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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三百三十四章 丢了两个人

    至少不是上一次李落误入的那座巨大无比的瓮城模样。门没有关,半开着,姜寒怜抬头看了看这道硕大无比的城门,关上了再难打开,打开的便再难关上,当年修筑这座城池的人一定得了失心疯!

    穿过城门前,她们都想象过这扇门后的景象,也许是金戈铁马后萧条,也许是一个布满白骨的修罗场,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一座座残砖断瓦,狼藉破败,但谁也没有想到这门后竟然是这样!

    一条条街道沿着城门蔓延向远处,消失在房屋背后,眼前一座座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房子依着街道修建在左右两旁,那边有一座碑楼,转角有一口井,三条街交汇的地方还有一座牌坊,这里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所有的屋子都完好无损,几乎看不到有残败的角落,只不过被这片黑暗遮盖的太久,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而等着有朝一日头顶这座鹿野那伽山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会马上再活过来。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从街旁边那座屋子里走出来,挥手一笑,问一声诸位从哪里来,多半没有人会觉得惊讶。

    在不同寻常的地底出现一个平平无奇的镇子,这种落差一时半刻很难让人接受。

    “就这样?”皖衣忍不住问。

    血璃张了张嘴,这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呀。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进去看看,在知道血璃没有等援军的打算之后,谷梁泪只好无奈的跟上前去。

    走在路上,看着身边普普通通的房屋,竟然有的院子里还有挂起来没有来得及收的衣裳,散落的器具,摆放的桌子,没有来得及收走的茶杯和茶壶。一切都栩栩如生,宛如置身一个真实的小镇之中。唯独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流云栈和皖衣进了几间屋子,里面空无一人,但是却有生活过的痕迹,这些人去了哪里,在院子里,屋子里,没有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流云栈更是在一间屋子的床上看到了没有叠起来的被子,时过境迁,被子已经僵硬镂空了,但是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被子下有一个空的洞,刚好能躺进去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躺在被窝里,兴许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消失了,床上没有枯骨,也没有哪怕是一点点黑沉犹如血迹的东西,人,就这么不见了。

    所以这座小镇就只剩下了安静,声音的大小在这里判断远近有些吃力,会被许多外面的因素影响变得错乱起来。谷梁泪让她们不能单独走动,在看了她严肃认真的表情后,血璃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和痕迹,诸女加快脚步,穿过了这座小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在镇子里的时候,好像灯都要亮一些,光存在的更久一些。一旦出了镇子,阳月石和火折子的光亮很快就被黑暗吞噬的干干净净,似乎是一片蛮荒之地,不愿意别人打破它的酣睡。

    镇子到头了,外面还是黑暗,好刚从山顶下来时一般无二,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黑暗的尽头不知道的什么。

    “再往哪里走?”姜寒怜小声问道。这种压迫窒息的气氛让她很难受,如果不是身边有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

    血璃故作高深,一言不发,但是这个表情谷梁泪读得懂,那是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的表情,“我们找找这个小镇还有没有别的路出去,我总觉得眼前这片黑暗有点,有点……”

    “刻意?”流云栈接道。

    “对,刻意,但是……”

    “黑暗也能刻意做出来吗?”皖衣抿嘴轻笑。

    “不知道。”谷梁泪摇摇头,忽然心底生出一丝心浮气躁,她暗吃一惊,急忙运气将这股烦躁压了下去,“找找看吧,实在找不到,那就只有两个选择。”

    谷梁泪没说什么选择,但众人都一清二楚,要么闯进去,要么退回去。走的时候谷梁泪在地上留了字,此路不通,又加了一句,我们去左边啦。写完之后一抬头,就见血璃几个人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俏脸一红,伸脚就要把后面的字擦掉,皖衣上前笑眯眯的拉着她,不理她小声的抗拒,往左侧的街上转了过去。

    字孤零零的留在了地面上,就在她们走后不久,这里就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是有一道暗色格外的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当地上的字以为自己就要永生永世和黑暗为伴,枯老在这里的时候,几点亮光慢慢的靠近过来。最后直到看清火光的时候,字很高兴,终于有人来看它了,但是看字的人却不怎么高兴。

    “我们又回来了。”皖衣轻声说道,一向无所谓的她也不由得紧皱起眉头,这个镇子果然不会像看到的那么平凡。

    字就在脚下,清秀、挺拔、柔而不弱,像早上的晨光,更像写字的人。五人都沉默了,这已经是第四次回到了起点,不管是换哪一条街道,最后一定会回到这一行字前,没有例外。

    流云栈和谷梁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一个隐晦的眼神。第五次,第五条不同方位的街道,依旧还是许久之后,光再一次靠近过来,而这一次光晕下的人只有三个,不见了流云栈和皖衣。

    还是那行字,一成不变,看得血璃心头火气,拎起血剑随手一挥,墙倒了半面,剩下小半摇摇欲坠,吓了姜寒怜一跳,忙不倏跳到谷梁泪身后,万一她凶性大发,把自己当成墙砍了怎么办。

    “这字,真丑!”血璃咬牙切齿的喝道。

    谷梁泪哭笑不得,扬声唤道:“流公子,皖衣姑娘。”

    没有人回应,谷梁泪一怔,脸色微变,一个旋身跃上一座屋顶,提气清啸一声。声音激越轻扬,但是依旧没有人回应。血璃一拧眉头:“她们两个人呢?”

    谷梁泪脸色凝重,方才第四次转回此地,她和流云栈怀疑有人跟在身后。

第二千三百三十五章 黑暗中的光柱

    故意施展手段移动了这行字的位置,等到走上第五条路之后,流云栈便和皖衣悄无声息的藏了起来,若是没有人来,她们再沿路追过去,如果她们再走回来,那就是这座小镇确有古怪。她们回来了,但是流云栈和皖衣却失踪了。

    “这都能走丢!”血璃气急败坏,血剑上的红芒更盛,姜寒怜吓破了胆子,欲哭无泪,远远躲开几步。不过血璃此刻顾不上欺负她,抬头看着谷梁泪扬声喝道,“怎么办?”

    谷梁泪落回地面,沉吟数息:“她们两个武功不弱,彼此还有照应,我想未必是出事,或许看到了什么,追过去也说不定,我总觉得这个镇子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

    刚一说完,血璃便纵声长啸:“鬼鬼祟祟,给我出来!”这一声远比谷梁泪方才的清啸动静更大,整座鹿野那伽似乎也跟着颤抖起来,轰鸣声你追我赶往远处荡去,怕是山外也听得见。

    啸声落罢,依旧没有二人的回应。谷梁泪虽是心焦,但是方寸未乱,沉声说道:“事到如今,那我们就闯一闯吧,看看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血璃一乐,笑道:“正合我意,走!”说完头也不回的往离开小镇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去。谷梁泪回头看了一眼姜寒怜,轻声说道:“姜姑娘,你出身阴阳家,最善这些神鬼之术,辛苦你了。”

    姜寒怜眼睛微微一眯,暗自咋舌,这女人眼睛倒是毒的很,看出自己在假装害怕偷懒,果然,她和她家的王爷都是自己命里的克星。随即嘻嘻一笑,快走走了过来,自谦道:“王妃过奖啦,我试试吧。”谷梁泪不再多言,跟随血璃的背影没入黑暗之中。

    这声长啸传的很远,梯田旁的李落诸人也听到了,呼察冬蝉心中一紧:“王妃遇险了?”

    李落抬头望向远处:“这是血璃的啸声。”

    “她?不能吧!”呼察冬蝉吃了一惊,那个疯女人就是个上古凶兽,能有什么人伤得了她。

    “啸声含怒,但却不乱,应该不是遇险,而是示警或者一个讯号。”李落平静说道。

    “那就好。”呼察冬蝉松了一口气。

    “但是……”

    这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这方位不大对啊。”李落眼中隐有忧色,谷宸沉声说道,“是有些不对劲。”

    “哎呀,别打哑谜了,你们快说说怎么个不对。”呼察冬蝉急急问道。

    面对呼察冬蝉,谷宸忍耐力要强出许多:“她们在我们前面,如果以山崖为界,不管往哪里走,无外乎左右或是往前三个方向而已,只是这啸声传来的方位似乎在我们身后,难道说我们已经走到她们前面,这于理不合。”

    呼察冬蝉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李落抬头遥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和声说道:“洞窟中的声音远近和方向都会出现偏差,或许是声音被山石折射之后的原因,先不管这些了,找到她们,另传信呼察将军和寒山王,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进来,让他们自己当心些。”

    诸将领命各自散开,寻路往前。和谷梁泪五人不同,这次从暗河河道下来的牧天狼将士和蒙厥将士有逾千之数,火把蜿蜒盘旋,像一条游走在地底的火龙。照亮整座洞穴力有不逮,但是凡所过处,也叫黑暗无处藏身,自然不是谷梁泪三人那点微薄的光亮能比的。

    这次的黑暗比之前刚进洞窟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了,四周只是旷野,没有凸起的石笋,没有崩裂的石柱,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分毫变化,只有脚下的路和路上的细小石子。地面很平整,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刚才走过,又好像从来没有过,不过一路走来,谷梁泪留在地方的暗记没有再出现过。

    阳月石的荧光缓缓洒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这里空旷的缘故,勉强照亮了三丈方圆,再远就鞭长莫及了。光晕里没有异常,只有灰尘缓慢划过时留下的一条条惨白的线,让人有一种走在水底的感觉,那些线条游弋着,从这侧的黑暗里消失,又从那侧的黑暗里出现,不知疲倦,似乎要告诉她们什么,似乎又只是漠不关心的擦肩而过。

    除了这点少得可怜的变化,这里就只剩下了静,静的让自称在晶棺里睡了一千年的血璃都有些心里发毛,她倒是不怎么害怕,就是找不到头绪有些焦躁而已,再找不到,谷梁泪怀疑她拆了鹿野那伽都有可能。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道是血璃越来越烦躁,不过这一次姜寒怜倒是镇定了许多,眼珠子转个不停,东张西望,不知道她能从这片什么也没有的虚空中看到什么端倪。

    就在三个人沿着姑且算是认准的方向一路往前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光,确切的说是一个光柱,一道只叫人看一眼就会屏住呼吸的光柱!

    这个洞窟不知道有多高,身在其中,竟然会有一种它比鹿野那伽还要广、还要高的错觉。在头顶上,以黑色的虚空为苍穹,一个远观丈许方圆的洞就悬在当空,从那里投下来一道光束,微微倾斜着,贯穿了天和地,似是从万丈高空倾斜而下。光凝而不散,却不烈,很柔,极柔,形成了一个极具神秘异样的光柱,这还只是其一。在这个自上而下的光柱里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笔直石柄,很长,很高,从远处看只是略比墨色苍穹矮了数寸。在石柄落地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圆柱状小山,如果把它和石柄连起来,眼前见到的分明就是一柄仙魔才能驱使的石锤!而这墨色苍穹就是被这柄石锤砸了一个洞出来,透出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给这个幽暗的洞窟带来了一分光亮,却多了十分的诡秘。

    地面上,原本平整的石面以石锤为中心涌起了无数龟裂,皆成三尺方圆,样子不甚规则,但是大小相若。

第二千三百三十五章 黑暗中的光柱

    故意施展手段移动了这行字的位置,等到走上第五条路之后,流云栈便和皖衣悄无声息的藏了起来,若是没有人来,她们再沿路追过去,如果她们再走回来,那就是这座小镇确有古怪。她们回来了,但是流云栈和皖衣却失踪了。

    “这都能走丢!”血璃气急败坏,血剑上的红芒更盛,姜寒怜吓破了胆子,欲哭无泪,远远躲开几步。不过血璃此刻顾不上欺负她,抬头看着谷梁泪扬声喝道,“怎么办?”

    谷梁泪落回地面,沉吟数息:“她们两个武功不弱,彼此还有照应,我想未必是出事,或许看到了什么,追过去也说不定,我总觉得这个镇子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

    刚一说完,血璃便纵声长啸:“鬼鬼祟祟,给我出来!”这一声远比谷梁泪方才的清啸动静更大,整座鹿野那伽似乎也跟着颤抖起来,轰鸣声你追我赶往远处荡去,怕是山外也听得见。

    啸声落罢,依旧没有二人的回应。谷梁泪虽是心焦,但是方寸未乱,沉声说道:“事到如今,那我们就闯一闯吧,看看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血璃一乐,笑道:“正合我意,走!”说完头也不回的往离开小镇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去。谷梁泪回头看了一眼姜寒怜,轻声说道:“姜姑娘,你出身阴阳家,最善这些神鬼之术,辛苦你了。”

    姜寒怜眼睛微微一眯,暗自咋舌,这女人眼睛倒是毒的很,看出自己在假装害怕偷懒,果然,她和她家的王爷都是自己命里的克星。随即嘻嘻一笑,快走走了过来,自谦道:“王妃过奖啦,我试试吧。”谷梁泪不再多言,跟随血璃的背影没入黑暗之中。

    这声长啸传的很远,梯田旁的李落诸人也听到了,呼察冬蝉心中一紧:“王妃遇险了?”

    李落抬头望向远处:“这是血璃的啸声。”

    “她?不能吧!”呼察冬蝉吃了一惊,那个疯女人就是个上古凶兽,能有什么人伤得了她。

    “啸声含怒,但却不乱,应该不是遇险,而是示警或者一个讯号。”李落平静说道。

    “那就好。”呼察冬蝉松了一口气。

    “但是……”

    这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这方位不大对啊。”李落眼中隐有忧色,谷宸沉声说道,“是有些不对劲。”

    “哎呀,别打哑谜了,你们快说说怎么个不对。”呼察冬蝉急急问道。

    面对呼察冬蝉,谷宸忍耐力要强出许多:“她们在我们前面,如果以山崖为界,不管往哪里走,无外乎左右或是往前三个方向而已,只是这啸声传来的方位似乎在我们身后,难道说我们已经走到她们前面,这于理不合。”

    呼察冬蝉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李落抬头遥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和声说道:“洞窟中的声音远近和方向都会出现偏差,或许是声音被山石折射之后的原因,先不管这些了,找到她们,另传信呼察将军和寒山王,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进来,让他们自己当心些。”

    诸将领命各自散开,寻路往前。和谷梁泪五人不同,这次从暗河河道下来的牧天狼将士和蒙厥将士有逾千之数,火把蜿蜒盘旋,像一条游走在地底的火龙。照亮整座洞穴力有不逮,但是凡所过处,也叫黑暗无处藏身,自然不是谷梁泪三人那点微薄的光亮能比的。

    这次的黑暗比之前刚进洞窟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了,四周只是旷野,没有凸起的石笋,没有崩裂的石柱,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分毫变化,只有脚下的路和路上的细小石子。地面很平整,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刚才走过,又好像从来没有过,不过一路走来,谷梁泪留在地方的暗记没有再出现过。

    阳月石的荧光缓缓洒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这里空旷的缘故,勉强照亮了三丈方圆,再远就鞭长莫及了。光晕里没有异常,只有灰尘缓慢划过时留下的一条条惨白的线,让人有一种走在水底的感觉,那些线条游弋着,从这侧的黑暗里消失,又从那侧的黑暗里出现,不知疲倦,似乎要告诉她们什么,似乎又只是漠不关心的擦肩而过。

    除了这点少得可怜的变化,这里就只剩下了静,静的让自称在晶棺里睡了一千年的血璃都有些心里发毛,她倒是不怎么害怕,就是找不到头绪有些焦躁而已,再找不到,谷梁泪怀疑她拆了鹿野那伽都有可能。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道是血璃越来越烦躁,不过这一次姜寒怜倒是镇定了许多,眼珠子转个不停,东张西望,不知道她能从这片什么也没有的虚空中看到什么端倪。

    就在三个人沿着姑且算是认准的方向一路往前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光,确切的说是一个光柱,一道只叫人看一眼就会屏住呼吸的光柱!

    这个洞窟不知道有多高,身在其中,竟然会有一种它比鹿野那伽还要广、还要高的错觉。在头顶上,以黑色的虚空为苍穹,一个远观丈许方圆的洞就悬在当空,从那里投下来一道光束,微微倾斜着,贯穿了天和地,似是从万丈高空倾斜而下。光凝而不散,却不烈,很柔,极柔,形成了一个极具神秘异样的光柱,这还只是其一。在这个自上而下的光柱里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笔直石柄,很长,很高,从远处看只是略比墨色苍穹矮了数寸。在石柄落地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圆柱状小山,如果把它和石柄连起来,眼前见到的分明就是一柄仙魔才能驱使的石锤!而这墨色苍穹就是被这柄石锤砸了一个洞出来,透出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给这个幽暗的洞窟带来了一分光亮,却多了十分的诡秘。

    地面上,原本平整的石面以石锤为中心涌起了无数龟裂,皆成三尺方圆,样子不甚规则,但是大小相若。

第二千三百三十六章 垂暮的老人

    由此可见当年这一锤下的神威,几乎可以媲美远古大神的开山斧。

    石柄就在光柱的最中央,沿着石柄有数百道蓝色的光带,似龙似蛇的盘绕其上,缓慢游走,极具灵动之相,远远望去,一时难辨是死物还是活物。

    这道光,这柄巨锤,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谷梁泪三人面前,没有半点征兆。石窟的暗和这里柔而神秘的光似乎是两个世界,彼此泾渭分明,所以在踏出黑暗的前一尺,她们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有如此奇观。

    血璃也不例外,不过比起头一次见到这样景象的谷梁泪和姜寒怜要好得多,毕竟极北深处的归墟之门就丝毫不逊色于眼前的这柄石锤。

    “你要找的,可就是这里吗?”

    “或许吧。”血璃轻轻一笑,缓步向石锤走去。越到近处,越觉这柄石锤的巨大和震撼,古朴和苍凉难以形容其万一,就连岁月擦肩而过也只不过是在这锤柄上留下了些斑驳的痕迹。猛地,谷梁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石柄上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就是凝固起来的岁月。

    血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柄巨大无比的石锤,靠近之后细看,光是这锤就有二三十丈高,表面不怎么光滑,粗糙无比,石头发青发蓝,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不过瞧着该是坚硬的很。

    “这是个锤?”姜寒怜怀疑的问,“你找的信物不会是这柄石锤吧?这恐怕拿不出去。”

    血璃也有些疑惑,这柄石锤的确很惹眼,很符合一眼就能辨出与众不同的条件,可是把它当成信物,未免有些太耸人听闻了。

    三个人沿着石锤仔细寻找线索,除了斑驳的岁月外没有丝毫古怪的地方,不过这柄石锤本身就是古怪。血璃扛着血剑左右瞧瞧,难道当真得把这柄石锤带出去,这恐怕有些难呐。

    谷梁泪见一时半刻找不出有什么异状,心念流云栈和皖衣的安危,便要先找她二人的行踪,或者和身后的李落兵合一处,再做计议。血璃不死心的左转右转,石锤上头也去看了,实无异常,很是丧气。

    就在三个人准备先行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要走了吗?”声音不轻不重,不大不小,好像是主家的客人要走,身为主人问一句的模样。

    听到这句话,谷梁泪和姜寒怜只是吃惊和讶然,突然在这里多一个人出来,任是谁都会觉得震惊。唯独血璃不是,她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子,目光死死盯着石锤上。在那道光下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老人,行将就木或者老态龙钟,只看模样,下一刻就断气也有可能,但是他的声音却很年轻,像个最多而立的人发出的声音。

    不知道血璃的眼中是否有风云聚散,谷梁泪两人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忽然以她为中心,一股绝强暴虐的罡气肆虐盘旋而起,谷梁泪和姜寒怜不由得被这股罡气逼退数步才勉强站定,心生寒意,果然,以往出手她还是留有分寸。

    风起,卷起了老人身上的衣裳,不过到了眼端前,这风就停了,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镜面,将上和下分割了开来。

    “多年不见,你容颜依旧,我却老了。”老人感慨万千的说道。

    血璃呼了一口粗气,血剑微微颤抖,石柱上原本盘绕的一条条慵懒闲散的幽蓝光带似乎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的四下逃窜,像极了水缸里被惊了的鱼儿。

    “怎么,故人相见,这么快就要分个你死我活吗?”

    “你该死。”声音比万年寒冰还冷三分。

    “我是该死,但是血璃啊,你也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杀了你,我就能放得下。”

    “哈哈,你我总有一死,迟些和早些而已,你又为什么这么固执?当年在太白山,如果你能装糊涂,我们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凡事看得太清楚,到头来还不是伤人伤己。”

    血璃气极反笑:“没想到你还和当年一样无耻,可惜青儿瞎了眼。”

    老人似有缅怀:“她没有你聪明,但是知道谁才是她最爱的人,什么事是不能做的,所以她比你快活。当年你把她逼出极北,一片苦心,留青刀一脉,可惜,她终究没有明白你的苦心,至死还在怨恨你,你这么做,值得吗?”

    老人的话如同恶魔呢喃,一丝一缕的蚕食蹂躏着血璃的心,她以为自己睡了这么多年,这些陈年旧事早该过去了,只留下恨,没料到当揭开伤疤的时候还是那么疼。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声厉啸,血剑裹着无尽的恨意刺向那个垂暮的老人。这一剑,快的已经超出了一个人的极限,也许正是因为太快,反而让谷梁泪和姜寒怜生出一种这一剑很慢很慢的错觉,剑和剑芒一直在那里,从未消失,从未出现,如果不是剑身左右寸许之地的虚空发出阵阵涟漪,这一剑快的仿佛没有动。

    这才是一把剑能快到的究极,谷梁泪露出骇然神色,她知道这一剑如果是刺向自己,自己一定躲不了,只能和她同归于尽,能否成功,只靠天意。

    所以她和姜寒怜很想看锤顶的垂暮老人怎么抵挡这一剑,那老人也没有让她们失望,从袖子里捏出一个小巧薄如蝉翼的叶子,然后抛了下来,刚巧迎上血剑锋芒。没有劲气的交织纵横,也没有光怪陆离的异象,只是血璃的剑顿了,虚影皆无,虚空中那些泛起涟漪的碎片也没有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剑尖,一枚花瓣,桃花瓣。粉面如黛,尖儿润白,真的是一枚桃花瓣。

    如果血剑是一条恶龙,那么这枚花瓣就是降服恶龙的法宝,让暴躁凶虐的血剑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处子。

    血璃面无表情地收回剑,看了一眼剑尖的花瓣,眼孔不由自主的微微紧了一下。

第二千三百三十七章 太白一族的麒麟心

    “你看,桃花还在开呐。”老人哈哈一笑,目光忽然变得热切起来,好似想到了什么美好的过往,让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这么多年过去了,太白晶棺,真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之物,你还是当年的样子,我却老了,但是你和我都还活着,不是吗……”

    “你是不是也找不到那株桃花树?”

    老人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血璃,血璃寸步不让,也冷冷的回望着他。

    “我找到了。”

    “在哪?”血璃心中一紧,呼吸略显急促起来。

    “这个秘密是青儿告诉我的,她知道,你自然也知道。”

    血璃心中大恨,只恨不得把自己那个蠢妹妹骂个狗血淋头,如果她还能活过来的话。

    老人笑了笑:“你很聪明,我承认当年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一个察觉我意图的人,虽晚不迟,你把信物藏了起来,然后自己躲进晶棺,哈哈,你啊最是贪睡,这一觉睡得可还舒爽?”

    血璃俏脸没来由的一红,啐了一口:“住嘴!”

    “但你还是来了啊。”老人啧啧长叹。血璃听罢,表情忽然凝固起来,看不出喜怒,宛如石雕,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难道说……

    “你是故意的?”血璃一字一句的问道。

    老人笑了笑,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你不来,我要如果才能凑齐五族信物呢。”

    “你!?”血璃维持着脸上的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怒火中烧,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桃花源,桃花树,取来桃花换酒钱。”老人喃喃自语,眼中的精芒忽然大盛起来,似乎是在燃烧他已经不多的寿元,“只要我找到了桃花源和桃花树,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包括寿命,包括这天地间的一切,也包括你,血璃!”

    看着老者模样,血璃忍不住一阵恶寒,叱道:“就算你设下圈套骗我过来,但是你别忘了,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可不仅仅只在太白一族手中……”

    “那是自然,当年你选择躲入晶棺,想让岁月来抹平这一切,你应该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会活着吧。”老人笑着,那么的慈祥和无奈,仿佛是看着自家调皮长不大的孙儿,却叫人毛骨悚然,“这些年我虽活着,但是生不如死,我没有你们太白一族的晶棺,所以只不过能活而已,不论还算不算人,不过只要我找到桃花源,这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起点,哈哈,值得,一切都值得。”老人开怀大笑,有一种掌握一切的自如,如果换成别人,血璃早就捅上一剑,再唾一口唾沫,但是此刻她一动不动,任凭熊熊烈焰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你睡着的时候我闲不了啊,闲了,我就得想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要想着躲起来的你,日子太难熬,总要找点事做。”老人悠悠说道,随着话语声落,从光幕外的黑暗中走出一群黑袍人,约莫有一百余之多,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衣下,不辨男女,不知老少。

    人群之中有两人装扮与他们不同,一个是高挑赤足的皖衣,一个是女扮男装的流云栈,谷梁泪轻轻呼了一口气,放下心中大石。两人虽然是跟随黑袍客而来,不过进退自如,好像并未受制,看见谷梁泪,流云栈眨了眨眼,轻轻一笑,明白是让她静观其变的意思。

    血璃冷笑一声:“怎么,你是打算依多为胜?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是老得快死了,胆子竟然也变得这么小,不过他们挡得住几剑?”

    “他们自然挡不住你,能挡住血剑的也唯有黑剑白刀。事到如今我们就别再耗费唇舌,我的时间不多了,交出信物,归顺我,日后我死了,我的位子就交给你。”

    “啧啧,真是感激的很呢,感激的我只想杀了你!”

    老人摇了摇头,似乎也明白和血璃之间没有转寰的余地,长叹一声:“执迷不悟……”

    “等等。”

    “怎么,回心转意了?”

    “你等这么多年,就为了太白一族的信物,不过那个地方须得五族信物齐至才能打开,镇族当年在你手中分崩离析,有他们的信物不足为奇;岁首和荧惑,哼,不过辰族销声匿迹已经很久了,难道辰族的信物也已经落到你的手中?”

    “你想知道?可有诚意?”

    血璃冷哼一声,旁若无人的撕开上衣,露出雪白无瑕的胸膛,没有丝毫的淫邪之意,在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下,有一个拳头大的红斑,随着胸口的起伏,发出淡淡的一明一暗的红芒。

    “太白一族的麒麟心,竟然是在你身上!”老人激动若狂,低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呼声戛然而止,漠然看着血璃。血璃冷冷一笑,将衣服合上,“我躺在晶棺中这么多年,你就守了这么多年,生怕我长睡不醒,再也没有人知道麒麟心的下落,可是你没想过吧,麒麟心就在我体内,呵呵,让你空等了这些年。”

    良久之后,老人才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就齐了。”说完一指那群黑袍人,“镇族的息壤,荧惑的不尽木,岁首的洞光珠,镇族的龟宝,太白一族的麒麟心。”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觉得青鸾会在乎还是通背猿会在乎?玄蛇?或许吧,可是它连自己要庇护的族人都找不到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总会有人倦了,厌了的。”

    血璃抿着嘴一言不发,冷冷的望着那群黑袍人,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血璃啊,不是谁都和你一样能守千年,你醒了,身边同伴死了,亲人没了,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守着呢?都没有人愿意守了,千万年,谁能空等这么久,已经够了。”老人谆谆诱导着,动摇着,血璃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的血剑却愈发红了起来。

    老人叹息一声,言尽于此,无论如何五族的信物都凑齐了,那就好。

第二千三百三十八章 桃花源

    老人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多看了谷梁泪和姜寒怜一眼,蝼蚁而已,等取出太白一族的信物,她们就顺手料理了吧,正好可以借她来挟制那个青刀传人。

    “四位姑娘,她从头至尾都在骗你们,今天的事是我和她千年前的恩怨,与你们这些后世人无关,等事了,我会送你们出去。”老人很温和的说道。

    血璃讥笑一声,不过却没有说什么,恩怨情仇纠缠了千年之久,他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们。至于她们的生死和遭遇,于她而言本就是无所谓。

    谷梁泪皱了皱眉头,血璃一言不发,既无辩驳,也没有愠怒的模样,好似根本没有听见老人说的话,就算听见了也不想分辩一句。

    “走吧。”谷梁泪暗叹一声,小声在姜寒怜耳边说道。两个人往后退了数步,血璃面无表情,只是冷淡的看了看谷梁泪。

    “两位姑娘不必过意不去,她只是要把你们当成诱饵,你们的死活她根本不在意,在意的只有那个桃花源而已。”

    “哼,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多废话了。”

    “我只是可叹,你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姜寒怜不免有点同情心泛滥,想说什么,却被谷梁泪轻轻拦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血璃,只是血璃却不曾再看她一眼,仿佛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血璃抬头,邪魅一笑:“杀了你们,我也就凑齐五个信物了。”

    “哈哈,也对。”

    就在血剑剑身上的红芒亮起的时候,一道人影飞奔而来,是个黑袍人,不等他汇入人群说话,几声闷响传来,地面微微震动起来,颇有些像地龙翻身。

    接着一阵脚步声和略显嘈杂的声音从一个诸人都想不到的方向传了过来,听着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血璃抬起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老人也在石锤顶上注目看了过去,不多时,一队人马井然有序的踏入光幕之中,有数千之众,最前的正是李落和谷宸二人。

    震惊自然免不了,任是谁看到如此磅礴震撼的一柄破天石锤都得心旌摇曳,难以自恃,何况那石锤顶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垂暮老矣的人。

    李落环视四周,颇有疑惑,不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局面,但是对面那些黑袍人倒是眼熟的很,当初在极北归墟之门前,就是他们追杀险些要了他和血璃的命,那一次,除了当年在秀同城,再也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近在咫尺,仿佛一个呼吸都能吹拂到脸上的近。

    如果不是血璃醒来,或者说她一直醒着,直到那个时候才出声,他已经死在极北了。当然话说回来,没有血璃的话,想必也不会碰到这些黑袍人。但是若没有血璃,鹿野那伽的雾又散不了,因果因果,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以石锤为界,分了三方,人数最多的是李落和谷宸所率兵将,再加上骨雅族人,约莫有三千之数,虽是不少,不过在这个洞窟之中也不算拥挤,反而更显了洞窟的空阔;另外一方就是这些黑袍人,看不清长相,沉默寡言,若是掀开面罩下是一个异鬼也不出奇;最后一方就是血璃,孤身一人,离她最近的谷梁泪也在五步之外。

    场中一阵死寂般的沉默,李落遥望谷梁泪,她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移步走去他的身边,而身在黑袍人群中的流云栈和皖衣也没有动,好生叫李落疑惑不解。

    “定天王。”老人开口唤道。

    “你认得我?”

    “自是认得。”老人笑了笑,“非但认得,而且与你颇有渊源。”

    “渊源?”李落惊讶的看了看,再与当初极北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约莫也能猜个三四分,“难道你是黑剑白刀的传人?”

    “传人?哈哈。”老人大笑起来,“黑剑白刀,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年轻人,猜得不错,可惜我不是黑剑白刀的传人,我就是黑剑白刀。”

    李落淡淡哦了一声,并未有太多的吃惊,如果血璃能活千年,再多一个黑剑白刀也不外如是。旁人不知道黑剑白刀是何许人也,更加不会惊讶。

    “你是青刀传人,便是和我有渊源了。”

    李落看了一眼谷梁泪掌中鸣鸿,微微笑道:“这把刀倒是救过我不少次,但是我和所谓青刀实无交集,说有渊源也不算错吧,不过和你有渊源的人也有,在天南就有黑剑白刀的传人,若论渊源该找他们才对。”

    老人没有隐瞒,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落,笑道:“当年的一步闲棋竟也成了现在的气候。青刀莽撞单纯,近乎偏执,断绝传承是在意料之中,不过我也没想到千年之后执掌她人劫战刀的人竟然是如此人杰,莫非这苍天也觉亏待了她,要补偿青刀一脉吗?”

    “尊驾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打紧,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李落环目四顾,血璃竟也留神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虽不知今日所为何事,但尊驾既然敢放我等进来,定有万全之策,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与尊驾而言并无分别。”

    “我如果说没有倒显得矫情了,不过你大可安心,今日之事不会让你良心难安的。”

    “愿闻其详。”

    “太白血剑是否说过要借你三千将士一用?”

    李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血璃,轻轻颔首:“不错。”

    “不如我来告诉你她为什么要借这三千将士,打开此地的钥匙,除了五族信物另有一法,就是用三千人献祭的鲜血打开这处虚境,如此,定天王,你还愿意帮她吗?”此言一出众将哗然,就连谷梁泪和人群中的流云栈和皖衣都吃惊不已,血祭三千人,好邪门的手段,好残忍的心思。

    李落微露讶然,竟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原来如此。血璃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第二千三百三十九章 三万斤火药

    被老人揭穿歹毒心思之后也并没有恼羞成怒,也不曾在意众人择人而噬的眼神,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这是我们极北旧事,本与你们凡俗无关,她的心肠可未必好到哪里去,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用强逼走自己的妹妹,更是将青儿的容颜毁去,为达目的,做出这些事不出奇。”

    李落长笑一声,似乎根本没有将老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如此,那我就两不相帮。”

    “甚好,你不插手,我保你们平安离开这里。”老人淡淡笑道,言辞云淡风轻,一切都似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血璃的嘴角微微一动,似有嘲讽,又似乎多了点莫名的倦意。

    “血璃,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血璃轻笑一声,抬头看着李落,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朱唇轻启:“你都信了,我又何必再说。”

    “那你就是确有血祭我和麾下将士的心思?”

    血璃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只是化为一声冷哼,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李落朗笑一声,转而看着石锤顶上的老人:“在极北,你差点杀了我。”

    “在极北,追杀的人不是你,而是她,你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到了一个错误的人身边。”

    “有道理。”李落好整以暇,如此模样倒是叫老人生出一丝疑虑,不虞节外生枝,和声说道,“既然定天王两不相帮,那么请回吧,说不定日后你我还有相见之时。”

    “相见不如不见,神仙打架,我等凡人何必趟这趟浑水呢,不过……”

    “不过什么?”

    “我只说两不相帮,却没说不会插手。”

    老人轻咦一声,也不着恼,笑道:“你执掌凡尘兵马,名动一方,不过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插手的,好言相劝,及早抽身为上。”

    李落脸色转寒,淡淡说道:“我本凡人,不过你们这些人身居九霄,却拿我等这些蝼蚁的命不当命,一场大雾,了却草海十余万生灵性命,开一处虚境,便要血祭三千人,如果将来有朝一日你们踏足这个天下,还有多少人要因你们而死。”

    “有意思,没想到你还心怀天下,难得,少见,不过你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你的三千将士在外可以争雄斗狠,到了这里,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若非我已凑齐五族信物,说不得也要循这血祭之法。”见李落沉默不语,老人轻笑道,“你不相信?”

    谷宸冷笑一声,挥手一扬,帐下草海悍卒刀剑出鞘,冷冽的望着大言不惭的垂暮老人,只等一声令下,先剐了这个大言不惭的老贼。

    “你走吧。”血璃忽然冷冷开口,没有半点感情的下了逐客令。

    李落看也没看血璃一眼,抬头看着老人,双目微微一眯,缓缓说道:“我信。”话音一落,人群中忽然有数支响箭破空掠起,到了头顶炸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此间众人皆是一愣,只见这头顶的烟花还没有散尽,洞窟深处又有一支支烟花破空掠去,尖利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暗夜虚空之中,遥遥传向远处。

    老人声音一冷:“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落诡异一笑:“不做什么,只是我在头顶的鹿野那伽山上埋了三万斤火药,以烟花为号,半个时辰之内便有我军中将士引燃炸药,炸开鹿野那伽,看看当年极北那片海会不会再重现人间。”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吸凉气的声音,谷宸也勃然失色,压低声音问道:“王爷,当真?”

    李落点了点头,平声说道:“当日在山顶我军中将士凿井寻路,填埋回去的并非只有山石,还有火药,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当真用上了。”

    “可是山崩之后……”谷宸欲言又止,虽是震惊,但也有些许怀疑,万一他只是以此来要挟呢。

    “生死有命,”李落看着石锤顶上的老人,朗声说道,“我想看看在天地之力面前,你们和我等这些凡人是不是还会分个三六九等,只怕山崩之后,你未必有我活得长。”此刻的李落眼中浮现疯狂之色,“这次换我问你,你信么?”

    场中一片死寂的沉默,三万斤炸药未必能炸毁鹿野那伽,但是如果埋火药的地点选的巧妙,刚巧是洞窟顶最脆弱的地方,炸毁鹿野那伽或许夸张了些,但是未必不能震塌这座地底洞窟,一旦山崩,别说是区区肉身,换来青牛白虎也得被活活压死在岩石下。

    此刻最要紧的是,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李落嘴角弯出一丝诡异的笑,眼睛里有一股业火烧了起来,而且似乎越来越有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的意味。

    “你不会的……”老人轻笑开口。

    “那就赌一赌吧,苍狼前辈,你赌什么?”李落遥望那群黑袍人,大笑一声,笑声还没有传开,头顶就有一声低沉的闷响遥遥呼应,比刚才他们来时的动静要大许多。闷响声由远及近,非常快,而且从最开始的一声变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好似鸟群一般,遮天而来,旁若无人的向场中诸人压了过来。

    随着闷雷声响,整个洞窟都抖了起来,泥沙簌簌掉落的声音夹杂着岩石坠地的响声,瞬间便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他当真要炸毁鹿野那伽!壤驷葵脸色煞白,怔怔无语的看着李落,这一次这座骨雅圣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毁的比当初鹰鸣角还要彻底。生和死成了此刻众人心里唯一的念头,但是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到连老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而流云栈和皖衣也都变了脸色,惊骇欲绝的看着他,难不成他真想把这些人都埋在山底!如此狠辣,似乎不比血祭良善到哪里去。

    “不是半个时辰吗?”老人厉喝一声,那副胸有成竹的腔调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半个时辰太长了,或许足够你把我们都杀光。”

    “你!?”老人大怒,被一只蝼蚁摆了一道,怎么可能不动怒。

第二千三百四十章 绝望希望

    山崩的碎石不会马上掉下来,如果走,他有八成的机会全身而退,如果说李落和血璃不纠缠的话。但是这一走,此生就与桃花源无缘,山崩之下,这里必难幸免,会毁了这里的一切。

    “住手!”老人大喝一声,“这里有你的结发妻子,有和你出生入死的将士,还有你的红颜知己,炸毁这里,他们哪个能活!?”

    李落淡漠一笑,用一种谷梁泪从来没有听过的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这世上良心最难得,最难弃,但也唯有良心最自私。”

    没有人懂他的意思,老人历尽沧桑,却明白他话中之意,长叹一声,似有无尽疲倦:“我信了。”

    李落展颜一笑,头顶的雷鸣声没有停,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碎石已从高处掉了下来,那道光柱也开始左右摇摆,边界渐有模糊之相。有人开始骚动起来,谷宸的脸色也变了,他原以为李落只是吓唬吓唬罢了,不曾想他是当真的,低呼道:“王爷,你真打算同归于尽?”

    李落回头看着谷宸,对那些已经往来路奔逃的骨雅族人视而不见,笑道:“如果现在走,活着的把握能大些。”

    “大多少?”谷宸气急败坏的喝道。

    “怎么也有半成吧。”

    “你!?”谷宸气结,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率领蒙厥旗山部将士急匆匆往洞窟外奔去。

    人都走了,壤驷葵没有动,依旧静静的站在中军骑诸将中。李落回首看了看面有惧色,但是没有退走的中军骑诸将,一言不发,或许是愧疚之后无言以对,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山崩之势没有停歇的意思,一众黑袍人也略显慌乱起来,就算有地行异兽,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救出去,而且这里的地面都是岩石,地猪龙可没有在石头里钻来钻去的本事,就怕还没有找到松散的泥土,就得埋在这些碎石下。

    “说出你的条件吧。”老人没有慌乱,初时的愤怒已经被他压了下去,此刻很淡然地问道,心里怎么想,不用猜李落也知道。

    一块三五丈大小的岩石当头砸了下来,就落在李落和老人之间,碎石翻飞,惊起阵阵呼喊。李落和老人都没有动,碎石划破了李落的衣服和他的手臂,血滴飞溅;老人纹丝不动,周身四处有一堵看不见的气墙,将碎石挡了下来。

    谷梁泪微微失色,莫非他真的要将这些人都埋葬在鹿野那伽山底?姜寒怜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心里早把李落骂了几十遍。

    巧,就在这块巨石掉下来之后,那股山雨欲来的地动山摇忽然慢慢平息了下来,些许碎石,但再也没有超过丈许的岩石掉下来,山崩停了。

    李落抱拳一礼,说了一个谢字,然后看着血璃淡淡说道:“此间事了,如果你我还能出去,我和你之间再无瓜葛,我们两清了。”

    血璃嘴角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李落盘膝缓缓坐倒:“在他们找到我怎么把消息传到山顶前,你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没有答案,那就都死吧。”

    当一个执剑人很难,当一个让对手相信他为达目的不惜玉石俱焚的执剑人更难。说是赌,其实并非是赌,如果老人不答应或者不相信,李落只能选择炸毁鹿野那伽,哪怕这里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有自己最爱的女人和知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下来之前就已经设想了这个绝境,也不知道他打算带着他们死在这里,没有半点征兆,恐怕头顶那些手握这里生死的牧天狼将士也不知道他们杀的会是自己的将军。

    杀身未必成仁,所以他说良心难得,良心难弃,良心也最自私,如果不摒弃良心,他便狠不下心,等不来老人那句话,只是诸将连同诸女看他的眼神里有一如既往的尊敬,不过却多了点意味不明的含义。

    半个时辰,不多,只有半个时辰,这是李落口中所言,没有人知道真假,一旁的呼察冬蝉和钱义诸将也不知道李落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和山顶传递消息,但是显然和他无关,这就让老人不得不分心,半个时辰之后是否能找到他与头顶传递消息的办法?如果找到,那就好办了,如果找不到,也还有只有半个时辰。

    弱小是原罪,下来前李落本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在看到老人和这柄石锤之后,他忽然有了一个不明缘由的念头,如果让他们拿到他们想拿到的东西,那么就都结束了,包括草海,包括大甘,包括弃名楼。

    李落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如今的局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黑剑白刀如果不退半步,那么他就一定会炸毁鹿野那伽。

    谷梁泪忍不住想,如果老人没有说那句话,那么他到底会不会炸毁鹿野那伽呢?

    场中局面骤变,李落的两不相帮让老人所谋横生枝节,如果不想死,更重要的是不毁去横跨千年的图谋,在这半个时辰里他说了算,但是只有半个时辰,一旦老人和所率黑袍人知道他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到山顶,那么定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他们和血璃悉数留在鹿野那伽山底。而这半个时辰,就是李落亲手交给血璃的半个时辰,换言之,在这半个时辰里,如果老人不选择现在退走,那么血璃说得话,恐怕老人不听也得听。

    这是个危险的赌局。

    谷梁泪和姜寒怜移步到李落身边,皖衣和流云栈也走过来与众人汇合,一众黑袍人没有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老人并没有打算以她们为质要挟李落,多半也是不想将李落逼上绝路。

    黑袍人一侧在商量议论什么,血璃淡漠的站着,有些孤单,不过反而更像那个执掌血剑,叫极北为之胆寒的太白之主。

    姜寒怜左右瞧瞧,问道:“你们过来的时候遇见一座小镇了吗?”

第二千三百四十一章 五局定归属

    呼察冬蝉点点头:“遇到了呀。”

    “那你们怎么过来的这么快?”

    “这有什么,拆了不就好了。”

    姜寒怜语塞,实在是太粗鲁,“那护城河呢?”

    “云梯啊,那水太黑,大将军担心水里有什么危险,就没有渡河,从河面上过来的,很容易。”

    姜寒怜扶额长叹,这要是叫万千年前的老前辈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机关被后人这么粗糙的破解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谷梁泪静静地看着盘膝坐倒的李落,他似乎在躲避着她的眼神,她已然明白,至少在方才的一刹那,他真的有打算炸毁鹿野那伽。

    “你做得是对的,但如果换成是我,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你受到一点伤害。”

    李落默然无语,只是两只手却已悄然握紧。

    皖衣笑道:“和你在一起,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死。”

    李落依旧无言,流云栈眨了眨眼,问:“这世上最难弃的真的是良心?”

    “嘿,大将军怎么会把我们置于死地呢,他是骗人的。”呼察冬蝉豪爽的笑道。

    “如果是真的呢?”皖衣问了一句。

    呼察冬蝉几乎想都没有想,回道:“那就陪大将军死呗。”说完之后众人皆是沉默,她一愣,学着李落的模样摸了摸鼻尖,“这很难吗?”

    不难!呼察冬蝉随口一说,不知道诸女心中怎么想,只道是身后中军骑诸将也便释然,同生共死而已,这有何难?到了九泉之下,大将军为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流云栈轻呼一声,是了,自己和她们毕竟只是江湖客,似乎和他很近,但到底不是沙场上生死相依的袍泽弟兄,一念为生,一念赴死,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如此而已。流云栈轻轻一笑,看着一言不发的李落,好像有点真正明白了这位大甘定天王背负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是什么了。

    很快,黑袍人那边就已做出决定,其中一人排众而出,朗声说道:“血剑之主,既然只有半个时辰,那我们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决定五族信物的归属,如何?”

    血璃没有回答。

    锤顶老人淡淡开口:“血璃,此刻你我没有选择,哈哈,青刀传人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竟然比传闻之中更难对付。他用命争这半个时辰,今日一事如果没有结果,一旦离开此地,他一定会炸毁鹿野那伽,我在想,你我相争,不论输赢,是不是他都会引燃火药?”

    血璃一惊,抬头看着李落,只见他面无表情,没有对老人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如果老人赢了,他会离开这个洞窟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引燃火药?如果是她赢了呢,他还会不会这么做?一瞬间,血璃觉得自己再也看不清他到底是谁了。

    “血璃,时日无多,我们开始吧。”

    “好。”血璃断喝一声,“我不占你便宜,一共五个信物,那我们就定五局,一族信物各为一局,胜者可得信物,怎么样?”

    血璃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诧,黑袍人也不例外,这是何等自信,想单凭一人之力连胜五局,一局都不能输,输了就是死,死了,早前赢得便也做不得数,到头来还是会落在黑袍人手中。

    “这么快就要和我分生死。”老人笑道,此行众人里唯有自己有取胜的把握,血璃破釜沉舟,说是五局,实则只有一局,这一局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你不敢?”

    “没有什么敢与不敢,终究一死而已,若能释怀千年前的恩怨,又有什么遗憾。”

    “我和你之间只有怨,没有恩,少废话,接招!”

    “慢!”

    血璃怒极喝道:“你还要干什么?”

    “你我不用这么早就分出生死,第一局让他来。”老人一指,一名黑袍人走了出来。血璃冷笑道,“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还和当年一样无耻。”

    “哈哈,你不敢了吗?”老人激将,法子的确不怎么样,但是管用就好,血璃喝道,“有什么不敢,等我赢了前四局,有种第五局你还躲!”

    老人轻笑一声,没有多言。血璃一抖血剑,黑袍人看似并无惧色,只是略微拱起的肩头暴露了此刻他的真实想法,面对太白血剑,终究做不到心无波澜。没有多余的话和举动,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做摆设。黑袍人手中也是一把剑,黑色的剑,不如血剑耀眼,但是在这里却更危险,因为在这片秘境中或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黑色。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血璃的剑已出鞘,剑尖斜指,似乎在动,又似乎纹丝不动,剑在洞顶光柱余晖下看来,仿佛给惨红的剑身镀上了一层苍白月色。

    苍白的月,苍白的脸,变得苍白的剑。

    这个时候,刚才那些惊扰四逃的幽蓝光带又平静了下来,缓缓绕着石柄游走,余晖点点,淡如星光。

    如果没有这些人和这些事,这里的幽静,还有拘禁在这里的星光,淡得像梦,情人的梦。

    战迫在眉睫,李落忽然有了心思胡思乱想。情人和她的梦是很可爱的,但有时候,仇人可能会比情人还可爱,不过这种事毕竟很少。仇恨不是一种绝对的感情,仇恨的意识中,有时还包括了解与尊敬。

    只可惜好玩的仇人不多,值得尊敬的仇人就更少了!但不是没有,就像相柳儿和虞红颜。

    李落放空了脑海,任由神思在这片奇怪的虚空中想东想西。自己半生忙碌,好像闲下来的工夫很少,不知道是该算得道多助,还是该算失道寡助,睁眼是朝堂,闭眼是天下,但是我的天下就在弃名楼,在我身边这个姑娘身上。

    天下再大有什么用,心安一隅就足够了,虽然现在她生我的气。不过这样不是很好么,她一向脸皮薄,从未说过羞人的话,但刚才她说宁愿死,也不愿我受到半点伤害。

    我也是这样,我宁愿死,也不想你受半点委屈。

第二千三百四十二章 三柄传奇的武器

    可是,我依旧是那个最让你委屈的人。

    对不起。

    血剑和黑剑击在了一起,李落没有去看他们的招式,没有去分辨谁技高一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在极北,他们有一种凌驾于诸武之上的真气,叫先天真气,自成一派,由先天真气凝练出来的刀招剑意皆为域,也就是大甘武林中的至高境界,但是在极北,或许只是开始。”说完之后,他没有再分心流云栈几人震惊诧异的神情,将目光远远地落在场中。

    血剑和黑剑白刀,他们之间没有怨恨,他们之间只有仇恨。他们的仇恨,只不过是一种与生俱来,不能不有的,既奇妙又愚笨,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仇恨是先天的,怨恨却是后天的,仇恨是被动的,怨恨却是主动的。

    也许,黑剑白刀恨的只是既然有了他,为什么还要有血璃。

    也许,血璃所恨的也是一样。

    至于男女之情,在看过极北归墟,见识过祭坛异兽,知道天和地的秘密,而且还在守护着这个秘密,男女之间那些事也许就不算什么事了。

    他们相爱,也许只是因为彼此都寂寞了,本来恨与爱之间的距离就令人难以衡量。离别和恨是迟早的事,既然有了这个借口,也就不必再那么辛苦的伪装。

    这一战,已到尾声。

    黑剑能把诡异用得堂堂正正,如果是在大甘,只怕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剑。但是这里是草海,翻过这座山就是极北荒野,所以他的剑非但被挡住了,而且下场很惨。

    他死了。

    黑剑运奇为正,已经到了颠倒乾坤的地步,精妙绝伦,不管别人,至少让大隐于市的高徒流云栈生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惊叹。血璃破得更干脆,她没有以招式定胜负,而是简简单单把血剑当成了一把斧子,一根长棍,不知道是否仗着血剑锋锐和她近乎无敌的内功,不在招式精妙,只在一个快字,不管黑剑再怎么辗转腾挪,血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斩断黑剑,顺便把黑剑的主人也斩断。

    所以她不用太精妙的剑招,只要比黑剑更快,比黑剑更锐就足够了。

    黑剑断了,黑袍人也断了。

    用这么极耗内力的方式,所有人都知道血璃在求速胜,在半个时辰之内她要和黑剑白刀做一个了断,也就是说前面四局一定要快,不能耽搁太久,如果超过半个时辰,那么结果必然是老人可以截断李落传递消息的途径,对这里的人都狠下杀手;要么就是他在老人动手前炸毁鹿野那伽,不论是哪一种,自己好像都会死,这叫她很气馁。

    这一战,血剑和黑剑白刀之间的决战,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得了。这一刻,也许很短暂,可是有很多人为了这一刻,已经付出了他们所有的一切!

    第二局开始,果然,这次是白色的刀。

    李落依旧没有看,他有些呆滞的看着那根在光柱中熠熠生辉的石柄,想象着血璃和老人的最后一战。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那时候,光更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三柄武器上,一把黑色的剑,一把白色的刀,还有一把血色的剑。

    这是三柄不朽的传奇。

    剑已刺出!刀斜飞!

    刺出的剑并不快,飞出去的刀并不慢,血璃和老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锋芒和劲气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化,人的移动很慢,干脆根本没有移动,兵器的变动却很快,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或者谁也没有使出一招,都在等最好的出手机会。

    有时候,实力可以决定一场较量的胜负,但往往不是绝对的,自古从来都不少了以弱胜强的例子,一个机会,快一分或者慢一分,都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局,尤其是对这种不相伯仲的较量,变数最多。

    看不懂的人看,这一战可能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而真正看清楚什么才是随心所欲的这些人,可能都会产生不一样的心绪,有些人,这辈子恐怕再也举不起剑,有些人再也拿不起刀。

    李落想象着面对面站着的那副场景,老人的刀和剑,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阵风。

    血璃的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她的太白山,她的妹妹,自恋地想,或许还有我,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

    然后谁也阻止不了的结果,三柄兵器全力刺出!

    那必是最后一招,已是决生死的一招。

    结果不言而喻。

    李落醒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锤顶的老人。巧了,他也正在看着他,似乎笑了一下。

    第二局,终!

    血璃胜,她拿到了第二个信物。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第三局就开始了。李落闭了一下眼睛,是不忍心看她面对绝境的倔强和呐喊,还是有别的心思?他不说没有人知道,包括锤顶的老人。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座洞窟里除了血璃和黑袍人的一战,其实另外还有一个战场。

    老人和李落。

    老人的心思至少分出五成在他身上,如果有破绽,如果让他断定山顶火药只是一个幌子,又如果他不敢引燃火药,那么他一定会马上出手,将李落格杀当场。所以他一直在找李落的破绽,从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希望血璃赢的扬眉……但是他失败了,至始至终李落根本没有留心血璃和黑袍人之间的战局,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老人也无法判断此刻他的心思,更加不能断定向山顶传递消息的人究竟是他还是他身后的大甘将士。

    不能轻举妄动,这一场看不见的战局凶险丝毫不弱于血璃握下的血剑。

    很快,第三局胜负已分。

    血璃连赢三场,气势如虹,不过谷梁泪几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想要血祭李落麾下的三千将士,但是比起这个神秘老人,总归是和她们一路走过来的,自然盼着她赢。

第二千三百四十三章 第四局你来

    她是赢了,不过和前两局有所不同,这一次只分胜负,没有定生死,对战的黑袍人受伤颇重,但是没有死。

    血璃面不改色,冷冷说道:“第四局。”

    荧惑的不尽木,岁首的洞光珠,辰族的龟宝都落到了血璃手中,算上她的麒麟心,看似这局面倒转了过来,留在老人手中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镇族的息壤。如果第四局血璃胜,岂不是就能凑齐五个信物了?不过老人定然不会轻易交出最后一枚信物,第五局不可避免。

    “你不歇一歇?”

    “不用。”血璃生硬的回道,时间不多了。

    “哈哈,如果第四局你还逞强出手,那么第五局你赢不了我。”

    “不试过怎么知道,别废话,是你自己来还是车轮战?快些!”

    “呵呵,当年你的血剑就稍逊我的刀剑一筹,你在太白晶棺中待了这么久,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当年全盛之时,现在就更不如我。并非是我好心,不过公平一战,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并交出麒麟心,这第四局,你可以稍作休息,第五局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血璃有一丝犹豫,老人并没有危言耸听,当年还在太白山的时候,黑剑白刀就要胜过血剑青刀,虽然从来当真较量过,但是血璃隐隐有一种感觉,就算她和妹妹的青刀联手,可能都未必是黑剑白刀的对手。躲进太白晶棺,与其说是火中取栗的办法,倒不如说她想借岁月流逝除去这个大敌。但是他竟然也借助秘术活了下来,匪夷所思,但是在极北并非不可能,至于能否以人身存活,那就不一定了。

    “除了我,没有别人。”血璃有一丝淡淡的疲惫,漠然说道。

    “太白一族除了血剑,还有青刀,青儿不在,但是这里还有她的传人在,你和他是太白一族最后的两个族人。”

    血璃眼中一亮,只是一亮,就又恢复了冷漠:“不用!”

    老人笑了笑,转头看着李落:“大甘的定天王,你愿意替她接下这一战吗?”

    “我说了不用!”血璃有些恼意,大声喝道。

    “血璃,这里,已经不仅仅只是你和我之间的生死较量,他已经入了局,至少在这半个时辰里,他有入局的资格。”老人缓缓说道。旁人或许不懂,但是李落明白老人的意思,这句话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威胁,如果他坐视血璃必输必死的局面也不愿出手相助,那么老人绝对有理由相信最后就算是他赢了血璃,他也必定会炸毁鹿野那伽。与其那样,还不如在被山崩落石砸死前将所有人都杀个干净,至少有一时痛快。

    他能威胁老人,老人一样能威胁他,合情合理。

    明白这一点的人似乎并不多,至少血璃看上起就不明白老人为什么非要留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我来。”李落起身,缓步往场中走去,谷梁泪低呼一声,“你的刀……”

    “如果用刀,我一定会输。”李落回头看着谷梁泪。

第二千三百四十四章 心乱了

    竟有一丝害羞内疚的模样,轻声说道,“对不起!”

    这一句话没有让谷梁泪感动、伤心、欣喜、害臊……而是让她魂飞魄散!这一句对不起让她没来由地生出离别之意!

    “我替你接下这一战。”

    血璃看着他,一言不发。李落笑了笑,道:“如果你赢了这一局,下一局会不会死?”

    血璃沉默半晌:“八成。”

    “那你歇着吧。”说完抬头望着锤顶老人,朗声说道,“青刀的半个传人,战第四局。”

    “甚好。”

    话音一落,一个黑袍人走了出来,站在李落面前,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这个黑袍人眼中竟然隐有笑意,但是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邪气。

    “王爷,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

    “王爷是贵人多忘事。”黑袍人缓缓解下面罩,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清秀处似乎有几分李落年少时的模样,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他。

    这张脸,在李落原本毫无波澜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手轻轻摸了摸额头,平声说道:“是你!”

    “哈哈,我以为王爷忘了我呐。”

    风憾林,真名凌汉峰,扮着书生的模样,做着人神共愤的恶事。凌汉峰一笑,面无惧色,挑目望向谷梁泪,轻佻一笑,“王妃娘娘,好久不见啊。”

    谷梁泪娇躯轻颤,面纱下的脸上血色尽失,娇躯微微发抖,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险恶用心。李落生平行事天马行空,最守规矩,也最不守规矩,当他的对手,很多人都能猜到他要做什么,但是很少有人能猜到他要怎么做。最容易看清,反而就最不容易看清,攻敌破绽,这是常理,但是一个人如果破绽太多,他的破绽有时候就不是破绽了,而是设下的陷阱。正因为看得太清楚,反而没有人敢轻易利用破绽,因为不知道这个破绽背后还藏着什么。

    但是,谷梁泪是他的破绽,一个背后藏不下任何东西的破绽。

    “王爷,你和王妃成亲的日子不短,你可知道哪个她才是真的她?”凌汉峰笑道。

    李落纹丝不动,不过额头那道已经好了很久的伤痕火烧一般疼了起来。洛桑山地宫下,那一幕不管他再如何释然,如何相信,如何惊叹颠倒五行阵法的精妙,记不起的时候还好,记起来的时候心会疼,疼得他喘不上气。

    越是珍惜的人,就越容不得半点玷污。

    谷梁泪心酸地看着他的背影,朱唇轻启,欲语还休。皖衣惊咦一声:“他不是那个书生么?怎么会……呵,看来早有预谋。”

    谷梁泪手握得太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流云栈垂下眼神,很识趣的没有多问。当年李落从桑海归来,落魄潦倒一年有余,紧接着弃名楼与红尘宫决裂,更有冷冰持剑堵着红尘宫山门,震惊了整个大甘武林。众说纷纭,这段劳燕分飞的故事猜测多得很,虽然知道底细的人不多,但是大都明白在这件事上理亏在先的一定是红尘宫,要不然冷冰再孤傲,也不至于堵了红尘宫的山门。今日一见,恐怕还是和这个凌汉峰有关。

    流云栈提心,低声说道:“不妙,王爷的气息已经乱了,如果那个人的武功和他仅在伯仲之间,王爷必输无疑。”

    谷梁泪轻吟一声,心中凄苦,他还是在意的,从洛桑山逃走之后,浑浑噩噩,每每夜里总是会被噩梦惊醒,眼前就只有那副他血流满面,错愕伤心的表情。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锤顶老人,淡然说道:“多谢。”

    老人笑道:“呵呵,不谢。”

    这个突兀的对话让场中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是李落变了,原本冷静沉稳的他忽然变得狂暴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嗜杀冷酷的气息,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凌汉峰笑了,她果然是他的破绽,哪怕是死,她也还是他的破绽。有趣,太有趣了。

    “第四局……”

    “等等。”血璃和谷梁泪异口同声的拦住李落,血璃看了一眼谷梁泪,收回目光,虽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三成,如果还要继续,他必输无疑,或许还会搭上一条性命。

    “你心绪已乱,还是我来吧。”血璃劝阻道。

    “不用,我能战。或者,你怕我会输?”

    血璃眉头紧锁,很耐得住性子,“怕,我也怕你死。”

    “他不正是这么想的吗?那我就成全他。”李落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让血璃都心悸的光芒,“李落……”

    “我不是在请求你,别忘了,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我依旧可以炸毁鹿野那伽。”李落冷冷说道。血璃一抿嘴,数息之后,淡淡回道,“你自己小心。”

    “枪!”李落轻喝一声,钱义快步上前,将疚疯长枪交给他,本打算看他一眼,谁知一抬头,竟叫他低呼一声,然后急急低下头,没敢再看第二眼。

    “走!”

    “大将军当心。”钱义忍着心里那份复杂怪异的情绪,颤声说了一句,退回营中。呼察冬蝉好奇的看着额头满是大汗的钱义,讶声问道:“怎么了?吓成这样?”

    钱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左右瞧瞧,好像都是自己人,压低声音:“难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大将军,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吞吞吐吐的!”

    “好像被附身了。”

    “嘶……没这么夸张吧!”

    “郡主,待会看看就知道了,这个,末将也说不好,反正就是变了一个人。”钱义心有余悸的说道。

    如果没有面纱,谷梁泪不知道自己会失态成什么模样,这一战,已经没有人能拦得住,他胜了,会否解开这个心结?他败了……这一战你一定要胜,在你的身上,除了你的命,还有我的命!谷梁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场中,凌汉峰看着持枪在手的李落。

第二千三百四十五章 另一个李落

    笑道:“王爷刀法过人,又得青刀衣钵,今个弃刀不用,难道说王爷的枪法比刀法更好?”

    李落没有回答,而是用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你说我未必知道哪个她才是真的她,那么你知道究竟哪个我才是真的我吗?”

    凌汉峰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浮现出一丝和他那张脸很不相符的凝重和狠辣。

    “时日无多……呵呵。”长枪翻飞,第四局便开始了。

    枪,乃四大名器之首,百兵之王,在行伍之中向来有年棍、月刀、久练枪的说法,其妙在於熟能生变,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于静也,静而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牧天狼中用枪的好手不少,不过要说宗师大家之境,可能只有一个沈向东。放眼江湖,最顶尖的那一撮人里也没有用枪的高手,大多数还是禁锢在行伍之间或者镖行里走动。

    李落习枪,本意是为马战准备的。枪法小时候练过,只算纯熟,没有淫浸,常见的**枪、四平枪、锁口枪、五虎断门枪、丈八三棱、五钩神飞亮银枪等等,耍出来倒也有声有色,登堂入室却是拜过沈向东之后才真正得枪法三昧。西去狄州的路途中,知民疾苦,知朝纲污秽,愤而创下枪法,名为恨,未经锤炼破绽良多,直到后来遇上了长宁,愤懑自责,才将招式里填补了枪法意境。当然不仅仅只是背誓这一个恨,而是许许多多的恨,家国天下,无处没有恨。再后来,她嫁了人,离开卓城前,他的枪法在恨意难平和出则荡平天下的锋芒中多了一丝缠绵,像多了一只柔软的手,能把枪法中的暴虐平息下去,自此之后,他的枪法就多了别离两个字,变成了恨别离。

    疚疯枪,恨别离,到如今,恨别离之后还会有什么?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凌汉峰震惊于李落的神妙枪法,更加震撼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抛弃了所有的伦理道德,在他的心里只凭一股兽性的本能驱使,让他去杀了眼前的人。枪法,唯熟而已,心忘手,手忘枪,这种枪法大成的境界他莫名其妙的就到了。

    凌汉峰所用的兵器是一把刀和一把剑,刀是好刀,剑也是好剑,但不是传说中的黑剑白刀。比试之前他猜测过很多的场景,用刀挡住李落的刀,以剑取胜;用剑挡住他的刀,以刀取胜。推演诸般种种,虽然定天王的大罗刀名扬天南,不可一世,但是毕竟不过是天南凡世而已,不比极北。退一万步讲,赢不了,但也很难输。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落会弃刀不用,用了一柄枪。天南之地,知道李落会用枪的人不少,但知道他枪法好坏的人就不多了,即便有些许锋芒,但远不如他的鸣鸿刀耀眼,所以他根本没去想李落会用枪和他一战。

    枪比刀和剑都要长。

    锤顶老人俯首看着李落掌中如灵蛇出洞一般的长枪,露出一缕思索的神情。枪尖带着丝丝情意,宛若一朵盛开的黑牡丹,端庄秀丽却又阴毒危险。以长枪破刀剑,他似乎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已经想过的,招数处处克制凌汉峰的刀和剑,刀剑锋芒盛的时候,藏枪;刀剑锋芒稍逊,那枪就似索命的鬼差,不知疲倦的缠上来。刀和剑够得着的距离,枪能够到,够不到的距离,还能够到。李落把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发挥到了极致,凌汉峰却没有将一寸短一寸险的刀剑绝技施出来,说到底,他还是没想到李落会弃刀不用。

    以枪破刀剑,他破的是天南宋家的纵剑横刀?还是说他早有预料,极北黑剑白刀有可能重现人间,还会成为他的敌人?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就得好好盘算盘算这个天南的皇子到底想了多少步后招。

    破解之法没有错,但是持枪的人明显不对。他迷失了。

    刀离他很近,剑也离他很近,在他的身上至少已经留下六七道伤口,有深有浅,鲜血浸湿了衣衫,慢慢地渗开,像一朵朵美丽的花瓣。中军骑诸将提心吊胆的看着李落和凌汉峰,刀剑可断红尘纷扰,那种连绵不绝已经达到了极致,稳稳压住了李落手中的疚疯长枪,如果不是因为疚疯比凌汉峰的刀和剑要长出许多,只怕李落早已被大卸八块。

    不过被刀剑遏制的疚疯枪并没有唯唯诺诺,反而一枪比一枪疾,只攻不守,抛开礼法之后的恨别离变成了纯粹的魔枪,一如此刻的李落。

    是凌汉峰占了上风,如果不是李落弃刀不用,应当有一战之力的,但是现在他的身上就又多了三处伤口,而凌汉峰直到现在连半点伤痕都没有。

    这一局似乎胜负已分。谷梁泪不忍再看,指甲刺破了手掌,疼,也不疼,如果他输了,死了,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要为他报仇,哪怕是同归于尽。血璃的表情很凝重,她觉得李落会输,但又觉得凌汉峰会死,这两个念头彼此纠缠,竟然没有一点违和的感觉。老人也在看,看着看着,心生悚然,他能用长枪破了凌汉峰的刀剑,那么换成血璃,会否也能一样破了他的黑剑白刀。

    场中唯独只有一个人的心在冷,凌汉峰知道自己一共在他身上留下了十一道伤口,七道剑伤,四道刀伤,当然他更知道第一刀伤人最重,深可见骨,但是方才的一剑,划破了衣裳,只留下一条长不过三四寸,深不及半寸的伤,下一刀或者下一剑,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他受伤流血。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李落的眼睛,血流越多,他眼睛里的妖异火光就更亮、更凶、更狂,那种癫狂让凌汉峰不寒而栗,被他盯着,就好像是被那扇门后的什么东西盯着一个感觉,如影随形。

第二千三百四十六章 我们赢了

    他杀了他,或者他被他杀死,凌汉峰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死劫中,后悔没有在刀剑上抹些毒药。他的出现的确扰乱了李落的心绪,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在他的身体里似乎还住着另外一个“李落”。凌汉峰猛地想起他说的话:你知道哪个我才是真的我?

    枪法越来越连贯如一,被刀剑压下的凶性全部被激了起来,咆哮着、嘶吼着,一如癫狂欣喜的李落。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血流的也越来越多,凌汉峰的刀和剑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但越是这样,李落眼睛里的妖异红芒就更加炙热,连血璃看了都有几分灼眼。

    凌汉峰想认输,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就算自己可以斩断他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那柄长枪也一定会将自己刺出个窟窿。血璃的感觉并没有错,李落会输,但是凌汉峰会死,如果说分生死,或许她和黑剑白刀都未必能做到这种程度。

    老人没有喝止,血璃也没有拦下李落的意思,此间唯二两个可以打断这一局的人都没有丝毫动静。

    “不太对。”流云栈忽然惊咦一声。

    “怎么了?”谷梁泪微微有些失声,焦急问道。

    “你们不觉得王爷身上受的伤越来越轻了吗?”

    “你是说……”

    “要么就是风憾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转攻为守,平了这一局也不是不可以,要么就是他的刀剑已经被王爷的长枪所摄,失了锐利。”皖衣闪着眼睛,“这一局看来王爷赢的机会更大。”

    谷梁泪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落的身影,谁也没有留意马上半个时辰就要过去了。胜负已分,生死已定,血璃抬头看了一眼老人,老人一动不动,第四局终了之后就剩下他和她的最后一战。

    凌汉峰慢慢往石锤的方向移了过去,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眼下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如果抽身而退,那么此消彼长,长枪定会趁势而起,一举压过刀和剑,如此一来,凌汉峰估计自己应该撑不过三招就会死在枪下。要么挡住他的枪,等他的血流尽,但是看着那双布满妖异红芒的眼睛,凌汉峰心里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就算他会失血而亡,但是在他死前一定会拉上自己垫背。而最后一个办法,引旁人入局,为他卸下这柄长枪,如此虽输,但可活。

    如果移去血璃身边,只会是嫌自己死得太慢,这样一来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想办法让老人出手,只要能挡李落半招,他就可以抽身而退。至于输赢,已经输了三局,再输一局又有什么打紧。

    他的移动很自然,没有人看出异常,但是在跃上石锤的一瞬间,一股气墙将他逼了回去。凌汉峰一愣,惊愕地看着石锤顶上的老人,恍然明白老人并不想他上来!凌汉峰愣了,心好似沉到了冰窟之中,不等他多想,忽然身后劲风袭来,一转头,疚疯枪尖急如星火,直奔咽喉而来。凌汉峰忽然生出一股兔死狗烹的悲凉,厉啸一声,刀似剑,剑如刀,心有戾气,如果论真才实学,我未必会输给区区一个凡世的皇子。

    刀剑挑开疚疯长枪,向他的心口刺了过去。如果是刚才,李落多半会退开到刀脊剑身够不到的地方,暂避其锋,凭借疚疯的长度优势,伺机寻找凌汉峰身上的破绽。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躲,枪身没有动,但是人忽然顺着枪柄直直闯了进来。凌汉峰微微一呆,不过左刀右剑的招式没有半点停滞,将自投罗网的他罩在其中。疚疯失去长兵器的优势,几乎是自折一臂,他这么做等于寻死!

    中军骑诸将齐齐惊呼出声,谷梁泪惊叫一声,用手捂着嘴,惊骇欲绝的看着以肉身力扛刀剑的李落。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李落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他弃刃,撮手成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刀光剑网中闯了进去。那一指,初时一鸣惊天下,神鬼皆惧,到了凌汉峰眼前一尺,一指下,可定乾坤,论高下,封榜天地,而近到一寸前,指上再没有杀意,就像天地初开时,它在就在,不在就不在。在,可以躲,可以挡;不在便是虚,躲不了,也挡不开。但是如果这一指落在额头的一瞬间又在了,凌汉峰笃定自己的脑袋一定会多出一个洞。

    躲不了,挡不住,所以他退。暴退!但是他忘了弃刀弃剑,刀和剑本来插在李落身上,这一次的伤口很深,比之前的都深。这一指既然不能接,不能胜,那就退,退就是输,但是输了总好过死了。

    刀和剑从李落身上拔了出来,带出两道红线,怵目惊心。但是他忘了拔刀是要花工夫的,拔剑也一样,这点时间本来什么都不够,可能还不到一个眨眼,或者十分之一个弹指,但是他忘了悬在两人之间的那柄长枪。

    在凌汉峰退的时候李落没有趁势追出去,他只做了一件事,握枪,再将疚疯长枪刺出去。一个人的轻功身法再快也没有一柄长枪快,而且握枪之人的武功本来和他就在伯仲之间。所以,十分之一个眨眼之后,枪尖已经点到了心口,而这时刀和剑还没有完全收回来。

    凌汉峰恍然大悟,如果弃刀弃剑,自己可以躲开这追命一枪的。

    结局已经不重要了,浑身染血的李落拄着疚疯,彼此依靠的站着。面前三丈外凌汉峰手握刀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胸前渗出一滴血,然后血迹越来越大,眨眼的工夫就把整个前胸染红了。

    凌汉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看了李落一眼,咧嘴一笑:“我知道她的秘密……”说完颓然倒地。

    这一战,李落胜,不过是惨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几乎是拿命换命,没奈何啊,时日无多。

    “我们赢了。”血璃抬头看着老人。

    “嗯,这一局是你赢了,愿赌服输,接着。”

第二千三百四十七章 逢赌必输

    老人抛下一物,血璃没有半点犹豫地接在手里。

    最后一个信物,镇族的息壤。

    李落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回过神,老人竟然当真在第四局就将信物交了出来,如此一来,那么五族信物都在血璃身上。血璃接住息壤,几乎没有丝毫停顿,飞身跃上石锤,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忽然那道破天的光柱抖了一下,而后似有梵音从天而降,紧接着整个洞窟,不止!整座鹿野那伽都在震颤。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人做不出任何反应,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时候,李落看着离她而去的血璃,怒吼一声:“血璃!”

    血璃身子微微一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和她只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李落没有想过血璃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他,而且会是这么风轻云淡,没有半点犹豫的背叛他。前一刻,她和老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下一刻,她便拿着四枚老人刻意甚至是故意给她的五族信物,打开了秘境之门。

    几乎就在他执剑的同时,老人已经想好了对策,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又有什么自信可以说服血璃,但是方才三战,再加上第四场,旁人看来凶险绝伦,实则不过是血璃和老人讨价还价的过程而已,她在不动声色中已经和老人联手。老人付出了什么,她又得到了什么,李落不得而知,但是方才拼死一战的自己,和傻子没有两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诚不欺吾矣。

    所有人的心思或长或短都被洞窟中的异象所吸引,梵音过后,这里忽然起了风,风不大,如阳春三月的风,卷起早开的已经谢了的花瓣,悠悠扬扬的飘荡在洞天之中。

    血璃仰着头,微微眯着眼睛,难得有了一丝难言的激荡。多少年了,她终于还是找到了桃花源。李落没有引燃火药,在血璃刚才冷漠的眼神里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一句话:来不及了。

    这场赌局,他趁势而入,最后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输得一败涂地。

    谷梁泪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洞中异象的人,飞身抢到李落身边扶着他,面纱下的脸上满是疼惜,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何苦再将活着的时间放在毫无用处的误解和生气上。

    李落吐了一口鲜血,心绪已定,恢复了清朗,这或许还要拜凌汉峰最后的一刀一剑之功,疼也能将人叫醒。他灿然一笑:“我想补上惊神指,没想到空有其表,未有其神,只能吓唬吓唬人。”

    谷梁泪嫣然一笑:“你想学玉手点将吗?我教你呀。”

    “不学,日后我定要独闯一门指法,比玉手点将更厉害。”

    “好啊。”谷梁泪不顾旁人的眼神和自己的羞涩,将李落揽在怀里,“不许再说对不起。”

    “但是我真的对不起……”

    “嗯,我知道,我嫁给你,没说我们不能生气,不能吵架吧,你待我太小心了。”谷梁泪笑盈盈,呢喃着轻声细语,奇怪得很,此际说了这些话竟然没觉得难为情和害羞,反而是他,似乎更窘迫害羞一些。

    “所以……”

    “所以我原谅你了。”谷梁泪轻轻笑了,偷偷牵了一下李落的手,然后马上松开,生怕被人看到。

    黑袍人没有人在意石锤下的片刻旖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光幕洒下的一个地方,那里的虚空中伸出了一支桃枝,桃花四散飞,不过没有桃子压枝垂。

    花瓣合着风,一瓣一瓣从枝头掉落,轻轻的落在地上,然后慢慢消失,仿佛从枝头掉落的不是花瓣,而是雪,奇妙非常。血璃和老人不争了,静静的看着这支桃花,不知道在等什么。李落轻咳一声,伤口开始疼了起来,血流得太多,手脚微微发软,有些许头晕目眩的感觉。

    谷梁泪看了一眼那支奇异的桃花枝,轻轻咦了一声,便收回目光,扶着他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钱义诸将快步走了过来,围着李落,警惕地看着那群黑袍人。李落又咳了一声,带出几丝血沫,心有所感,举目望去,就见锤顶的血璃默然看着他。四目相对,李落没有方才的痴狂愤怒,展颜一笑,轻轻颔首,就如刚才所说,今日之后我们两清了。

    血璃轻轻吁了一口气,忽地,身形直掠而下,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中军骑将士早有防备,武侯连弩利箭齐发,却没有一支足以近身,在周身三尺外悉数被气劲破开,散落各处。众将尽皆骇然,不想久战之下此女竟然还有这么强横的内力。谷梁泪盛怒,一扬手就是杀招。血璃娇笑一声,血剑一挑,直刺李落咽喉。谷梁泪气得身子直发抖,无赖,无耻,世上就没有她这么薄情寡义之人。可是这一招攻敌必救,谷梁泪不得不阻拦,李落重伤之下绝难接下这一剑,唯有收回玉手点将,纤细的玉指犹如抚琴,缕缕指劲宛如蛛网缠上血剑,想将血剑引开。血剑之威众人早有目睹,谷梁泪这一拂用上了全力,岂料血剑竟然应手荡开,轻飘飘没有半点着力,好像就在等她一般。谷梁泪脸色一变,血璃已经落入人群中,暴风骤然而起,吹得众将东倒西歪,借谷梁泪被血剑引开的一刹那,探手将李落拽了过来,横在身前,而后向她眨了眨眼,笑道:“谷梁妹妹,收好我的剑,我回来找你哦。”说话间,已带着李落跃上石锤,运劲将他丢进了桃花枝下。李落身影一闪,骤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在洞窟中回荡:“回卓城等我!”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的让人连眨眼都来不及,等皖衣和流云栈赶过来的时候,血璃,老人,连同李落都已不见踪影。谷梁泪挽着血剑,急冲而上,伸手想要抓住那支桃花,不料桃花枝竟然碎了,仿佛镜花水月,落地化成了点点碎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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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