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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三百七十八章 被灭口的村子

    李落脸色阵青阵红,谷梁泪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轻轻一笑:“如此说来,真是矫情呢,你说是不是,王爷?”

    “这个,兴许是肠胃不适也有可能。”

    “对,有病。”风狸重重地嘟囔了一句。李落闷哼一声,飘身而起,疾声说道,“怎地这么慢,我去催催。”说完一个闪身就走,惹得几人偷笑出声。武塔揪了揪乱蓬蓬的胡须,茫然说道,“这,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谷梁泪忍住好笑,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武将军来的刚刚好,再晚些你家大将军就坐不住啦。”

    武塔不明所以地答应了一声,这王妃说话怎么也和大将军一个模子,叫人听不懂,算了,不管了,等着大快朵颐吧。

    野猪收拾干净抬上来的时候,谷梁泪和素和图云都不在火堆旁了,等着吃肉的风狸很明显地听到了从诸将士口中传出长长的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连同李落在内。

    肉香四溢,李落让人送了点给她们两个,吃没吃就不知道了。

    夜风徐徐,扰了小武陵山的清静。在山里的夜看头顶的星星,总觉得要比在卓城看见的星星更近些,哪怕是攀上钦天监摘星楼的最高处,也不及眼前看到的那么亮那么大。

    夜深了,素和图云没有睡意,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远处的天边,和在星辰余晖下那浅浅的山脊,一动不动,出神忘情。那时也是个晚上,也有一堆篝火,只不过没有这么多人,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她。那夜她记得没有星星,是下着雨的,也是晚秋的季节,应该比现在还要凉,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夜晚和那个山洞很温暖,耳旁听着洞外叮咚的雨打秋叶声,合着枯柴在火中噼啪作响,一切安宁安详,以至于她总能记起那个夜晚,却再也没有睡得那么踏实过。

    李落晚上都会巡营,巡营前便看见她披着衣裳坐在那块大石上,巡完了营,她还坐在那里,一直望着群山的方向。本打算回帐篷里睡觉,想了想,缓步走了过来。他没有放轻脚步,素和图云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好像有一缕形如惊喜般的光芒一闪而过,便又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你还不睡?”

    “睡不着。”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李落暗自诽谤,怕是已经困极了,不过强撑着困意不愿意睡觉而已。“那里是翠括山吗?”素和图云指着远处暗影绰绰的群山问道。

    “是翠括山。”

    “呵呵,我时常会记起那里,你带我翻过翠括山,一起一路走了那么久,我从来没有想过生活原来可以那么的鲜活,虽然有无奈和枯燥,却又生机勃勃,真让人怀念啊。”

    “你经历过大起大落,也看过生生死死,如果说什么才是生活,你比他们要好出千百倍,所谓生机勃勃,其实在你眼中只是一种新鲜而已,若是让你过那种日子,一个月可以,一年或许也可以,但你终究过不了一辈子。”

    “是吗……”她轻轻一笑,没有辩驳,的确,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也许她连一天那样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但是就像那一次,如果那条路一直走,永远也到不了宜州尔绣城,她都会一路走下去。

    “你,会不会偶尔能想起翠括山呢?”她问得很小心,甚或是有些卑微和乞怜,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敢正视。

    李落沉默片刻,和声说道:“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翠括山了。”

    素和图云一怔,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轻轻哦了一声,别过头望着远山山林,不让他看见她已经流泪的脸。

    “如果你想找当年我们南下穿过翠括山的那条路,那么这一晚上你看的方向都是错的,那条路在这边。”李落指了一个素和图云一晚上都没有仔细看的深处。她微微一怔,忽然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的滋味,正要抬头去看看他,就见他转身向中军大帐走去。走着走着,忽然他脚步一顿,清冷说道,“你还记得那个村子吗?”素和图云脸色一变,没有应声。李落回头颇有怒意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派人杀人灭口,你说你时常会记起翠括山,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记起那个村子,黎家大哥,还有青蒿。”

    素和图云脸色苍白,朱唇轻颤:“你在恨我?”

    “如果恨你,我就不会带你离开卓城。”李落刚要举步,就见身后素和图云起身低唤,“李落,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落一顿,良久之后淡淡回道:“谁知道呢。”

    素和图云呼吸一重,上前一步,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说这一句话:“可是我喜欢你,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你好狠的心!”

    李落一时沉默,数息之后才缓缓说道:“你见过星辰和大海么?我和你一样,在星辰大海面前渺小而微不足道,看过了那里,我便知道我其实什么都不算,我不值得你喜欢。”说完之后,快步离开了这里,留下夜风里的素和图云,泪干了又流了出来,一遍又一遍。

    来到谷梁泪帐前,心里有些忐忑,进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犹豫徘徊了好久。营帐里还有灯火,但是没有人说话。谷梁泪脸皮薄,当然不会同他住在一起,自己也有营帐,不过她不是一个人住,而是和甘琦几人住在一起,能省就省,也无须王妃的排场。

    进还是不进?着实难住了他,以往阴谋阳谋,好像都没有眼下这么让他难以抉择。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帐帘一动,谷梁泪红着脸走了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身往僻静些的地方走了过去。李落摸了摸鼻尖,就在她离开营帐的一刹那,里头传出细微窃窃私语的声音和不知道谁害羞的笑声,不用说,定然又是恼了她。

    李落跟了上去,谷梁泪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两个人之间隔了三步远,谁也没说话。

第二千三百七十九章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只是闷着头走路,气氛着实诡异。路上遇见钱义和倪青查营,看见两人,钱义刚叫了一声:“大将军……”被倪青拽着就走,假装没看见两人。李落心知要遭,果然,谷梁泪轻轻哼了一声,加快脚步甩来李落。

    大晚上的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不是谈情说爱还能是什么,倪青这么堂而皇之的模样,谷梁泪当然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万一倪青回营乱说,明个可怎么见人。

    走着走着,谷梁泪脚下生风,竟然用上了轻功,李落大急,连忙上前拉住她。谷梁泪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小声说道:“你快松开,被人看见了。”

    “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你先松手。”

    “你不走我就松开。”

    谷梁泪哭笑不得,只得点点头:“你放开,我不走。”李落很留恋地松开她的玉手,余香粘在手上,要不是怕她羞恼,就想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

    四目相对,一时无声。少顷之后,谷梁泪脸颊上染上两抹绯红,嗔道:“你不说我走了。”

    “别走,我说!”

    谷梁泪眨了眨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说辞竟然一个字都记不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刚才,她说的话,嗯,你别放在心上。”李落闷闷说道。

    “哦,什么话?”谷梁泪似笑非笑道。

    “就是,什么海棠……”

    “可是我见过那幅画的。”

    李落词穷,过了好一会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

    “你,我……”李落苦笑一声,摇摇头,却是越描越黑,越解释反而更加说不清。谷梁泪促狭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大甘定天王,这个模样若是叫旁人看见,只怕是要惊掉大牙的。

    “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李落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倒在地上,患得患失,好一个为情所困的模样。谷梁泪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轻声说道,“怎么啦,许你吃醋,就不许我施小性子嘛,再说了我又没怪你……”

    “真的?”李落一震,连忙问道。

    “骗你做什么,不用装可怜啦,堂堂一军主帅,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了笑话。”

    “嘿,笑话就笑话吧,我不怕。”

    谷梁泪好生无语,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幅惫懒无赖的模样,在外侃侃而谈舌战群儒,到了自己跟前就仿佛换了一个人,活脱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快起来,再不起来我生气了。”

    “腿麻了,你拉我。”说完,李落伸出手。谷梁泪白了他一眼,四下偷看一眼,极快地拉起他的手一拽,岂知被他顺势拥进了怀里。谷梁泪惊呼一声,急忙捂住嘴,小声叫道,“你快放开!”玉人娇颜如花,含羞带臊,只叫人心神激荡,难以自恃。

    “就一下,我便放开。”

    “你……”

    “咳咳!”忽然,草丛里传出一声咳嗽,可叫谷梁泪俏脸煞白,忙不倏从李落怀里挣脱开来。李落也吓了一跳,急忙扭头望去,只见风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憨傻呆板地看着两人,轻咦一声,“王爷,小姐,你们在这干什么?”

    “风狸!”李落咬牙切齿,“大晚上不睡觉,你跑出来做什么!?”

    “吃多了,拉屎。”风狸面无表情地说道。李落脸一黑,谷梁泪差点捂上耳朵,一个大姑娘家,真是不知道羞。

    “小姐,你们是有要事相商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好说风狸听到了没有,但是以她的德性,外出解手碰上的几率实在不大,极有可能是故意躲在这里的。

    “有吧。”谷梁泪气恼地瞪了李落一眼,心虚地回了一句。

    “哦,那你们别去那边,臭。王爷小姐慢聊啊,我先回去睡觉了。”风狸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往营帐走去。谷梁泪伸手偷偷掐了李落一下,娇嗔道,“都怪你,让那小丫头看笑话了,哼。”

    李落大恨,咬牙喝道:“找个婆家,赶紧把她嫁出去祸害别人。”谷梁泪忍俊不禁,倒是像极了两个斗气的娃娃,白了他一眼,闪身回了帐篷。

    她应该没生气了吧,李落长吁了一口气,长夜漫漫,又要无心睡眠了。

    离开翠括山前,李落回头望了一眼漫山碧翠的青峰,远处山脚下还有袅袅炊烟,不知道是谁家的村子。翠娥南陌簇簇,蹑影红阴。对此嘉景,顿觉消凝,惹成愁绪。念解佩、轻盈在何处。忍良时、孤负少年等闲度。空望极、回首斜阳暮。翠括山,那里还埋藏了一个叫南陌的名字。

    出了翠括山就是岤阳州,走的那条路素和图云很熟悉,那个镇子也很熟悉,清河镇,还有清河镇外的清河,不过这一次可没有人敢在河边摆下一个棋盘来挡路了。

    祁阳府,颍川府,镜州明湖府,当年的路又走了一遍。素和图云明白李落心中所想,这条路就是一个轮回,自卓城而起,至尔绣城为终,一来一去,当年她从宜州被送入宫,今日再从卓城回到尔绣城,世上就再也没有云妃这个人了,就连素和图云这个名字也只有李落和素和府的人知道。

    他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宁可我负了他,他也不负了我。素和图云掀开帘子,看着江南的烟雨,在卓城待得久了,眼前的景物竟然有点陌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格外让人不是滋味。记得当初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她说她叫南陌,他看出来在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故事,问他自己应该叫什么。那个名字我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在南陌的故事里,你就叫李落。

    镜州有一座大甘最大的湖泊,号称八百里水,八百里芦苇荡,八百里山,合起来足足两千四百里方圆的大甘第一湖,镜湖。到底镜湖是不是真有这么大不得而知,但是的确很大。镜湖有个宁家,以药名扬天下,宁家的塘荷脂更是千金难求,贵逾黄金。

第二千三百八十章 宴请

    镜湖湖心有山,方圆八百里,叫瀛湖山,盛产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还有世所罕见的珍奇异兽,可以说是个宝地。宁家就是依靠镜湖的水和瀛湖山的奇珍异宝为立足之地,富甲一方,在镜州是首屈一指的世家豪族。

    听说镜湖有了水患,不是洪水,而是**。

    牧天狼前军刚到镜湖,就有乡民拦路喊冤,迟立一惊,原以为是有地方州府官吏鱼肉乡里,虽说兵不究民事,但是李落还身兼巡检之职,倘若有怨,不可置之不理。迟立忙传人来问,才知道原来是镜湖近些年出现了一窝贼寇,盘踞在瀛湖山,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官府数度讨伐皆都无果而终,乡民苦不堪言,实在是没法子,这才有了拦路求命的举动。

    就在乡民喊冤之后不久,州府官员也都匆匆赶来,固然被这些意外之事打乱了迎接李落的布置,有些羞恼,不过倒也未曾将这些乡民如何,言语之中多的还是羞愧和难安,不知道李落会不会治他们懒政之罪。

    此事迟立不敢专断,急命人回报中军,李落收信之后未说其他,只叫前军安营,等他几日。

    数日后,大军已到了镜湖边上。立营要务,不可背水,多半将士都还在离镜湖几十里外的娘髻山,此山形如姑娘的发髻,登高可以观远,一侧陡峭,其余三侧都有路可以走,进可攻,退可守,是个安营立寨的绝佳之处。袁骏镇守大营,李落带了迟立诸将前往镜湖湖畔的塘荷小市。此地原为一处渡口,风景极佳,左右如人伸开手臂,微微后仰,而将胸口探了出去,不论是往左还是往右,都能看到镜湖数里外的湖堤河岸,要是蒸腾的氤氲水气少些,目力可及十余里外。

    塘荷小市所在的位置,据说曾有风水高人指点,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取自先天八卦,位属东南,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乾三连西北开天,坤六断西南八地,兑上缺西北双泽,巽下断东南无风,艮覆碗东北齐山,震仰盂东方四雷,离中虚南方虚火,坎中满北方六水,八卦相错重叠生,六十四卦化万象,天地造化定乾坤,雷厉风行必相薄,山泽相连可通气,水火相克不相射。本位前突,纳水却不藏风,但恰巧就在此处向外的湖面上有三处小小汀州,成品字型分开,在风水里好像叫什么三星拱月之势,为大吉之地。再有八卦定位,此处有秀水环绿树,木借水势,木长土沃,土又顺水,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活地,生气源源不绝,端是一处好地方。

    李落不懂风水,八卦他倒是知道点,是沈向东当初破解了九宫阵法,为将九宫阵法纳入兵阵他曾研习过一段时日,知晓算得上,不过离通晓可就差得远了,也就比略知皮毛多些。目力所及的地方看看倒还好,像镜湖这么烟波浩渺,没有沙盘,让他瞧也瞧不出来什么。这些话都是旁边镜州知州范晏说的,李落听着,不时点点头,大约也觉他说的有些道理。远的不说,这小市左右的林子确比别处的还要苍翠,花草树木皆是生机盎然,色泽鲜亮,枝繁叶茂,百载的老树比比皆是,不过却没有阴翳压迫的感觉,反而透着缕缕活气,很让人心神舒畅。近水一侧还有小小山丘,最高处有一棵他不认得的古树,独木成林,树下是一片草甸子,一株株绿草紧紧靠在一起,仿佛是绣娘织好的满绣花布,上面开满了颜色各异的鲜花,极是好看。这样的园子,李落只见过一处,那就是极北的成天花圃,而眼前这座,除了小了许多,大抵上倒也有几分相似。

    众人惊叹不已,就连迟立也忍不住赞叹了两句,镜湖钟灵鼎秀,果然名不虚传。范晏与有荣焉,自谦几句,再看李落,只是颔首称赞,并无太多情绪。诸人只当是他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对于一个曾经瞧过成天花圃的人而言,这里虽美,要说震撼人心,那倒是远不如那里的。不过这里胜在少了诡异,更加不会有入夜之后那些要命的蛮荒毒虫异兽,论惬意,自然是这里更胜一筹,不过若是有白虎青牛为伴,那成天花圃就另当别论了。

    塘荷小市,其名缘起宁家的塘荷脂,据说数百年前就是宁家先代一位药娘在那株古木下研制出的塘荷脂,而那时这里还是一个小小渡口,宁家也不是如今富家一方的大族,只是个普通的行医世家,生在镜湖湖畔,常与这些靠水吃饭的渔民打交道,直到有了塘荷脂,宁家才慢慢兴旺起来,百年之后,有了今时今日的名望,如今的宁家已经不单只做药材生意,这镜州只要不是朝廷明令不许私人贩卖的营生,宁家几乎十取其一,势力固然比不上六大世家,但说基业丰厚,也未必差多少。

    现在的塘荷小市渔船少了,多了渡船和游船,热闹非凡,堪称一处城郭,不过小市的名字倒是一直保留下来。

    沿湖一侧,有一座近水楼,范晏便是在这里宴请李落和军中诸将。近水楼已经戒严,李落同行而来的中军骑将士不算多,不过州府的官兵却几乎把这条街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当然有人不满,诽谤几句,便被身边的人赶紧捂住嘴,让他小心说话。这楼里要是只有知州大人也就算了,可是今个这位贵人跺跺脚,约莫整个镜州都得颤三颤。

    近水楼只有三层,这里毕竟离湖太近,根基不稳,再高怕是就有风险了,不过这楼里做工很是考究,显然是花了大力气的,雕梁画栋,飞檐走壁,很是精致,也难怪范晏会选了这里宴请李落和牧天狼诸将。

第二千三百八十一章 镜湖水患

    登高望远,诸人直上三楼,堂中只有一桌,再无其他宾客,就算近水楼的掌柜有胆子再开一席,只怕没人有胆量吃。二楼也有宴席,大约四五桌,顶楼一桌坐不下太多人,须得在下面也开几席,由镜州当地的名门望族和镜州同知长史作陪,宴请李落麾下将领,分了高下,但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不算劳民伤财,若是不去,反而更叫范晏心惊肉跳,去了,花了银子,他还能松一口气。

    顶楼一桌只有八人,牧天狼便只有李落和迟立,武塔和付秀书都留在了楼下,其实不管是身份还是名望,呼察冬蝉都更有资格上顶楼,不过她倒是直爽,说了上去之后不自在,不如留在楼下的好,省得李落管着她。镜州众官面面相觑,牧蝉郡主名声在外,而且还是先帝义女,估计人家自家人说话随便也是惯了。李落笑而不语,既然不想上三楼,就由着她。镜州官府有三人,除了知州范晏,还有镜州总兵张振远。本来按照官职,张振远上不了顶楼,不过此番李落南下用兵,范晏就借这个由头让张振远陪座,万一李落有什么差遣,也好叫镜州早做准备。除了这个,另有一层深意,范晏猜测只怕今日一宴,他会问到镜湖水寇的事,有张振远在前头顶一下,也好叫自己松口气。另外一人是镜州刺史黄之华,年逾不惑,倒也算仪表不凡,只是脸长了些,一眼望去颇有阴冷之感,不易让人亲近的模样。

    其余三人皆是镜州当地有名有姓的德高望重之辈,其中一人便是宁家当代家主宁居安,面蓄三髯,自有一股大家家主之风,却也不少了风流雅致之气,想必年少时也是个名动一方的世家公子。另外一个年纪略比宁居安大些,有些黑,有些胖,一团和气,叫徐抱石。听范晏说了一句,是个不逊色宁居安的人物,掌管整个镜州的水陆来往,除了官家的营生,别的车马行和货船客船至少有七八成都是他们徐家的买卖,而且还有其他的生意,论实力犹在宁家之上,不少时候,宁家都要仰仗徐家鼻息。但是徐家却不敢将宁家如何,一来两家并无仇怨,而且一向亲善,谁家没个三病五灾,到时候都得靠宁家救命;二来宁家在镜州虽说实力稍逊一筹,但是名望素重,得罪宁家得不偿失。而最重要的是宁家和牧天狼有渊源,当年术营研制出塘荷脂重复使用的法子,未取一文将秘方授予宁家。宁居安也颇有心机,借此与牧天狼搭上关系,但凡再售塘荷脂之时都不忘提及术营相助情义。当年卓城沉浮不定,李落身在风暴漩涡,宁家有不少人质疑宁居安此举会否将宁家置于险地,不过宁居安力排众议,无论如何都不曾断了与牧天狼这份香火之情。等到再后来李落掌巡检司,内有大甘钱粮的冢宰府,外有斥候耳目的枢密院,天下兵权在手,宁家族中那些有分歧的声音就消失了。在镜州,徐抱石掌管民间水陆,自然黑白通吃,但是对宁家他一向礼遇三分,不怕别的,就怕对宁家不利,万一惹恼了李落,他一言令下,徐家必然荡然无存,当年卓城蛇堂的事这还没忘呢。最后一人则是镜州文坛之首,以镜湖为号的湖秋先生陈登原。

    等李落落座,其余七人一一入座,本来这塘荷小市还有镜州称绝的歌舞,不过范晏着实猜不透这位九殿下的心思,就没敢造次,而李落似乎也无心那些丝竹美色之事,尝尝镜湖的美味,看看镜湖的美景,倒也惬意,听着几人说起镜州和镜湖的风流轶事,时而笑言几句,叫范晏心里踏实了不少,九殿下似乎没打算过问镜湖水患。

    席间杯来盏去,好不融洽,渐渐的气氛便也活络几分。诸人见李落随和,也就少了几分拘谨,陈登原借着酒兴,请李落留下墨宝。这是文人墨客的雅事,用以助兴,这种事李玄悯驾轻就熟,他倒是很少做,也很少有这般酒宴。

    不过今个许是风好水好,这酒竟然还是壶觞的清酌,相得益彰,他也有了几分醉意,略作沉吟,提笔写到:

    划却瀛湖好,平铺东水流;

    塘荷无限酒,醉煞镜湖秋。

    陈登原一观之下,心里便是一动,这首诗意有所指,遥望湖面,如果没有瀛湖山,那么镜湖将一览无余,大水东去。这一句写景,下一句便是意境了,借塘荷千坛美酒,醉在镜湖的秋天里。应时应景,最关键的还有应人,陈登原号湖秋先生,这首诗正是李落应他所求而写,如此一来应时应景应人,的确不凡。

    陈登原大喜过望,脸冒红光,这首诗若是在竹林文坛拿出去,够自己说上好久了。范晏几人不论真情假意,俱都赞叹不已,自然有人暗呼可惜,早知道就该先请九殿下做一首诗,没准能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去。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李落自始至终没有过问一句镜湖水寇之事,范晏虽说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也有遗憾。如果是九殿下,兴许真能了结这股祸害镜湖的水匪,也不用自己殚精竭虑,却只能铩羽而归,被镜州百姓背地里骂成无能之辈。

    下楼之后,街上还有许多人没有散,有不少是靠镜湖为生的寻常百姓,眼里皆有期盼,所求何事,不用说也知道。

    李落拱手作别,当即离开了塘荷小市。

    等牧天狼诸将一行走远之后,范晏怔怔无语,良久之后轻轻一叹,苦笑道:“王爷不曾问起镜湖水患一事,为何本官一点余悸后的欣喜都没有。”

    黄之华看着范晏,沉默片刻,淡淡说道:“因为范大人是个好官。”

    “好官?”范晏自嘲一笑,“解了镜湖水患,我才是好官。”

    “王爷是当真不管这事?”张振远忍不住问道。

第二千三百八十二章 一事相求

    “别说一个镜湖,就算是一个镜州,比起王爷此番南下用兵的事都微不足道,他不是不想管,或许只是没有时间吧。”范晏长叹一声,还是苦了镜湖周围的百姓,有了希望,再失去希望,对他们而言着实残忍了些。

    官家之事,宁居安三人都不便插话,脸上也不见丝毫异色,民不与官斗,自古都是如此,别看富甲一方,万一得罪这些朝廷权臣,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诸人请罪告辞,范晏倒是很客气的与众人拱手作别,丝毫没有傲慢之色,待人谦和有礼,就是不知道他平常也是这样,还是因为李落没有走远的缘故。

    众将远去,范晏三人也告辞离开,陈登原捧着李落留下的那幅字不知道去了哪里,宁居安和徐抱石结伴同行,皆都相顾无言,虽说见了李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几分难言的遗憾。

    “宁老弟,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徐兄是说镜湖水患?”

    “不错,愚兄听闻王爷其人赏罚分明,颇有爱民之心,可是今日他对镜湖水寇之事只字未提,这多少有些让人费解。”

    “朝廷的事,你我百姓怎敢妄断,兴许就如范大人所说,王爷只是腾不开手脚吧,此番南下削藩事关重大,王爷不想节外生枝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混账王八蛋,上个月徐家的船被扣了三艘,花了几千两银子才赎回来,晦气!”徐抱石脸色阴鸷,狠狠骂了一声。

    宁居安叹了一口气:“水寇一日不除,镜湖就一日不得安宁,徐兄还好,我们宁家就靠着瀛湖山的珍贵草药才能维持生计,自从这股水寇做大,我们宁家捉襟见肘,这日子实在是难过。”

    “宁老弟,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愚兄的尽管开口,我派人说道说道,不能永除后患,解解近渴也就罢了。”

    “多谢徐兄,日后怕是少不得徐兄鼎力相助。”

    “见外了,你我都在镜州营生,唇亡齿寒,自当互为依仗,分内事,不说谢。”

    两人又再闲聊几句,拱手作别,各自上了马车,返回城中宅院。徐抱石先走一步,离开了塘荷小市,一行护卫五十余众,其中不乏江湖高手,确是财大气粗。

    徐抱石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刚出塘荷小市,还不及走远,忽然车马停了下来,就听车前护卫沉声问道:“尊驾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徐抱石心中一惊,忙不倏挑开帘子一看,只见一个背剑的英挺俊秀女子俏生生地站在路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朱唇轻启,淡淡说道:“我家公子请徐家主移步一叙。”

    护卫皱眉,正要开口,徐抱石琢磨了一下,有点不太对劲,要说有人拦路劫掠,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京城里的那位王爷可就在跟前,数十万大军,谁敢不长眼睛这个时候当剪径的小贼,而且那背剑姑娘一看就非等闲之辈,这等人物当个拦路的小贼那倒是太瞧得起这些绿林强盗了。想到这,徐抱石抬手拦住还待追问的护卫,和声问道:“这位女侠,敢问老夫与你家公子可认得?”

    “自然认得,若不认得,我家公子又怎会冒然相邀。”

    徐抱石惊咦一声,不知何故,忽然动了心思想去会会这位神秘公子,随即朗笑一声:“你家公子何在?”

    “就在那边。”背剑女子遥指道旁溪水边的一处古旧小庙,原是当地渔民修筑祈求风平浪静的水神娘娘庙,不过塘荷小市如今不比从前,打渔的渔民少了许多,守着塘荷小市,只要勤快些总能找到赚钱的营生,渐渐也就不再入湖打渔,倘若天气好还行,万一碰上风浪就是船毁人亡的悲剧,而且也难保每次出船都能有所收获,慢慢地这座小庙香火便稀疏起来,再过些年月,兴许也就成了废宅。

    徐抱石略一沉吟,心里说实话有些嘀咕,此人藏头露尾,不知根底,倘若露怯不去,又是弱了镜州大户的威风,不过这里离塘荷小市很近,他倒也不算太担忧,以徐家声望,想来还没什么人敢轻易动邪念。

    “也好,那就去瞧瞧你家公子是何许人也。”

    “老爷。”护卫低语一声,劝他莫去,背剑女子倒是没有异色,淡淡一笑,转身往水神庙走去。

    徐抱石摆摆手,示意无妨,下了马车,带了三名护院高手,随背剑女子下了官道,往小庙走去。庙离官道不算远,溪流潺潺,溪水注入镜湖,本是祭镜湖的水神庙,自然也就离镜湖不远,万一这背剑女子和她家公子生出邪念,想跑也不容易。

    少顷,几人便到了庙前。庙里有灯火,不太亮,有些昏暗。四人刚到庙前,就听庙中传出一个清朗声音:“徐家主,冒昧相邀,还请莫怪。”

    声音很耳熟,徐抱石心中一动,这人定是自己见过的,而且语气中听不出来有恶意,心中一定,呵呵一笑,刚一跨入庙门,忽然脸色一变,急急转身,吓了身旁三名护院高手一跳,手齐齐摸上兵刃,却听徐抱石疾声喝道:“你们留在庙外,我不叫你们,谁也不许进来!”说罢忙不倏进了水神庙,抬手还将庙门关了起来,背剑女子也没有进去,静静地站在门外,默然看着神色茫然的徐家护卫。

    庙只有一进,没有后院,进去之后一目了然。当中供的就是水神娘娘雕像,年深日久,相貌已经看不清了,斑驳陆离,但香案前的那个人他却瞧得真真切切。果然是认得的,而且就在不久前还同席喝酒,大甘定天王李落!

    徐抱石纳头便拜,李落轻轻挥手,一股和暖的内家真气将他托了起来,温颜笑道:“徐家主,莫要多礼,我有一事相求。”李落开门见山,徐抱石惊喜交加,脑袋有点昏昏沉沉转不过弯来。他不找范大人,也没找宁居安,而是找了我,还用了一个求字。

第二千三百八十三章 三万贼寇

    自诩见过世面,但是这会实实在在的是受宠若惊。

    徐抱石慌忙行了半礼,压低声音道:“王爷言重了,草民何幸之有!不敢当,不敢当,王爷尽管吩咐,徐某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哈哈,那倒不用,我邀徐家主过来,是想问一问镜湖水患的事。”

    徐抱石心中剧震,席间他对镜湖水患只字未提,范晏忐忑不安,猜测是王爷不欲节外生枝,原来他心里早有定议,怕是另有打算。不过徐抱石毕竟知晓轻重,他问,不管用意如何,便是信得过自己,这可是天大的机遇,但是没有问范晏,这里头说不定另有玄机。

    李落目光微微一动,便即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展颜笑道:“徐家主莫要多心,我不问范大人,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已,并非是我要对范大人如何。”

    徐抱石这才放下心来,一点也没怀疑他,徐家家大业大,在镜州名声不小,但是要看和谁比,和他比,约莫徐家比一只蝼蚁也不会强到哪里去,不值得花这般力气骗人。

    徐抱石琢磨了琢磨,恭敬回道:“那草民就说说镜湖水患的事。”

    “请。”

    “不瞒王爷,镜湖之上一向都有水匪,从来没有绝迹过,不管日子再怎么太平,总有些人好吃懒做,打这等没本买卖的主意,但是大都不成气候。早些年间,范大人就数次清理镜湖水患,虽然偶有听闻水寇滋事,但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不怕王爷笑话,草民的徐家就时常在镜湖行走,那个时候不用朝廷水师帮忙,徐家自保无忧。不过就在五年前,这镜湖中忽然冒出来一股水寇,领头的人匪号翻江龙刁胜一,手下聚集了一众亡命之徒,自称镜湖八仙,实际上就有一群绿林强盗,镜州百姓都叫他们镜湖八贼,不过一年光景,这伙人就把镜湖里里外外所有的水寇聚在一起,无非是威逼利诱,竟叫他们成了气候,据说匪首手底下有三万贼寇,盘踞在瀛湖山,烧杀劫掠,缺德的事什么都干,叫依靠镜湖为生的百姓苦不堪言。范大人和黄大人,还有张将军前前后后发过五次兵,都没能剿灭这伙贼寇,反叫他们闯出名号,有些陆上的贼寇闻风而来,都投奔到了翻江龙的麾下,横行镜湖,最近这几年手脚都伸到了镜湖之外,过往商旅百姓敢怒不敢言,范大人为这事也是愁得紧,但是瀛湖山方圆八百里,别说三万贼寇,就是三十万也藏得住,发兵清缴,这些贼寇往山里一躲,找起来难于登天,官兵一退,他们就又出来为非作歹,而且手段是一次比一次狠毒,简直是无法无天。”

    “三万之众?以镜州的兵力就算水寇不躲,恐怕也没多少胜算。”

    徐抱石尴尬地挠挠头:“真叫王爷说中了,前几次清缴还好,最后一次官兵损伤惨重,我听说折损了过千将士的性命呐。”

    李落没有恼怒范晏无能的神色,略作沉吟:“这个刁胜一是什么来头?”

    “回王爷的话,这个人来历很神秘,传闻此人剑术精绝,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而且才智高绝,文韬武略都很了得,不过见过的人很少,愧对王爷,草民都不知道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徐抱石见李落陷入思索,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草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妨事,徐家主请说。”

    “其实范大人是想剿灭这股贼寇的,只是……”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就怕惹了李落不喜。李落一怔,哑然笑道,“我没有要问责范大人,倘若贼寇聚众三万之数,的确已经超出范大人掌控的范围了。不过三万之众不是小数,就算水匪有夸大之嫌,但这么多人盘踞镜湖,官府若传令百姓不得靠近镜湖,他们吃什么用什么?”

    “王爷果然厉害,一针见血啊。”徐抱石赶紧拍了一记马屁,接道,“王爷有所不知,瀛湖山号称方圆八百里,就算范大人传令不让渔民商旅靠近湖心的瀛湖山,但是瀛湖山山脚之下历代都有百姓生活,大小村落寨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少说也有近万乡民世代生息,靠着镜湖和瀛湖山讨口饭吃,这伙贼寇心肠歹毒的很,霸占了大多数村子,湖面上没了营生,他们就把黑心肠用在这些瀛湖山的百姓身上,让他们打渔耕种,养活他们,稍有不顺心就狠下杀手,看上谁家女人就抢回去淫辱。最开始有不少乡民反抗,结果下场惨不忍睹,十几个村子都被屠杀一空,小孩也不放过,男丁皆被虐杀,女子稍有姿色的都被淫辱,有些抓回匪窝生死不知,没带回去的都被这群丧尽天良的恶贼下手杀害,这些年镜湖里多了数千个惨死的冤魂。”徐抱石一脸悲色,凄然说道。

    “他们没跑么?”

    “跑啊,可是这个刁胜一想了一个恶毒的法子,叫连坐,将所有寨子里的百姓姓名造册,每过一个月就去点人数,如果有人不见,连带着整个寨子都要遭殃,百姓苦不堪言,对这群恶贼却也无可奈何。”

    李落咦了一声,连坐?竟然想得出这等法子,看来这个翻江龙确有几分心机门道,非是寻常匪盗之流。

    “如果清缴这股水寇,最难的是不是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徐抱石一愣,定定地看着李落,良久之后猛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王爷,镜州百姓就仰仗您了,徐某人一介草民,王爷如果不嫌弃,愿为王爷马前卒,诛杀这群恶贼,为镜州惨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他将徐抱石扶了起来,轻轻一笑:“这本就是朝廷该做的事。”徐抱石热泪盈眶,哽咽道,“王爷,可算盼到这一天了。”李落淡然一笑,荣辱不惊,丝毫没有因为徐抱石的感激涕零生出些许波澜,早已过了义愤填膺的年纪。

第二千三百八十四章 一场豪赌

    倘若事不可为,他多半不会生出清缴匪患的念头,不过如果说了,那便是他心里已有定议。

    “徐家主,你们徐家能派出船只避开耳目将我麾下将士送至瀛湖山,不走露半点风声?”

    徐抱石心中一紧,念头转的极快,这是一场豪赌,如果李落赢了,徐家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如果输了,必然会遭受水寇疯狂的报复,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疑问:“王爷信得过徐家?”

    李落微微一笑:“我对镜湖水患一事略有耳闻,枢密院有奏报,你们徐家本为商人,逐利必不可免,早些年间还能和水寇相安无事,不过水寇做大一日,受损的必然会是你们徐家,想来这些年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吧。”

    徐抱石心中一凛,神色很尴尬,官府管不了,但徐家还得求财,所以免不了背地里会对这些水寇进贡银钱,以求平安。这种事可大可小,说小,那是逼不得已,说大,那是暗通水寇,李落若是拿徐家开刀问罪,约莫谁也救不了他。不过既然把话说出来了,那就是说李落并没有问罪徐家的意思,大略是要他徐抱石戴罪立功了。

    “我的时日无多,范大人猜得没有错,大军南下,不能在镜州耽搁太久,如果这些水寇知晓我有荡寇之心,倒是不怕他们列阵一战,就怕他们躲进深山,不见其踪,要想找出来可就麻烦了。所以我对清缴一事只字未提,也是怕打草惊蛇,没有找宁家而请徐家主也是一个道理,恐怕这塘荷小市中镜湖水寇的眼线不少,既有这个实力,又能不引人注意,徐家主和徐家是我唯一的选择。”

    赌注的天平就在这一席话间骤然倾覆,徐抱石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现在王爷是客气,请徐家相助,倘若他还再不识抬举,水寇会不会伏诛不说,徐家肯定没有好下场。

    徐家能有如今的声望,徐抱石自然绝非草包一个,心中一定,沉声问道:“王爷,几时用得上徐家?”

    “越来越好,如果徐家主不为难,明日甚或今夜都可以。”

    徐抱石脸色一变,刚夸下海口,这当头一棒来得太快!徐家就算家大业大,想在几个时辰里就调遣这么多船只,还要不引人注目,实在是有些难。

    徐抱石咽了一口唾沫,谨慎问道:“王爷须得多少船只?”

    “足够三千将士所用。”

    “什么!?”徐抱石骇然失色,三千!这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就算定天王和牧天狼勇悍之名天下皆闻,但是仅凭区区三千之众就想剿灭三万水寇,而且还是在水寇的地盘上,不敢说是他托大,但是听来怎么都有些冒失。

    李落和颜一笑,并未解释太多,只是回道:“每人斩杀十名水寇,算下来也就够了。”

    徐抱石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自诩见多识广,但是像他这样的人的确是生平仅见,剿匪平乱,又不是算术,何来这般容易!但是这些事却不是他能左右的,不过这心里一阵打鼓,万一剿匪不成,怕是徐家就真把这些镜湖水寇给得罪死了。

    难,真难!

    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徐抱石凝神思索,如果只是三千人,那倒还好,徐家有不少大船,能承载两三百人的船只就有十余艘,抛开不能大张旗鼓的约束,二十余艘船应该够了,这点家当他还是有的,不过还须得小心些莫要让人瞧出破绽,坏了定天王的大事。

    徐抱石斟酌再三,小心回道:“王爷,若是这样的话倒有可为,不过今夜仓促调遣船只很难避人耳目。”

    李落点了点头,唯有谨慎才是当真有心助他荡寇,如果满口答应下来,反倒叫他怀疑徐抱石的真实目的。

    “徐家主,你且直言。”

    “最快明晚,趁着夜色和黎明时分,草民可将王爷麾下三千将士送至瀛湖山。”徐抱石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那就明日晚间。”

    “王爷,可还有别的差遣?”

    李落沉吟数息,道:“你手下可有信得过,而且熟悉瀛湖山地势山势,乃至沿湖村落的人吗?”

    “这个,有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个人,想必会是王爷所需之人,但他不是我徐家人。”

    “哦,是什么人?”

    “宁家二公子,宁泰。”徐抱石接道,“宁家以草药为立身之本,而瀛湖山盛产奇珍异草,水寇肆虐之前,宁家就是这位二公子去瀛湖山收草药,有时还会进山,宁家和多数镜湖山寨都有来往,很熟悉这些村子,而且宁泰之妻苏檀儿就是瀛湖山一个颇大的寨子出身,她爹曾是寨主,土生土长,要说对瀛湖山的熟悉没有人能胜过他们夫妇二人,且自从这股水寇作恶以来,和宁家结怨最深,宁家有不少子弟门客都死在这伙贼匪手中,可以说仇深似海,绝对信得过。”

    李落缓缓点头,倒是和他想的差不多,看来此番除了徐家的船,还需得借助宁家公子老马识途了。

    “王爷若是答应,草民可以想办法将宁泰私下约出来,到时候保准连宁居安都不知道。”

    “怎么做?”

    “这个,嘿,不怕王爷笑话,徐某人有个小女,待嫁闺中,前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宁泰一面,这娃娃不懂事,芳心暗许,还做了点出格的事,惹得两家还生了点罅隙,拙荆伤透了脑筋,不过宁家小子多少有点意思,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只是我徐家要脸,若是嫁过去当妾,实在是有点不是滋味。我听说这个苏檀儿貌美如花,有些身手,为人也算爽快,但是善妒,如果徐某以小女的名义约宁泰一见,他多半会来,再个稍稍透露点风声给苏檀儿知道,她一定会尾随而至,这些事上不得台面,越隐秘越好,自然不会让宁居安知道。”

    李落哑然失笑,道:“如此一来,倒是有损令爱女的名声了。”

第二千三百八十五章 蒙面铁甲骑兵

    “嘿,荒唐的事她没少干过,这点事,恐怕以前背着我没少干,讨命的孽啊。”徐抱石叹息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徐家主代为引见,约好时辰,我去会一会这位宁公子。”

    “好说,不过草民该如何传信给王爷?若是直接登门,怕是瞒不过那些眼线耳目?要不草民斗胆,送一趟礼?”

    李落莞尔,笑道:“不用如此费心,我会留人在徐家主身边。”

    “那就好,王爷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草民这就回去准备。”

    “好,有劳了,事成之后,大甘朝廷必不忘徐家今日之功。”

    “不敢,只要能荡平这股水寇,徐家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日后也能少点被人骂为富不仁。”徐抱石笑呵呵地说道。说罢,躬身一礼,知晓轻重,轻轻拉开庙门,闪身离开这座水神庙,疾步远去。

    等他走远之后,迟立从庙后走了进来,沉声说道:“大将军,虽说人数少些更能掩藏行至,但是三千将士会不会少了些?瀛湖山号称方圆八百里,险山恶水不知凡几,此行凶险不可不妨,这个刁胜一只怕不是平常的贼寇,说不定和大甘别处几家有关系,是宋家的可能性最大,这股水寇十有**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

    “嗯,这么快就能成气候,若无人指点撑腰,那只能说他是天纵之才,不过要是这么厉害,天下之大,哪里去不了,偏偏当个水寇,不是另有隐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不过三千之数是我思量之后的打算,应该够了。”

    “若是这样的话,大将军,不如让末将走一趟,尽起中军骑精锐,以一敌十,不难。”

    李落朗笑一声:“中军骑自然足以胜任,不过这一次我要试试别人。”

    迟立一怔,脸色微微一变,即刻明白他意定的将士是何许人也,不会是旁人,只可能是那四千余不知道他从何处带来的蒙面铁甲骑兵。同处一营,但是这一营将士独来独往,人畜勿近,除了李落,没有人能唤动他们,而且身上那股肃杀气息,就连军中久经沙场的老将悍卒也忍不住心惊肉跳,像鬼还要多过像人。

    “你留在军中,命各营将士稍事修整,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准备南下事宜,不必走的太早,也不必留的太久,将水寇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来。”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末将明白!”

    “还有,等我进山之后,你将这封信亲手交给范晏,镜湖除了八百里瀛湖山,还有八百里水和八百里芦苇荡,除恶务尽,不能叫他们逃到镜湖上,如果窜入水中,命他想办法将水寇逼上岸,要么赶回山上,若是这点事范晏还做不到,他这个知州还是让贤吧。”

    “大将军是打算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早前我在中书省见过镜州的一道折子,想招安镜湖水寇,折子是我压下去的,善字獠牙口,恶为慈悲心,没有獠牙之口,谈何行善,如有慈悲之心,作恶又何妨,不管他们因何落草为寇,是身不由己还是助纣为虐,只要手上沾了血,就要给镜湖水里的数千冤魂一个交代。”

    “末将遵令,如果水寇上岸,但叫他跑了一个,末将提头来见!”

    李落和颜一笑,倘若当真跑了一个两个,还能真叫迟立提头来见不成。

    苏檀儿很生气,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应该说很愤怒,因为她的眼线告诉她,自己的夫君,宁家二公子宁泰偷偷跑出去见人了,据说是在收到一只锦帕和一纸便条之后,就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宁家,去了城中一个幽静而且偏僻的地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去干什么不言而喻,苏檀儿气的两眼发黑,昨夜老爷回来的时候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和他们在书房说话,京城来的那位手握兵权的王爷无意剿匪,更是对镜湖水患只字未提。别人就先不说,镜湖不太平,宁家首当其冲,眼看着铺子里的药材就要用磬,如果还要制药,非得花数倍的银两从水寇手中买药材。大姐算过了,倘若售卖的价格不涨,宁家几乎没有半文进账,而且还要倒贴银子。昨夜说完之后,老爷和大姐夫妇又谈了好久,自然是忧心宁家的将来,虽说宁家在镜湖外也有不少药园,但药铺里六七成的药材都是取自瀛湖山,宁家自己这点草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老爷又秉承先祖遗命,不会轻易提高售价,长此以往,宁家的基业必然受损,虽说在别处也有些营生,但是没了安身之本,宁家还怎么维持镜州首善之家的名望。

    就这个节骨眼上,宁泰竟然还敢出去寻花问柳,私会徐家的小狐狸精,如何能不叫她火冒三丈!

    还好她身边的小厮是嫁过来的时候从寨子里带出来的,人很机灵,忠心不二,一早就偷偷跟踪到宁泰去的地方,回来告诉了她。一点没错,那家院子宁泰进去之后,探头探脑出来查看后面有没有人跟随的就是那个小狐狸精的贴身丫鬟银锁,里面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好哇,家族多事之秋,自己岳丈岳母的寨子前途未卜,被人欺凌,不说想想办法,竟然还做出这等恶心龌龊的事,欺人太甚!当场捉奸,再揪着小狐狸精去徐家问罪,我倒要瞧瞧,你们徐家的大人管还是不管!

    苏檀儿没有声张,这节骨眼上就别给老爷添乱,他要一生气,把宁泰打死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先眼见为实之后再说,大姐一向宠着她这个弟弟,还话里有话,男人三妻四妾如何如何,若真是这样,怎么不叫姐夫纳妾呢!虽说他只是赘婿,但是你若大方,许他纳妾岂不是更好?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檀儿越想越生气,铁青着脸,今个除了捉奸,还得把他好好揍一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天一顿风调雨顺,这些日子自己和颜悦色,看来他的皮又开始紧了。

第二千三百八十六章 翻墙而入

    城名丽水,虽说不是镜州最大的城池,但绝对是最繁华的城池,镜州大富人家十有**都在丽水城,要么也有别院。紧靠镜湖,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每年都有数十万人慕名而来,镜州税赋,有一半都是来自丽水城,足见此地的繁华。

    偷人的院子在城西,城西不大,虽说隐蔽,但也好找。到了院子前,苏檀儿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气息,声势一定不能弱,这一次非叫他们长点记性不可。

    她没敲门,直接翻墙而入,捉奸就要出其不意,如果敲门岂不是打草惊蛇。蹑手蹑脚地凑到屋前,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化成灰都能听出来,正是自家那个**熏心的王八蛋,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毕恭毕敬的腔调听了就让她更来气!这还没纳妾呢,万一以后当真进了宁家的门,还不得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檀儿一提气,铆足了劲一脚将门踹开,里屋传出一声惊呼。现在知道叫?迟了!大略一扫,脸色煞白的宁泰慌乱地站起身想要阻拦,背对门还有一个人坐着,身形消瘦,不过是男子装扮。啧啧,都知道女扮男装,这偷人偷得这么小心谨慎,定然不是头一次。

    “好你个不知羞耻的小浪蹄子,竟敢勾引有妇之夫,今天要你好看!”说完上前一步,抡起巴掌就向那人抽了过去。其实她也有小心思,徐家家大业大,在镜州比之宁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这事闹出来,最多也是苛责,宁家也不会把这个小狐狸精怎么样,这会不打,日后就没机会了,而且现在打了,徐家就算知道,这个哑巴亏也得自己吞下去,难道还敢上门讨回来不成!到时候怎么说?我家姑娘幽会你家成了亲的少爷,被正房捉奸,还被打了一耳光,你们宁家要给个交代?徐家就算不要脸,这种事也不一定做得出来。

    打,一定要打,而且还要让她死了心,以后不敢再做这等腌臜事!

    “檀儿快住手!”宁泰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他越着急,苏檀儿心里的恨意就越浓,下手更狠,力气更大,这一巴掌不说要把徐家的小狐狸精怎么样,但也要叫她在脸上留个三五天下不去的巴掌印。

    “叫你偷人!”苏檀儿气咻咻地喝道,然后,“咦……呀!”

    那人回过身了,分明是个相貌清秀,但是鬓间早生华发的男子,哪里是徐家小狐狸精的模样!打错人了!苏檀儿也慌了,知道自己弄错了,可是挥出去的手泼出去的水,她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再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虽说会些武功,但毕竟不是江湖上那些收发自如的一流高手,最多也就和三流搭个边,揍揍宁泰还行。

    苏檀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李落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凶神恶煞,一副悍妇的模样,实则心地不坏,就是莽撞了些。

    这一巴掌没挨到脸上,落空了。苏檀儿一个趔趄,身子一晃,赶忙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瞄了一眼,他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似乎一动未动,不知道怎么这一巴掌就是没打到。

    宁泰的脸色阵青阵白,慌忙上前拉住苏檀儿,纳头便拜,口中惶恐呼道:“贱内鲁莽,请殿下恕罪。”

    李落扶住宁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后一脸茫然不解的苏檀儿,笑道:“尊夫人……呃,身手果然不差。”

    苏檀儿眨了眨眼睛,捅了宁泰后腰一下,小声问道:“他是谁?怎么还有姓店的,真怪。”

    宁泰的脸都绿了,叱道:“休得胡言乱语,这位是当朝九殿下,定天王御尊亲临,什么姓店的!”

    “京城来的大官!”苏檀儿掩口惊呼一声,然后兜头就是一巴掌,骂道,“骗谁哩!王爷怎么可能找你!我告诉你,别想蒙混过关!”

    宁泰气得直哆嗦,丢人,丢大人了!不过也是,区区宁家的二公子,在镜州或许有点名声,但放眼大甘,尤其是在那位权倾朝野的定天王面前,估计连牵马都轮不到他。

    怀疑合情合理,除了自己当真就是李落之外。李落摸了摸鼻尖,有点尴尬,好像眼下还真的没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西空寂帅帅令?只怕他们都不认得,总不能叫宁居安和徐抱石跑一趟来证明自己就是自己吧。

    苏檀儿眨了眨眼睛,怀疑地问:“你真的是定天王?”难不成是假借定天王的名号来骗自家这个呆子?钱?色?呸,想什么呢!一定还是觊觎宁家的钱财!

    李落朗笑一声,知道她在想什么:“宁夫人,宁公子,请坐下说话。”

    “不用叫我宁夫人,我叫苏檀儿,你叫我檀儿或者苏檀儿都好。”

    李落一笑,果然直爽,一点也不扭扭捏捏,和徐抱石口中所述一般无二。

    三人落座,苏檀儿歉意地说道:“刚才对不住,我以为你是勾引我家相公的小狐……那个人。”

    李落莞尔,宁泰涨红了脸,偷偷看了他一眼,一脸祈求。的确,人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是那封约他出来一见的书信可是徐家姑娘亲笔所写,字迹是错不了的,这事万一叫王爷说出去,回去之后一顿毒打万万是少不了的。

    李落开门见山,方才已经和宁泰说过一遍,不过他也说了,论起对瀛湖山的熟悉,苏檀儿远胜于他,出身土家山寨,对瀛湖山的一草一木都极其熟悉,定能帮上李落的忙。

    “我请两位伉俪前来,是想你们带我去瀛湖山。”

    “去瀛湖山?”苏檀儿一愣,“干嘛?”

    “找人。”

    苏檀儿明白过来,惊喜交加地看着他,大声说道:“王爷要剿匪!?”

    “小点声。”宁泰连忙说道,隔墙有耳,莫要走漏风声。

    李落轻轻一笑:“无妨,这间院子内外有我部将士百余之众,闲人勿进,两位大可放心,绝不会走漏风声连累宁家和苏姑娘的寨子。”

第二千三百八十七章 王妃娘娘

    苏宁二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百余之众!?可是除了他,就没有再看到半个人影。苏檀儿有些狐疑,莫不是骗人的吧。

    “不过从现在开始,两位便要留在这里,不能回宁家,直到此事终了,两位意下如何?若有顾虑,可以不去,我另觅他人,不过仍需我从瀛湖山回来之后才能放两位离开。”

    宁泰和苏檀儿都明白过来,他早前对镜湖水患只字未提,怕的就是让瀛湖山的水寇听到风声藏起来。

    “去,怎么不去!”苏檀儿爽快回道,“那伙贼人奸淫掳掠,坏事做尽,王爷不去我也要去,总不能眼看着阿爸阿妈受苦。”说完之后,她又看了宁泰一眼,接道,“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带王爷去就行,你在家等我。”

    李落心头一暖,嘴硬心软,不愿宁泰涉险。

    “不行,我也得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宁泰急忙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王爷一起去,没什么危险,再说瀛湖山我比那些贼人更熟悉,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也找不到我。你不会武功,去了也是添乱,还是在家等我。”

    “那也不行。”宁泰急得脸都红了,脸皮薄,总不能在王爷面前说自己担心她,还不如跟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放心,琢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要是让我爹知道我让你一个人去瀛湖山,非得被爹扒了皮不可!”

    苏檀儿白了他一眼,心里甜丝丝的,当然知道宁泰心里怎么想。李落笑道:“此去瀛湖山必有危险,不过若我在,想来护宁公子和苏姑娘周全不难。”

    “行,那就都依你。”苏檀儿也不拖泥带水,直言答应下来,“几时去?”

    “等备好船之后就走。”

    “啊,这样的话王爷恐怕就不能神兵天将啦,镜湖上到处都是这伙贼人的眼睛,官府船只调动,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苏檀儿皱眉说道。

    李落轻轻一笑,这个宁府的二夫人倒非寻常人可比,心思确也聪慧,便也没有瞒他们:“徐家会用船送我们上山。”

    苏檀儿一怔,脸色一阴,倒不是因为李落用了徐家的船,而是想到了徐家小姐,那个勾引宁泰的小狐狸精。宁泰讪讪一笑,没敢抬头,自知理亏,那敢多说半个字。

    “我让人带两位暂行离开,等诸事准备妥当,一起登船。”说话间,屋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轻声说道,“宁公子,苏姑娘,请随我来。”

    苏檀儿头皮差点炸了,这屋子不大,进来之后一目了然,自己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根本没看到这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别人,看来人家说里外百余人守着真有其事,不是吹牛。再一瞧,苏檀儿一呆,喃喃说道,“王爷,你哪请来的神仙帮你做事呀?”

    来人噗嗤一笑,这一笑差点让宁泰闭过气,连忙掐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软肉,低着头不敢再看。李落笑道:“这位是我的夫人,也算是江湖中人,有她保护,你们不会有事。”

    苏檀儿呆呆地看着,自己忽然脸红了,谷梁泪俏脸生霞,埋怨地瞪了李落一眼,总叫人夸她好看,也是害羞。

    “啊,原来是王妃娘娘,嗯,有娘娘保护,肯定不会有事,娘娘生得天仙似的,就算遇上贼人,谁个能拿得动刀。”

    这话说的露骨,李落哭笑不得,入山荡寇,难道还不如谷梁泪有成效?仙子开口,群寇放下屠刀,束手就擒?不过的确有典故记载丢刀这样的传闻轶事,文人传书,多少有些夸大,美自然是极美,若让连刀都握不住,怕是小瞧了这些水寇的狠辣心肠,因为美色垂涎三尺倒是更有可能。

    “我信了。”苏檀儿叹了一口气。

    “信什么?”

    “刚才我还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王爷,现在看到王妃,我相信了。”苏檀儿有理有据,而且还是真心实意地说,“也就王爷能娶到王妃这么好看的夫人。”

    李落闷哼一声,理由清奇,偏生叫他无言以对,大甘显赫的定天王竟然输给了谷梁泪,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谷梁泪抿嘴偷笑,带着两人去了偏院,稍晚些再离开这里。临走前谷梁泪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扬了扬白皙的手掌,苏檀儿只当是向他道别,不过李落却知道她的意思,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她是说你看看宁家夫人,还没纳妾呢,就是一记耳光,而你已经纳了两房妾,最少两耳光,先记着,以后再算账。

    风高夜不黑,徐抱石瞅着当空溜圆的月亮长吁短叹,你说平日里不见它这么勤快,今晚有大事,倒是挺着一张大脸直愣愣地横在镜湖上,照的这镜湖数百里的湖面真就跟镜子似的,都能映出岸上的人影,船到湖面上还不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徐家主,船只已经准备妥当了?”李落从暗处走了过来,徐抱石一回头,只看见李落和在他身后的宁泰苏檀儿夫妇,还有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昨夜拦路的背剑女子也在,但是没看见他麾下的三千将士何在。

    “王爷,您来了,已经备妥,就在那里。”徐抱石一指湖岸一个凹进去的渡口,原本是徐家修建用来躲避风浪的存船之地,属于徐家私产,平日里甚少有外人来,停多少船都不易引起别人注意。

    “可还顺利?”

    “回王爷的话,一切顺利,草民传调徐家船只,只是说要借王爷陈兵镜州的机会,水寇不敢轻举妄动,走几趟船,送徐家的货物而已,没有人怀疑,除了我,徐家上下没有第二个知道这些船到底要去哪里。”

    李落点了点头,徐抱石的小心谨慎还出乎他的预料,如此一来,就算事后水寇察觉异常,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甚好,登船吧。”

    徐抱石嘬了一声口哨,从那边跑过来一道身影,没有近前,在三丈外站定,躬身一礼,沉稳应道:“家主。”

第二千三百八十八章 凶厉的杀气

    “起帆,这是出水的船号和每艘船的船工名单,带过去,依纸条上的命令行事,让弟兄们盯紧了,如果有异常,比如找借口不上船的,一律拿下,胆敢反抗者便宜行事,出了事有我。”徐抱石眼中闪过一缕狠色,厉声喝道。那人应了一声,飞快的没入黑暗当中。

    “王爷,至多一刻,船就能出水,您看让将军们准备吧。”

    “他们已经来了。”

    徐抱石一阵狐疑,这会也就看见他们这不到十个人,哪来的三千将士?不过他没敢多问,看着宁泰和苏檀儿笑道:“这次就要靠贤侄和贤侄媳大展身手,助王爷荡平贼寇,徐某人冒失举荐,贤侄你们可别见怪。”

    宁泰的心情有些复杂,论渊源,徐家连宁家的一半都及不上,但是这些年徐家的实力和财力已经超过了宁家,后来者居上,宁家其实有不少人是瞧不起徐家的,当他们是土财主,暴发户,但是今夜看徐抱石调遣船只井然有序,言出令至,宁家未必能做得到。

    “世伯言重了,能为王爷效力是宁家的福分,回来之后我定会向我父秉明此事,还要多谢世伯能给小侄和檀儿这个机会。”宁泰深深一礼,徐抱石虚扶一下,呵呵笑道,“我和你爹多少年的交情了,贤侄这么说就见外了。”

    苏檀儿直勾勾地盯着徐抱石,原本对李落的怀疑在看到他之后就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能叫徐老狐狸这么毕恭毕敬的不会有第二个人。要说心里没有感激那是假的,她出生的山寨就在瀛湖山下,而且还是瀛湖山下位列三甲的大寨子,早就被水寇盯上。早些年阿爸阿妈还能和自己互传消息,但是那个时候就不怎么太平,寨子里的叔伯兄弟和水寇交过手,折损了不少人,宁家还曾出手相助,只是依旧难挡这伙贼寇的锋芒,日子举步维艰,又不能像别的山寨干脆降了水寇,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宁家二公子夫人的娘家。最近一年里,她几乎没有再收到寨子里传回来的消息,更加不知道现今爹娘可还安好,苏檀儿心急如焚,若非宁泰拦着,她早就一个人驾船返回瀛湖山看个究竟。

    “徐世伯,这次多谢你啦。”苏檀儿盈盈一礼,想起以前和徐家姑娘起的龌龊,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得罪过小婉,对不住啦,等我回来去世伯府上好好谢谢你。”

    “哎,贤侄媳什么话,家长里短的,哪来什么对不住对得住,小婉这个小丫头做事鲁莽,瞎胡闹,不过再怎么闹,比起王爷的大事和宁徐两家的交情都不算什么,等回去之后我好好教训她。”

    “教训就不用了,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苏檀儿很纯真地说道。徐抱石连连摇头,只说是自家女儿的错,不怪她。李落听了几句,似笑非笑地看了徐抱石一眼,徐抱石心头一凛,没有再多说,只叫他二人小心些。话说在前头,伏笔也都埋好了,就等他们荡寇回来,到时候自己再厚着脸上门,先不说宁家模棱两可的态度,只要苏檀儿不反对,那这婚事可就成了。今个承这么大的情,苏檀儿单纯,脸皮不够厚,再要当着他徐抱石这张老脸反对,恐怕未必开得了口,到时候就算生闷气,十有**只能自己吞下去。

    他这点算计,瞒得过宁泰,骗得了苏檀儿,但是李落只听几句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方才一笑,意味深长,还是见好就收为上,不管怎么说进了瀛湖山,仰仗苏檀儿的地方可未必就比自己调这些船来的功劳大,万一王爷要替苏檀儿做一回主,那就只能怪小婉命不好,注定和宁家二公子有缘无分。

    上辈子造的孽,非得叫老子在王爷面前丢人现眼。

    时辰到了,徐抱石引着众人往船只那边走去。徐家船工俱已就位,扬帆的扬帆,撑船的撑船,起锚的起锚,有条不紊,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疑问,不知道东家这是要干什么。出水的命令传得很仓促,今个清晨都没动静,午间有了消息,晚上就要下水,平日里哪有这么急。而且更叫他们惊疑不定的是几乎每个人都不在原来的船上,要么换了船长,要么换了船工,将船上的水手悉数打乱。这可是行船大忌,舟行于水,难免遇上风浪,自然是越熟悉的水手和越熟悉的船操控起来最安全,这么做的确不合常理。而且就在刚才,有船工不满东家换人换船,要东家给个说法,说法没有,倒是这些个喧哗的船工不论高低亲疏都被东家的贴身护卫高手扣下,而且眼下这个渡口进得来出不去,处处透着诡异。

    本来说走水送货,货倒是有,而且就在库房里,但是没有一个搬工往船上运货,有心思转得快的人隐约已经猜到今晚出船,十有**不是送货,而是送别的东西。

    到了渡口,徐抱石一指水面上黑压压的二十余艘船只,沉声说道:“王爷请看。”

    李落颔首称赞,这徐抱石确有几分本事。

    “王爷,诸位将军何在?”

    李落微微一笑:“回头。”

    徐抱石一回头,猛地身子一颤,闷哼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更不曾听到半点脚步声,刚才还没有动静的密林边缘处密密麻麻站着千余铁甲将士,面目皆不可见,一手握枪,一手持刀,背上都有弓弩,静寂无声的站在树荫下,没有响声,好似也无呼吸一般,错眼间让人以为那是一幅画,一副百鬼夜行图。

    徐抱石手脚发凉,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饶是见过杀气重的人,什么江洋大盗、绿林匪首,自从当上徐家家主之后也都算打过照面,但是还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单凭身上的凶厉杀气就叫他两腿发软,站立不住,更甚者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第二千三百八十九章 船行水上

    失色的不只是他,宁泰和苏檀儿也一样轻轻发抖,心里一阵狂跳,这哪是兵将,分明是地府来索命的恶鬼!

    李落吐了一口气,这股肃杀之气他自然也能感觉得到,不过这些兵卒从太虚幻境中就跟着他,从上阳村口陪着他一直打到了那座大殿之中和那个女人面前,所以这股肃杀之中并无旁人感受的凶厉和嗜血,他是无碍,只是别的人可就未必能招架得住。船去瀛湖山,水路少说也得好些个时辰,只怕送了他们上山,回来之后徐家的船工就没几个能站着的了,轻则睡上几日,重则阳气受损,身子骨和胆气再弱点,一命呜呼也不无可能。

    “敛息!”李落沉喝一声。那些铁甲骑士纹丝未动,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但是徐抱石轻轻咦了一声,低呼道,“能喘气了!”然后急忙爬了起来,汗颜看着李落,“让王爷见笑了。王爷麾下的精兵强将真是厉害,好重的煞气!”

    宁泰和苏檀儿频频点头,岂止是重,简直就是泰山压顶,如果不是李落命他们掩去气息,都到不了瀛湖山,约莫就得把命交代在半路上。宁泰暗自嘀咕,这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凝练出这么重的杀气,人的名树的影,定天王名震四海,果然名不虚传。

    小小的耽搁,前后不过半刻,李落和谷梁泪,还有红尘宫诸子,护着宁泰和苏檀儿上了一艘船,三千铁甲精骑各自登船。瞧了好半天,他也看不明白这些将士是怎么区分彼此,何为将军,哪个又是兵卒,但是却一点也不乱。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上了和他们同一艘船的铁甲精骑每一个都会看一眼谷梁泪背上的那把血剑,而李落的鸣鸿刀,说真话,可能只有几个精骑将士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而已,好叫他百感交集,鸣鸿低吟,委屈的不行,和血剑相较,它恐怕就只能算寒酸了吧。

    说是看,但是李落和谷梁泪诸人并没有真正看到这些铁甲精骑的眼睛,只是看着他们把脸上带着的那副苍青色面具上那一对窟窿对准谷梁泪,更准确地说是对准了她背上的血剑,仅此而已。

    船一共二十二艘,动静不小,好在是夜里,这镜湖湖面上的船只不多,徐家又家大业大,勉强遮得过去。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月亮溜圆不说,天上连半块云彩都没有,疏星朗月,倒影在湖面上,美自然是极美,就是不是时候。

    徐抱石留在渡口,一面严防走漏消息,另一边还要坐镇徐家,免得让人看出异常。渡口还是有进无出,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码头人多眼杂,而且难保徐家这些下人里没有瀛湖山水寇的奸细,水寇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船行水上,破浪无声。徐家的船只是普通商船,自然不如水师战船,比起琮馥的船,和蜗牛爬没什么两样。以商船的速度当天夜里到不了瀛湖山,今夜出发,差不多要到明日晌午后才能到瀛湖山。这样一来,湖面上明晃晃的二十余艘船就差登门拜帖,告诉水寇我们要打上门来。船会在黎明前停下来,直到第二天天黑之后再向瀛湖山驶去。

    停船的地方叫燕回荡,芦苇高耸如林,有些背着风的能长出两三丈高,船停在里头,降了帆,差不多能藏得严严实实,如果不到近处,几乎很难瞧出破绽。徐家船队就打算在那里停船等天黑,如今水寇肆虐,湖面上零星可见的船只极有可能就是水寇巡山巡水的喽啰,遇上这样的船,只要靠近,一概不得放过!这是徐家长子徐西楼下的命令,登船的前一刻他才从父亲口中得知此行的目的。这次徐抱石下了血本,除了船,还把自己徐家的长子长孙也派出来带船去瀛湖山。不过徐西楼直到登船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上船的是什么人,他父亲要他送这些人去瀛湖山是做什么,但是看着徐抱石凝重的神色和千叮万嘱,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随即打起十二分小心,不敢有丝毫闪失。

    临行前徐抱石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这件事办好了,大甘六大世家之下,必有徐家的一席之地,办不好,回来给爹收尸吧。”

    这话吓了徐西楼一大跳,隐隐猜到后面那艘船上的那人可能是他,如果他去瀛湖山,那就只能是一件事。

    徐西楼对清缴水匪不算怎么在乎,徐家有的是变通的法子,就算水寇肆虐,徐家照样来去自如,就看破财的多寡而已。但是在这种境况之下,却更能显示徐家的手段,就连声望一向胜过徐家的宁家都束手无策,再过几年,怕是镜州再无人不识徐家了。能平则平,平不了寇,再议。所以徐西楼没少暗自取笑父亲成天装出一副悲悯天人的模样,和其他深受其害的镜州商贾痛骂水寇。只是这次不一样,老头子是真打算赌啊,赌对了,徐家平步青云,赌错了,他自尽,怕是也要拿自己儿子来填湖。

    这老家伙,人老心不老。徐西楼暗自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下夜色。月旁有晕,后半夜会起风,乘风破浪,足够到燕回荡。这一趟容不得半点闪失,虽说登船前依稀听到那个年纪似乎还不如自己大的男子和颜悦色地同父亲说尽力而为,如果有什么变故,也与徐家无关。徐西楼淡淡一笑,今夜的动静是不小,但是徐家倘若连着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也就别做平步青云的春秋大梦,老老实实当个土财主也就罢了。

    徐西楼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艘船,缓缓舒了一口气,眼中精芒一闪,随即隐去。

    “少主。”身后靠过来一个精悍稳重的汉子,三十多岁,眉梢脸庞犹如刀刻,手脚孔武有力,太阳穴高鼓,是个内家高手,亦是徐西楼的贴身心腹。

第二千三百九十章 船不吃水

    “剑庸兄,有事?”

    那汉子左右瞧了瞧,船舱中那些铁甲将士一动不动,好像一个个成了雕像,除了偶尔过浪头的时候他们会稍微挪一下身子,别的时候都那么定定的站着,不喝水,不吃饭,更没有谈笑说话。

    汉子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说:“少主,船不吃水。”

    徐西楼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不吃水?怎么可能不吃水!虽说船上没有货物,但是也有百余号活人呐,过万斤的重量,不比送货轻,怎么会不吃水!

    但汉子为人谨慎,他说不吃水,就极有可能真的不吃水。徐西楼连忙趴到船头往下一看,这一看,险些让他魂飞魄散。船当真没吃水!如今船底吃水的深浅分明就是一艘空船的模样,大约比空船重些,但是远远不及百余人合在一起的重量。

    一股寒意沿着后背摸上了头顶,徐西楼肝胆俱裂,他根本不敢想船上那些铁甲悍卒到底是人是鬼,强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让弟兄们长点眼,不看不说不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是。”汉子转身离开。徐西楼僵硬地让自己转过身去,不再看船舱中的铁甲精骑,一摸后背,竟已全都湿透了。

    发现船不吃水的除了这个汉子,还有风狸。她当然没去问李落,而是第一个告诉了谷梁泪。谷梁泪也是一呆,略一沉吟,叮嘱风狸别说出去。风狸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她也没打算大张旗鼓,只是要小姐小心点。他从鹿野那伽回来之后,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小心无大错。

    离天亮还有将近一个时辰,船已经到了燕回荡。等日头升起来之后,徐西楼有心看看船上这些铁甲鬼卒有没有什么异变,岂料这些将士竟然丝毫无惧晨光,脚下也都有影子,着实让他吃惊不已,不过心神倒是安定了许多,昨晚一夜未睡,提心吊胆,这会实在是困顿难耐,叮嘱徐家众人小心戒备,自己回舱小憩片刻。

    李落昨天夜里睡了一会,清晨时分,登上船头望远。昨夜凌晨起了风,将湖面扫得干干净净,瀛湖山就在远处湖心,山峦逶迤不绝,有高有低,最高的那座山峰在天气稍好些的时候,在湖边就能看见,高耸入云。半山腰有祥云倒垂,仙鹤展翅,俯瞰翠山绿湖,本是一处仙家福地,可惜竟让这群水寇污了这里。

    白日里风平浪静,以往繁忙的镜湖平静的近乎萧条,没有渔船,没有商船,只有过往的燕雀掠过水面,偶尔会在芦苇荡落脚,好奇地看着藏身此处二十余艘大船。

    闲来无聊,风狸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根鱼竿,百无聊赖地钓着鱼,上钩之后,又再解下鱼丢进水里。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镜湖里的鱼饿极了,半个时辰的工夫,竟被她先后钓上来六七条大鱼,乐此不疲。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安静的像一处鬼蜮。

    一直到太阳落山,除了在靠岸的一边远远有几条小船掠过湖面,但没有一只敢去到湖心深处,只是小心翼翼地在近岸那侧露个头,然后就赶忙再返回岸上,生怕撞上瀛湖山的水寇。

    夜里,船只驶出燕回荡,一众水手铆足了力气,大船箭一般的飞向瀛湖山。离瀛湖山越近,徐西楼就越紧张,生怕碰上水寇。徐家的船不比大甘水师,多是载物,虽然有点弓弩,对付寻常水贼还行,但是撞上瀛湖山的这伙大贼就不好说了。不过万幸这些水寇也没有多少正经八百的战船,大部分也都是从过往舟商或者村子里劫来的船,稍加改造而已,毕竟还比不上水师战船,单说速度,徐西楼自信徐家的船不会输给他们。

    瀛湖山山脚下的渡口都有水寇的眼线驻守盯梢,凡有船只出入很难逃出他们的耳目,苏檀儿领的是另外一条路,那里不是渡口,而是一处十余丈高的断崖,只有一条水路可以避开礁石来到崖底,极其危险。在那里有一个山洞,通往崖顶,可以悄无声息地攀上瀛湖山。

    但是这条水路很不好走,水下礁石林立,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看着这片断崖,徐家的船工水手望而却步,徐西楼极为不满,着令他们务必要到崖下,只是谁也不敢说能平安将船划进去,就算是天色大亮之时都未必能看清水下礁石所在,此际天色阴暗,单凭微弱的月光,几乎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将船停泊在断崖之下。

    李落倒是没有说什么,这些船工本来就不是琮馥麾下那些乘风破浪犹似儿戏的弄潮儿,以往行船也都走的是前人走过千百遍的水道,如今换一条完全陌生的凶险水道,自然都有些惶恐不安,一旦沉船,而且礁石下必有暗流,十有**会把命留在这里。

    徐西楼颇是决断,命船只一边下锚,一边往断崖下探路,哪怕是损毁半数船只,趟也要把这条路趟出来。船工见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船是徐家私产,少公子都不在惜,他们只得依令行事,好在此行是送人上山,就算毁了半数船只,剩下的也足以将船上的水手船工带回岸上。

    探路的船上只留船工浆手,其余众人皆都移到旁边的船上,依照苏檀儿的指点,缓慢向断崖下靠了过去。入口没有错,接下来的水路才更危险。船上的水手打起十二分小心,船头有数名经验老道的船工侧耳倾听,一旦有水底传来船只与礁石摩擦的声音,即刻调转航向。但是他们忘了一件事,一旦船进礁石区域,水流便不如别处可以控制,涡流丛生,想要调转方向绝非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在一声刺耳沉闷的响声之后,第一艘船触礁,一众水手不敢高声喊叫,拼命挥舞着手臂,示意行船的方向。数息之后,随后一声剧震,船只底仓漏水。

第二千三百九十一章 密道

    徐西楼狠了心,下令船只继续前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而后放下小船,只救人不救船。接连填进去六艘船只之后,离山崖只剩下十丈远近。但是越靠近山崖,水底的乱流就越凶猛,操舟的浆手施出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维持船只停留在水面上,稍有松懈,就会被水下暗流将船掀开,撞到水底暗礁。

    徐西楼脸色发白,心疼徐家的船,更心疼不能将船上的铁甲精骑送到山崖下,如果天亮,所有的工夫就都白费了,而且早前议定,这些船还要趁着夜色返回塘荷小市,至少也要远离瀛湖山,倘若天亮之后再返程,湖面一览无余,定会叫山上的水寇发现,那徐家一番辛苦可就白白葬送了。

    李落尚还镇定自若,这种事急不来,越急越容易出事,如果沉船堵住水道更麻烦,好在暗流将前面六艘沉船都卷开了,水道未堵,只是耗费的时间有些久,再耽搁些时辰,恐怕就来不及让徐家的船离开瀛湖山了。

    第七艘船驶入水道,徐西楼有些焦急,连声呵斥,催促水手尽快探路,只要能到崖下,赏银百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方才落水刚被救起来的经验老到的船工也抢上这艘船,咬紧牙关定要将船靠过去。

    忽地,两名铁甲精骑从旁边的一艘船跃到第七艘船上,之后再无动静,好叫一众船工水手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何用意,难不成是看他们有无出力?徐西楼脸色微微一变,也是同样的心思,莫非是那位不耐烦了,命麾下将士登船监视。

    李落轻轻咦了一声,也颇为不解,不过并未出声阻拦,和声对徐西楼说道:“徐公子,不用管他们,照你的法子就好,小心些。”

    徐西楼答应一声,这个时候也不是分心的时候,抬手猛压,船只缓缓驶入这条已经探明了一多半的水道。船只来到最后一艘船触礁沉船的位置,船上所有的船工浆手都捏了一把汗,方要试水,忽然那两名铁甲精骑动了,手中长枪破空掠出,十丈距离转瞬即至,只听崖下岩壁上传来一声比水打礁石还响的声音,两柄长枪稳稳刺入岩石之中,每支长枪后都连着一根铁索,船随水流轻微摆动,但是铁索竟然一动不动,相隔两尺,宽窄如一,瞬间这船和断崖之间就多了一条铁索桥!

    徐家众人何时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功夫,皆都惊的瞪大了眼睛。徐西楼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十丈之遥,将长枪丢过去兴许有力大之辈勉强能做到,但是还要刺破山崖,先不说长枪锋锐,但是这份臂力就极不寻常,而且瞧着那两名铁甲精骑的模样,似乎也不算出奇。直到此刻,徐西楼才明白老头子敢冒这个险的底气从何而来,如此天兵,说不得真能一举荡平瀛湖山的水寇。

    李落也大吃一惊,虽说猜到这些自太虚幻境带出来的鬼卒定有一身了不得的本领,但是如此惊人的确在他的预料之外。风狸低呼一声,小脸上尽是惊骇神色,这等身手,决计不弱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而且他手下足有好几千之多!

    妈呀,风狸小声叫了一声,偷偷瞄了李落一眼,看来日后得对他好点,多点尊敬,要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徐西楼见状大喜,这样一来崖下那十丈的水路就不用再探,可以从这根铁索桥上过去,一来节省时间,二来还能少花点银子造船。剩下的船只鱼贯而入,虽然也有撞上暗礁的,但是一众船工水手俱都小心翼翼,船体受损,但是鲜有再沉船的。

    两根铁索悬空荡在断崖之下,后船刚靠过来,那些铁甲精骑就有条不紊的跃过船头,来到这艘船上,不等李落下令,只见那些铁甲精骑从甲板上硬生生用手撕下三尺长短的木板,约莫三十余块,握在三十名铁甲精骑手中,接着便见这些铁甲精骑似缓实疾地跳上铁索,犹如杂耍一般向山崖一侧走去。铁索不过一指粗细,这些铁甲精骑如履平地,丝毫没有半分摇晃,让徐家众人吃惊不已。每过数尺,就有一名铁甲精骑放下木板,左右皆用利刃刺破木板,钉在铁索锁扣之中。眨眼间,这两根铁索就成了一座浮桥。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单,最开始稍微慢些,待浮桥铺好之后,三千将士先后不过半个时辰就从船上到了断崖之下。李落登桥之前,向徐西楼以示谢意,到了此刻,徐西楼也猜到了眼前男子是何许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抱拳一礼:“大人小心,草民静候诸位将军凯旋捷报。”

    李落展颜一笑:“有劳了,再会之时,定当答谢徐家今日相助之义,你们回去吧。”

    “恭送将军。”徐西楼沉喝一声。李落跃上浮桥,几个起落,便已隐入断崖之下。就在李落上岸不久,铁索另外一端传来一股大力,扯着铁索最后的两名铁甲精骑飞身跃下,眨眼间便即消失不见。

    湖面再无半点动静,运足目力望去,断崖之下已无人迹。徐西楼身旁护卫高手长吁了一口气,骇然说道:“世上竟有如此彪悍了得的劲旅,公子,这牧天狼果然名不虚传啊。”

    徐西楼感同身受,点头道:“呵,这次这些水寇有难了。起锚,趁着夜色返回塘荷小市,静候佳音。”

    “是。起锚!”男子低喝一声,余下十几艘船只缓缓离开这处险地,消失在水雾夜色当中。

    再说李落一行,苏檀儿在前带路,断崖之下的这条路该是瀛湖山地下水冲出来的一条水道,秋已深,雨水少了,露出河床,勉强可以落脚,若是盛夏雨水多的时候,这里水量充沛,游鱼难走,就连断崖下的入口也会被涨起的湖面所掩盖,也就是冬季和初春时分才能走人。但是的确隐蔽,若非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土家人,定难找到这样一条可以攀上瀛湖山的密道。

第二千三百九十二章 鹘村

    出了密道,眼前就是山林。草木茂盛,老藤盘结,百年老树比比皆是,华盖遮天,一根根都长的极高,争头顶的几丝日光。

    苏檀儿说这里算是瀛湖山的后山,山势险峻陡峭,鲜有人来,除非是找那些长在人迹罕至的奇花异草,平日里连猎户樵夫也不会涉足此地,最近的山寨也在三十里开外,水寇绝对想不到他们会从这里靠岸登山。

    李落仰头看了看倒悬而下,叫人头晕目眩的奇峰怪石,徐抱石早前说过瀛湖山方圆八百里,藏下三十万人不难,如今看来,别说三十万,五十万人隐于大山,也要一顿好找。如果没有人带路,只靠自己这三千将士,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能碰上山上的草寇。

    “苏姑娘,离这里最近,且你以为最为可靠,不会投靠水寇的寨子在何处?”

    此地位处瀛湖山东侧,而大部分山寨村落都在瀛湖山西南山脚,那里地势相对平坦一些,有少许耕田,沿湖聚集了瀛湖山八成的寨子,她所在的苏家寨也在那里。苏家寨是瀛湖山数一数二的大山寨,寨子里有数千人之多,依附苏家寨的小山寨村落就有九个,几个寨子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千人。李落暗自盘算,这么估算下来,只怕徐抱石还说少了,瀛湖山的土家族人定然超过万余了。苏檀儿本想说自家的苏家寨最可靠,不过她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水寇肆虐,寨子里免不了有软骨头,投靠水寇的人,冒然前去,只会将王爷和牧天狼的行踪暴露给山上的贼寇。

    她想了想,指着向南的方向:“王爷,往那个方向,百里外有一个小村子,叫鹘村,只有不到百户人家,我有一个表亲长辈嫁到那个村子了,那里较为偏远,而且山势险峻,我想水寇不会常去那里的。”

    “你的这位长辈可信?”

    “嗯,我表姑早年父母双亡,是我爷爷拉扯她长大的,我小时候还抱过我呢,出嫁的时候也是风风光光,一直念着我爷爷的好,后来爷爷过世,她每年都会来寨子里看我爹娘,我那个表姑父也是忠厚之人,他们不会害我。”

    “好,就去那里!”李落没有怀疑,传令命诸将士向鹘村行进。

    百里山路,走起来也须得花不少时辰。到了天亮后午时,众人才来到苏檀儿所说的鹘村附近。山坡密林下,李落抬手压下一根树枝,静静地打量着山谷中的小小村落。苏檀儿站在他身边微微喘着气,眼睛里竟是骇然和难以置信,原本还以为自己生在瀛湖山,长在瀛湖山,下得了水,上得了山,骑兵是不怎么会,但是进了山就和大鱼入海一般,说不得还要走慢些,照顾王爷和他麾下将士。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他们走的很快,而且游刃有余。到了黎明前夕,自己已经有些气短,而自家相公也被王爷半搀半扶,要不然早就力竭走不动了。最后的这段路,她也累了,但是他没有休息的打算,是王妃带着她走完最后这一程。

    宁泰坐在地上不住的喘粗气,一点也没有宁家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苏檀儿一脸怜惜,伸手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稳了稳心跳,尽量放平了声音道:“王爷,那一家院子里种了菜的人家就是我表姑夫家。”

    李落哦了一声,从山坡俯视而下,院子里的确偶尔有人进出,但是却透过一股阴森和冷清。没有鸡叫,没有狗吠,也没有牛马的牲畜饿了之后的叫声,更没有孩子打闹嬉笑的声音,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宁静,让人心里很不畅快。

    已是正午的时辰,但是没有一家升起炊烟,难道鹘村的人都不吃饭吗?

    “苏姑娘,你可曾去过鹘村?村子里除了你表姑之外,还有别人认得你么?”

    “去倒是去过几次,左右也就是我表姑父家的亲戚见过我,别人应该不认得我,不过可能知道我,毕竟苏家寨在瀛湖山下还算有点名气。”

    “那宁公子可曾来过?”

    “他?没有呀。”苏檀儿一脸茫然,不知道李落想做什么。

    “那你表姑可认得宁公子?”

    “不认得。”苏檀儿扭头看了宁泰一眼,“上次娶亲,刚巧碰上大雨,把出山的路冲毁了,表姑来不了,后来赶过来的时候还哭了呢,说是没亲眼送我出嫁。”

    “若是如此,苏姑娘,宁公子,我便得罪了。”

    两个人愕然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得罪之说因何而来。李落和颜一礼,道:“请苏姑娘带我下山,我想见一见你的这位长辈,事关瀛湖山的事要问问她,若有人问起,苏姑娘便暂且说我是宁公子,有损苏姑娘名节,还请见谅。”

    宁泰倒是没说什么,权宜之计而已,他又不是真要将檀儿怎样。苏檀儿自然也明白,不过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感觉,绝非是要对宁泰不忠,只是心跳显而易见有些快了,俏脸发红,有些羞臊。

    “此刻还不到未时,等天黑白白耗费半日光阴,能早则早。”

    苏檀儿看了宁泰一眼,宁泰微微颔首,示意无碍。苏檀儿心里一慌,有点心虚地说:“好,我带你去。”

    谷梁泪没有出言阻止,山下只是个寻常村子,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旦有变,从这里到山脚之下也不会耗费太长时间。

    李落回头,三千铁甲精骑都隐在诸人身后数丈外的密林之下,林子里草木枝繁叶茂,将他们的身形都遮挡了起来,无声无息,如果不是穿林而过的微风轻轻掀起几片叶子,露出隐身树后的精骑真容,从林子外面看,谁也察觉不到这里竟然藏了这样一支鬼兵。

    铁甲精骑似乎融进了山林,不用眼睛看根本发现不了丝毫异状,但是却知道他们就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一动不动。那种感觉,分外如芒在背,不只是他,场中诸人皆是背心发麻,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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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