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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三百九十三章 苏家寨

    风狸就险恶地想过,他是不是受不了这股子气息,才要让苏檀儿带他下山的。

    “我走之后,你们围住这个村子,许进不许出,如若有人形迹可疑,一律拿下。”李落传令道。

    没有人应声,风过山林,那密林中的树叶分分合合,再看过去的时候,隐在树后的铁甲精骑俱已不见了。苏檀儿脸色一白,大白天的撞鬼了不成。

    两人并肩而行,多走了数里的山路,绕到入村的大路上。所谓大路,也就是比羊肠小道好些,车马过去不易,倒是驮物的马匹骡子能走,与茶马古道有些相似。

    苏檀儿偷看了李落一眼,李落轻轻一笑,眼神坦坦荡荡,暗含鼓励。她心神一定,大方的笑了笑,当他一会假妻子,感觉好像还不错。

    进了村子,家家户户院门紧闭,院子里偶尔有走动声,但是都很压抑,连咳嗽也都小心翼翼,更别说有人说话了,生怕惊到什么。苏檀儿心里一沉,村子里异样压抑的气氛让她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不禁加快了脚步,往表姑家走去。李落神色不变,意料之中,这伙水寇盘踞瀛湖山已有五六年之久,如果那人真的是宋家或是别人派来的,那么定会将瀛湖山大大小小的山寨村落都打听清楚,也许早在他落草之前就已经掌握了瀛湖山许多消息。苏檀儿以为这里山势陡峭,又很偏远,水寇可能不会来鹘村,不过眼下看来,他们或许有几分不在意,但定是已经来过这里的。

    很快两人就到了那家院子前,苏檀儿上前叩门,只听院子里传来开门声,数息之后门又关上了,还有几声含糊不清的低语,苏檀儿轻呼道:“表姑开门,是我,檀儿。”

    片刻寂静,忽地,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开门声和跑步声,院门吱咛一声从里被人拉开,门缝里探出一个妇人的脑袋,看到苏檀儿,露出难以置信和惊喜交加的神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急忙忙地扯了进来。苏檀儿只来得及回头看了李落一眼,便被妇人拉进了院子,他跟了进去,随手掩上院门。

    屋檐下还有一个老实木讷的中年男子,背微微有些驼,面色黝黑,显是常见日头,身子骨倒是壮实,不过眉宇间尽是愁容,似乎天塌了下来,将这汉子的腰压弯了。

    等李落掩上院门,妇人的脸色才放缓了几分,不过却没松手,一脸焦急地问:“檀儿,你怎么来了!?”

    “表姑,姑父,你们这是怎么了?村子里怎么这么冷清?”

    “哎,还能因为啥,还不是那些该千刀万剐的山大王,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谁还敢在出门,哎。”妇人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拉着苏檀儿往里屋走,这才记起还有一个人跟着一起进来,问道,“他是谁?”

    苏檀儿脸一红,张口刚想说他是自己的相公,但是话到了嘴边,不知何故竟有几分羞涩,倒是李落坦然回道:“姑姑,姑父,小侄宁泰。”

    “啊,是檀儿相公呀。”妇人难得高兴了几分,丢下苏檀儿,拉起李落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起来,早前檀儿出嫁,结果山路被毁,就不曾见过新姑爷,没想到今天见着了,当然要看个仔细。苏檀儿羞红了脸,只差把脸埋进怀里。妇人倒是有些嘀咕,这都成亲好几年了,怎么还这么害臊,平日里她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妇人拉着苏檀儿和李落进了里屋,中年汉子没进去,只和李落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蹲在屋檐下打着旱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表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檀儿急切地问道。这一问不要紧,妇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总归是那些刀悬梁上,提心吊胆的日子,万幸这里偏僻,路不好走,一众水寇山贼也懒得来,只是年中时来过一股贼人,搜刮一番,打伤了好几个乡民,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倒是有好些个月没有再来,兴许是觉得这里没几分油水可捞。

    说完之后,妇人便问苏檀儿他们是怎么来的。苏檀儿没有隐瞒,告诉她从瀛湖山东侧绝地偷偷靠岸过来,隐去同行有大甘奇兵,只说和李落乘船回来,还不曾回去苏家寨。妇人听完之后脸色微变,苏檀儿不曾在意,李落却瞧得真切,心中一沉,怕是苏家寨有不好的事发生。

    “表姑,你见过我阿爸了吗?他们怎么样?这一年我都没有收到书信,不知道阿爸阿妈是不是平安无事。”

    妇人犹犹豫豫,眼神躲闪,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苏檀儿心里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提高了声音,颤声追问:“表姑,我阿爸阿妈是不是出事了?你快说啊!”

    妇人一下子哭了,苏檀儿更慌,不停地追问。这时,门外的中年汉子沉闷说道:“孩他娘,说吧,迟早都会知道。”

    苏檀儿浑身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失,手心全是汗,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也许阿爸阿妈被水寇抓了,哪怕是严刑拷打,只要能活着就好……

    “檀儿,阿哥死了,被那些坏人害死了!”妇人哭着说道。苏檀儿眼前一黑,整个人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若非李落扶着的话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了。

    李落缓缓渡出冰心诀内力,压制在她体内犹如野马失缰的内息,叫她不至于失心错乱。脸上清冷平静,似无悲意,但是亲近的人如果在这里,定能分辨出他已经动了真怒。

    定天王一怒,浮尸千里,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江湖上早已有了这个传说。

    “这不可能……”苏檀儿呢喃自语,双目失神,她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真到亲耳听见的时候才知道,想和确信完完全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受,那股窒息、绝望,甚至于死都比它要好受许多。

    中年汉子猛地丢下烟袋,大踏步走了进来。

第二千三百九十四章 投降的人

    冲着妇人大声呵斥:“别哭了,檀儿回都回来了,哭有什么用!”说完看着苏檀儿和李落,“你们说说怎么办?不能让阿哥白死,姑父是个粗人,啥都不懂,但阿哥的恩义我记着呢,要是报仇,我跟你们去,大不了把这条命赔上!”

    “你小点声。”妇人连忙劝阻道。

    “小什么声!贼人要是来,我就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中年汉子气急怒吼。

    妇人上前连拖带拽地把他按到凳子上,手忙脚乱地关好门,惨白着脸说:“你嚷什么嚷,还嫌嗓门不够大,招不来那些瘟神吗!官兵都拿这些山大王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死了不要紧,真把坏人招来,伤了檀儿,我看你怎么给阿哥交代!”

    中年汉子不吭声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妇人见状,丢下他赶紧跑到苏檀儿身边,又是拍,又是揉,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

    苏檀儿猛地站起身,抓着李落的衣襟连连摇晃,哭喊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人都死了,你为什么才来!阿爸死了,阿爸死了,都是你们害死他的!”说着说着,她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趴在李落怀里痛哭不止。她只是想找个人依靠,李落没有丝毫恼意,只是心疼,轻轻揽着苏檀儿的肩头,没有说话,让她把心里的悲痛发泄出来。

    过了许久,苏檀儿才慢慢止住哭声,从他怀中离开,泪水打湿了半个衣襟,动了动嘴唇,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低缓地抽泣着。

    李落将苏檀儿送到妇人怀里,看着中年汉子沉声问道:“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三个月前。”中年汉子狠狠揪了一把头发,“阿哥为人豪爽,最看不惯就是仗势欺人的贼人,山上那些草寇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都做得出来,还把手伸到了苏家寨,阿哥肯定不能答应,前些年召集附近的山寨村子一起对抗山贼水寇,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就在三个月前,村里有人回来,说阿哥被人害了。”说完之后,这堂堂七尺汉子也忍不住落了泪,还有不敢直视苏檀儿的愧色,似乎还有几分对他的憎恶。李落不明所以,略微思索便也明白过来。水寇逞凶,这大小几十个山寨村子必定有人投降,山贼首领并非是只知道嗜杀的凶人,心思缜密,自然知晓竭泽而渔的坏处,所以那些归降的山寨村落会留一命。不过谁都降得,就苏家寨降不得,降了,日后嫁了镜州世家公子的女儿就抬不起头,更甚者还会给檀儿和宁家带来麻烦,可以死,却不能降,这就是中年汉子憎恶他这个假扮宁泰的缘由。

    “三个月前。”李落略一沉吟,不着痕迹地看了失魂落魄的苏檀儿一眼,问道,“檀儿父亲身故,她的母亲还在吗?”

    “阿嫂?”中年汉子看了妇人一眼,想了想,说道,“倒是没听说阿嫂出什么事,应该还在苏家寨吧。”

    苏檀儿一怔,父亲不在了,家慈如果尚在人间,那一定要把阿妈救出来。李落眉头一皱,中年男子话中有音,一个寨子的寨主惨死,为何他妻子还能留在山寨?难道这些水寇良心发现,网开一面?这倒是有些意外,或者是有别的变故。

    “苏家寨如今是什么人主事?”

    “是苏安。”中年汉子嘴角抽动了一下,闷声说道。

    “二叔?”苏檀儿一怔,记忆中阿爸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二叔,说他好吃懒做,不思进取,骂过他很多次,怎么会是他掌管整个山寨?

    “檀儿父亲宁死不降,苏家寨被贼寇攻破,苏寨主遇难,这些贼寇并没有将苏家寨赶尽杀绝,转而扶持苏安,也就是檀儿的二叔执掌苏家寨,借助苏家寨的名望安抚瀛湖山下的其他村落山寨,另外一面也可以通过苏家寨来换取他们的日常必须品,比如说宁家的草药,是这样吗?”

    中年汉子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前边是他说的这样,后边的就不知道了。

    “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三个月前,出去送药的阿吉和阿虎说的。”

    “送药?送什么药?”

    “草药。山上有不少上年份的草药,乡亲们平时会攒下来一些,晒干后挑日子一起出山卖了换钱。恶贼没来的时候,鹘村都是把草药送去苏家寨,阿哥给的价格最公道,他会把草药收了,再用船送到山外。”

    李落明白过来,苏家寨收的草药十有**都送到了宁家,彼此本来就有生意往来,再加上宁泰和苏檀儿结为夫妇,关系就走得更近了,谁都可以降水寇,但苏檀儿的父亲顾虑就要更多,若是当真降了水寇,恐怕这些水寇也不会轻易相信。

    “也就是说三个月前你们听闻苏寨主遇害,但这三个月里,苏家寨和别的山寨村落境况如何,你们不得而知?”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不知道李落想问什么。

    “苏寨主遇难,尸体可曾亲眼看到?”

    苏檀儿猛地一震,急迫地看着表姑夫妇二人。中年男子张了张口,茫然不解地说:“没有,上次出去的人是阿吉和阿虎,我没出去,阿哥被害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苏檀儿紧张地抓着李落的手问:“王……是不是我阿爸有可能还没死?”

    “暂未可知,苏家寨境况不明,眼见为实才行。”

    “你是说……”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知道那些贼寇盘踞在什么地方吗?”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原来咱们只听说他们这伙人在七焰山,现在就不知道了。”

    李落眉头皱了起来,他们所知不多,对平寇用处不大,若想有的放矢,还须得另找知晓水寇消息的人。就在这时,他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现在你们送药去苏家寨,是否有什么不妥?”

    苏檀儿一震,吃惊地看着李落。

第二千三百九十五章 水寇耳目

    他莫非是想去苏家寨?苏家寨可不比鹘村,那里一定会有水寇的耳目,而且如果当真如他所料,二叔苏安已经投降了水寇的话,只要自己一露面,水寇十有**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中年汉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李落,问道:“姑爷,你想干什么?”

    李落也不隐瞒,直言回道:“我想去苏家寨。”

    妇人和中年汉子齐齐惊呼一声,妇人神色慌乱,急忙劝阻,现在的苏家寨就是龙潭虎穴,等着他和苏檀儿自投罗网,去了就回不来。中年汉子倒是不曾劝阻,刚才虽然慷慨激昂,但是真到要去的时候,这心里着实有些打鼓。

    苏家寨在瀛湖山山脚诸多山寨中地位特殊,再加上和镜州宁家的关系,寨子里定有水寇埋下的暗桩,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山上的贼寇。苏檀儿很想去,她想知道阿爸是不是真的被水寇杀害,还有阿妈生死未卜,总要亲眼见过才能安心。

    妇人不停的劝阻两人不能冒险,还叫苏檀儿赶紧从水路离开瀛湖山,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无论如何也不想他们去苏家寨妄自丢了命。在妇人的劝阻声中,李落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她的确是怕苏檀儿鲁莽行事,白白送了性命,而另外一面他们如果要去苏家寨,定要让中年汉子引路,如此一来,一旦苏檀儿的行踪被水寇知晓,她或许能因为特别的身份留下一命,但是中年汉子必死无疑。人,总有私心,这也无可厚非。

    许是妇人的喋喋不休惹恼了中年汉子,他呵斥一声:“好了,别说了,听檀儿和姑爷怎么说。”

    李落略作沉吟,道:“姑丈只需送我们进苏家寨便好,其余的事不用插手,到了苏家寨之后我和檀儿会先找到她的母亲,之后再看是走是留。”说完之后他微微一顿,坦然回道,“实则我们也可以避开水寇耳目,潜行返回苏家寨,不过我想亲眼看一看瀛湖山下的水寇到底成了怎样的气候。”

    中年汉子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姑爷,你说实话,是不是打算报仇雪恨?”

    李落和颜一笑:“那是官府的事,我和檀儿最紧要的是救她母亲出来,别的事,容后再说。”

    中年汉子哦了一声,虽说有点遗憾,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中年汉子早就下定了决心,别说是假借送药之名,让他们混进苏家寨,哪怕要与这些水寇拼死一搏也没什么不可以。妇人见几人心意已决,劝阻无用,好在只是送他们进去苏家寨,进去之后李落便让中年汉子自行回去,不必等他们,这样一来凶险就小了许多,也就应允下来,只是脸上的忧色不曾少,反而更浓了。

    中年汉子出屋去到各户人家,言明自己要去送一趟草药,有愿意去的就一起去,不愿去的也可将草药交给他,一并挑出山卖了换钱。村子里守望相助,皆是如此。

    有不少人都劝他不要去外头,山外兵荒马乱,贼寇横行,别药没送出去,人再出点什么好歹。中年汉子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打定主意要去山外,顺带打听消息。

    村长点了两名身强力壮的汉子随他一起上路,好有个照应,把这些草药卖了,换些各家的用度。山里清贫,草药不值钱,别的诸如盐巴反倒紧缺,水寇封山,好些人家都已经没了盐,少米少油,会不会被水寇残杀不一定,但是再不出山,他们就得先闷死在这山谷之中。

    中年汉子和两个青壮乡民挨家挨户收拾草药,大略有个数,到时候回来还得把带回来的东西再按斤两分给各家各户。李落和苏檀儿站在屋檐下,两个人谁也没有出声,好一阵子沉默。妇人生了火,早前谷中村落没有炊烟,便是怕给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贼寇看见,惹来祸事。但眼下他们要出山,路上怎么也得带些干粮,生火做饭,竟也成了逼不得已。

    “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苏檀儿低声歉疚说道。李落看着她,数息之后拉过来一条凳子,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长凳的另一端,“若是劝你留一丝希望,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如果到时候再失望,只怕你会更难过。”

    “嗯,我知道阿爸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我不嫁到宁家,他也不会和这些贼寇屈服投降的,我只盼着阿妈还好。”苏檀儿抱着膝盖,低着头呢喃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爸也还在,哪怕是受些苦,都好的。”

    李落和声应道:“我父母尚都健在,所以我很难体会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伤,方才你哭的时候,我自己便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双亲不在我会如何。”

    李落的话让苏檀儿生出兴趣,呆呆地看着他,问道:“你会伤心?难过?还是……”

    李落萧索一笑:“在我想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悲伤和难过,只怕真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会忘了流泪的滋味。”

    “啊!?”苏檀儿低呼一声,愣愣地看着他。李落展颜一笑,道:“苏姑娘,如果你母亲尚在,我一定会救她出来。”说完转身去了屋里,留下她在屋檐下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乡民不比麾下将士,收拾完备足足花了大半天的工夫,等把草药收拢一处,用竹篓莎草捆扎停当,天已经黑了,启程只能等明天一早。李落并无异议,当天夜里,和苏檀儿悄然出村,和谷梁泪几人见了面。

    宁泰一脸担忧,苏檀儿神色黯然,只说自己无碍,不过阿爸可能已经被水寇杀害了。宁泰听罢,愣了半晌,细声劝慰,宁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定要水寇血债血偿。

    谷梁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檀儿两人,低声问道:“你要去苏家寨?”

    “嗯,这是最快的法子,这个村子避世已久,不知道水寇的动向,偶尔得知的消息还都是在数月之前,用处不大。

第二千三百九十六章 不要节外生枝

    如果搜山,耗费的时日更久,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一旦这些水寇在瀛湖山与我们游击,恐怕数月之内也未必能将他们尽歼。”

    谷梁泪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做?”

    “你留下来,我将麾下铁甲精骑交给你,让甘琦和风狸随我走一趟,和苏姑娘去苏家寨,宁公子留在这里,必要是指点将士们的藏身之地。”说完之后,李落有些不放心,接道,“这些兵卒是我自极北带出来的,来历神秘,你要当心,我怕他们会不服你。”

    谷梁泪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悍卒身上迸发出的逼人杀气时不时就让人如坠冰窖,倒是很能磨练杀性,不过夜里总被噩梦惊醒也不好。李落去到铁甲精骑面前叮嘱几句,没有一人应声,但是他心里倒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们应该已经听进去了,他不在的时候,会听从谷梁泪的命令。

    此番荡寇,李落刻意没有带麾下诸将上山,谷梁泪大约猜到些,他是故意要让她染指沙场厮杀,乃至调兵谴将,日后如果他不在,至少她能护住红尘宫和弃名楼。

    清晨时分,出了村口,李落和苏檀儿才现身,吓了同行鹘村的两名青壮一跳,中年汉子连忙解释了一番,两人俱无不满,这些年鹘村因为中年汉子夫妇二人得了苏家寨不少照顾,都感念苏檀儿父亲苏平的恩情,送她回苏家寨更无二话,而且中年汉子也说了只送到苏家寨就好,剩下的事与他们无关。举手之劳,能做该做,倒是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位传言中的宁家公子,清秀有余,武勇不足,好像不怎么配苏家寨的明珠吧,不过兴许人家檀儿姑娘就喜欢这样的呢,没瞧见她一看他就会害羞脸红么。

    李落也挑了一副担子,中年汉子和两个乡民只当是宁家公子,不该干这种粗活,随意劝说,但也没太在意。但是苏檀儿当真吓了一跳,让大甘定天王挑担,他虽不在意,但是这心里怎么也不踏实。

    四人各有遮掩,一行七人出山往苏家寨而去。鹘村离苏家寨路途不近,脚程快也须得三天三夜。前半程路上还算平稳,多少也是因为鹘村地处偏僻的缘故,没有巡山的水寇。

    到了后半程,路上沿途偶尔可见村落,和现如今鹘村大同小异,皆是了无生气的模样,听得一两声鸡鸣狗吠都属难得,不过好歹路上有了人迹,但都是行色匆匆,瞥一眼鹘村众人,加快脚步走远,没有人上前打声招呼。

    中年汉子很是感慨,向李落说起,以前走这条山路,如果路上遇到人,不管认不认得多会上前攀谈几句,打听些别处的新鲜事,问他们要不要喝口水歇歇脚再走,有心善热情的人家还会留他们吃饭,当然他们也会留些不多的钱财,若是身上没有,那就等回来的时候,再将用草药换的油盐等财物送给他们一些,有来有往。哪像现在,远远看到人,莫说上前攀谈,多看一眼就觉心惊肉跳,但凡路上走的,都像山上的贼寇。

    再往前走,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已有三个村落化为灰烬,只剩下烧的发黑的木桩篱笆,若是这样也就算了,最让几人震惊的是就在山路交汇的十字路口,竟然立着数根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一具尸体,衣衫褴褛,伤痕处处,而这些人早已死去多时,从旁过时传来一阵阵恶臭味道,闻之欲吐,倒是让那些乌鸦老鸹大快朵颐,绕在木桩四周盘旋飞舞,一个个吃的满嘴油水,连毛色都亮了几分。偶尔落下,也会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冷漠地打量着从路上过的行人,一点也不怕人,只等着这些人再倒在地上,叫它们换些新鲜的食物饱餐一顿。

    中年汉子脸色惨白,两个鹘村的青壮也吓得两脚发软。苏檀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俏脸已无颜色,不过更多是愤怒的战栗。

    好容易熬过这一段路,忽地,一声轻微的呻吟从一根木桩上绑着的尸体身上传了出来。声音很小,却似惊雷一般在众人耳旁响起。苏檀儿蓦地抬头,死死盯着木桩上的那人。一阵微风吹过,拂开那人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庞,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苏檀儿美目怒睁,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扔下肩上的担子,把这个还留有一口气的孩子救下来。就在这时,李落探手一抓,稳稳压住她的肩头,轻轻摇头,脸色如常,乔装之后不见喜怒,好似没有听到那声垂死的呻吟一般。

    “他还没死……”

    “赶路吧。”

    “你……我……”苏檀儿脸色涨红,实在不忍他再受苦,亦对李落的冷血无情极为不忿。他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想救你娘,就不要节外生枝。”

    苏檀儿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是不是像他这般居于庙堂之高的人向来都不把人命当成人命。李落缓步往前,风狸走到苏檀儿身边,低声说道,“这人救不活了,就算把他放下来也活不过今天,你看见左边那个山头了吗?”

    苏檀儿闻声张望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里有水寇埋伏下的眼线,现在就盯着我们呢,如果我们现在救他,不出半个时辰,定会有水寇拦路,到时候宁夫人打算怎么办?杀过去?你会给苏家寨带来灭顶之灾。”

    苏檀儿怔怔无语,胸口一阵起伏,良久之后才移步跟上李落和踉踉跄跄走远的中年汉子,只是在抬脚的一刹那,一股钻心的疼和另一声细如游丝的呻吟又再袭来。她闭上眼睛,想不去听,怎料反倒听的更真切,也许阿爸,还有苏家寨的族人,就被那些水寇钉在柱上,风吹日晒,受尽酷刑而死。

    再走了几个时辰,日头已经渐渐靠在了山上。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大声谈笑,夹杂着污言秽语。

第二千三百九十七章 下山卖草药

    在寂静的山中显得格外刺耳。

    中年汉子停下脚步,脸色发青的看着李落和苏檀儿,不消说,前头敢这样纵情放肆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山上下来的水寇。

    “姑爷,檀儿,怎么办?绕过去?”

    李落微微扬眉,极快说道:“来不及了,你们不要说话,我来周旋,莫要露出破绽。”话音刚落,就听道旁一株大树上传来一声口哨声,一个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弟兄们,有招子。”

    一阵哗然,还有一阵杂乱无章地奔跑声,转眼之间,一群手持利刃的草寇一拥而上,口中呼喝连连,看样子声势骇人,不过都只是些乌合之众,虽有三十余众,但是对李落几人够不上威胁。不过鹘村三人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腿都软了,只想丢下扁担往回跑,却被风狸堵在了后头,就是这一耽搁的工夫,这些贼寇就涌上前来,将七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个袒胸露背的壮汉,一口黄牙,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泥水,肮脏不堪,斜着眼打量着吓破了胆的几人,冷笑连连。一把厚背鬼头刀就扛在肩上,倒是有几分山大王的模样。

    一个黑脸草寇叫嚣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敬畏害怕的模样,轻声说道:“我们是杨山涧的,下山卖草药。”

    “杨山涧?娘的,怎么没听过。”黑脸草寇一脸狐疑,一双贼眼上下乱窜,里里外外地打量了好几遍。那眼神让苏檀儿好一阵恶心,若非几人都已乔装,三女此刻都是貌不惊人的寻常乡民装扮,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杨山涧确有这么个村子,比鹘村还要小,散落着几十户人家,以前和鹘村有过来往。水寇横行之后,这个村子就躲进了大山更深处,一年也不会出来一次,被水寇碰上的机会很小。李落没说鹘村,是怕给鹘村惹上麻烦,也没有胡乱编造一个名字,这些水寇盘踞瀛湖山不是一年两年,万一真叫他们知道,露出马脚,到时候功亏一篑。

    果然,一个身形消瘦,面目呆板的男子凑到领头的大汉耳边说了几句,李落功聚双耳,听到那人在说的确有这么个村子。大汉咧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众人一眼,喝道:“搜!”

    一众贼寇恶狼般一拥而上,跑的最快那个还扬起一脚踢向李落,甘琦眼中一寒,差点忍不住出手,却见李落似是慌张,将担子一横,挡下贼寇一脚,借势倒在地上,草药散落了一地。众贼寇凶神恶煞般将捆好的草药全都挑开,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不过倒是对李落几人没有在意,几个面黄肌瘦的山野刁民,不值得他们动手。

    担子里装的都是草药,没有别的异物,更无甚油水,贼寇骂骂咧咧,还冲着李落吐了几口口水,气得苏檀儿险些炸了肺,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一抬头让他们瞧见自己眼里的杀气。

    黑脸贼寇走到李落身前,阴恻恻地怪叫道:“把身上值钱的玩意给大爷掏出来,省得爷一会还要摸尸。”

    李落很顺从地将怀里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何来什么值钱之物,都是临行前带在身上的几张干粮而已,低声说道:“我们最值钱的就是这些草药,没有别的。”

    其余几人也都照着他的样子掏出怀中之物,拿出来的莫不都是干粮和水壶,再无他物。黑脸贼寇大恼,身旁有几个草寇哄笑:“乌鸦,快找找看有没有能起死回生的灵药,下次挨刀子嚼上一口,好得快。”

    黑脸贼寇气急败坏,不过眼前情形见过不止一次,这些出山卖草药的大都穷得叮当响,身上除了几张大饼就没什么油水可刮。耳旁哄笑声愈加放肆,黑脸贼寇啐了一口,抬脚将李落手中大饼踢飞了出去,骂骂咧咧地抽出刀比划起来。苏檀儿心中一紧,中年汉子更是提起了心,大不了和这些贼寇拼了。

    这时,那个领头的大汉叫了一声:“乌鸦,你他娘的跟几个土包子厉害什么,丢人现眼,三当家说了,叫我们不能竭……娘的,记不住了,就是少杀人,把他们杀光了,你去山上采药嘛,省点力气,等着下次官兵来攻山的时候多弄几颗人头,没准三当家一高兴,还能赏你一个娘们。”

    众贼哄笑,黑脸贼寇骂了几声晦气,也就没再找几人的麻烦。李落心中一动,这些贼寇虽说目不识丁,不过这当家的几个匪首颇有几分见识,看样子是打算长期据守瀛湖山。

    大汉上前几步,故作姿态地拍了拍李落肩头,大声说道:“只要安分守己,咱们就是自家人,好好采药,咱们不会亏待你们,这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以前官府和他们的爪牙奸商狼狈为奸,打压药价,你们辛辛苦苦采药才能换几个钱!现在不同了,有我们给你们做主,他们就不敢骗你们,这瀛湖山满山都是宝贝,何愁不能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你们要是不安分,小心大爷的鬼头刀不长眼睛!”

    李落赶紧答应一声,见他老实,大汉也懒得理会,这里是瀛湖山,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怕有什么幺蛾子,招呼一声,耀武扬威地扬长而去。

    等一众贼寇走后,李落蹲下将地上的草药捡了起来,中年汉子帮忙,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这些草药尽数归拢好。日头已经落山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中年汉子看着李落,压低声音问道:“姑爷,还往前走吗?”

    两名青壮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这次逃过一劫,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苏家寨快到了。”李落看了鹘村三人一眼,直言道,“如果你们就此回转,我怕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全。”

    三人脸色皆是一僵,往前走会遇上水寇,但是往回走也有可能遇上贼人,旁的不说,就是路口那些木桩和木桩上的死尸,就让他们没有胆子再走一回。

第二千三百九十八章 无心解围

    “到了苏家寨,或许会更安全些,不过你们若是不愿去,剩下的路我们就自己走。”

    中年汉子脸色数变,让他这么半途而废,心里着实放不下,这万一苏檀儿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恶贼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檀儿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不用猜都能想得到。

    中年汉子看着同村两人,想了想:“我要送他们去苏家寨,你们自己拿主意,想走的话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其中一个青壮汉子说道:“长根叔,我跟你们去。”另一个见状自然也要跟着,让他一个回去,先不说路上提心吊胆,回去村子里非得被乡亲们骂死不可。

    七人又再上路,他们三人倒是无碍,不觉得疲惫,但是苏檀儿几人可是吃不消走这么远的路,寻一处落脚的地方,歇一歇再走。

    就这样又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忽然李落眉头一皱,轻轻咦了一声。甘琦低喝:“前面有人。”

    苏檀儿吃了一惊,难道又是山贼?几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心惊肉跳的四下张望。李落微微沉吟,平静说道:“过去看看,如果是山贼,随机应变,应该会受些欺辱,不至于丧命。”

    往前百丈外,道旁有一座低矮的屋子,有点像一座小庙,又有点像谁家的祠堂,门口被烟火熏得一片漆黑,流着烟油,像不知道是什么野兽或是人身上流出来的血凝在上头,年深日久,成了眼下看到的模样。

    屋子不大,旁边也没有遮拦,就这么孤零零的立在路边的荒地上。后面不远处就是一片犹如鳞片一样一层一层叠起来的细密林子,从下而上,堆叠数百丈高。树木不是大甘别处常见的林木,好像是瀛湖山的特产,形似翠竹,却是木本,树身极高,笔直挺立,叶子形似松针,不过没有松针那么致密,从远处看倒是有些像一把把团扇,夜风吹过,绿树带着叶扇扭动起腰身来,极像那些教坊里的姑娘翩翩起舞。

    屋前有人,而且还不少,粗略望去就有五六十之多,点着篝火,歪歪扭扭地散坐在地上。

    其中有半数看着眼熟,才刚见过不久,正是一个时辰前遇上的那群贼寇。中年汉子变了脸,没曾想又遇上这群瘟神。贼寇也发现了他们,有几张陌生的面孔拖着刀走了过来,眼中凶芒毕露,这是打算杀人了。李落暗暗皱眉,莫非就要在这里暴露行踪,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苏檀儿带路,悄悄返回苏家寨。

    就在这时,一个贼寇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叫道:“几个卖药的,刚在前边搜过,老实人。”巧了,正是方才对李落几人百般羞辱的黑脸水寇,没想到竟然是他无心解围。几名强盗贼寇瞬间就没了兴趣,既然已经搜过了,那也就是说没油水的意思,索然无味地嘟囔几句,又回去瘫倒在地上,喝着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酒,胡言乱语,秽语连天。

    黑脸贼寇起身冲李落招了招手,叫道:“你们几个过来。”

    中年汉子心头一冷,不知道那人叫他们过去意欲何为,想走,又怕惹得这伙贼寇动怒,这些人杀人如麻,手底下多添几道冤魂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杀鸡屠狗而已。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落已经抬脚走了过去,木讷寡言,一副不善言辞,对这些贼寇颇为惧怕的模样。

    黑脸贼寇脸上倒是不见异色,大刺刺地道:“这腿脚真够慢的,怎么着,要趁夜上路?”

    担子还在肩上,李落看着黑脸贼寇,琢磨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本来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走。”

    “别找了,就在这吧。”

    旁边有个邋遢的强盗怪声怪气地叫道:“乌鸦,怎么着,他是你儿子还是你姘头的儿子,这么护着他?”

    “屁!”黑脸贼寇骂了一声,“三爷说了,以后咱们可就是瀛湖山的太守爷,这瀛湖山上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包括他们,不能随便见人就杀,你他娘的把人都杀光,以后想找乐子都找不着,目光短浅,竭……解决不了问题!”

    黑脸贼寇搬出三爷的名号,显然镇住了说话的那名强盗,讪笑一声不说话了。这个三爷应该就是刚才他们说的贼寇三当家,似有几分城府,不是只知杀戮的莽夫。

    李落放下草药,在最靠边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干粮,正准备吃,手微微一顿,礼让一般将饼双手呈上,问一旁的贼寇吃不吃。贼寇哄笑,一阵杂乱的辱骂,还有几脚侧踢,倒是没那个上前寻他的晦气,这样的干粮,那是喂猪的,人怎么能吃?不过看在他老实懂事的面子上,就先放过他一马。

    李落不以为意,轻轻拂去干粮上的灰尘,就着清水慢慢吃了下去。他吃东西的时候样子很认真,不敷衍,也没觉得口中的干粮难吃,若是不好嚼,那就吃慢些,若是入口即化,那就吃得快些,不管怎么说都比愁眉苦脸的风狸要从容许多。苏檀儿有些佩服,说心里话,这些干粮很难下咽,也就他和中年汉子几人吃的津津有味。

    忽地,头顶有风,那黑脸贼寇抛来一物,李落伸手接住,几人一看,原来是一块带着些许碎肉的骨头。黑脸贼寇颐指气使地挥挥手:“爷赏你的。”

    风狸和苏檀儿气得脸都黑了,这是喂狗,不是分肉。李落道了一声谢,环视众人,风狸是肯定不会吃的,她的嘴一向很刁,甘琦?只要开口,她说不定会先掐死自己,当初冷冰堵着红尘宫的事她可还视为奇耻大辱呐。苏檀儿更不可能,她这会一门心思杀光身边这些水寇,还是不要添油加醋的好。难道只能自己吃?但是这上头不知道沾了多少口水,一想便叫人恶心反胃。

    就在他踌躇之际,忽然听得一声咽口水的声音,扭头一看,是和他们一起来的鹘村青壮汉子。

第二千三百九十九章 想要救她

    正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骨头。李落没有迟疑,将骨头塞到他手里,温声说道:“吃吧。”

    大成脸微微一红,难为情地看着身边众人,只是饿极了,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尝过肉味。风狸暗自好笑,大成难为情,恐怕他还暗自庆幸呢,万一是他吃了贼寇的口水,回头在二小姐耳朵边吹吹风,保管好些天不理他。

    黑脸贼寇在口若悬河地吹嘘自己行走江湖的风光事,身边围了几人,有人恭维,有人嘲讽,有人冷笑,众生鬼相,应有尽有。李落冷眼旁观,眼前这些贼寇虽然混在一起,但是从彼此举止能分辨出他们并非是一个人的手下,应该是不同的山头。

    镜湖八仙,名字很气派,如今只知道一个翻江龙刁胜一,还有黑脸贼寇口中所说的三当家,其余六人徐抱石只知道四个,二匪首开山虎,徐抱石只知此人姓杨,不知全名叫什么,也许这杨姓也是随口一说而已。五匪首穿林燕韩当,有名有姓,是个飞贼,偶尔也做做偷香窃玉的勾当,衙门里的通缉犯,实在是个下三滥的人物。六匪首浪头子张三,原本就是镜湖的水贼,被刁胜一收复之后听命于他。七匪首血手搜魂商函,是岤阳州一家正道门派的弟子,心术不正,觊觎师娘美色,趁师父出门办事,用强玷污师娘,后来又怕事情暴露,先下手将师娘扼死,随后下毒将同门师兄弟悉数毒死,卷着门中财物逃之夭夭。后来凭借从师门偷出来的财宝,在江湖上敛了一批人手,烧杀劫掠,淫辱强抢,无恶不作,自号小叫天王。等到他师父找上门来想要清理门户的时候,商函已经羽翼渐丰,数度交手,不但没能清理门户,反而被他打成重伤,回去岤阳州不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就在商函以为无人能治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激怒了初阳门秦雨涵,她借初阳门的声望,号召聚集初阳州和岤阳州的白道武林高手,围剿追杀商函。商函贼心不死,色心又来,秦雨涵的容貌在初阳州江湖道上人人皆知,他还当能顺手牵羊,结果差点被秦雨涵的长鞭抽去了三魂六魄,所谓小叫天王毕竟不是当年的叫天王,即便是叫天王如今也已经烟消云散,区区小叫天王更加难成气候。走投无路之下,商函就投靠了镜湖水寇,秦雨涵就算身手再好,隔了镜湖,她也只能望而兴叹。

    徐抱石和杨姓匪首打过几次交道,买路的钱就是他亲手交给此人。别的几个匪首也都打过照面,但是排行第三,第四和第八的三人却连姓名雌雄都不知道,而且匪首刁胜一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的。

    李落心中一动,装作感激三当家的活命之恩,不着痕迹地打听此人根脚。哪知一问之下大失所望,这些贼寇根本不知道三当家的真实模样,连见都没见过,就只有屋里的贼头儿远远见过那人,也没看清相貌,只知道他带着一张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好像是个男的,仅此而已。李落见问不出来什么,就收口不谈,免得说话太多让这些贼寇起了疑心,倒不是害怕,就是不想这个时候大开杀戒。

    一众贼寇吃饱喝足,围着篝火东倒西歪,也有凑成堆开始赌钱的,不过更多的却是拿眼睛瞟着屋子里。屋里大约有五六个贼寇,是这小股盗匪的头目,放肆的高声喧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一样。

    黑脸贼寇早就忘了李落他们,这会正钻在人堆里赌得起劲。苏檀儿好奇地扫了几眼那座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的小屋子,离得远,看不清里头的模样。

    走了一天的路,多少有些困倦,苏檀儿刚闭上眼睛,还没有睡熟过去,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骚动,惊醒之后抬头望去,就见从那屋子里出来一个女人,战战兢兢地垫着脚,从人群中跨了过去,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地上这些贼寇可没打算让她这么轻易通过,拉拉扯扯,有些竟然将手从女人裙底伸了进去,满**笑,简直就是恶鬼横行。女人惊叫连连,尚有几分姿色的脸上苍白如纸,欲哭无泪,只能拼命压着衣摆,怎奈衣衫残破,如何也挡不住这些贼寇的侮辱。

    苏檀儿脸色大变,就要冲上去救那女子。李落抬眼平静地看着她,传音说道:“你若轻举妄动,想进苏家寨可就更难了。”

    苏檀儿看着他,紧紧抿着嘴,脸上不掩气愤,怎能这么铁石心肠,她娘的命是命,眼前受苦的女子也是命,也许在他们眼里有高低贵贱,但在她苏檀儿眼中,人命关天,都是一样。

    “一定要救?”

    苏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我自己去,不连累你们。”

    李落哑然,她倒是不惹人厌,还想着不连累他们,大概就是如果被俘,咬牙不招就是了。但是这里有五十多人,以她的身手,救人只是天方夜谭。

    “坐下。”

    苏檀儿很生气,要不是他是大甘的王爷,定然不会给他面子。中年汉子见状拉了拉苏檀儿,也是劝她别多管闲事,身边两人虽说气愤,但是看着这些个手持兵器的强盗,终还是没有勇气站出来。

    李落抬手放在她的肩上,苏檀儿置气,不过很快就发现不论自己如何施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头顶好像有一团水墙。苏檀儿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说话间,女子被几个贼寇扛在肩上,张狂淫邪地往暗处走去。女子惊叫连连,像只受惊的兔子,便要死在猎户的屠刀之下,苏檀儿柳眉倒竖,叱道,“你放开我,你不救她,我去救她!”

    “你救不了她,还会赔上你自己。”

    “那谁能救她?”

    “她。”

    “谁?”苏檀儿一愣,李落松开手,往旁边看了一眼。追着他的目光,苏檀儿瞳孔一紧,轻呼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风狸已经不见了。

第二千四百章 行踪不明的风狸

    苏檀儿脸红了,嚅嗫着说不出话来。李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声说道:“以后要听我的话。”

    还不等她回答,中年汉子就接了一句,深以为然地说:“檀儿,你是该多听听宁公子的话,不说三从四德,但也不能让婆家和姑爷笑话咱们苏家寨不懂礼数吧。”

    李落一滞,苏檀儿脸更红了,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罪恶感,连忙低头不言不语,只是这个怎么看都是很听话的模样。中年汉子还叫他多多担待,而后善待她云云,让李落百口莫辩,唯有苦笑不语。

    风狸走了好一阵子,远处女子的惊叫声也微不可闻,渐渐消失。李落轻咦一声,有些不对劲。早前他与风狸商议,暗中出手但不伤人,助女子逃入密林,到了那里再寻机甩开这些匪盗,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女子逃走,匪盗追赶的动静,怎么会这么安静。

    李落看了甘琦一眼,甘琦微微点头,正要去找风狸,忽然群寇当中有人嘀咕了一声:“怎么起雾了。”

    刚才还没有雾,但是这会贴着地面阵阵迷雾滚滚而来,气势汹汹。李落也愣了愣神,转头看着苏檀儿几人,问道:“瀛湖山的雾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苏檀儿张了张檀口,别说,自己还真没注意过以往瀛湖山上起雾时是什么模样,但是好像没这么快吧。

    这雾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就在念头转的一刹那,忽然旷野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诡魅,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苏檀儿一滞,背心一寒,咽了一口唾沫:“是我听错了吗……”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声轻笑,但是这次是在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上,而且比第一声离众人要近很多。

    这一声很多人都听到了。屋子里大踏步走出来几个人,其中就有背着鬼头刀的大汉,睁着一双牛眼四下打量,张口就骂:“他娘的,什么人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

    四下一片寂静,笑声没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凶神恶煞的贼寇头领吓跑了,但是雾却越来越厚,尤其是贴着地面的有一尺多高,浓得发白,像是踩着云,颇有几分羽化登仙的意境。

    一众贼寇说说笑笑,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李落脸色微变,看来今晚恐生变故。细查之下,这些雾里似乎没有什么蹊跷,只是平常的雾气,不过操纵的手段很精妙,与鹿野那伽的漫山大雾有异曲同工之处。

    大汉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裹了一下衣裳,正打算进去屋子里,忽然又有一声轻笑。这一次笑声近在咫尺,场中诸盗齐齐变色,大汉神色一紧,大叫道:“是谁,站出来!”一双三角眼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一副欲将择人而噬的凶狠模样,只不过若是两条腿不发抖,倒是能添几分戾气威煞。

    身边一个水寇战战兢兢地说:“头,好像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屋子里?”大汉抓起鬼头刀,大叫一声,跳进屋中左右查看,除了地上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外,这里并无旁人。大汉阴恻恻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吼道,“是你!”

    女子悲鸣一声,急切地摇着头,示意不是自己发出的笑声。大汉盛怒,眼中冒火,冷冰冰地看着她,寻思要不要一刀砍了这个娘们,又怕后半夜寂寞,正在思索的时候,忽听屋外一众贼盗齐齐惊叫,大汉一恼,骂道,“鬼叫什么!”

    “雕像,雕像……”

    大汉一脸疑惑,抬头瞥了一眼屋子正中靠墙,那尊不知道是人是妖的雕像,摸摸脑门:“雕像?破泥墩子一个,有啥好看的。”

    “头,雕像刚才笑了。”一个贼盗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颤抖着指着屋子里的雕像叫道。

    大汉头皮一麻,忙不倏抬头望去,只见那尊雕像的眼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朝下看了,就盯着他,嘴角朝上,挂着一丝诡异非常的笑意。

    大汉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心惊肉跳地看着那尊雕像。然后,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雕像的嘴角翘的更高,眼睛动了,就盯着屋子外的一众匪盗。

    别看这些贼盗平日里耀武扬威,但是遇上如此诡异的情形,也不比常人强到哪里去。大汉挤进人群之中,惊魂未定,那女人也挣扎着想往外爬,可是不知何故怎么爬也爬不出去,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将她禁锢于这间残破寒酸的小屋之中。女子抬头,一脸凄然,拼命伸着手,想叫外面的人拉她一把,可是谁也不敢近前,然后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被拽入屋子深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山神显灵了!贼盗尽皆大乱,苏檀儿几人也大惊失色,不过离屋子还有一段距离,不曾看到雕像诡异的模样,但是瞧着众匪惊魂未定的模样,也不由得寒气直冒。

    李落脸色如常,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再者说了,遇到稀奇古怪的事多了,活人死人,还有活死人都见过,雕像会笑多半是有人弄鬼,至于精怪,他倒是不信的。

    他不信,但是这些贼盗却信。让他们欺压百姓还好,若叫他们和山神精怪为敌,恐怕还没这个胆子。不过水寇之中不乏刀头舔血之辈,杀人见红,自然不会轻易被吓住。大汉脸色狰狞,心里一发狠,仗着人多势众,稳住心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这间破房子,管它是什么山神精怪,一把火下去也得化成灰。

    “兄弟们,放火,烧了这破屋子。”

    李落目光微凝,这把火多半烧不死背后弄鬼之人,但是屋中还有一个无辜女子,大火之下未必能活。向甘琦使了个眼色,趁乱取几人性命,将这些贼盗吓跑不难,事后都推在精怪身上,一了百了,这场雾和这几声鬼笑当真来的及时。

    风狸行踪不明让他心神不宁。

第二千四百零一章 铃铛声

    好在风狸一向奸猾,兴许是撞上什么诡异之事,绊住了手脚,依她平日里的奸诈,就连谷梁泪都头疼的很,寻常妖魔未必是她的对手。

    就在李落和甘琦正打算暗中出手的时候,那几个手里提起火把就要扔向屋子的贼盗忽然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地晃了起来,数息之后,一个个倒在地上,脸色赤红,形如煮熟的螃蟹,气息紊乱急促。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一个个抬起手死命的扼住咽喉,口中发出一阵阵听不清楚的呓语,手上青筋差点跳了出来,显然施出了全身力气,要把自己活活掐死。眼珠高鼓,满是血丝,不多时,都一个个口吐白沫,两条腿在地上胡乱的挣扎着,但是手却没有丝毫松开。

    苏檀儿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真的是山神显灵。一众贼寇鸡飞狗跳,哪还敢再打这间破屋的主意,纷纷四散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暗处一个接一个噗通倒地的声音,前后不过半刻,这屋前就安静了下来,篝火散落各处,火苗摇摇欲坠,更增了几分阴森。

    李落心里微微一沉,这背后弄鬼之人的手段着实高明,至少自己看不破他们是如何出手,想要离开恐怕也不容易。就在他尚不及传音甘琦的时候,身边的檀儿几人摇晃了几下,竟也昏倒在地上,甘琦闷哼一声,低声说道:“公子,雾里有古怪。”说完之后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李落大惊,一时轻敌,竟然连甘琦都中招了,但是他没有昏厥的迹象。如果只是甘琦一人,他有把握带她离开这里,再多一个苏檀儿应该也不难,但是这里还有三个无辜乡民,不能弃之不顾。就在甘琦昏倒的一刹那,他拿定主意,先静观其变,甘琦几人只是昏倒,和场中那些自己把自己活活掐死的贼盗不同,呼吸平稳,暂无性命之忧,等隐藏在背后的人现身。

    他靠在担子旁装作昏迷的模样,眼睛微闭,冰心诀心映外象,留神场中异状。不久之后,篝火无人添柴,渐渐黯淡下去慢慢熄灭,只有几根发红的残肢断臂,冒着呛人的烟味。

    夜里没有风,但是雾却动得很快,而且极其黏稠,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就连数丈外的那间小小屋子也看不清楚。屋中有雕像,要么是邪神的香火庙,要么就是什么人立的祠堂,但是这个地方前后无遮无挡,既不藏风,也不纳水,是一处孤地,风水上叫孤寡之地,大概的意思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留不住风水,贫瘠非常,乃是绝地,连个阴煞地都算不上,简单说来就是连鬼都不拉屎的地方。

    在这里修着一间祠堂小庙,本身就透着诡异,只是这些贼盗哪里懂这些,说不定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四周一片寂静,过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李落暗自狐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真有精怪显灵瞧着这些贼寇碍眼,将他们一网打尽?忽然,旷野中传来一个清脆的铃铛声,出现的很突然,声音听起来不大,但是好像就在耳边,听得清清楚楚。

    这摇铃铛是什么意思?李落暗自皱眉,今夜所遇闻所未闻,不过心中一定,既然有铃铛声,那就不是孤魂野鬼,但是摇着铃铛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没有狐疑太久,在第三声铃铛响起的时候,地上那些自己将自己活活掐死的山贼水寇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还是血凝之后的黑紫颜色,舌头耷拉在嘴边,眼眶凸了出来,有的还流着血,没有完全干结在脸上,随着身子晃动,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着实可怖,让他也不由得心里一紧,背心有些寒意。

    第五声铃铛声响起的时候,这些死去的山贼水寇都已经站了起来,宛若游尸,比鹿野那伽的异鬼还不如,蹒跚着在脚下一尺见方的地上扭来扭去,很像传说中的僵尸。

    李落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没事,如果是毒那还好说,毕竟体内还残留有吞天兽的丹液,但是甘琦不会这么轻易中招,起雾之时他已听不到甘琦的呼吸声,显然已经闭气,不过还是中招了,而且倒下的先后也不慢了苏檀儿几人多少。如果不是毒,为什么自己还能清醒。而且最叫他心惊的是不管是不是下毒,能将贼寇毒死,但自己一行七人却只是晕倒在地上,没有伤及性命,这般手段也算得上匪夷所思了。

    就在他沉吟之际,第六声响了起来,而后中年汉子和鹘村两名青壮汉子的身躯微微抖动,好像被一股不属于他们力道推了一下。

    第七声,中年汉子三人站了起来,第八声,苏檀儿动了一下,第九声,她也站了起来,第十声,没有动静,甘琦一动不动,第十一声,李落想了想,不好叫背后那人摇铃铛没点动静,便自己站了起来,学着苏檀儿和眼前一众贼寇的模样,在地上打着转,很是憋屈。第十二声,甘琦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并未站起来,暗中的铃铛声已经有些急促散乱,没了轻灵,变得涩哑暗沉起来。第十三声几乎就紧跟着第十二声响了起来,李落心中一动,觉得还是把甘琦拉起来为好,探手凌空一抓,正是擒龙引凤的绝学,将她半托半拽地拉了起来,随即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

    自来只听过人叹气,没听过鬼也会,但是精怪就不一定了,不过一个会叹气的精怪,似乎也没那么凶恶。

    数息之后,有衣袂破空声传来,似乎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接踵而至。少顷,这些歪歪扭扭的人群当中冒出几个黑影,不高,最高的一个才只到李落肩头。头上都戴着一顶三尺方圆的斗笠,帽檐下挂着许多铃铛,摇来晃去,但是出奇的没有一只铃铛发出声音。

第二千四百零二章 黑影

    斗笠遮住了黑影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巴,身上裹着厚厚兽皮大衣,臃肿不堪,动起来像几只跳蚤。他多看了一眼才回过神,原来这些黑影没有走,而是在跳。

    黑影在人群中绕来绕去,最后到李落几人面前停了下来,李落闭着眼睛,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如果非不得已,那就只好得罪了。黑影好像在观察他们,尤其是甘琦,在她身边转了好几圈。虽然看不清这些黑影的相貌,但是他们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有些像花香,还有点腥味,在别处从来没有闻到过。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黑影发出一声尖利且佶屈聱牙的叫声,李落感觉好像有什么推了自己一把,微微睁眼一看,这地上的死尸还有苏檀儿几人皆都摇摇摆摆地动了起来。然后铃铛一响,迈出一脚,再一响,又迈出一脚,便这样步履蹒跚地走动起来。

    李落头皮一麻,眼见所见让他想起以前看过的山野异志小说里记载的赶尸之术。书卷记载匪夷所思,千奇百怪,还有形形色色的尸变和降服僵尸的手段。本来这些他只当闲话散文来看,不当真,直到见了仙人峰下的那些古怪异族,再后来林山县里那些差点活祭了流云栈的游魂野鬼,最后是极北雪原中的异鬼,诡异难言,不过那些异鬼游魂,像鬼多过像人,但是总也有些似人的地方,不像眼前,这些黑影驱使的可都是刚死不久的尸体,只怕那些山野异志的传记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一行人和尸体排成一列,李落数了数,一共六十六人,除了自己和甘琦几人外,少了三个人,两个被贼盗掠来的女子,还有风狸,先前几个贼盗也在其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刚开始走的很慢,歪歪扭扭,半个时辰之后,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李落留心细查,隐隐觉得该是这些尸体慢慢僵硬之后变得更易操控,这等赶尸之术端可称得上神乎其技。

    行进的方向正是那片不知名的密林,进了林子,雾气散了,林间影影绰绰,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人。铃铛响了一路,听得他气血翻涌,心浮气躁,此刻只能暂且忍耐,找到风狸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少了她在耳边鼓噪有些寂寞,最怕的还是谷梁泪伤心。

    上了半山腰,林中有火光闪动,心中一震,看来到地方了。前面是一处空旷的平地,被人刻意斩断了这些高耸林木,靠外一侧架着六枝火把,火把前站着七八个黑影,皆是斗笠黑袍,看不清面目,但是身形极高,最矮的也有丈余。

    一众贼寇的尸体聚在一处,直愣愣地站在这片空地上。李落几人留在最后,一个矮小的黑影飘了过去,到了那些黑袍人前站定,撤下斗笠,露出一张活生生的人脸,竟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脆声说道:“姥姥,我们把他们抓来了,粟神祠没事。”

    当中那个黑袍竹竿嗯了一声,吓了李落一跳,声音难听不说,还很刺耳,难怪这林子里没有飞鸟虫兽,定是被这黑袍人比夜枭哭嚎还难听的声音都吓跑了。

    “都死了?”

    “姥姥,好像有几个不是那些坏人一伙的,是山里出来卖草药的人,我们没毒死他们,不知道怎么办,也把他们带回来啦。”

    “山里的人?那怎么和这些恶人混在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毒死他们,青丘不见外人,不能让他们活着。”

    半大的孩子一惊,有些不忍,仰脸呼道:“姥姥,我看着他们哩,是那些坏人把他们叫过去的,不是一路,现在都中了三尸虫毒晕过去了,没看见我们,咱们把他们丢在路边吧,不用毒死他们。”

    “不行!他们一旦乱说,一定会引来山上那些恶人,他们人多势众,青丘一旦暴露,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不能留。”

    李落暗骂,竟然还有比自己不讲理的老太婆,本来还打算装作昏迷,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姥姥,”这时,又有一个黑影抢上前去,摘了斗笠,是个女孩,比身边半大的孩子略长几岁,眼睛很亮,宛若星辰,粉雕玉琢。李落一望之下心中一紧,眉宇之间略有差别,但是像极了西戎祖山上的长宁。“不如把他们带回村子吧,不让他们出去,刚好过些天伐林要用人手,等忙完之后再说。”

    黑袍竹竿沉吟片刻,漠然吐出一个好字。李落心头微怒,毒死这些贼盗也就算了,本来自己上山也打算赶尽杀绝,但是如此随意奴役大甘百姓,所谓青丘,也是目无法纪的蛮荒野人。

    “我们还抓了一个人。”半大孩子脆声说道。

    “什么人?”

    “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一个黑影扛着一人到了火把前,将人丢在地上,正是风狸,“她还有神智,三尸虫好像迷不倒她。”这黑影解开斗笠,是个男子,年纪与风狸相仿,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她。

    风狸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过口不能言,只能一脸愤慨地看着场中这些人。李落暗自吃惊,竟然连风狸都着了道,这个青丘看来不好对付,以往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瀛湖山群山之中竟然还隐居着这么一个奇怪的村子。

    竹竿黑影沉默片刻,不含半点感情地说:“杀了。”

    “姥姥,”那个女娃急忙接道,“既然都要带人回去,不如把她也带回去吧。”

    “不行!她和他们不一样,能抵御三尸虫的毒,一定是山外那些高手,极有可能就是山上那些恶人中厉害的人其中之一,带她回村子里很危险,万一让她走脱,后果不堪设想。”黑影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女孩充满歉意地看了风狸一眼,嘟了嘟嘴,知道姥姥不会答应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没有违背姥姥的命令。

第二千四百零三章 救命啊

    风狸脸色如常,心里不知道把这个老太婆骂了多少遍,费力地眨着眼睛,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你想说话?”刚才扛着她上山的男子好奇地问道。

    如果她还能说话,一定会问他是不是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问是不是想说话!当然是想说话!

    男子看了女娃一眼,又瞧了瞧林子边的竹竿黑影,没吭声。女娃轻轻唤了一声:“姥姥……”

    黑影哼了一声,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没应,如此过了数息之后,才见那黑影衣摆微微一动,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她衣服下面飞了出来,落在风狸身上。风狸抖了一下,然后惨哼一声,蓦地一怔,惊讶说道:“我能说话了!”

    “嗯,姥姥帮你让一尸虫睡觉啦,你现在能说话,但是不能动。”女孩睁着好看的眼睛同情地望着她。风狸暗啐一口,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有什么话……呃,临终遗言要说的话就说吧。”

    风狸提气,扬声,吐气,猛地大叫:“救命啊!”

    这一声别说是站在她跟前的女娃几人和竹竿黑影,就连藏在人群中的李落都吓了一大跳,差点惊掉下巴。鬼哭神嚎,任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开口之后的第一句竟然是喊救命,而且还这么大声,看来自己以前还是低估了她。

    女孩一滞,和身边几个人一脸痴呆地看着她,过了一会,等风狸喊完三声救命之后才悠悠说道:“这里没人的,就算喊,也没人听得到。”

    风狸不喊了,看着女孩,忽然一笑:“那可不一定。”

    女孩有点于心不忍,回头看着竹竿黑影:“姥姥,你瞧她傻呆呆的,不太像坏人呀。”

    风狸这叫一个气,她心眼小,这会已经记仇了,等到日后都得报复回来,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别喊救命了,没用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说什么?”

    “呃……你喜欢埋在什么地方?平时喜欢什么花,我可以在你的坟头种上一些。有没有要给家里人交代的话,等有机会出去的话我帮你送信。”女孩认认真真地说,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格外的虔诚。

    风狸冷冷说道:“用不着。”

    “那……哎……”女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大约有些惋惜她的食古不化。这是何苦呢,反正都要死,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你安心走吧,我保证不会疼的。”天真无暇,只是嘴里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等等。”

    “怎么了?”

    “你背后有东西。”

    “什么?”女孩一扭头,风狸蓦地大叫,“公子救我!”

    “公子?什么公子?”

    “浅予,快离开!”

    女孩的错愕和竹竿黑袍人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不过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一支细如手指的竹枝,迅疾而无声,发现的时候已经轻轻吻上了她的咽喉。动,则死。

    女孩额头渗出一滴冷汗,竹竿虽细,但是却寒气逼人,比一把神兵利器还要摄人心魄,而且极稳。她没有怀疑,如果自己稍有异动,手持竹枝的那人会毫不留情的在自己咽喉上留下一个血洞。

    风狸松了一口气,忿忿不平地看着李落,也不知道是嫌弃他出手太晚还是懊恼被他看见自己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林子边那些黑袍人齐齐围上前来,当中那个竹竿黑袍人尖利地喝问道。

    李落置若罔闻,平静地看着僵在场中一动也不敢动的女孩,漠然说道:“一言可断人生死,有朝一日,当死亡降临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会怕么?”

    女孩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过眼神之中竟无半点慌乱,看似天真无邪地惊讶问道:“你怎么会没中三尸虫的毒?”

    “如果我也中毒,是不是我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女孩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说:“可是我没有要杀你呀。”

    “你的确未曾要杀我们,比起这个恶毒的老太婆,你似乎还有几分恻隐之心。”

    竹竿黑袍人大怒,黑衣无风自动,从来没有人敢叫她老太婆,而且竟然还加上恶毒的评语,只是此际投鼠忌器,女孩的生死在他手中,不敢随意出手,若不然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了。

    女孩吃惊地看着他,非但是她,就连一旁那个半大的孩子还有刚刚解下斗笠的男子也俱是一脸震惊,比他没有中三尸虫的毒还要让他们惊讶和不敢相信。

    竟然有人敢叫姥姥是老太婆,还是个恶毒的老太婆,这梁子结得深了!

    “在你们眼中视我等为鸡犬之辈,生杀予夺,如果不是我碰巧没有中毒,还会些武功,假若我只是村子里出山去卖草药的普普通通百姓,这世上再也没有我们这些人,儿不知父,妻不知夫,娘不知子,在你们眼里也是稀松平常吧,既然如此,那你们也该想到会有一日死在这些被你们不当人的人手中。”掌中竹枝微微一送,一滴细小的血珠从女孩颈间流了下来,“你们和山上那些烧杀劫掠的匪盗之流有何分别!”

    “住手!”竹竿黑袍人大惊失色,忙不倏阻止道,许是着急了些,语调却似年轻了几分,没有方才那么难听。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女孩很认真,也很固执地说着,一脸严肃,“如果我们和他们一样,一开始就不会手下留情,统统毒死岂不是最省事,干嘛还费这么大力气把你们带上来。姥姥嘴硬心软,虽然口口声声不留你们性命,但是我知道她不会的,所以我才会带你们来呀,要不然的话在山下早就杀了你们呢。而且姥姥这么做也不能怨她,这是村子里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青丘隐世,不能被外人知道,一旦知道就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我们又不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先把你们留下来,然后等你们住上一段时间,就知道青丘的美,肯定就不愿意出去啦。

第二千四百零四章 牙尖嘴利的娃儿

    到时候我们再悄悄把你们的家人也接过来团聚,这不是两全其美嘛,哼,不识好人心!”

    李落一怔,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娃儿,生死悬于一线,竟然还能侃侃而谈,这份胆识倒是不弱。“那她呢?”李落一指风狸,平声问道。

    “她?她中了三尸虫的毒还能保持清醒,一定很厉害,就算我不想害她,可是为了保护村子的秘密和村子里的亲人,都只能杀了她,如果要在村子和她之间选一个的话,对不住啦。”女孩充满歉意地看了风狸一眼,一脸纯真地说,“只能怪她命不好,如果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杀她的,姥姥或许能对你们网开一面……不包括你……但是她不死,对村子而言就是一个威胁,我不能拿村子的安危冒险。”

    李落微微扬眉,没有动怒,只是有些费解,既然她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何偏偏又要将风狸不辞辛苦地背上山,在山下岂不是更好下手。

    “你想杀就杀,比起村子的安危,我宁愿死。”女孩一拧脖子,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意味,倒叫他微微红了脸。

    竹枝未动,李落不再和这女娃费口舌,冷冷地看着身前五步外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竹竿黑衣人:“解毒,放我们下山。”

    黑袍人没有回答,面纱下的双目几欲喷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果有一丝松懈,她定会毫不留情的出手。但是眼前男子看似全身上下皆是破绽,不过正是处处破绽,她反而不知哪一处才是真的破绽,数番推演都没有把握能救下女孩,更甚者,她亦无十足的把握能胜过这个貌不惊人的男子。

    出山卖药?骗鬼!

    “大叔,你杀了我吧。”女孩唇间带笑,“我不会怪你的,刚才你说的对,我们不把人命当人命,就该想到有一天我们的命也会被别人不当命,轮回而已嘛,没关系,我死以后一定不会缠着你不放,也不会吓唬你,我会乖乖跟着你,保佑你呢。对了,我叫离浅予,大叔要杀我的话,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哦。”

    李落没吭声,躺在地上的风狸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女孩,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不是性命,而是她觉得这个女孩的脸皮比她还要厚。

    “杀你只能是为了复仇,如果能用你的命换他们的命,我不会杀你。”

    “可是我的命只有一条,换你们那么多人的命,是不是对姥姥太不公平啦?”女孩眼见李落无意杀她,心思又活络起来,竟然坐地起价,和他讨价还价起来,“就算我一个人换两个人,可是你们一共有七个人呢,不算你的话还有六个呢……”

    李落眉头微皱,他只觉这女娃话有些多,扰得人心烦,和西戎长宁的性子简直千差万别,可惜了这幅模样。“你们无非是怕这里的秘密被外人知道,他们都中了毒,清醒的只有我们两人,用你一个换我二人倒也够了。”

    “好不害臊!”女孩轻叱一声,“别忘了,他们六个的死活可都在我们手里,我们的筹码比你多!”

    “你怎知他们不是我的筹码。”女孩一怔,忽地脸色大变,刚想呼叫,只见李落一收竹枝,急挑而出,竹尖微微一颤,分出三朵剑花,分别刺向围着他和女孩的三人,其中就有那个半大的孩子,还有撤去斗笠的男子和另外一个黑衣戴斗笠的人。

    这一刺很快,迅若急电,似乎场中诸人都没有料到他会舍下女孩突然出手。半大的孩子吓了一跳,那支竹枝的尖就在自己鼻尖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好像还能闻到竹子的清香味道。他急忙往回窜,但还是慢了一步,被竹枝在双腿轻轻一点,就好像是他自己蹦过去故意撞上竹枝一般。半大的孩子脸色一变,惨哼了一声,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名男子也是一惊,年岁稍长,胆气也比他们要多些,不退反进,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两只铃铛,铃铛之间有一根细线相连,将铃铛使成流星锤,砸向李落面门。应变极快,这一下若是砸实了,约莫李落的下场也就和躺在地上的风狸差不多。

    李落没有闪,他疾刺,竹枝梢头骤然响起一声尖利的破空声,一往无前。不过是山间的草木而已,竟被他施出重剑的锋芒,铃铛只是在竹枝的尖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荡了出去,一股极其霸道浑厚的力道沿着细线直冲胸腹而来。男子如被当头棒喝,脸色猛地一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难受得很,喉间发甜,这一剑之威还没有落在身上就叫他受了内伤,足见眼前人的精深内力。男子退,李落进,一步而已,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那根竹枝就自上而下的向男子肩头斩了下来。男子拼尽全力一挡,微觉错愕,这一斩之力似乎不如方才的一刺,只是将自己压倒在地上,起不了身而已。

    正在他狐疑之际,忽听林中诸人发出一声惊呼,男子扭头一看,就看见坐倒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半大孩子,另外一边是那个头戴斗笠的同伴,此刻已经倒在地上,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却不知道他伤在什么地方,怎么中的招。

    一招三分,敌三人,败三人,擒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竹竿黑袍人心惊的是他一招之内竟然用了三种全然不同的武功,分别制住了这三个人。对付半大孩子的一招,快而巧,灵动有余,杀气却要小些;对付男子那一招几乎没有花哨,一力降十会,一气惯之;而胜第三个人的招数最为诡异,只见他的竹枝动了,但是那人分明是自己将自己点倒在地上。

    李落回头,女孩笑嘻嘻地冲他挥挥手,扮了个鬼脸,借着他出招的一刹那,心神被竹竿黑袍人吸引的一丝破绽,逃出他掌控的范围之内。

第二千四百零五章 青丘

    这会藏在一个黑袍人身后,天真不减,只是分外叫人心寒。

    李落扫了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淡淡说道:“现在我有三个筹码。”

    “可是你没有我了呀。”女孩眯着笑眼开心地说道。李落没有应声,风狸躺在地上嘟囔道,“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公子你被骗啦,那个小丫头片子才是最要紧的一个人质,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她有用。”

    李落沉默数息,平声说道:“一个换我们两人,下山之后,事关今日之事我可应诺绝不会泄露半句。”

    “哼,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竹竿黑袍人阴冷说道。

    “这么说来你定要与我分个生死。”

    “青丘隐世多年,不被世人知晓,祖训不可违,你若不能成我青丘族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或者,”竹竿黑袍人语气森寒无比,“你将我们都杀了。”

    李落轻轻哦了一声,目光瞥了瞥藏在人后的女孩,女孩一惊,急忙缩回脑袋,还真怕他鱼死网破,拿她第一个来祭那支竹竿。李落嘴角绽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轻声念出四个穴道,之后就闭口不言。竹竿黑袍人冷哼一声:“故弄玄虚……”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女孩惊叫一声,带着哭腔,“姥姥!”

    竹竿黑袍人一惊,忙不倏喝问:“浅予,出什么事了?”

    “我身体,身体里好像多了一道不属于我的真气,它……是他!”女孩魂飞魄散地盯着李落,这会哪还有刚才天真无邪的模样,宛若见鬼一般望着他。

    李落冷然回道:“如果只是平常的孩子,说话的时候就连你口中尊称为姥姥的老太婆也不敢插言,而故意说这些话,无非是要我放松戒备,好叫他们三人露出破绽,为我所趁,进而舍下你将他们三人擒为人质,如此心机,如此狠毒,想来在青丘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只不过用他们三人的性命换你一人可活,你难道没有一点恻隐之心么?这还是年幼,倘若你长大成人,离开瀛湖山,这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制?生死在你眼中没有对错,只余利弊,我岂能放心让你留存于世。”

    “你!?”竹竿黑袍人心中大寒,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难对付。

    李落抬起衣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方才在我制住你的时候,你一共在我身上下了七次毒,一次比一次烈,如今我这身衣服怕是沾上就会要人的命。”说罢,他看着竹竿黑袍人平声说道,“你只教了她术,却没教她什么是道,世上天纵奇才不知凡几,但不管再怎么天才了得,当要先活得久。我没有耐性,人你放还是不放!”

    竹竿黑袍人沉默不语,场中局势骤然倒转,如今哪怕他手中没有一个人质,自己也已经没了和他分生死的本钱。就在李落说话的时候,女孩脸色惨白,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嘴唇铁青,满脸是汗,却是咬着牙没有出一声。

    风狸怔怔地看着李落,眼神格外古怪,像一只饿了好多天的小奶狗突然看见有奶的娘一样,李落只扫了一眼就忙不倏别过头没敢再看,太过渗人了。

    “你想怎么样?”数息之后,竹竿黑袍人终于服软,压抑着怒火忿然开口。

    “放人。”李落面无表情,“我和山上的贼寇之流并无渊源,你等的栖身之地我也不在意,放人之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竹竿黑袍人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浅予呢?”

    李落漠然看着女孩,平声说道:“这次暂且只是一个教训,日后行事少一分戾气,能活的更长,还有我劝你一句,杀一人未必见得你有多厉害,能活一人才叫本事。”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似乎忘了身上的疼痛,片刻之后忽然从黑袍人身后走了出来,直直走到他身前。竹竿黑袍人身形微动,就听女孩轻唤一声:“姥姥……”那竹竿黑袍人便自站定不动,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死死盯着李落。

    女孩忍着痛,歪头看着他,忽地抿嘴一笑,唇如兰芷,朱、软、细、香、甜,而后伸出一只葱白柔荑,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就听她温和说道:“毒解啦。”

    “多谢。”李落没有因为她年幼而有轻视之心,以平礼相待。女孩一愣,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以前在青丘时人人敬着她,护着她,但是多半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天赋,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用这种平等的语气和她说话,恐怕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像一个小恶魔多些呢。

    “现在你可以放了他们吗?”

    李落收起竹枝,他不怕青丘族人反悔,只是蛊毒之术诡异难防,不过如果毒不倒自己,大不了再抓一次。

    “我带你们下山,下山之后我为他们解毒,你再替我解开体内的异种真气。”

    “浅予!”

    “姥姥,现在我们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落略微吃惊地看着眼前女孩,心性收放自如,的确让人忌惮。

    “好,依你。”

    “一言为定。”女孩浅浅一笑,指着地上的风狸,“那你背着她,我带他们下山。”说罢摇了摇铃铛,苏檀儿和甘琦几人摇晃起来,神智还不曾清醒,被她操控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山下走去。李落抱起风狸,难得她脸红了一下,轻轻闭上眼睛。他心无旁骛,淡然回头看了一眼竹竿黑袍人,跟着女孩下了山。

    到了山脚起先他们落脚的那个小屋前,女孩分别在苏檀儿几人的口鼻处涂抹了少许白色的黏稠膏药,片刻之后,竟有一条小小的白线虫子从几人鼻子里爬了出来,钻进药膏之中,直看得他寒气大冒,如此手段当真匪夷所思。风狸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觉得恶心,闭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倒叫他好生惊讶,今晚的她格外柔弱。

    “好了。”女孩眨了眨眼,“你没中毒,不必解啦。”

    李落点了点头,拱手一礼,没有说话。

第二千四百零六章 不正常的风狸

    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不满地嘟着嘴娇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我都答应你给他们解虫毒了,而且毒也解了,你说话不算数,哼!”

    他轻轻一笑,对女孩的娇憨视若无睹,和声说道:“我留在你体内的是一道先天真气,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可以将它炼化,单单内力一道,不敢说登峰造极,但登堂入室不难,只是炼化不易,你须得有个准备,不过也不必痴于此,留在体内也无妨,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救命。”

    女孩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担心了半天,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将自己怎么样,方才种种,只是吓唬自己罢了。

    “你!?”女孩气结,恨声说道,“坏人!”说完脸偷偷红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可恶。

    “你虽心思狠毒,但很缜密,以你的年纪是我生平仅见,我虽有杀你之心,不过也有惜才之念,你我今日一别,日后可能不会再见,我有一言,听也罢,不听也罢,都随你。”

    “你说吧,我听着呢。”

    “将来不管你作恶还是行善,但要记得对命要有敬畏之心,杀人便是杀人,救人便是救人,切莫拿命当成戏耍,如果这样,总有一天你的命也会被人当成儿戏。”

    “你的意思是下次我再杀人,杀就好了,别婆婆妈妈。”女孩脆声说道。李落心头一沉,算了,由得她吧,能活到长大才算。

    苏檀儿几人的呼吸已有平稳之相,和常人熟睡之后的模样一般无二,李落渐渐松了一口气。女孩见状,抿嘴笑道:“他们没事,就是睡了一大觉,再有一两个时辰自己就醒了,刚醒的时候会有些恶心乏力,得缓差不多半天吧。”

    李落点了点头,女孩惊奇地问道:“你不拦着我?”

    “拦你做什么?”

    “你就不怕我偷偷动手脚,其实没解虫毒,也有可能解了三尸虫的毒,然后再下另外一种毒,我下毒的本事很厉害的,就连姥姥都不一定能识破。”女孩叉着腰气鼓鼓地说。

    李落看了她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不管是成魔还是成神,能做到言而有信不会全是坏处,我与你们青丘并无纠葛,得罪我,对你们实无好处。”

    “嘿嘿,大叔你很有自信呢,你找得到我们青丘吗?”女孩笑嘻嘻地说道。

    “只要你们还在瀛湖山,若到那一天,踏平这八百里山,该能找到你吧。”李落淡淡说道。

    女孩刚要取笑,忽然看见他淡漠平静的眼神,笑容一僵,心中一动,他不是在开玩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可能真的会踏平瀛湖山这八百里山峦。有些冷,女孩捂了捂胳膊,皱了皱秀气好看的眉头,悄然往山上走去。走出了七八丈远,驻足回头望去,见他正小心翼翼地将几人扶在路边躺下,女孩扬声叫道:“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落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女孩哼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古怪的神色,一蹦一跳地上了山。

    风狸没有昏迷,等离浅予取了三尸虫之后很快就能动了。能动之后的她很安静,静静地看着李落将甘琦几人尽量舒服些靠着草药堆上,又生了一堆篝火。忙完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李落觉得今晚的风狸有点奇怪,难不成是三尸虫的毒坏了她的脑子,但是早前在山上时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

    李落看着篝火,风狸看着他,就这样过去足足数刻光景,她都没有收回去过哪怕几个弹指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让他浑身上下很不自在。一抬头,看见风狸的脸上有一股孤寂的凝重,还有一种决绝的凄然神情,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让他忍不住一阵心悸,连忙问道:“风狸,你怎么了?”

    风狸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风狸格外不正常,形如撞邪,要么是被什么鬼怪妖魔沾了祟,迷了心智,难道当真是离浅予动了什么手脚。

    李落脸色微变,闪身到了风狸身前,握住她的手腕,脉象有力,有条不紊,呼吸也正常,脸色也没有不对,但是她的眼神和神态却怎么都不像正常人。

    “风狸,说话!”李落急急唤道,担忧之色显于颜表。

    风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公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李落一怔,吃惊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愣愣问道:“什么意思?”

    “要是我再机灵点,没被那个小丫头片子擒住,公子就不会被她给骗了。”

    李落哭笑不得,不过看她问的很认真,恐怕心里还当真这么想,着实叫他出乎意料,没想到平日里她那副事事不关心的模样,竟然会这般敏感,难不成她小时候有过被人遗弃的过往,才叫她这样小心翼翼。

    “这与你有何相干,就算你没有失手被擒,苏姑娘和甘琦她们一样会中毒,我迟早也要和那个女娃交手。”李落大笑,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暴栗,风狸呼痛,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再者说了,我若不要你,你家小姐还不得把我扒皮抽筋啊。”

    “不会的,小姐最心疼你,你不在家的时候,她日日夜夜守着你的书房发呆,嘻嘻,跟个小怨妇似的。”

    李落咳嗽几声,脸上一红,板起脸喝道:“没大没小,小心我告诉你家小姐。”

    风狸嘿嘿一笑,虽然没当真,但是也没敢再乱说,万一真叫小姐知道,不用体罚,只要她冷下脸就够自己受的了。

    李落伸手摸了摸风狸头顶,温颜笑道:“你这个模样才像个姑娘家……”

    好巧不巧,甘琦竟然在这个当口睁开了眼睛,看见李落正摸着风狸头顶,风狸却是一脸乖巧的模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一红,慌忙闭上眼睛,却不料闭眼有些急了,连声咳嗽起来。

第二千四百零七章 口无遮拦

    李落两人齐齐看着她,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甘琦的脸更红了,咳嗽声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憋得更难受。

    “甘琦,你醒了,可有不适?”

    甘琦红着脸嗯了一声,李落一愣,这嗯一声是好还是坏,可是她又闭着眼不睁开是为什么?

    “公子,公子。”风狸小声嘀咕。

    “怎么了?”

    “师姐害羞了。”

    “害羞?”李落茫然不解,何来害羞之事?

    风狸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明显是掩耳盗铃,若是耳语,传信不就好了,非要让甘琦听见,“公子,你娶了小姐,依照大门大户的规矩,师姐就是你陪嫁的小丫鬟,她见你当然害羞啦……”

    “风狸!”甘琦柳眉倒竖,双目怒睁,若非虫毒刚解,周身无力,定要撕烂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李落张了张嘴,看看满脸不在乎的风狸,再瞧瞧怒火中烧的甘琦,摇摇头,叹息一声,我还是走远些吧。

    天色将亮的时候,苏檀儿和中年汉子几人陆续转醒。苏檀儿茫然看了看左右,呆呆问道:“这是?怎么睡得这么死……”说完之后拍了拍脑袋,猛地扬声问道,“那些贼……他们呢?”

    李落应诺没有提及青丘诸人,只说一众贼寇早早离开了,不知去了何处。苏檀儿和中年汉子松了一口气,有他们在身边,委实难以安心,生怕被他们瞧出破绽。

    天大亮之后,众人稍作收拾,又再挑着担子赶路。风狸凑近李落身边小声说道:“公子,你觉得那小丫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怎么了?”

    “我总觉得她好像还是在骗我们。”

    李落莞尔一笑,想了想,淡然回道:“有真有假,言语之中有不尽不实之处,别的不说,你不觉得少了人么?”

    “少了人……啊!”风狸猛然醒悟过来,的确有人不见了,那两个被贼寇掠来的女子不见了,李落提及她才想起来。

    “昨夜我们看见的那间小屋子应该是一座小庙,供奉的当是一尊邪神,既然受了香火,那么青丘必然与山下村落有瓜葛,这等山野淫祠总归有些旁门左道不入正流的伎俩,不足为奇。我们过路为客,日后也不会再和他们纠缠,就由得他们去吧,若是真要刨根问底,是会结怨的。”

    风狸哦了一声,显然有些不甘心,这份不甘,倒不是说她好奇,而是昨夜吃了亏,心里不忿,想报复而已。不过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正事要紧。

    “哼,要让我再撞见,非……咦?呀!”风狸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前面不远处一棵芭蕉树下那个背着包裹笑盈盈看着他们的人,恨声说道,“阴魂不散!”

    李落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会是她?

    “公子,怎么办?不如……”风狸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趁她落单,刚好前仇旧恨一起算。

    李落嘶了一口凉气,好重的杀性:“莫管她,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行七人只有李落和风狸见过她,甘琦和苏檀儿都未见过,苏檀儿好奇地看着这个形单影只的秀气女孩,虽然年岁尚小,不过已然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怕不是个祸国殃民的尤物。但是瀛湖山不太平,一个女娃娃孤身在山野之地,难道不怕被狼给叼走。

    李落和风狸鼻口观心,只当做没看见她,从她身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甘琦虽知有古怪,但是心思敏锐,见李落二人如此模样,猜到此子或许另有蹊跷,便也没有理会。倒是中年汉子心善,问了一句:“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山里不太平,快些回家去。”

    “我无家可归。”离浅予楚楚可怜地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怜意大增,孤身可怜的娃娃,丢在这虎狼之地,怕是没有个好下场。苏檀儿也动了心,虽然她没有像中年汉子这么容易就轻信她的话,可是也想不出她有骗人的理由,萍水相逢,难不成是贼寇识破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故意派个女娃来卧底?怎么想都不对,如果贼寇识破他们的行踪,来的就不会是她一个人了。

    “你家在哪呀?”

    “我的家没了,我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啊?”

    “有个坏人欺负我,偷了我的东西,栽赃嫁祸在我头上,姥姥生气不要我了,把我赶出家门,不把他偷的东西拿回来,就不让我回家。”

    苏檀儿柳眉倒竖,气道:“什么人这么不要脸,连个小孩子的东西都偷!”

    李落冷不丁咳嗽几声,回头看了离浅予一眼,却见她偷偷吐了吐舌头,乖巧地低下头,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风狸啧啧舌,低声说:“公子,那小丫头片子骂你呢,弄死她吧。”

    李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知道骂我你怎么不自己动手,还不是怕了她身上的毒,再栽一次。

    “就是,坏人!”

    “那你现在怎么办?”苏檀儿同情心泛滥,担忧地问道。离浅予揪着裙摆,俏脸上皆是对将来的迷茫和无所适从,云深不知归处,路远难觅闲庭。“不如你跟我走吧,等到安全的地方你再去找那个坏人,好不好?”

    离浅予高兴起来,但是那份欣喜好似都带着怯意,让人格外的怜惜,怯生生地看着其他几个人,问道:“这样不会打扰姐姐你们么?”

    “不……会吧。”苏檀儿刚要应下来,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而且这一趟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忙不倏回头看着李落。他轻轻扬眉,苏檀儿本性如此,这辈子怕是没受过什么委屈,也没经历过风浪,虽说苏家寨前途未卜,毕竟不是亲眼所见,在宁家也是养尊处优,被宁家公子保护的很好,虽有些善妒,但是心底纯良,见此定然心生不忍,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不应,恐怕此行会生别的变故,此子心性多变难测,置于眼前看着还好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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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