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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四百零八章 人畜无害

    如果是暗处说不定会惹来什么祸事,等荡寇之后生杀予夺,便也由不得她了。

    “我们要赶路,路上会比较辛苦,你受得了吗?”

    离浅予忙忙点头,开心地说道:“谢谢好人!谢谢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李落不再多言,苏檀儿轻吐了一口气,这是答应的意思,随即温颜将她牵了过来,暗自盘算着到了苏家寨就安顿她住下,总好过一个人在山里游荡,万一碰上贼寇之流,肯定凶多吉少。

    风狸侧目瞥了一眼,讥讽一笑,轻哼一声,苏檀儿还在心疼那个小鬼,殊不知昨天夜里差点稀里糊涂被人家勾了魂,当真是不知所谓。

    “这小丫头片子,真让人烦。”风狸嘀咕一声,李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风狸有时候也挺烦人的,但是比起离浅予,她还是要强上一星半点的。

    离浅予嘴很甜,笑起来天真无邪,人畜无害,叫了苏檀儿几声姐姐,如果不是记挂寨子里的爹娘,她大概会撮土为香,和离浅予结拜成姐妹,投缘得很。苏檀儿是家中独苗,有个妹子自然稀罕,一路上对她很照顾,而她也很乖巧,深得苏檀儿喜爱。不过美中不足就是李落一路上沉默寡言,甘琦本来话就不多,连一向喜欢海阔天空胡说八道的风狸也好久没有出声,气氛有些压抑,每每离浅予看到李落三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受惊的模样,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抛弃一样,让苏檀儿心里有些许不舒服,倒不是记恨他们,只是埋怨他太过冷血。

    所以等众人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她便牵着离浅予走到李落身边,颇有几分刁蛮任性,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看着他。李落摸摸鼻尖,问道:“何事?”

    离浅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声问道:“姐姐,他是你夫君?”路上中年汉子就是这么说的,他也没有分辨,可是瞧着两人好似闹了别扭,这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各走各的,唯一有那么一丝夫妻模样的就是他把苏檀儿担子上的好些草药都挑在自己肩上,虽说她人小鬼大,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懵懂不解,书上写的卿卿我我莫非就是这般模样。

    苏檀儿俏脸一红,说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好,干脆便也没有分辨,不满说道:“你干嘛不理她?”

    李落哑口无言,不理她?我还差点杀了她呢,瞧了瞧藏在苏檀儿身后的离浅予,和声说道:“离姑娘,幸会。”

    苏檀儿一滞,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这世家王侯就是这么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么,当真稀罕。

    “大叔,你好呀。”

    中年汉子几人哈哈笑了起来,鹘村的一个青壮汉子笑道:“小姑娘,叫错辈分喽。”

    离浅予眨了眨眼,忽然眼眶红了,一副想亲近又不敢的模样。李落和风狸同时皱起了眉头,这小丫头又想弄什么鬼。

    “怎么了?”苏檀儿疼惜地问道。

    “浅予爹娘死的早,从小就没有父母,和姥姥相依为命,大叔的样子好像我爹呀,我能管你叫爹吗?”

    噗!风狸目瞪口呆,惊讶的合不上嘴,原以为昨天夜里已经见识了她的厚脸皮,没曾想绝招还在后头呢,这小妮子好眼力,管他叫爹,亏她想的出来!要不是年纪相差无几,中间还有个二小姐,我都想管他叫爹,有他这么个爹,那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苏檀儿也有点发懵,本来只是想让他们两人亲近亲近,别让离浅予再担惊受怕,怎地变成认亲,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

    李落怔怔无语,半生沉浮,身份繁多,但是爹这个称呼倒是头一遭,新奇中透着古怪,还有几分别扭,回头看了看风狸和甘琦,两人俱是一脸错愕,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还是叫大叔吧。”

    离浅予细细哦了一声,脸上说不出的遗憾和失落,还有点幽怨,真有点被自个亲爹遗弃的感觉。苏檀儿于心不忍,试探着问:“要不,你就当会她的爹,反正也做不了几天,浅予怪可怜的。”

    李落哭笑不得,这世上的爹哪有当几天的,于理不合,于情不通,随即摇摇头:“天地君亲师,父母乃是五德之一,岂有随便认的。”

    “干爹也行啊。”苏檀儿孜孜不倦地劝说。

    “干爹也不行,你知我是善是恶,是好是坏?如果单凭模样相仿便生亲近,未免太草率了,若生羁绊就是因果,如果是善缘也倒罢了,若是恶缘恐怕悔之晚矣。”

    “没这么严重吧。”苏檀儿呆呆地说。

    “有这么严重。”李落郑重其事地回道,打定主意不和这个女娃纠缠在一起,倒非是害怕,而是不想刚熄了杀心,又忍不住再起杀念,一个相柳儿就够了,再来一个着实头疼。

    “那我认你当爹,你不认我做女儿不就好了。”离浅予眨眨眼,看样子是铁了心。李落不置可否,到苏家寨怕是还要些时日,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也不曾放在心上,既然愿叫,便也由得她。

    “爹!”离浅予喜滋滋地叫了一声。李落一阵恶寒,垂目不语。风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声嘀咕,“脸皮真厚。”

    离浅予小脸意气飞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风狸,风狸忽觉背心一凉,不由得有点心虚,苏檀儿憨傻,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是领教过这个小丫头的手段,万一她再动点手脚,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李落若有所思,好像有这么个女儿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至少谷梁泪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能有人杀杀风狸的气焰。

    苏家寨是瀛湖山首屈一指的大寨子,位于瀛湖山西麓,背靠一座大山,名为西校山,自山顶而下,在半山腰处有一片方圆几十里的平坦高地,远远望去好似这西校山神捧了一个银盘,风水上叫云根,虽不聚龙气,但祥瑞自天而落,下绝幽冥芜杂,风水多进而少出,有生生不息之意。

第二千四百零九章 灯下黑

    未必见得会出圣人之辈,但却是一处祥地,苏家寨便坐落在此地。山涧有河,从山中来,流经这片高地,再汇入山脚的镜湖,河水清静而不凶恶,到了边缘才从山顶直泻而下,形成一条几十丈高的瀑布,水沫飞散,日光映照之下散发出缕缕七彩霞光,在山脚下就是瀛湖山最大的渡口周山渡口。这里有山有水,四季如春,还有连片的耕田和药园,苏家寨的乡民就在这里繁衍生息,山外的战火很少能波及到这里,富足安逸,端可称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但是如今这里却愁云惨淡,正是苏家寨的富足安逸引来贼寇眼红,没有天灾,却来**,数年战乱,竟叫这偌大的寨子还不等人走进去,就有一股萧索压抑的气息远远袭来。

    苏檀儿遥遥看着,双目发红,一双拳头攥的发白。在寨口那条进出的唯一道路上多了好些个不属于苏家寨,而且建造的杂乱无章的屋子,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粗略望去也有数百之众,手中都拿着兵器,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山上的贼寇。

    “这些恶贼!”苏檀儿恨声叱道。

    “姐姐,这就是你的山寨吗?”离浅予小声问道。苏檀儿点了点头,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那是怒到极致,欲将喷发的模样。李落看了离浅予一眼,此子莫名其妙的混了进来,路上虽然乖巧,只不过眼见就要进寨,倘若她动了别的心思,一番算计可就付之东流了。

    离浅予好像没有察觉他审视的目光,握紧了拳头,气咻咻地在胸前挥舞着:“姐姐,我帮你把这些坏蛋都赶出去!”

    苏檀儿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声好,但是显然没有往心里去,只当她是同仇敌忾,若叫杀人,她还是个孩子呢。离浅予扭头看着李落,脆生生说道:“爹,咱们帮姐姐赶跑这些恶人吧,好不好,我们村子里好些年了都不敢出来,就怕被坏人发现,日子过的可艰难啦。”

    李落没有答应,只是看着她,方才一言,与其说是义愤填膺,倒不如是说在给他表明心迹,她与贼寇不是一路。

    苏家寨所处之地一面背山,一面临水,怪石嶙峋,倒是好看,却没有路,只有一条路连接南北可供出入,此际他们就在南山门附近的密林中藏身,打量着把守苏家寨出入之地的水寇。

    “我知道一条小路,很隐蔽,到了晚上我们趁夜从那边进去。”苏檀儿小声说道。李落想了想,轻轻摇头,“不妥,既然苏家寨已有人生了异心,这些隐秘之事或许早被贼寇探得,我们若去,极有可能会自投罗网。”

    “那咱们怎么进去?”

    李落一指南山门,平声说道:“从那里进。”

    苏檀儿嘶了一声:“这,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灯下易黑,既然贼寇的三当家有心恢复瀛湖山往日模样,这买卖往来必然不会禁止,寨子外松内紧,进去不难,难的是进去之后的事,你可曾想到这苏家寨有什么人是你绝对可以信任,哪怕是命都舍得?”

    “我阿妈。”

    李落一滞,白问了,她的心思除了她娘恐怕也就是她爹,“进去之后再说,走吧。”

    “现在?”

    “嗯,走吧。”李落当先下了山,挑着担子往苏家寨走去。路上有人走动,俱都行色匆忙,大多数都低着头,偶尔抬起头也是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然后急急忙忙地避开眼神,就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许多,皆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间或里有行人神色淡然,固然外表衣着看来与这些乡民百姓没有分别,但是呼吸沉稳,显然是气定神闲,不是水寇的奸细便是已经投靠了水寇,有恃无恐之人。不过从刻意的装扮和路过时若有若无的偷偷打量,理该是奸细多些,不想这个翻江龙如此谨慎,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果然,进去寨子不算太难,这些把守入口的水寇比起路上遇见的那一拨竟然更好些,不难说话,也没有为难他们,粗略验明几人身份,查明不曾携带兵刃异物便叫他们进去了。

    往里走的时候,苏檀儿一直低着头,若非李落半揽着她,恐怕她会暴起发难。

    拥挤杂乱的屋子一共有二三十间,每一间屋子的门口都有一根木桩,每根木桩上皆用铁链拴着一个人,衣衫褴褛,饿得皮包骨头,在地上蜷缩着,没有一个站得起来。李落留神看了几眼,却是这些人的脚筋悉数被割断了,起不了身。铁链自琵琶骨穿了过去,从后肩胛骨出来,也不知道困在这里多久了,但见铁链穿透身子的地方已经发黑,流着浓水,更渗人的是有几具上头有蛆虫在缓缓蠕动,望之欲吐。

    门口的屋檐下三三两两聚着这些乌烟瘴气的水寇,手里拿着吃食,大声呵斥着,却是叫这些被绑在铁链上的人学狗叫,若是有人来,哪个叫了,便扔给他一块干瘪发霉的馒头。更有那恶毒心思的水寇故意将吃食扔在黄白之物上,骚臭难忍,只是饿得狠了,便是这样也要捡起来擦去上面沾的秽物,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里去,只叫路人为之侧目,心寒之余便是愤懑,不过却敢怒不敢言,匆忙逃开。

    除了这些被绑在柱子上的乡民,一众水寇还奴役着寨子里的妇人,老少都有,上了年纪的便要伺候他们端茶倒水,年纪小些的下场更为凄惨,衣不遮体的比比皆是,光天化日之下便行这呷戏肮脏之事,一旁还有恶贼助威叫嚣,朗朗乾坤之下污秽横流,便是罗刹鬼蜮也不过如此。

    好歹将苏檀儿拉走,若是多留片刻,只怕她是如何也忍不下来,那些被铁链拴着当猪狗的就有往日相识,不乏苏家寨中的年少英郎,锁了琵琶骨,只能这样生不如死的苟活着。

    “苏……檀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事有我,这个仇我帮你。”

第二千四百一十章 留宿

    “还有我!”离浅予伸长了脑袋从两人中间挤了进去,李落瞥了一眼,嫌弃地让开一尺,她倒是聪明得很,知道把自己一张小脸涂上灰土,脏兮兮像个不知道饿了多久的小乞丐。

    苏檀儿勉强嗯了一声,强打精神,忍着不再回头看那些受苦的苏家寨子民。进了寨子,众人已无心观赏景色,匆匆来到苏家寨药堂,门是开着的,有人收药,苏檀儿目光微微一凝,那人她认得,算是族中一个族叔,往日和她走的颇近,很熟络。苏檀儿心中一动,刚要招呼,李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隐晦示意,药堂之中除了这名老者之外还有三五个伙计,看着很是机灵,不过眉宇之间皆有戾色,她不识得轻重,但李落却瞧得出来,只怕都是手上沾过血的匪盗之流,监视进出苏家寨来卖药的人。

    老者见有人来卖药,略显惊讶,日子不太平,已经很少有人来苏家寨送药了,只是神色有些麻木,浑浑噩噩,状若等死一般。

    中年汉子认得老者,上前叫道:“七族哥。”

    老者抬头,茫然看了片刻,好一阵子才认出来人,勉强笑了笑:“远安,你怎么来了?”

    中年汉子放下扁担,憨厚回道:“族哥,我来送药。”

    老者嘴角微微一抖,说了声:“路远啊。”

    “是啊。”中年汉子感慨叹息,“村子里少盐少油,实在是没法子了,不来不行。”

    说话间,就有一个伙计走上前来,老者脸色微微一变,咳嗽一声,眼睛盯着担子里草药一言不发。伙计笑了笑,看似随意地问道:“老哥从哪里来?”

    中年汉子一边将草药取下来,一边答道:“鹘村。”

    “鹘村?不近啊。”

    “嗯,路上要走好几天。”

    “可还太平?”

    中年汉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老者心中一紧,背着身子给中年汉子使了个眼色,他好似没有看到,没有心机地说道:“路上遇见山上的大王巡山,盘查过两次,没别的事。”

    “哦,他们为难你们了?”

    中年汉子呆呆地回道:“倒也不算,就是把草药翻乱了。”语气略有几分隐晦的抱怨。

    伙计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担子里的草药:“你们都是从鹘村来的?”

    “还有杨山涧的,路远,搭伴一起走。”

    伙计看了看一行八人,在离浅予的身上略微多停留了片刻,离浅予睁着大眼睛,呆呆傻傻地左看看右看看,处处好奇,又似时时小心害怕,将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扮演的淋漓尽致,让风狸赞叹不已,隐隐还多了几分受威胁的压迫感,万一她要阴魂不散地跟在公子身边,假以时日这装傻的功夫怕是要胜出自己一筹了。

    伙计不疑于她,如果心里有鬼,理该不会这么平静,没有半点破绽。

    “族叔,收药吧。”伙计提醒了老者一句,老者回过神来,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将草药分拣归拢,清点之后,问他们是易物还是算钱。中年汉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小声嘀咕,“比以前少了。”

    老者暗叹一声,少了总比没有的好,要是早些时候,别说换钱,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中年汉子和几人商议一番,一半换钱,一半易物,伙计没有怀疑,大多时候来卖药的都是这样,极少有都换钱的,易物居多,这样一半一半的也不在少数。

    收了药,担子里换上油盐诸物,轻了不少,也空了不少。老者挥手作别:“药收了,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趁早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家里都等急了吧。”老者是好心,不愿留他们,如今的苏家寨是多事之秋,待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祸从天降,到时候只怕不是破财消灾,而是要把命留在这里。

    中年汉子看看天色,憨厚说道:“七族哥,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能不能让我们住一宿,明早赶早回去。”

    若是往常,苏家寨有专门供外乡人落脚的住所,从来没有赶人走的时候,若是来送药,都会留人住上几日,少则一天,多了三五天也不妨事,像今日这般不留客的实属少见,更别说中年汉子和寨主还沾亲带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啊,留客便是害人,老者想让他们快些走,又不能直说,沉着脸一言不发,想叫他们识点眼色,知道轻重自行离开。

    这时那伙计笑笑说道:“好啊,客堂的屋子都空着呢,你们住下来歇息歇息,明早再走也不迟,族叔,他们一路辛苦,也该洗洗风尘,不碍事吧。”

    老者打了个哆嗦,忙不倏回道:“不碍事,不碍事。”

    “几位,请随我来。”伙计招呼一声,热情地领着诸人往客堂走去。老者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算了,时也命也,但愿他们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客堂就在药堂后边的一个院子,有十来间屋子,大都空着,伙计让他们随意挑选屋子住下,便自离去。苏檀儿刚要说话,李落轻轻摇头,传音说道:“进去之后再说,他们还没走。”

    苏檀儿心中一凛,原来还有人在暗中窥视,便即收口,和李落进了屋子。离浅予还想跟进去,不料被甘琦和风狸一左一右,夹着去了左边的屋子,鹘村二人先去右边屋子歇息,中年汉子交代了几句,转身敲了敲李落和苏檀儿的屋门,等李落开门之后,状若随意地闲谈几句,李落侧身让了他进屋,一切平常自然,没有半点异样,不过如果离得近,就能看见中年汉子发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双腿,身处险境,要说出李落叮嘱交代的话,脸上还要不露破绽,着实难为了他,倘若再多一会,不好说会不会露出马脚。

    大约过了一刻光景,中年汉子离开了屋子,返回自己的房里歇息。客堂原本有帮厨的乡民妇人,给留宿之客准备餐食,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厨房里倒是有米有面,自己动手做些吃食也能填饱肚子。

第二千四百一十一章 二叔

    那伙计送了些青菜进来,礼数周到,叫人如沐春风,若非几人早已看穿他的真实身份,换成旁人十有**会心生好感,约莫还会多想一个这些贼寇未必见得就都是凶神恶煞之辈。

    草草吃了饭,天还没有黑,中年汉子出了客堂,门外另有一个伙计问他做什么,中年汉子直言要见兄嫂,然后说了自己与苏家寨寨主夫妇的亲眷关系。那伙计盯着中年汉子看了良久,缓缓点头,带着他去了寨子里,直到点灯之后才返回客堂。回来之后也没多说,几人在院子里闲聊的时候他只说见了嫂嫂,兄长不在寨子里,便也没有其他,各自回房歇息了。

    入夜之后寨子里一片死寂,像一座鬼城,只有灯火,没有人烟。离浅予敲了敲墙壁,趴在墙上说:“姐姐,爹,外面的人都睡着啦。”

    那边屋子里传来一个敲墙的回应,没有别的动静。离浅予侧耳听了好半天,皱了皱秀气的琼鼻,嘀咕道:“就知道指使人,也不知道带我去,过河拆桥,哼!”

    风狸眼珠子一转,笑道:“要不要跟着他们去看看?”

    “不要。”离浅予一口回绝,“爹说了,要我老实待着,我要听话,要不然爹该不要我了。”说完回去床上躺着,合衣而卧,闭目养神。

    风狸撇了撇嘴,竟然没中计,这小丫头果然不好对付。甘琦狐疑地看着她们,李落没有告诉她离浅予的来历,她也没问,只瞧着这小女孩和李落之间似乎有什么渊源,而且称呼的那么亲近,他竟然也没有反驳,难不成还真是他多年未见流落民间的血脉?这可得让小姐早些知道才好,不过瞧着年纪也不算小,以公子的岁数好像早了点,十有**是被哪个狐狸精给骗了吧。

    一屋子三个人,各怀鬼胎。

    两道人影犹如这夜里的游鬼,悄无声息地离开客堂,往寨子深处而去。苏檀儿指点方向,李落提纵起落,借夜色和寨子里的竹楼屋舍遮挡视线,还得带着她,避开水寇的暗哨,趁夜去见苏檀儿的母亲。苏檀儿被他扶着身子,自忖也是有些身法底子的,到了眼下才知道自己洋洋得意的那点轻功身法委实不值一提,被他抓着整个人如腾云驾雾一般,迅疾而无声,躲闪腾挪之际比那些穿花的蝴蝶还要灵巧。苏檀儿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可以将轻功修炼到这般地步,惊诧之余多了几丝灰心,大概觉得年幼时修习轻功都是徒有其表,最多算个杂耍而已。

    “前面就是了。”按捺下心里的遗憾,苏檀儿定神说道,这里也是中年汉子见到她娘的地方,只是交谈时那个伙计寸步不离,有些话便也说不得,只是聊聊家常,代他妻子问好,装作不知道的问了问阿哥去了哪里,三言两语就告辞离去,虽然没有说太多,至少知道娘亲安然无恙,也让她宽慰不少。

    这里必有暗桩,苏家寨寨主之位易主,苏檀儿的父亲凶多吉少,传言已被贼寇杀害,但留下她的母亲,如果不是水寇良心发现,定然另有所图。李落让苏檀儿先躲起来,自己孤身一人绕着这座小楼极快的查看了一番,让他惊奇的是竟然没有暗桩,空无一人,莫非这些水寇真有这般气度。

    李落压下心头疑虑,和苏檀儿翻进了院子里,竹编的篱笆,和寨子别处的院落并无二致,最多不过是宽阔些,院子里的小楼更高大些而已。竹子插入土中,有些生了根,在光秃秃的竹竿上抽出几片新叶,添了翠色,不过在四季皆绿的瀛湖山也不见出奇。

    落地无声无息,听苏檀儿说过院子里原本有条狗的,不过不曾遇上,兴许已被一众水寇打了牙祭。小楼里亮着灯,有人影晃动,还没有歇息。苏檀儿脸色一喜,刚要推门进去,忽然被李落按住肩头,传音道:“屋中还有旁人,是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苏檀儿一怔,脸色微变,夜深人静,这本该是自己父母的小楼里有个男人在说话,阿爸凶多吉少,那和母亲说话的人是谁?

    虽然偷听母亲说话实属不该,但是她怎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李落藏在暗处,想看看是什么人在和母亲说话。就在这时,房门忽地一响,果然有一个男人从屋中走了出来,苏檀儿定睛一看,轻轻咦了一声,惊疑不定:“二叔?”

    李落目光微凝,原来是苏安,眉宇的确和苏檀儿就少许相似,面白无须,相貌生得倒是周正,不过略显阴鸷,身子也单薄了些,嘴唇薄而长,一眼望去颇有些薄情寡义之感。相由心生,能在兄长死后接任寨主之位,还和这些水寇有来有往,多半也是个自私自利之辈。

    门后站着一人,没有出屋,苏安回头看着屋中人,冷然说道:“大嫂,你好好想想,这件事于你,于寨子都有好处,瀛湖山风雨飘摇,大哥不在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寨毁于一旦吧,杨二当家的心意大嫂也该知道,不是坏事啊,大哥泉下有知,也自当知道大嫂的苦心。”

    “是对你最有好处吧。”门后传来一个冷冽却很悦耳的声音:“苏安,如果你还知道他是你大哥,这种无耻下流的话就别再说了,我宁愿死也不会答应那个恶贼,要人没有,要命就只有这一条,想要的话就来拿吧。”

    “大嫂……”

    “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这是何苦……”

    “你走不走!”屋门一动,一个妇人走了出来,苏檀儿身子微微一颤,颇显激动,想必就是她的娘亲。李落远远一望,倒是颇有吃惊之意,但见那妇人柳眉杏眼,鼻梁高挺,嘴角上扬,即便是在盛怒之中也难掩绝色,一身浅蓝色衣裙,色泽很鲜艳,倒不是心性放荡,只是这异族女子多会有这般鲜亮的织绣衣物;在她腰间系着一根金丝软带,形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第二千四百一十二章 苏夫人

    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不是少女郎,却更添成熟美感,烛灯下更显的体态修长妖艳,勾人魂魄。听到苏安说话,两人大概猜到是水寇之中的二当家开山虎垂涎妇人的美色,李落还想这位匪首口味当真独特,女儿已经这么大了,想来这娘的年纪也小不了,如今一看才知道还是自己小觑了这位寨主遗孀的容貌魅色。

    苏安见状轻叹一声,摇摇头转身走了。妇人扶着房门,脸上的冰冷面具缓缓隐去,只剩凄苦和无助,不过却也只是一闪即逝,而后便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侧身关了门,隔绝了院子里李落和苏檀儿窥视的目光。

    妇人关了房门,迷茫地靠着床楹坐下,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烛火,慢慢视线有些模糊,带着水气,让她看不清屋子里的东西,呢喃低语:“平郎,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我不去陪你,你会怪我恨我是个无情无义不知廉耻的坏女人吗,是他们害了你,我却还有脸这么苟活着……”妇人扯下腰带,随手丢在床上,痛苦地揪着头发,恍惚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向自己走近,那么淡雅,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妇人一怔,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人影,心神恍惚之间竟也没有察觉手中的感觉,那人影并非幻觉,而是一个真人。“平郎,是你吗!你回来了,是要带我走吗?”

    人影尴尬地轻咳一声,温声回道:“夫人,你认错人了。”

    妇人一愣,神思恢复清明,猛地玉容骤变,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男子,怎能不叫她大惊失色,张口欲呼,身前人影急忙一伸手捂住她的嘴,略显难堪。妇人惊恐愤怒地瞪着他,身后是床,退不得,便张开檀口狠狠咬了一口,这一下铆足了力气,疼得李落闷哼一声,另外一只手忙不倏捏着她的下巴,硬生生把手从她嘴里拽了出来,再晚一息,二两肉怕是要没了。

    “阿妈,是我!”这个时候苏檀儿才从李落身后探出身子,方才只是妇人错将李落认成了其父苏平,情意款款,让她有些尴尬,犹豫了几息光景,没想到便让他被咬了一口。

    妇人一滞,呆呆地看着苏檀儿,忽地眼泪就滴了下来,松开抓着李落手腕的手,顺带着也将踢向他的莲足收了回去。李落告诫一声:“莫要大声。”这才松开手,妇人上前一把将苏檀儿抱住,两个女人就在屋子里压抑地哭了起来,让他好生无奈。

    一直哭了许久,直到屋子里响起一声轻咳,苏檀儿和妇人这才记起他来。苏檀儿止住哭声,偷偷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手,一脸歉意。妇人眉头轻轻一皱,疑惑问道:“你是?”

    李落微微侧过身,却是妇人将苏檀儿挡在身后,衣衫解了腰带,颇有些凌乱,虽说不曾春光乍现,但既为长辈,总归是有非礼勿视一说。妇人一怔,脸色约莫红了一下,拿来腰带胡乱的系上,整了整衣衫,静静地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女儿进来的陌生男子。

    李落抱拳一礼,近处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暗自称奇,如果说她身上那股成熟风韵,当苏檀儿母亲倒也恰当,只是面目上却看不见丝毫岁月的迹象,说她是苏檀儿的长姐也不为过,半点瞧不出早为人母的模样。李落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这位是你后娘?”

    苏檀儿一呆,长大了嘴巴,妇人有些生气,皱眉不满地看着他,冷声回道:“檀儿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你怎可如此轻薄!”

    苏檀儿看着一脸憋闷和苦相的李落,忍不住好笑,小声说:“阿妈自来就是这个样貌呢,生我的时候还小,所以看着和我年岁差不多大,但是的确是我亲妈呐。”

    李落汗颜,忙不倏抱拳一礼,道了声得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一句孟浪之词。不过要这么说起来,其父苏平十有**不怎么好看,因为苏檀儿至多不过继承了其母三四成的相貌而已。

    “晚辈李落,见过苏夫人。”

    妇人一愣,这个名字陌生的很,不是熟悉的人,不过既然能随檀儿闯进寨子里,应该是她信任的人,或许是宁家派来保护檀儿的高手,神色缓和几分,轻轻点了点头。

    苏檀儿将嘴巴凑过来趴在妇人耳边说:“阿妈,人家是大甘朝廷的王爷,这次上山就是为了平定水寇而来的。”

    妇人一震,吃惊地看着李落,再瞧瞧自己女儿,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苦涩笑道:“檀儿,不用替娘宽心,朝廷想管,好些年前就管了,会等到现在吗,这些年如果不是记挂着你,娘早就下去找你阿爸了,哎,娘舍不得你啊。”

    苏檀儿怔怔无语,不曾想妇人竟然不信,以为自己是在骗她,着实叫她哭笑不得。李落笑了笑,没有在意妇人的怀疑,向苏檀儿轻轻颔首,示意叫她先问清楚苏家寨如今的境况和贼寇的落脚之地,别的不急。

    苏檀儿定了定神,连忙问起苏家寨的近况和父亲的行踪。妇人悲从中来,不过心性甚是坚韧,将这些年苏家寨发生的事大略说了说。自从断了书信,山上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匪盗行事愈发狠辣,动辄屠村,欺辱女子、残杀青壮的事举不胜举。苏家寨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寨子,有不少小一些的山寨村落都受苏家寨庇护,以前水寇虽也肆虐,但行事还有分寸,只要不忤逆他们的心思行事,好歹会留一条活路,只是后来愈发任意妄为,根本不拿瀛湖山的百姓当人,竟有以杀人取乐之事发生,火烧、活埋、残肢,诸般种种,但凡想得到的,这些贼寇就做得出来,一时间瀛湖山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苏平便率苏家寨连同依附他们的山寨抵抗贼寇,一开始的确归拢了不少人心,数次击退了水寇侵扰,只是他们也没有料到当初能迫退水寇。

第二千四百一十三章 请夫人嫁人

    并非是因为苏家寨有多厉害,而是这些贼寇正在应付镜州官府的围剿,无心理会。等到破了官兵之后,一众水寇腾出手脚将刀枪对准山上的寨子,那些抵挡和以命相搏在水寇的人数面前没有撑上几日,乡兵青壮几乎被屠戮一空,祸及妻儿,男丁皆被虐杀,女眷的下场却还不如死了。就是在那一场悬殊的战争里,苏檀儿的父亲苏平被杀。妇人没有说太多,只说了苏平被水寇所害,苏檀儿已然泣不成声了。李落静静地看着两人,妇人身子和眉角轻轻颤抖,恐怕这一句被水寇所害包含的千言万语,非死而可能终,十有**受尽了凌辱折磨。

    水寇为立威,本意屠尽苏家寨,后来那个素未谋面的水寇二当家拦住了屠村的水寇,这才叫余下的乡民百姓留了一命。但是这个二当家可不尽是良心发现,**之心**裸表露无异,要苏檀儿的娘嫁给他,来换取苏家寨上下千余口的性命。

    妇人一脸羞愤,犹是在自家女儿面前说起这些事,更叫她生不如死。不过万幸这匪首不曾用强,而是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前前后后纠缠了数月之久,平日里苏安时不时就来蛊惑劝解,妇人看得真切,所谓大义和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他能坐稳苏家寨寨主的位子,贪恋权势而已,更加让她心灰意冷,如果不是那匪首威胁如果寻死,便叫苏家寨上下数千乡亲赔死,还要叫远嫁宁家的苏檀儿不得安宁。妇人不忍乡民百姓受苦,更加舍不得苏檀儿出事,便这样一日复一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比起别的山贼水寇,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当家的的确确要好很多,当初就是他拦下众贼寇,苏家寨才没有被毁,后来对她也没有用强,虽说无耻卑鄙,但还算有几分绿林道义,对苏家寨照顾有加,比起瀛湖山下别处要好不少。

    “阿妈,不能嫁!”苏檀儿见妇人似乎对那匪首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急忙叫道。

    妇人脸不红,啐道:“你胡说什么!?我苏家寨和贼寇深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也决计不会如他所愿。”

    李落扬手,灯灭,黑暗中传来他冷幽的声音:“杀人不难,难在诛心,没想到这些贼寇之中也有雅人。”

    突然的黑暗让苏檀儿心里莫名一凉,还像小时候那般往自己娘亲怀里躲了躲,小声问道:“什么意思呀?”

    “今日你身系千百余人性命,不能死,不敢死,死之一字比活更难,有朝一日如果别人给你一个活着的理由,便也不想死了。到那个时候无须多少人的性命,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不去踩死一株好看的花草,不去杀死一只自小养大的鸟兽,都会成为不想死的理由,到了那一日,人未死,但是心早已被诛,所以我说这些贼寇之中有雅人,图谋夫人美色,却更喜欢逗弄诛心的过程,恩威并施,若非故意,何须人杀到一半再施恩呢。”

    苏檀儿还好,妇人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全身发冷,呼吸凝重,有心驳斥,但是猛然醒觉,自从那天匪首逼迫她不敢死之后,苏家寨似乎一日比一日强上一丝,看着自己的乡亲偷生一隅,谨小慎微的活着,她就更加不敢死了,因为她一旦自刎,这些苏家寨的百姓一定活不了。直到今夜,她好像已经在习惯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越来越多了活着的理由,愈发的不敢死,或者,不愿死。

    “你怎知道这些?”妇人冷冷说道,却难掩心里的惊惧。李落没有回答,反问道,“夫人可知道这些贼寇盘踞何处?”

    妇人一震,握了一下苏檀儿的手,焦急地问:“你和檀儿想做什么?”

    “阿妈,当然要为阿爸报仇,还要替寨子里死去的人报仇雪恨,把这些恶贼都杀干净。”

    妇人心头一紧,急忙说道:“你们……这可不是玩笑,稍有不慎,檀儿,你让阿妈一个人怎么活!”

    “阿妈。”苏檀儿有苦难言,重重说道,“人家真是大甘的王爷。”

    妇人瞥了暗处的李落一眼,嗯了一声,应该信了十之一二,如果是宁家也许有可能,但是区区一个苏家寨,万万是攀不上那般高枝的。

    听她的语气,应该还是没有尽信,李落意不在此,问及贼寇落脚的七焰山,一问才知道上山也不容易,山下的匪寇和山上的匪寇是彼此分开的,如果没有匪首准许,山下的贼寇不得上山,而山上的贼寇等闲也不会下山,如此一来,山上山下便会斩断不必要的联系,就算山下生了事端,一时半刻也不会暴露山上众贼寇盘踞之地的虚实,这伙人果然小心的很。

    倘若真是这样,寻找知晓山上虚实的人,再或者掳走几个匪寇,严刑逼供倒也有成事的机会,但是这样一来势必要多耗费时日,尚且记挂岭南一事,无论如何在瀛湖山都不能待得久了。

    妇人劝说李落和苏檀儿莫要鲁莽行事,报仇不成,万一再把唯一的亲生女儿再搭进去,到时候就真的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苏平了。

    李落隐在暗处,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妇人,忽然开口:“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可否应允。”

    “什么事?”

    “斗胆请夫人嫁人。”

    两女一滞,妇人娇躯微颤,显然是盛怒之下,只是顾及女儿颜面没有发作罢了。苏檀儿很尴尬,爹才过世不久,他竟劝娘嫁人,若非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第一个就要上前理论。

    “阿妈……”苏檀儿急忙揽住妇人,忙不倏问道,“王爷,你这是何意?”

    “请夫人答应匪首求亲,我欲借成婚之日,四方贼寇来贺之时挥军而上,将山上的贼寇一网打尽,永除后患。”李落诚颜一礼,和声说道。

    妇人熄了几分怒意,寒声说道:“我念你是檀儿知交,刚才说的话姑且算了。

第二千四百一十四章 名节

    但是让我答应那恶贼的丑事,除非杀了我,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妇人斩钉截铁地说着。意料之中,李落没有不耐烦,只是和声说道,“无须夫人当真嫁给那人,只要传出这个消息就好,成亲之日我会命人假扮夫人的模样,待贼寇将夫人迎娶山上便好,别的事就不用夫人再操心了。”

    “不行!”妇人断然拒绝。

    “为何?”李落讶然不解,此事于她无损,亦不要她身处险地,只是哄骗那匪首而已,却也不料被她拒绝。

    “我生是苏家寨的人,死是苏家寨的鬼,除了檀儿他爹,此生我不会再嫁他人,更不会让檀儿爹在九泉之下蒙受屈辱!”

    “阿妈,是假的……”

    “假的也不行。”妇人生硬说道,“此事关乎娘的名节,不管真假,一旦消息传出去,瀛湖山大大小小的寨子都会知道,你想让你爹死了之后还被人指着脊梁骨耻笑吗!”

    苏檀儿没想到娘亲这般激动,一时乱了方寸,虽知娘亲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叫她便这样反驳李落,这么过河拆桥的事她的的确确做不出来。

    李落沉默半晌,明白妇人心中顾忌名节有损,不过反应这么激烈,只怕未必全然是名节的事,方才他隐而不宣的挑破妇人对匪首已渐渐少了恨意,约莫是让她羞恼成怒,使起了小性子,如果当真这么刚烈,十有**活不到再见苏檀儿的时候。

    妇人胸口一阵起伏,显然气的不轻,苏檀儿小声劝说,被妇人好一顿责备,严词呵斥,言下之意嫁人的法子休要再提。李落漠然看着黑暗中的妇人,良久之后才淡淡说道:“剿匪不力是朝廷失责,肃寇责无旁贷,我并未是给自己找借口,此番我部将士进山荡寇,在妇人眼中是你的名节重要还是我部将士的命重要。”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妇人冷漠说道。

    “阿妈!”苏檀儿赶忙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歉然看着李落。

    “确与夫人无关,不过比起为苏寨主和寨子里惨死在贼寇刀下的子民复仇,夫人的名节值几何?如果不是我和苏姑娘此番前来,夫人觉得你的名节守得住几时?是一天两天亦或是一月两月?”李落语气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叱道。

    妇人大怒,只是要防备隔墙有耳,不敢大声说话,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好个刻薄无情的年轻人!

    “阿妈,王爷,你们别吵啦。”苏檀儿急急忙忙打了个圆场,以往妇人在印象中最是沉稳,说起来自己的性子随了爹,容易发怒,还容易冲动,但是今夜这样竟然倒了过来,叫她很难受,心里发虚,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王爷,还有别的办法吗?”

    “此法最快。”

    苏檀儿心中明了,大军南下,意在天南,这瀛湖山不过是顺手而为,他不会耽搁太久,倘若真的要耗费数月之久,说不定他会撤军,放任瀛湖山的流寇肆虐,直到天南有了定数之后再说。这样一来快则数月,慢的话就不好说了,说不定数年之久亦有可能。

    “王爷,不如你先回来,我和阿妈再商量商量。”苏檀儿央求地看着李落,他亦心里有些不痛快,淡淡嗯了一声,身影一闪便自离开了屋子,临走之前叮嘱了一声叫她小心些。

    过了五更,苏檀儿才摸回了客堂,进屋之后,李落还没有睡,她好生尴尬地在地上站了好半天,才嚅嗫着小声说道:“王爷,阿妈答应了。”

    李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苏檀儿。苏檀儿心中莫名一慌,难不成他是恼了阿妈出言不逊,不打算再管苏家寨的事。苏檀儿心里一紧,慌忙上前两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他面前,颤声说道:“王爷,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怎么罚我都好,我绝无二话,请王爷别怪阿妈,别不管苏家寨的血海深仇。”

    李落一愣,看着泪眼婆娑的苏檀儿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愕然道:“苏姑娘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你不怪我阿妈了?”

    “怪她?”李落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展颜笑道,“你多心了,我并未怪她,再者说我与你有约在先,要荡平此山贼寇的,没道理半途而废。”

    “真的?”苏檀儿擦了擦眼泪,欣喜问道。

    “自然是真的。”李落微笑道,“不过是几句责备的话而已,如果连这点气都受不得,动辄杀人,那我和山上那些贼寇之流有什么分别。”

    苏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问刚才他在想什么,问了多半也不会说,只是莫名间他记起在得知父亲死讯时曾宽慰过自己的话,他父母健在,只不过若是有哪位血亲仙去,他却不会觉得太难过。那个平静的语气没有让她觉得眼前人的冷血,而是在平淡的一句话里有无尽的寂寞,让她有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几人先要离开苏家寨,之后再悄悄潜回寨子附近。李落写了一封书信,让苏檀儿带给她的母亲齐淡如,数日之后,苏檀儿趁夜悄然返回齐淡如身边,掏出李落手信,书中言语不多,交代了几件事,命她不管派什么人都可以,越隐秘越好,寻来一柄锋利的匕首藏在身上,再寻一味瀛湖山特有的毒药,掺入胭脂当中,然后便可经苏安传话,说她愿意嫁给那匪首二当家。条件有三,第一便是要明媒正娶,让瀛湖山所有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也要叫山上的人也都知道;第二是放了关押的苏家寨乡民,不可再伤害他们;其三,立誓不得再对苏家寨起歹心,护苏家寨平安。

    苏檀儿和齐淡如看得心惊肉跳,只是匕首倒也还好,她身边就有,犹是在苏平身故之后,便一直贴身有一柄利刃,要么防身,要么用来自杀,守住清白。但是第二件事却叫两人心寒,将那毒药掺入胭脂水粉。

第二千四百一十五章 报仇的机会

    剂量多寡信中也有详述,此物在瀛湖山不多见,巧的是齐淡如恰恰知晓,以掺入胭脂水粉的毒药多少而论,大概是刚好能撑到成亲之后,洞房之时,届时就会毒发。那这毒药用在什么地方不言而喻,苏檀儿暗暗直吸凉气,难不成他真想用娘的清白身子和一条命来换一名匪首的命!?若真如此,早前所说会另择她人假扮成亲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苏檀儿提心吊胆的时候,齐淡如终于告诉了苏安,自己答应了,也将自己的要求说给了他,命他一字不落的告诉山上的贼寇,再之后,便是一句话也不愿和他多说。

    苏安欣喜若狂,连忙遣人将此事告诉了山上的贼寇,聘礼三日后就到了苏家寨,而成亲的日子更近,到时候有贼寇下山,登门迎娶齐淡如。

    消息很快传遍了瀛湖山,大大小小的寨子都送了成亲的贴子,有人感慨,有人无语,有人不耻,有人嘲讽,齐淡如料想的事如期而至,几乎就在消息传出去的同一刻,她便成了人人口中不知廉耻的**荡妇,似乎只有她宁死不从才是对的。最开始的时候,寨子里有不少人以为她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群情激奋,宁愿死战也绝不让寨主夫人受此屈辱,只是她不曾为自己辩解只言片语,只叫旁人莫管她的事,正因如此,也便寒了人心,就连那些被她救下的族人也深以为耻,一边小心着身上的伤口,一边背过她唾一口唾沫,咒骂她的无耻和放荡,反倒只剩下苏安一个人替她说话,只不过他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已。

    婚期就在后天,那间她和苏平住了半辈子的小楼里堆满了开山虎杨姓匪首送来的聘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每一样都看着喜气洋洋,只不过都是贼寇从别处抢来的,上面沾满了瀛湖山黎民百姓的鲜血。

    齐淡如看着镜子里穿着鲜艳嫁衣,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一阵阵抽痛,不知道自己答应那个人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不信他,却不能不信苏檀儿,这是唯一能为苏平报仇的机会。

    麻木的梳着不知道梳了多少遍的青丝,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青涩的自己含羞盘起头发,等着意中人来娶她,可是现在她却还要再嫁一次,嫁给苏家寨的仇人,杀害苏平的贼寇头领。

    屋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轻轻叫了一声:“大嫂。”是苏安,齐淡如脸色一沉,冷冰冰地说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大嫂,我来看看你。”

    “看我?是替你的主子监视我吧。”齐淡如冷笑道。

    “大嫂,你别这么说……”苏安缩了一下脖子,艾艾期期地说道。

    齐淡如平息了心中恨意,冷漠说道:“看过了,你走吧。”

    “大嫂,”苏安踏前一步,看着正眼也没有瞧他一眼的齐淡如,莫名的眼中冒出一团火焰,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悸动,柔声说道,“大嫂,你为了苏家寨忍辱负重,别人不知,我岂能不知,我定会把那些背地里乱嚼舌根的蠢人都杀了,看谁还敢说大嫂的不是!”

    “你若这么有血性,为何不杀了山上的贼寇为你大哥报仇。”齐淡如讥讽说道。

    “大嫂,我……”苏安语塞,一阵嚅嗫之后才涩声说道,“朝廷不管苏家寨的死活,我不能不管啊,大哥在世时不是没和他们争过,可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大哥死了,寨子里留下多少孤儿寡母,再争,苏家寨就真的要死绝了。”

    “这些话你不必和我说,日后到了那边你自己和你大哥去说。”齐淡如生硬回道。

    “大嫂!”苏安脸色涨红,疾步走到齐淡如身后,看着镜子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岁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一如当年大哥成亲那天,远远一眼就让自己神魂颠倒之时,“前些日子当朝王爷率军南下,有兵将十万之众,路过镜州,可是又能怎么样?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瀛湖山,更加没有苏家寨,只是路过而已,如今大军已经出镜州了,谁管过苏家寨的死活!”

    齐淡如一震,这是她从别人口中第一次听到大甘朝廷的消息,莫非苏檀儿说的是真的,那个清冷淡漠的男子真的是大甘王爷?

    “我倦了,你走吧。”齐淡如缓缓垂下眼帘,没有让苏安看见她眼中的异色。忽地,一双手攀上她的肩头,齐淡如娇躯一颤,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寒着脸盯着身后的苏安,叱道,“你要做什么!?”

    “大嫂,我……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当年大哥娶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苏家寨上上下下,什么好事都是大哥的,而我却什么都轮不到。”苏安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猛地一把抱住齐淡如,气喘如牛,颤声说道,“既然大嫂要嫁给那个人,不如成全我一次……”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地从他脸上传了出来,齐淡如玉容凝血,却不是害羞,而是愤怒,朱唇轻颤,嘶声叫道:“苏安,你还是不是人!你大哥说你心术不正,我便只当他是看你不成器,心有余恨,这些年我嫁到你们苏家,不管旁人怎么说,我都拿你当自己的亲人,你便是这么对我吗!”

    “大嫂……”这一记耳光似乎打醒了**熏心的苏安,目光躲闪了几下,心中有愧,只是魂牵梦绕的玉人就在眼前,错过今晚,此生就再也没有机会一亲芳泽。正当他狠下心来准备用强的时候,齐淡如心如死灰,万万没有料到会是今天这个模样,自己的子民骂自己是个荡妇,不守妇道,而自己视为亲人的他却贪图自己的美色,而今的苏家寨,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苏安的**之心熄灭了,一把薄而锐利的匕首就架在白皙的脖子上。

第二千四百一十六章 二当家的

    齐淡如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苏安,从今日起,你我再无半点瓜葛,今夜你若碰我一个手指头,我就死在这里,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给你的主子交代。”

    “大嫂!”苏安额头渗出冷汗,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决然,吓了一跳,她若死了,自己定然活不了,那人一定会杀了自己泄愤。苏安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大嫂,你千万别做傻事!”

    “滚!”齐淡如用尽全身力气喝骂道。

    苏安灰溜溜地离开了小楼,人一走,她仿佛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匕首掉在地上,忍不住泪如雨下,趴在床头抽泣起来,呢喃自语:“檀儿,你害死娘了。”

    山上来人了,浩浩荡荡千余之众,风光无限,杨俊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官的衣服,马头上扎着一朵喜庆红花,一团和气,只是眼底深处那抹狠厉无情的神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名字有一个俊字,可是他长的和俊俏没有半点相干,脸上长满了肉疙瘩,糟红的鼻头,难得修剪了胡子,没那么乱,一顶大光头,好似剥了皮的鹅蛋,一眼望去还有些许道不明来历的黄光罩在脑门上,不知是油还是什么。几个寨子里的兄弟说这是他内功登峰造极之相,瑞气升腾,便是有大富大贵的命。杨俊很受用,如今在瀛湖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很知足,不知足不行,那张头把的交椅自己只能瞧瞧,但是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不是他不贪,是他不敢贪,翻江龙刁胜一,他怀疑这个名字是假的,就连这个人也是假的,不过就算是假的,也丝毫不影响他对那个人的忌惮,甚至于害怕。在他面前,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无处可藏,他一点也不怀疑,弄死自己在那个人眼中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所以当二当家就好,万一出事,至少前头还有一个人顶着,轮不到自己。该风光的时候风光,酒色财气样样不少,就像今个他要弄到手的女人可是整座瀛湖山最漂亮的女人。可惜了,大当家不好女色,要不然还能让自己尽一份心意。

    “当家的,前面就是苏家寨。”身旁心腹白脸说了一句。白脸是这人绰号,脸很白,但是心却很黑,最喜欢虐杀手无寸铁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遇上他都会生不如死,最残忍的是当年他曾将一家上下十三口活活折磨了三天三夜才罢手,刑捕的高手到的时候据说全都吐了。十三口,没有一个还有人样,收殓尸体的时候连手艺最好的仵作也分不清哪块肉是属于哪个人的。大理司发下海捕公文缉拿此人,生死不论,而且赏金不菲,在这之后他就销声匿迹,重出江湖的时候就成了瀛湖山匪首开山虎杨俊的心腹。

    杨俊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咧嘴一笑,心里有点子燥,答应了那个娘们明媒正娶,前前后后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就因为心里这股邪火没少祸害抢上山的女人,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听老三的话,非要搞这么一出,诛他娘的什么心,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当初就该抢上山来,哪怕是一具尸体也行。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多玩弄一段日子。

    “山下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大当家小心提防着定天王,外头的弟兄传回消息,朝廷大军已经出了镜州,进了宜州界,他没打算节外生枝,心思估计都在宋家身上。”

    “那也要小心点,这个定天王可不比别人,那是真正领军杀过人的狠角色,别看咱们在瀛湖山说一不二,搁人家跟前还不够看。”

    “当家的,你这就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白脸不以为然道。

    “你知道个屁。”杨俊瞪了他一眼,“他杀的人丢进镜湖能把湖面填满喽,你当是镜州那几个草包呐。”

    白脸笑笑没说话,倒是知道那位王爷的杀伐决断,想起一事,接道:“对了当家的,听说镜州知州好像又要准备攻山了,啧啧,死性不改啊。”

    杨俊耻笑一声,半点没有放在心上,镜州那点兵马,来了就是送死,上一次要不是老大拦着,早把那些酒囊饭袋杀光了,也不知道大当家的怎么想的,非要留几条命,要弟兄们说就该杀干净,让他们知道怕。

    “寨子里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有卵蛋的都死了,剩下没卵蛋的都缩着,苏平那个兄弟派人送信,说是他嫂子偷偷藏了一把匕首,还有朱蝎草的毒药,碾碎混进胭脂水粉里了,大概是想拿身子换当家的一条命吧。”

    杨俊挑了挑眉头,一脸玩味:“这么有意思?哈哈,够味!”

    白脸一脸邪笑:“性子倒是有点烈,可惜不自量力,等上了山,怕她连死的力气都没了。”

    “啧啧,诛心诛心,老三天天念叨着,还真有点门道。等老子玩够了,到时候让你也尝尝她的味道,苏平也算条汉子,可惜他这兄弟连条狗都不如。”

    白脸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淫邪笑容。杨俊一阵恶寒,笑骂道:“老子让你玩玩,没让你玩坏了。”

    “当家的放心,保证全须全有,少不了一根头发丝。”

    看着白脸那张邪气的脸,就连这个杀人如麻的绿林大盗也忍不住心里泛起酸水,人是全须全有,就怕到时候魂早没了。

    进了寨子,苏安一脸殷勤谄媚地躬身奉迎,杨俊很和气地攀谈了几句,很大度的放了苏家寨被抓的人,还有不少半死不活,浑身血污的女人,有些是从山上带下来的,还有从别处来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寨子前有很多人,除了苏安的心腹爪牙之外,还有很多寨子里的乡民,神情麻木地看着杨俊和他身后趾高气昂的贼寇,在惧怕和惶恐背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恨意埋藏了起来。

    寨子里处处结彩,虽是仓促,但也喜庆。

第二千四百一十七章 再嫁

    苏家寨是出阁的娘家,迎娶了齐淡如之后那便是结了亲,日后在瀛湖山除了山上的大王不算,那苏家寨可就是首屈一指了。苏安憧憬着一呼百应的意气,说不定,只是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能联诸山寨,将山上的贼寇逼出瀛湖山,到那个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是瀛湖山当仁不让的第一人。所以他很忙,忙前忙后,定要把杨俊伺候好了。一时间寨子里闹哄哄的,大半是因为下山的一众贼寇吆五喝六,吵闹无比,不过好在杨俊下山前叮嘱过,进了寨子不可胡作非为,违令者斩,这才约束了几分张狂,要不然等着迎亲过后这苏家寨也剩不下什么。

    美中不足就是齐淡如是个寡妇,寡妇再嫁,说的再如何好听也会被视为不守妇道,一身侍了二主,不能说是水性杨花,但是和贞洁烈妇扯不上半点关系。大甘律法不禁寡妇再嫁,不过世俗眼光多为不齿,绝大多数时候都动静极小,有些不敢见人的意味,最多招呼亲族长辈和同宗血亲一起吃个席,奉一杯茶,彼此证婚也就是了,有些迂腐刻板的长辈会觉丢人,连宴都不乐意去,也有些干脆只在衙门户籍造册,天没亮趁无人看见,悄无声息地搬去夫家,而后会在夫家门前贴一张再蘸的红表,告诉邻家自己的院子里添了人。除此之外,尚有不少苛刻的习俗,孀妇出嫁必走偏门、后门或从墙壁上凿洞钻出,不能走正门、大门,再婚的仪式也极简,无鼓吹,不亲迎,必须徒步走到半路上再坐轿,用意就是让亡夫的灵魂发生错觉,误认为他的妻子是到别处做事,不会跟着;当在途中上了轿后,亡夫的魂魄再想找便也就无处可寻了,出门前还需丢下一件旧衣,也是为让亡夫的魂魄不能再认出自己。更有甚者有些州府先要孀妇半夜三更来到深山野林的小草棚中,躲避原夫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才能去新家生活。出嫁之日坐的是没顶轿,周围没有围布,还有的坐大椅或反坐方桌,上椅、桌的地方均在村外的十字路口,下椅、桌时,双手端一斗粮食,转椿树,或者转碾道、转磨道。改嫁之后,禁忌再回亡夫家中,也就是说齐淡如此生再不能回来苏家寨。

    但是她竟叫杨俊明媒正娶,鼓乐齐备,不但要嫁,还要嫁得人人皆知,比之黄花闺女出阁还要声势浩大,好似要叫整个瀛湖山里里外外都知道她齐淡如是个水性杨花之辈。寨子里的人苦劝无果,有多少敬意就有多少恨意,苏平为人急公好义,在寨子里威望极高,而且齐淡如素来也很受乡民敬重,没想到她竟然要嫁给一个害死自己夫君的凶徒,这么大的落差叫人难以接受。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诅咒谩骂,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她就成了人人口中不要脸的女人。对于一众贼寇而言,所谓世俗礼法不过是土鸡瓦狗,他们可不会将这些破烂俗规放在心上,她要明媒正娶,那就明媒正娶,越热闹越好,定要瀛湖山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开山虎娶了苏家寨寨主的遗孀。

    在常人的口舌之中,齐淡如无情无义、下作不洁,愧对齐家先祖先烈,更加对不起死在贼寇手中的苏平。有少数人倒觉得此事另有蹊跷,或许她有难言之隐,逼不得已之下才不得不委屈了自己,嫁给杀夫仇人。而在杨俊诸人心头自认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个女人是心存死志,打算假借出嫁之名,想和他同归于尽。可惜了一番算计,犹是那将朱蝎草剧毒掺入胭脂水粉的毒计,洞房花烛夜免不了亲热,到时候就算他内力不弱也免不了中招,倘若被她的美色迷惑,中毒已深,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这一计果然毒,对别人毒,对自己更毒。杨俊听了和白脸两人皆是心头泛起凉意,女人若是狠了心,就算是白脸这个被大理司追捕的凶徒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不过一切的算计都被苏安暗中破坏了,他得不到,也要齐淡如不好过。杨俊眯着眼睛,看着被人搀扶出小楼,头顶盖着大红盖头的窈窕人儿,心很热,到了洞房的时候更热,不知道当她知道诸般算计却都落空的时候是怎样一副表情,在那之前,她定会曲意逢迎,啧啧,苏平如果还没死,想来还能再活活气死一回。

    除了喜气洋洋的杨俊和一众鬼叫连连的贼寇,苏安和他的心腹自然是满脸谄媚,剩下的苏家寨乡民满心诅咒,将怨毒藏在心底,不敢骂山上的匪盗之流,但是可以骂齐淡如,怎么痛快怎么骂,踏上花轿的一刹那,她就不是苏家寨的人,只是个下贱腌臜的**。

    李落没料到会是这般田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早有领教,这些年在卓城如果不是他手握牧天狼和巡检司,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震慑了那些心怀恶念之辈,说不定还有什么难听的话冒出来。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瀛湖山竟然也会如此,他们对齐淡如改嫁一事的容忍远远不如山贼水寇凌辱欺压他们的仇恨,这让他始料未及,不等贼寇诛心,他却先诛了齐淡如的心。

    苏檀儿气得火冒三丈,李落也有些心虚,原来是自己想的容易了。不管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这世道对一个女人而言似乎都不算怎么友善。大风将起的时候,他去见过齐淡如一次,总觉有些对不起她,只是不等他开口,她却先回了话,不管旁人怎么议论,怎么辱骂,她都会做完这件事,就算进洞房她也会去,名节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

    李落没有多说,知道她已经恨上自己了。

    众贼寇簇拥着杨俊,手下四个高手抬着花轿,敲锣打鼓,一路往山上去了。看着齐淡如娇艳如花的脸,盖上盖头上了花轿,杨俊心很热,但是他不急,有的是耐心,慢条斯理的耐心。

第二千四百一十八章 聚义堂

    人群散去,苏安心满意足,唯一可惜的是自此之后他就和齐淡如无缘相见,倘若有缘再见,恐怕她也不再是她。寨子里的村民各自散了,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不齿和愤恨,更有心性耿直的在小楼前唾骂一句,恨她的不忠不洁,悲苏平的人走茶凉。而那些被齐淡如救下来的人神色复杂,沉默着一言不发,也不见有人为她说上一句。

    从山下到山上要走很远的路,齐淡如身边没有人陪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轿子里,跟随这些如狼似虎之辈上了山。杨俊守约,只因齐淡如说过,拜堂成亲之前,他不能掀开盖头,不得对她无礼。杨俊虽然有些不耐烦,猜到这是齐淡如故意而为,赌他能不能忍得了,若是忍不了,在回山的途中兽性大发,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死;如果忍得了,进了洞房,这些天压抑的**必要悉数发泄出来,那个时候是他警惕心最弱的时候,自然是她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杨俊答应了,不是良心未泯,只是有趣罢了。

    牧天狼大军过门不入,消息很准确,那个人已经在宜州境内,和余州扬南城不足千里,南王府陈兵披甲,以逸待劳,怕是分心不得。至于镜州,镜湖里里外外就只有一个志大才疏的范晏还在不自量力,做这跳梁小丑。

    这一次瀛湖山娶亲的大喜之事,杨俊非但要办,而且还要大肆操办,一洗数月以来惶恐不可终日的窝囊。在知道大甘定天王率军南下之后,瀛湖山人心惶惶,别看在镜湖这千八百里说一不二,没人敢触他们的霉头,但是比起那位纵横天下的王爷,瀛湖山还是小了,就怕他南下的时候顺手来一个登门拜访。不比镜州的州府官兵,那些人可都是见过血的狠人,众贼寇都做好的万全准备,如果大甘军队攻山,他们就躲,八百里瀛湖山,想找他们出来也不容易,料想牧天狼不能在镜州待太久。

    的确,那个人没待太久,自镜湖一宴之后就走了,山上派出不下百余人或明或暗地打探消息,还将隐于各处的暗桩奸细也都尽数唤醒,最后得知的消息是那个人确确实实走了,没有在镜湖多留片刻。

    送走了那尊杀神,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也叫这山上的众贼寇心里很不是滋味,被人轻视怎么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正好借娶亲婚宴的机会好好放纵一番。

    七焰山位于瀛湖山西山一带,状若一朵盛开的莲花,有六山围绕着中心的一座山,这山最高,颇像一簇汹汹燃起的火焰,正是七焰山名字的由来。七座山峰极其险峻,但风景却是极美,山间有怪石嶙峋,百年老松依云为伴,翠竹妖娆,树下繁花绿草终年不谢,三五步之间就有灵药,百载的丹参何首乌也不罕见,常有烟霞萦绕在树梢头和断崖下,给这座七焰山披上七彩霞衣,犹如仙境。

    山涧有水,自群山之间的缝隙中流了出来,地势起伏,水流极为湍急,谷中山石如同刀剑耸立,再加上树木繁盛,几乎无路可走,别说是人,就连猿猴也找不到路。

    这六座山都与中央那座山相连,六道跨空而过的索桥将这七座山连在一起,桥下就是万仞虚空,谷底不是乱石就是急流,风过处,常人在桥上低头只看一眼就觉头晕眼花,不敢多看第二眼,说是天堑之地一点也不夸张。

    成亲的地方就在最中心的那座山的山腰,有一片辟出来的空地,建了一座硕大的宅堂,名为聚义,旁边立着一杆旗,上书一行字迎风招展:我命由我不由天。字迹龙盘虎踞,张牙舞爪,确有几分气势。

    轿子抬进了聚义堂,聚义堂很大,放下四五十张桌子也不觉拥挤。熙熙攘攘,高谈阔论,喝酒划拳,早有等不及的贼寇已经开始寻欢作乐。里头的人不多,坐满了也不过四五百而已,不过有资格进来聚义堂的都是山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江湖上须得叫得上名号方有资格入内。别的都在外头,台子上已经摆好了数百****小小的桌子,高矮不一,从远处看就像叫花子的衣裳,到处打满了补丁。即便这样也不能叫这些贼寇都坐下,有些干脆席地而坐,没有碗筷,没有盘子,一只烤全羊,几坛酒,就能围上十余人在一起放肆怪叫呼喊,称兄道弟,间或里再调戏调戏掳上山的村妇,将好好一处仙境弄得乌烟瘴气,污秽肮脏。

    聚义堂正中的头把交椅上坐着一名男子,微微垂首,少言寡语,一只手支着下颚,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案几上的茶杯,冷漠地看着座下这些人,似乎游离在喧嚣之外,和一众山贼格格不入。

    花轿抬进来的时候,聚义堂中群贼高呼,大呼小叫,杨俊满面红光,笑呵呵打着招呼,走上前来,冲正中那名男子拱手一礼,大笑道:“大当家的,你可算是赏脸了。”

    男子应了一声,缓缓抬头,看着杨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转即笑道:“二当家大喜之日,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要凑凑热闹的。”

    “哈哈,大当家的,我这新娶的压寨夫人可是要我明媒正娶才肯嫁我,还要请大当家的赏脸,当一回证婚人呐。”

    “好说。”

    “二哥,快叫大伙瞧瞧你这新娘子长的什么样,能把二哥迷得这么神魂颠倒,还不得是天仙下凡啊。”穿林燕韩当站起身来叫道,一脸色相。要说这苏家寨的寨主夫人他也早有耳闻,上次攻打苏家寨本就打算先拔个头筹,会会这位艳名远播的女人,没料到被开山虎杨俊先人一步,这心里还是好生不舍,今个是不能造次,不过等到日后再去求求二哥,等他耍腻了说不得也能叫自己过过瘾。

    杨俊当然知道他的龌龊心思,不过丝毫不在意,女人而已,再美若天仙总有腻的时候。

第二千四百一十九章 翻江龙

    盘踞瀛湖山,什么女人上不了手,不值得坏了大当家的兴致和弟兄们的情义。

    “还没进洞房,怎好叫我这小娘子抛头露面,不行不行。”杨俊故作矜持,惹得群贼哄堂大笑。

    “二哥,弟兄们难得聚在一起,二嫂怎么也要给诸位兄弟倒杯酒吧,认个人,免得日后见了面吓着二哥的心肝宝贝。”七匪首血手搜魂商函吊着三角眼阴恻恻说道。

    “就是,二哥,我们也就算了,大哥这杯酒可不能不敬。”韩当急不可耐地叫着,一时间堂中一阵喧闹,什么拜堂成亲,礼教三法都抛之脑后,只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杨俊哈哈大笑,见大当家没有说什么,便走到花轿旁,放低了腔调道:“娘子,既然弟兄们这么着急要看看他们的嫂子,你就赏个脸,让大伙瞧瞧。”

    花轿之中无声无息,众贼怪笑连连,便说这新娘子害臊,不愿抛头露面,还有人取笑几句,堂堂瀛湖山二当家竟然是个怕老婆的雅人。杨俊脸色一沉,心有不喜,冷哼一声:“怎么,他们都是我杨某人的兄弟,你这做二嫂的这点面子都不给嘛,哼!”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正当杨俊打算自己掀开帘子将里面的人拉出来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撩开了大红的帘子。就在那只手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聚义堂中忽然安静了许多,离得近的贼寇竟然咽起了口水。那只手,若无骨,白皙晶莹,没有一丝瑕疵,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白玉也雕刻不出那样天然去雕饰的美。只是一只手而已,就能勾魂摄魄,韩当悔不该当初,早知这样就该先下手的,若叫杨俊糟蹋之后的女人,还能留下几分滋味?

    手没有停顿,撩开帘子之后,一个修长苗条的人影一弯腰从花轿中站了出来,身上穿着那件大红的嫁衣,更显身段婀娜多姿,头上的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揭开了,露出一张脸,一张叫聚义堂鸦雀无声的脸。

    所有人在看到轿中人的一刹那都忘了呼吸,方才还淡然不语在正堂端坐的男子也惊住了,直起腰定定地看着,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堂中的安静让聚义堂外的嘈杂声显得格外刺耳,几乎所有的匪首都在同一刻恨不得把外头这些贼寇的嘴给堵上,生怕惹了她不喜。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是席上那些人拿不住手中的酒杯筷子,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古来有女,其名丢刀,有妒妇生罅隙,率众而去,欲行恶见状。初见,妇人惊,而其下刀不足以握,皆落,妇人自惭掩面而去,是为丢刀。说的是古时候有个名字叫丢刀的女子,生来艳丽无方,有妇人嫉妒她,想毁去她的容貌,带着恶仆寻衅滋事,不料只看了一眼,妇人就被她的美色所摄,而身后众人连刀都拿不住,一个个全掉在了地上,留下丢刀的美名,至于古时那女子究竟叫什么反而没人记得了,只记得她叫丢刀。

    杨俊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料到这女人竟会如此好看,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若是这般,怎舍得他人染指!正中男子眼中不掩震惊之色,只是震惊之后却是恐惧,她太美了,美的杀人不见血!

    韩当痴痴地走上前几步,喃喃自语:“人间绝色,人间绝色啊。”说罢,刚要伸手,杨俊怒喝一声,“韩当,你敢!”

    韩当一激灵,便知自己失态,心有愧,只是**更胜,无论如何也不愿挪开目光。男子眉头一皱,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怕是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就能叫这些乌合之众迷了心窍。

    女人笑了,一瞬间七焰山都没了颜色:“无妨,你不是要我出来吗,我出来了,面也见了,再斟一杯酒吧。”

    “好好好。”韩当忙不倏连声说好,颤着手从桌上拿来一个酒杯,女子替他斟了一杯酒,韩当色令智昏,竟然伸手要摸女子的手,被她轻巧躲开。杨俊眼中杀气四溢,冷冷盯着韩当,若非顾忌堂前的大当家,早把他大卸八块扔到山下。

    酒入喉,韩当馋着脸:“嫂嫂,再饮一杯?这次嫂嫂也得喝。”

    女子摇头:“我不是你……嫂嫂。”

    “哈哈,不是,不是,还没洞房花烛,不算嫂嫂,哈哈,妙啊。”韩当大乐,情不自禁,张狂大笑,竟然不曾看见一旁杨俊脸上凝出的寒霜。

    “你醉了。”女子淡淡说道。

    “嘿嘿,自然是醉了,见到嫂嫂的时候我就醉了。”韩当淫笑道。女子脸色微红,轻叹一声,将目光落在当中那名男子身上,朱唇轻启,“你就是翻江龙?”声如天籁,却叫男子生出无尽的寒意和恐惧,猛地站起身喝道,“你不是齐淡如!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还未说话,忽然听得韩当一声尖叫:“手,我的手!”这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把堂中所有的人目光都引了过去,韩当举起一只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手上的血肉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凭空消失,露出指骨,白的渗人。

    杨俊倒吸了一口寒气,暴喝一声,扣向女子肩头:“你做了什么?”

    女子轻蹙娥眉,脸色颇有不喜,扬手一挥,杨俊的手没有碰到她的肩头之前,就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劲迎面撞了过来,逼的他气息不畅,而后觉得自己变轻了,轻如鹅毛柳絮,飘飘然飞了起来。再之后,他先看见了自己的靴子,再是腿、股、腰、腹,还有手臂,好像整个身子被拉得好长好长,落下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堆衣裳和那堆布下的几根枯骨。

    方才是静,如今是一片死寂,万籁俱寂。女子似乎也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就冷下脸来,漠然看着正中那个男人,周身一丈之内空无一人,女子微微仰首,冷而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二千四百二十章 瀛湖霸宴

    “我叫谷梁泪,外子李玄楼,到了阴曹地府,莫忘了我们的名字。”

    男子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巨变,正要提气呼喝示警,就听堂外遥遥有贼寇扬声大喝:“你们是什么人?”话音未落,几声凄厉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不知道是谁人嘶吼一声,“敌袭!”

    男子面容扭曲狰狞,牧天狼还是来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的无声无息,所有人都以为他走了,整个镜州乃至天南诸州诸府都是一样的看法,听到的、看到的,莫不都是他南下余州,如今身在宜州的消息,谁也没有想到牧天狼暗中留了人在镜州镜湖,而男子更加想不到的是留在镜湖的人竟然会是定天王本人。

    不知道外头来了多少人,但是男子心中却笃定一件事,既然来了,那就是说他一定有诛杀众人的把握。几乎是在眨眼之间,男子就将心思打到了堂下那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身上,记起来了,她是定天王的王妃,擒下她,就能让牧天狼投鼠忌器,搏得一线生机。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她是定天王的王妃,也是红尘宫的嫡传弟子。当半个时辰之后李落踏进聚义堂的时候,这里,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堂下五百余众,只剩下不足百人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堂下一角,惊恐的挤在一起,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捂着眼睛、耳朵,不敢看人,不敢见光,胡言乱语,手脚乱糟糟的抽搐着,黄白之物顺着下衣流得满地都是。

    李落硬生生收了脚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些人,是吓疯了。

    谷梁泪背对着堂前大门俏生生地站着,那身嫁衣很耀眼,极好看。李落勉强向前挪了一步,脚下有一件衣裳,摆放的很有讲究,似乎这衣裳成了精,正打算从屋里往外跑,只是到了门口突然没了力气,顺势躺在地上。李落抬起的脚恰巧踩在衣衫上,从脚下传来一声闷闷的响声,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但脚下多半不会有树枝的,有的,只会是白骨。

    声响不大,但是让他的心跳了一下,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很疼,也很乱。风狸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眼睛里尽是后怕和惊惧,轻轻捅了一下他的后腰,小声说:“公子,以后对小姐好点。”

    他动了动僵硬的嘴角,闷哼一声,慢慢地点头:“嗯,一定得再好点。”

    听到有人进来,谷梁泪回过身看见李落和风狸,眨了眨眼,两人齐齐鼻口观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谷梁泪微微一怔,俏脸含羞,微微展开双臂,小声问道:“这身衣裳好看吗?”

    两人忙不倏连连点头,差点热泪盈眶,岂止好看,那是要命!谷梁泪环目四顾,幽幽一叹:“我下手狠毒了些。”

    “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夫人辛苦了。”李落诚颜示谢,只不过眼睑睫毛却还在微微颤抖着,“这是?”

    “你不知道么?”

    李落怎会不知,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是头一次见她。红尘宫红尘圣水,息凤霸宴重现江湖,这一次换成了谷梁泪,一袭嫁衣,一杯忘忧水,将此间数百绿林豪强变成了一堆枯骨,她站在满堂骷髅间,就像一朵开在骨山尸海里的花,妖艳、摇曳、勾魂摄魄,动人而危险,诱惑而肃杀。

    此战之后,江湖上的人管这一役叫瀛湖霸宴。

    谷梁泪缓步往堂外走去,路过李落风狸,两人不约而同地分列左右,李落垂首听话,当年在太后和万隆帝面前都不曾有过这般恭敬的模样。谷梁泪看了暗暗好笑,横了他一眼,偷偷掐了他一下,传信说道:“别做鬼样儿,让人看了笑话。”

    李落又想哭,又想笑,当真不是做鬼样,只是心潮汹涌,难以自已罢了。

    谷梁泪出了聚义堂,李落看了一眼墙角那些疯了的贼寇,竟叫他生出一丝可怜之意,只是比起他们往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报应罢了。正中那张椅子上也还空着一件衣裳,或许就是传言中的瀛湖山匪首翻江龙刁胜一。看着那件衣裳,他忽然没了追查的兴致,是也好,不是也罢,到头来都是一具枯骨而已。

    聚义堂外已是修罗场,平台四周站着那些黑压压的铁甲精骑,一语不发,不苟言笑,只是收割着贼寇的性命。上山前,铁甲兵卒只有三千之数,而水寇山贼有三万之多,所以李落传下将令,每人都要砍下十个脑袋。如果是牧天狼军中将士,这算是出征前的砥砺,让将士以一敌十,不会真要每个将士都得杀够十人。但是这些鬼卒听了,信了,做了!眼前所见让他骇然失色,石台上站着的一众鬼卒,每一个手里都提着十颗头颅,鲜血将整个石台染成了大红的颜色,就像谷梁泪身上的那件嫁衣。杀够十个便即收手,换别人去收缴这些贼寇的性命,没有怜悯,没有迟疑,杀人在这一刻只变成了数字,没有谁能挡铁甲精骑半步,刀砍不动,剑刺不伤,漠然地挥刀劈斩,割下头颅,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他也杀人,但是杀的这么波澜不惊却从未有过,自太虚幻境带出这些鬼兵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是有一样毋庸置疑,这些兵卒很强,是一种超乎想象的强。

    聚义堂前离浅予紧紧靠着一根木柱,小脸煞白,她很聪明,心机也深,但是自小都长在青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杀人的场景,目光呆滞地看着石台上那一颗颗掉落的头颅和铁甲精骑扬起的滴血兵刃,一开始的喝骂咆哮很快变成了惨叫,之后是求饶,再之后就一声一声的少了,变得零落稀疏起来,最后归于平静。

    李落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离浅予,眉头一皱:“她怎么来了?”

    甘琦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杜鹃她们更加吐的直不起腰来,只有谷梁泪还好,不过俏脸也是泛白,胃里翻滚着酸水。

第二千四百二十一章 小丫头

    要说杀人,自己杀的比这些铁甲精骑哪个都多,但是干干净净呀,看了不会有太多的不适,但是眼前所见叫她心里很不舒服,暗暗埋怨他,虽说是好心,但是让红尘宫诸女看这么血腥的场面,约莫接下来好几个月都要睡不安稳了。

    “拦不住,偷偷跟上山的。”风狸瞥了一眼,漠不关心地说。

    李落嘿了一声,拦不住?怕是故意放她上山的吧,果真心眼小。离浅予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双腿止不住的发抖,见李落正在看她,苦着脸,委屈地叫了一声:“爹……”

    李落没答应,谷梁泪却骤然转过头看着她,惊讶地问道:“爹?”

    离浅予眨了眨眼,极有眼力地冲谷梁泪叫了一声:“娘。”

    谷梁泪呆呆地看着她,再瞧瞧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出来,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另有玄机吧。

    风狸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这里太血腥啦,你还小,不能多看,省得夜里做噩梦,你先进屋吧,下山的时候我们叫你。”

    离浅予的确是有些忍不住,点点头冲进了聚义堂。风狸一脸坏笑,掰起手指头开始数数,大约数了二三十个数,就看见离浅予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脸色白中透青,还带着黑气,牙关打颤,隔了好远都能听见。

    谷梁泪诧异不解,刚想伸手去扶一把,怎料她好似被蛇咬了一般,急匆匆地躲到李落身后,惊恐地看着谷梁泪,颤声说道:“你……你别过来!”

    谷梁泪一愣,茫然看着场中几人。李落僵硬地咧嘴一笑,她是当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这么怕她。

    很快,七焰山就归于平静,一众铁甲精骑沿着索桥聚到了石台上,人数不多,依旧还是三千之数,不过已然够了,每个铁骑手里都提着十颗滴血的头颅,黑压压,无声无息地围在李落四周,浓重的血腥味几乎笼罩了整个山峰山谷,将当头的朗日罩上一层阴霾。

    看着人群当中衣衫褴褛、踉踉跄跄,几乎是被铁甲精骑驱赶过来的村民,李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这些将士不分青红皂白,为了凑足十颗脑袋见人就杀,好在他们分得清那些是贼寇,那些是寻常百姓。

    诸女的脸色都很难看,她们也算和牧天狼在一起的日子不短了,见识过军旅肃杀的气氛,但是像这样的将士还是首次得见,已经超过了她们的认知,眼前这些将士似乎已经不能算人,而是一个个只知杀戮的鬼神。红尘宫诸女如此,那些被掳上山的村妇乡民更加不堪,战战兢兢宛如末日。欺辱摧残他们的贼寇被这些铁甲将士一一斩杀,大仇得报的喜色却荡然无存,只能感觉到冰冷入骨的寒意,再乍见了石台上修罗场一般的模样,许多人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胆子小的两眼一翻,干脆就晕了过去,等李落命将士将这些没了头的尸体扔到幽谷之中这才好了些。

    忽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李落眼帘,一怔,呆呆地看着那个素面疲倦的女子,良久无语。女子也看见他了,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太过吃惊,苍白的脸色,轻轻点了点头,握紧了身边小女孩的手。

    “梅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李落吃惊地问道。

    女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只是一声长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梅舞袖,当年在他揪出邓王之后,她就离开了卓城,带着她的女儿离开了弃名楼,走得很安静,除了弃名楼中寥寥数人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他没有留她,让溯雪准备了足够她后半生用度的盘缠,离开卓城这个是非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平平安安地过完后半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重逢。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不含丝毫戒备的笑容,还有他乡遇故知的喜色,梅舞袖轻轻垂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兜兜转转,总是能在最不想碰到他的地方碰见他,就像当初在天牢被人凌辱的时候。

    李落走到梅舞袖身边,和颜笑道:“哈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罢弯腰摸着小女孩的头顶,再掐了掐她的脸蛋,笑道,“小七宝,好久不见了。”

    女孩也很害怕,把头深深埋在母亲怀里,不敢四处看。不过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看是他,莫名的不怎么害怕了,小脸一红,惊喜过后撇着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别叫我七宝,我叫庄小七。”

    “哈哈,好好好,小七宝长大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庄姑娘咯。”

    庄小七仰起头,看着开怀大笑的他,清脆说道:“落叔叔,你是来找我和我娘的吗?”

    “那是当然。”

    梅舞袖皱了皱鼻子,多大的人了,还骗小孩子,这一次若不是荡寇,他怎么会来瀛湖山。庄小七很高兴,扑到了李落怀里,然后从肋下探出脑袋,冲谷梁泪挥挥小手,高兴地说,“婶婶好。”

    谷梁泪抿嘴一笑,眼里尽是宠溺。她见过庄小七几面,要说待她多好也不算,倒不是她心性冷淡,只是和庄小七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是让她记忆犹新的是只要对庄小七好那么一点点,她就会一直记着,格外让人心疼。

    “你怎么认得我的,以前我可带着面纱呢。”谷梁泪微笑着问道。

    “我记得婶婶身上的味道,和我娘一样好闻。”童言无忌,谷梁泪俏脸微红,朱唇轻轻一抿,笑道,“真乖。”

    “娘娘。”梅舞袖这才和谷梁泪打了声招呼,眼中不乏惊艳之色,没想到她解下面纱之后如此动人,难怪他视天下绝色如无物,身边唯有她一人可得真心,今日一见便也明白了。

    离浅予看着腻在他怀里的庄小七,忿忿不平地嘀咕道:“这小丫头是谁?叫我爹叫的这么亲热!”

第二千四百二十二章 八当家

    风狸白了她一眼,煽风点火地说:“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侄女哦,不像有些人,热脸贴了冷屁股。”

    离浅予脸色不善,挠了挠下巴,哼了一声。说别人是小丫头片子,实则自己和她年纪差不多,不过论心计,此间诸人里能稳胜她的着实没有几个。

    梅舞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聚义堂,再瞧瞧四周的铁甲精骑,猜到里面此刻已是修罗地狱,有一丝茫然,不知道是解脱还是仇恨的情绪,幽幽问道:“都死了?”

    李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还活了些。”

    “他们的首领都已伏诛了吧?”

    这个李落还当真不知道,回头看了一眼谷梁泪,谷梁泪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梅舞袖一怔,苦涩一笑,原来是王妃动的手。虽然她没有进去里面一看究竟,但是想起了那个在江湖上流传许多年,依旧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息凤山,息凤霸宴。

    “怎么了?”李落不解地问。梅舞袖张了张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诸般谋划,数载辛苦,机关算尽,在这座七焰山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可是到头来却在这些数千铁甲精骑的刀下连一片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李落,他的表情分明就是记不得被他杀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在意,如果他真的在意,那么他一定能认出那个人是谁。

    “我其实是瀛湖山水寇的八当家。”梅舞袖淡淡说道。一名铁甲精骑踏前一步,一股冷冽窒息的杀意铺天盖地而来,让他都忍不住心惊,忙不倏伸手一挡,这些铁甲精骑自己到底能掌控到什么地步心里没有半分把握,一旦他们的刀剑对准自己,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幸好,这些铁甲精骑还算给他一点面子,不过看着李落额头微微渗出的细汗,便也知道他此际的辛苦。

    李落怔怔地看着她,露出思索神色。她没有被铁甲精骑所杀,也就是说并不曾与这些将士敌对,却身为水寇的八当家,那这其中定然有别的关系,再加上她刚才问首领是否伏诛的那句话,李落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梅舞袖能成为山寨的八当家,一定和那个匪首有关,这样的人天下间并不多,他能想到的便是当年的天南三剑。

    想到这里,李落若有所思地看着聚义堂,不知道那张椅子上坐着的人是惊鸿剑和惊梦剑中的哪一把,自打庄公飞被杀,梅舞袖被擒入天牢之中,天南三剑剩下的两人就和大甘朝廷决裂,惊鸿剑当年更是和宋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再后来他们还曾在卓城逗留过一段日子,领了王府侍卫的差事,这其中只怕与宋家脱不了干系。如果是他们,梅舞袖在这里就说得通了,毕竟当年她下狱之后,天南三剑一直没有断绝救她出狱的念头,直到后来她被送入弃名楼,樊飞鸿和濮阳钰还曾多次入京都打探消息。

    “是樊飞鸿还是濮阳钰?”

    梅舞袖轻轻扬眉,好久未见,他还是那么的不讨人喜。见她默不做声,李落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地看着庄小七,庄小七在瀛湖山待了这么久,梅舞袖多半是被那人软禁,不能下山,但是待她们母女依然是极好的,庄小七一定见过那人,只要问一问,定能套出话来。

    梅舞袖一怔,俏脸飞红,急忙把庄小七扯回自己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只待他露出这个表情,怎还能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主意,堂堂大甘殿下,却也对小小娃儿动心计,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李落哈哈大笑:“下山。”他没有追问,梅舞袖不说是想顾及天南三剑最后的颜面,人已经杀了,一了百了,他也无心再毁掉天南三剑在江湖上的名声,哪怕是这些年受天南三剑影响,已经有许多江湖中人对大甘朝廷离心,一旦天南三剑苦心经营的名声毁之一旦,朝廷必然能收拢不少民心,比起这些,他只会更看重梅舞袖,若她伤心,这些民心不要也罢。

    所以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当天子,这些兴利剔弊的事他会做也能做,就像卓城和巡检司里的事,他就是在这么做,只不过未必开心罢了。

    他不做大甘的皇帝,除了大甘李家的血脉禁锢,就是不喜欢。当这个责任不再是责任的时候,他连这个权倾一时的定天王也懒得当。

    下山的路走得很快,一个昼夜之后苏家寨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途中这支由铁甲精骑过处百兽绝迹,百鸟无声,连虫子都不敢叫了,初次得见铁甲精骑的梅舞袖震惊不已,内心深处同样怅然,如果见识过这样的一支劲旅,他当初可还有信心踞七焰山相抗牧天狼。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待自己很好,对小七也很好,身前那个犹自带着孩子气的大甘王爷对自己也不错,那到底是谁错了?是我错了么?还是错的是这个世道?

    苏家寨南山门前聚集了很多人,几乎寨子里幸存的乡民都在这里,争吵不休,很激烈地说着什么。苏安站在人群正中,阴着脸一言不发,身旁围着数十劲装汉子,将他保护起来。再看这些甚嚣尘上的乡民,所向之人并非是与流寇勾连的苏安,而是站在南山门外形单影只的苏檀儿。在她怀里,抱着一卷册子,固执而坚毅地看着眼前这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有几个叫嚷的最厉害,口若悬河,似乎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上片刻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要将齐淡如从苏家寨的族谱中除名,也就是不再认她是苏家寨的人,还有一个走路颤颤巍巍,须得旁人搀扶的老者口口声声要代苏平休掉齐淡如,免得她辱没苏家的名声。苏安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苏檀儿,在心底有一丝犹豫和不忍,不管怎么说苏檀儿都是兄长和那个人的女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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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