酸了。

    谷梁泪看了一眼柔月的背影,若有所思,皖衣和风狸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言心走到谷梁泪身旁淡淡说道:“皖衣若是去了,她就无须梁公子挂念,出了差池,她比你更难受。”

    谷梁泪眉头一皱,颇有些反感言心此言,先不论皖衣品性如何,这般说话,言外之意自然与卓城那位有关了,岂不是有挑拨谷梁泪与李落夫妻关系之嫌。谷梁泪淡淡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命甘琦照看诸人,莫要生事。甘琦自然应下,这位断山门的少门主倒是多留了片刻,给足了谷梁泪几人面子,不过想来多半还是看在引得诸人惊呼连连的古丽苏如和仓央嘉禾身上,只是胡不群看去仓央嘉禾的眼神里多了惋惜,也不知道是惋惜如此佳人竟然是个残疾之人,还是别有用意。仓央嘉禾见怪不怪,淡漠如昔,何月钩颇显恼色,冷哼一声,眼中电芒刺骨,胡不群微微一惊,讪讪一笑,抱拳一礼请了诸人进去歇息。

    这帐篷外头看着简单朴素,进了里间才知别有乾坤,一应诸物俱是齐备,倒似个大巧若拙的行宫一般,瞧得出这断山门的财力的确不凡,而且很会享乐。风憾林原也想跟进去,被夜雨瞪了一眼,尴尬连声告罪,和左右棠蹲在帐篷外,不一会,两人便有说有笑的谈论起这场武林大会来,很是激动,好似忘了被皖衣胁迫一事,反正在哪也是待着,还不如跟着谷梁泪几人自在些。

    进了帐篷,有断山门弟子奉茶,送来瓜果点心,手脚很勤快,不过进去之后一双眼睛大都会瞟上古丽苏如和仓央嘉禾一眼,着实叫何月钩没有好脸色。

    过了半个时辰,皖衣三人从外走了回来,进来之后皖衣一脸喜色,柔月似有呆滞,风狸满脸古怪,欲言又止。谷梁泪微微诧异,问道:“怎么?”

    皖衣嘿嘿一笑,道:“托铁衣公子的福,刚刚知道了这桩异宝的夺法。”

    “怎么夺?”甘琦问了一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江湖上的东西,到了最后自然还得靠武力分个高下。”

    “比武?”甘琦皱了皱眉,果然俗套的很。

    皖衣点了点头,回道:“不错,比武,以武论高下,能者得之。”

    “谁胜了就能得宝?”甘琦有点不相信,若是这么简单,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谁说不是呢。”

    “既然是异宝奇珍,无价之宝,究竟是什么人愿意拿出来与天下人共享之?”

    “嘻嘻,当然没有这么好心的人,宝物现世,人人都想据为己有,只不过这一回有点棘手。”

    “怎么棘手了?”

    “没有宝物,只有宝物的消息。”

    甘琦淡淡哦了一声,早些时候就知道了,要是异宝已然出世,杏子林里的群豪还能这么悠哉的谈笑说话,十有**早就争的血流成河了。

    “消息从何而来?”谷梁泪问了一句,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一位江湖上成名已久,如今隐居山野的奇人异士,寒江翁杜酌。”

    言心轻轻咦了一声,颇是惊讶,皖衣口中所说的寒江翁杜酌并非江湖上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是一位鼎鼎有名的武林前辈,与大隐于市琴棋书画的天涯四友相识已久,而且与棋先生更是相交莫逆,言心少年时曾见过几次,后来见的次数便不多了。言心听棋先生说过,此老性喜山野,多会流连大甘的名山胜水,行踪不定,时常在江边湖畔结庐而居,江湖人便送了一个绰号寒江翁,成名的兵刃是一把啄鱼索,在大甘武林奇功绝艺榜上显赫有名,不同凡响。

    此老年纪不小了,若是和棋先生相差无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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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411/ 第一时间欣赏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作者:水刃山所写的《少年大将军》为转载作品,少年大将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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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