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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四百九十八章 木刀

    “你想学武功?”李落有些诧异,小骨不高兴了,叉腰娇憨喝道,“怎么,不行吗!你少瞧不起人,我最能吃苦了。”

    “这……”李落和颜一笑,“吃苦只是其次,习武须得从年少时开始,你的年纪虽说不大,但是根骨多已定了,习武防身还可以,不过一些高深的武学怕是要事倍功半。”

    “不用太高深,”小骨连连摆手,“够用就行。”

    “你想闯荡江湖?”

    “不是,怪累人的,能保护小姐就行啦。”小骨见李落沉默不语,不由得怀疑起来,“你是不是从来没教过人,还是说你在吹牛骗人!”

    若说教人习武的确不多,和身边诸人多是切磋,至于楼里那些姑娘家听说得闲也在练武,不过男女有别,都是红尘宫诸女在教授她们武艺,剩下别人,如冷冰谷梁泪之辈,怕是还轮不到自己去教他们。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只教过一个人,就是当年西域布尔津城的公主阿依木。

    “我教过人。”

    “教的怎么样啊?”小骨一脸期待。

    “应该不怎么样。”李落笑笑,不忍叫她日后失望。

    小骨笑着揶揄了几句,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要说三人也只是初次见面,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李落当时的模样怕是算不得好人,但沐清词和小骨竟无戒备,把他带回了家中,鲜有防备的心思,若是他起了歹心,恐怕这两个妙龄姑娘难逃一劫。

    心似乎比秋吉还要大。

    “你要去哪?”沐清词开口问道。

    “不知道。”

    沐清词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只是随口问问,并无关心。

    “要不你先住这里?小姐,你说好不好呀?”小骨眼珠子一转,还惦记着要他教自己武功。李落居无定所,在那里都是一样,不过小楼之中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到底还是不方便,正要拒绝,就听沐清词平静地说了一声好,而后小骨便没叫他开口,自己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等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就成了小楼里的房客。

    “小姐,他住哪里啊?”小骨想到一个犯愁的问题,小楼里虽说也有六七间屋子,可是除了沐清词和她自己的屋子能住人外,别的屋子里都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寻常可见的,稀奇古怪的都有,那些屋子别说住人,等闲连老鼠都不愿意待,让他住进去,小骨还真有那么点不忍心,好歹人家还要教自己学武功呐。

    沐清词眨了眨眼睛,有些麻烦,不是觉得李落住在这里麻烦,而是想这些事麻烦,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竹榻,漫不经心地说:“这张床够大,能睡两个人。”

    小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叫道:“小姐,你要和他睡一起!?”

    沐清词一脸淡漠,脸不红心不跳:“不然呢?我总也要睡觉的,一两天不睡还好,时间久了我也会困。”

    “不行!”小骨气势汹汹,像一只欲将出征的小母鸡,严词拒绝,“小姐你不能和他睡!”

    “哦……”沐清词没问为什么,而是说了一句让小骨瞬间偃旗息鼓的话,“那让他和你睡,我记得你屋子里的床也不小,挤一挤也差不多。”

    小骨涨红了脸,嚅嗫道:“小姐,他是男的。”

    “不行么?”沐清词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倦了。

    “肯定不行啊!”小骨义正言辞。

    “为什么?”

    这个……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过听人家说只有成亲之后男人和女人才能睡在一起,如果没成亲就睡在一起,那叫不守妇道,女人还会被骂狐狸精,不知廉耻……可是这狐狸精和不知廉耻有什么关系?狐狸精多冤得慌,好不容易成了精还被人骂。总归是不好,小姐不能和他睡,我也不能和他睡,如果和他睡了就能变成狐狸精,这个,还真叫人有一点点心动。

    不过还是矜持一点好,狐狸精留着日后再变吧。

    李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小楼住了下来,当然他不会和沐清词同睡,也不会和小骨睡在一起,在沐清词颠倒黑白睡着之后,小骨勉强收拾出来一间棚屋。小楼的屋子里实在太多东西,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收拾不出来一间,小骨这便偷了懒,将院子里一间堆放杂物的棚子规整了规整,腾出丈许方圆,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便没什么空闲的地方了,再给木棚挂上一道布帘当门,抱来一床被褥,都是小姐用的,她自己的被褥有些小,小姐身子高,刚好够用,倒是不见外的很。

    沐清词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院子里有人说话,是小骨,声音很轻,怕吵醒她睡觉,但是语速很快,如珠落玉盘。沐清词愣了愣神,好半天才想起来小骨在和谁说话,心里头怪怪的,小楼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男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披上衫子出了门,小骨在翻晒着香料,时不时从里头捡起没用的枯叶杂草丢出去。门口角落的那株芭蕉树下坐着一个人,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会低着头正在削着什么。

    小骨听见屋门的响动,回首看了看,抿嘴笑道:“小姐,太阳快落山啦,你饿不饿?”

    沐清词摇了摇头,她不想吃东西,就想喝酒,扬了扬下巴问小骨:“他在做什么?”

    “嘻嘻,他在帮我削一把木刀,明天就教我武功啦。”

    “木刀?”

    “嗯嗯,他说我现在练不了铁匠打造的兵器,太沉,等小成了之后再换兵器,还有现在朝廷有律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刀剑兵器的。”

    “他说的?”

    小骨点点头,沐清词叹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小骨头顶,真傻,他不就是嫌麻烦么,若是律法那般苛严,想来他背刀进城的时候早被守城的将士拒之门外了。

第二千四百九十九章 胭脂水粉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沐清词寻着去拿酒,小骨在背后叫道,“小姐,明个你也和我一块学武功吧!”

    “再说吧。”沐清词头也不回地说。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她不是睡醒的,是被院子里的吆喝声吵醒的。头有些发昏,昨夜一连喝了一坛半的酒,这会还能闻到嘴里的酒气,麻麻的很不舒服。被人吵醒的滋味很难受,依着往常,照例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今个起得太早,别说日上三竿,连一竿都没有。

    沐清词压着火气推门而出,就看见小骨握着一把木刀,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玩得不亦乐乎。那个人就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活蹦乱跳的小骨。

    “师父,瞧瞧我这一刀如何!”小骨兴致勃勃,口中嚯嚯有声,气势不弱,就是没什么章法,晃得人头晕眼花。

    沐清词扶额叹气,心跳的很快,头也疼,似乎该管管这丫头的性子了,大大咧咧的,日后还怎么嫁人。

    “你真想习武?”

    “哇呀呀,小贼,哪里逃,吃小爷一刀!”小骨学着戏文里侠客的模样,玩得不亦乐乎。李落一脸呆滞,饶是沐清词的性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玉脸微红,摸着有些烫手,忙不倏咳嗽一声,小骨听声笑道,“小姐,今个起得好早!”

    沐清词眼皮挑了挑,皮笑肉不笑地说:“睡不着。”

    “那个谁,给我家小姐也削一把木刀,反正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我和小姐一起学。”

    李落笑笑,说了声好。自打进门之后,她们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没说,小骨懒得问,便用那个谁称呼李落。李落不以为意,名字只是名字,叫什么都好。

    小骨见沐清词要走,急忙叫道:“小姐,你干嘛去?”

    “找酒。”

    “哎呀,又喝酒,粥在桌上,还没凉呢,吃了饭再喝酒。”

    “练你的武功去吧,啰嗦。”沐清词嘟囔了一句,转身去厨房找酒,翻翻找找,寻出一坛,刚喝了一口,偷个清静,就听院子里小骨大呼小叫,这会她不睡了,可叫这个小丫头扯着嗓子呼喝乱叫,烦人得很,竟然连喝到嘴里的酒都没了味道。

    沐清词气呼呼地出了厨房,站在屋檐下抱臂冷笑,看着耍猴的小骨。木刀舞得热闹,可惜就她不通武学,也知道没有屁用,伤不了敌人不说,自己先得累得半死。

    果然,片刻之后,小骨就杵着木刀呼哧呼哧喘粗气。李落头也不抬,一丝不苟地削着另外一柄木刀,看样子真打算两个人一起教。

    小骨练累了,丢下木刀蹲在李落眼前,语重心长地说:“那个谁,你可一定要用心教我,我要是练不好,传出去可就丢你的人啦。”

    “好。”

    又过了一会,小骨便嚷嚷起来:“你偏心!”

    李落抬头,不明所以。

    “小姐的木刀比我的长,还比我的好看!”

    李落摸了摸鼻尖,随和回道:“兵器不在长短,因人而异,沐姑娘身骨高过你,所以她用的木刀要长些。”

    “真的?”小骨一脸怀疑。

    “真的。”李落莞尔。小骨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凑近李落耳边小声说道,“你给我家小姐再削长点,好好操练操练她。她太懒,不是睡觉就是喝酒,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好。”

    沐清词嘴角一抽,大步走到两人身边,小骨故意当作没看见,怪模怪样地指使李落雕刻木刀。沐清词哼了一声,拂袖离去,小骨赶忙追了出去,脆声叫道,“小姐去哪,带上我呀。”

    “买酒。”

    “不吃饭了?”

    “饱了。”

    “哎呀,真省粮食……”

    沐清词眼前一黑,寻思着要不要换个丫鬟。她从城东回来的时候,小骨在院子里晾晒香料香草,李落在一边帮忙。沐清词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懒,小楼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是小骨在忙,自己很少插手。小骨也就是唠叨些,但是人很勤快,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古怪的脾气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也就是小骨跟在她身边一直不离不弃,是小骨舍不得她,还是她舍不得小骨,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小楼里有很多的香料,还有制香的器皿,小骨告诉李落,沐清词是盈袖城很厉害的制香高手,在她口中,自家小姐厉害得很,在盈袖城自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李落笑而不语,香市四家,抛开谢家王侯,可没听说有哪一家姓沐的。

    李落不懂胭脂水粉,不过弃名楼里最不缺的就是爱美的女子,香市的一应胭脂水粉向来不缺,他未必有钱卖,但是在弃名楼里比他有钱的人比比皆是,漱沉鱼就不用说了,当初嫁女,她爹娘秀恩爱让他好些天食不知味,着实刺激,就算出身帝王之家,也没见谁送银子用万两计算的。还有秋吉,她是真的对钱财不感兴趣,九江崆峒竹溪,红尘宫诸女的落脚之地,据说新建之初,秋吉是按斤两称的银票送给甘琦的。不可说,不能说,说了,伤心。

    小骨一边收拾,一边解释,李落过耳不忘,多少明白了些。“粉白黛黑,唇施芳泽”,此乃女子三宝,粉、黛、口脂。胭脂源自北地,有北地胭脂遍开两靥的说法,跨江而下流入天南,并在徽州发扬光大。除了涂抹的脂,还有粉,合在一起就有了胭脂水粉。最早的粉是米粉,取糯米研碎、发酵、沉淀、晾,因为是粮食,涂抹在脸上会有粮食的味道,最烦的就是粮食会馊。所以后人找到带着花香的粉,还有草药,不但要好看,还要无毒。

    制作胭脂香粉的香料有高有低,有贵有贱,大抵上分天然香料和合成香料,两者各有千秋,不见得哪个就一定好,主要还是看配方。香料本身应对人无害,至少在一定限度的使用量下不会要人命。其次不能有对人有毒的杂质,女儿家身子娇弱,一个不好脂粉铺子就得吃官司。

第二千五百章 没有天分

    最早的脂粉或为液态,或呈膏状,或呈粉末状,是面脂与口脂的统称,除此之外也常被作为画的颜料。最初是取自一种名为红蓝花的植物,在制作胭脂时,将其中黄色剔除,留所需的颜色,用石钵盛放并碾碎,多制成膏状,形似脂,而“胭”本有红色染料之意,故有胭脂之名。后世逐渐演化,或包含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和苏方木等等,用以妆容。

    听小骨说起,面脂不仅仅是一种用于上妆的粉末,还有养颜美白之功效。最著名的玉女桃花粉便是如此,好似配有益母草等数种草药,可增亮肤色,青春常驻。

    口脂也可以无色,不过有色更多,“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其若丹”,有诸如檀口朱唇、丹唇、绛唇以及嘿唇等,讲究礼仪礼节,不同颜色对应于不同身份、年龄以及场合。

    最常见的上等胭脂是采集传自西域的玫瑰花瓣,用干净的石臼慢慢将花瓣舂成厚浆,用细纱过滤取汁,再把当年新缫就的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浸透取出晒干。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工艺很是复杂。

    也有别的法子,比如小骨说了一种杀花法:摘取即碓捣使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更捣,以粟饭浆清而醋者淘之,又以布袋绞汁即收取染红勿弃也。绞讫著瓮中,以布盖上,鸡鸣更捣以栗令均,于席上摊而曝干,胜作饼,作饼者,不得干,令花浥郁也。还有一种,预烧落藜、藿及蒿作无灰者,以汤淋取清汁,揉花十许遍,势尽乃生,布袋绞取纯汁著瓮器中,取醋石榴两三个合制而成。

    还有施粉也有说辞,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以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

    有古人书词:

    轻雷隐隐初惊蛰。初惊蛰。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玉炉烟重香罗浥。拂墙浓杏燕支湿。燕支湿。花梢缺处,画楼人立。

    这里的燕支就是胭脂。

    除了胭脂水粉本身之外,另就催生了一门营生,便是姑娘们手中那只小巧却精致异常的,用以收纳胭脂水粉的盒子,最早的胭脂盒,或者说胭脂扣,是将其装在竹筒内,渐渐变成铜制胭脂扣,玉胭脂扣等等,用不同器物将其或是铸造,或是雕琢打磨成竹筒状,其物不变,但是样子好看许多,还有一种形如贝壳,通常用玉打磨,还有环形穿心盒,不单盛放胭脂,内部被分隔成不同大小的格子,除了胭脂外,还可以容纳姑娘与夫人的首饰,颇为夫人小姐所喜。

    李落听了叹为观止,都说女子爱美,这般爱美,是拿命搏出来的,究其繁杂的技艺,一点也不比战场厮杀简单。也就是太平年间才有这等畸形繁华的生意,到了乱世,倘若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想来没人在乎须得在脸上涂抹什么,李落觉得还是叫她们吃得太饱,撑着了。

    小骨很少有这么忠实又有耐心的听者,讲得很起劲,知道的和胡编乱造的揉在一起,说得口若悬河,眉飞色舞,连沐清词进院子都不知道。

    沐清词没听小骨夸夸其谈,进来之后放下怀里抱着的酒坛。盈袖城阴气太重,满城的脂粉味道,就连城里的男人都变阴柔起来,缺了阳刚之气,叫她很不爽,平日里连个陪她喝酒的人都没有。城东的酒楼又关了一家,再这样下去,迟早连卖酒的地方都没了。

    这大概是那天夜里她和小骨救李落起来最主要的一个缘由,在盈袖城难得见一个把自己喝醉掉进河里的人。

    刻好的木刀就放在一个竹篓边上,沐清词闲极无聊,拿起木刀看了看,入手略觉沉重,刀身要比城中捕快的佩刀窄一些,也更修长些,刀脊有轻微的弧度,握在掌中颇为趁手,倒是合她的心意。在刀柄上那个人还刻了一个图案,好像是个蛇形纹路,寥寥几笔,却颇为传神,她只看了一眼,心神竟然有一瞬恍惚。

    “小姐,你回来啦。”小骨叫了一声,沐清词没听到,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还在看这把木刀。小骨抿嘴偷笑,出门前还嘴硬不学哩,这会就捧着木刀爱不释手,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善变。当然,她嘀咕的时候,自觉将自己摒弃在善变之外。

    “小姐!”小骨猛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吓了沐清词一个激灵,汗毛都立了起来,骂道,“叫魂吗,吓死个人!”

    小骨嘿嘿一笑,知道沐清词喜怒无常,就没再刺激她,和李落把剩下的香料翻了一遍。沐清词发着呆,过了一会,她忽然站起来,握着木刀走到李落身边直直盯着他。李落摸了摸鼻尖,先看了小骨一眼,再将目光转到沐清词脸上,“沐姑娘可有指教?”

    “你会什么?我是说武学。”

    “外门兵器略知一二,最擅刀法,枪法也算,剑法要差些,另外轻功内功都略有淫浸,掌法会点,不过不识腿法……”

    “我最适合学什么?”沐清词截断问道。

    李落沉吟良久,和声回道:“倘若耐得住寂寞,自然首要修习吐纳调息之术,若有小成,则可精研以巧为长的身法步法,刀剑次之,长些的兵器威力大,但是未必适合女子修炼,近身的拳脚功夫不如刀剑容易,女子力弱,能借助外力最好。”说完之后李落一顿,忽然想起仓央嘉禾,她下肢经脉不通,应该练不了高深的内功,但是她的暗器轻功却强得离谱,不过这种功夫讲究天赋,沐清词这样的未必适合。

    沐清词瞥了李落一眼,道:“还有什么?”

    “没有了……”

    “你是觉得我没有天分,练不了?”

    李落一怔,愣了片刻,直言回道:“不错,而且我也教不了。”

第二千五百零一章 只教一招

    沐清词哦了一声,竟然没有一点异色和生气,“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暗器。”李落顿了一下,“还有施毒。”

    “果然不适合我。”沐清词想都没想地断然拒绝,“那就是说抛开内功不说,我也就只能练练刀剑。你会教什么?”

    “我教一招……”

    “一招,太小气了吧。”小骨不乐意,嘟着嘴不满的娇哼道。李落笑了笑,“那就再多一招。”

    “两招啊……”小骨拉长了声音,犹在不满。“杀人的武功从来都只有一招,招式再多也没用。”李落说得很随意,但是有一股让小骨觉得冷飕飕的风,好像他真的杀过人。

    过了一会,“哈哈哈哈哈哈。”小骨捧腹大笑,指着李落取笑,“少骗人啦,你怕连只鸡都没杀过,哼,我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笨丫头,你要是拿三脚猫的功夫骗人,看我不理你!”

    李落笑了笑,不置可否。沐清词没有出声,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她们不一样,也和盈袖城不一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什么武功,快叫我看看。”小骨催促着,让他快些施展。李落拿起小骨的木刀,从竹篮里取出一朵蔫了的花,将花插在她的耳边。小骨嗔道,“好丑的花,我才不要呢。”李落拦住她要取下花的手,伸臂举刀,平声说道,“这把木刀笼罩之地,你来躲,我以木刀取花,如果木刀和我身上的任意一处碰到竹架竹篓或是你,就算我输。”

    小骨一听便觉好玩,跃跃欲试。李落站在院子里,四处皆是晾晒香料的竹架竹篓,前后挪移不过三尺,加上手臂和木刀也不及一丈,但是丈余之内到处都是杂物,能藏能躲的地方当真不少,他又不能去追小骨,要以刀取花并不容易。

    “你看那儿!”小骨声东击西,生怕自己躲起来的时候被李落暗算,故意吆喝一声。李落不由得一笑,自然不会偷袭暗算,等到小骨躲好之后才和声说道,“留神。”话音刚落,木刀一啄一饮,刀身黏着一只花瓣收了回来。沐清词轻咦一声,出刀好快,都不曾看清从何处去,又是从哪里回来的。

    “一瓣。”

    ……

    “哎呀,你什么时候偷袭我了!”小骨大叫,探头探脑地张望一眼,“小姐,他是不是偷袭我?”

    沐清词也提起了兴致,替小骨出主意,让她别停在一个地方。小骨觉得有理,很听话,但是不到半刻她就垂头丧气地走回李落身边,耳旁那朵花只剩下一个花梗,花瓣俱已不见,而李落几乎没有动。

    “此刀法名为曲直。”

    小骨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哈着气,道:“有点厉害呀。”李落摸了摸鼻尖,“只是有点?”

    “嗯!”小骨斩钉截铁,“说多了怕你骄傲。”李落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半天才止住笑意,接道,“还有一招名为轻重,留神。”话落,刀出如电,十余片黄桷叶悠悠落了下来,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躺在李落掌中平举的刀身上。小骨挠挠下巴,“这也没什么呀……”说完,伸手捻起一片叶子,却不料只拿起一半,那枚树叶不知何时被木刀斩成了两半,不细看竟还不知端倪。

    小骨愣了好一会,这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似乎,好像,是有那么点厉害。

    “以轻重为基,曲直为法,取敌咽喉,一刀分胜负,这便是我教你的武功,学成之后闯荡江湖或许不够,但是保护你家小姐应该差不多。”

    小骨眨了眨眼,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抱拳行礼,半跪在地上,脆声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李落侧身并未受礼,小骨也是嘻嘻哈哈,觉得好玩而已,也没打算行拜师礼,奉茶叩头。沐清词很认真地仔细端详着李落,她觉得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也许还有自己的伤心事,但是她没问,不是不便开口,只是有些懒而已。

    若是问了,不知道李落会怎么样,说了她会怎么想。

    过了两日小骨便有些松懈,每日里只是照李落所说挥刀,没有变化,她就觉得枯燥,虽说没有不耐烦,只是可有可无一般。不过让李落微微吃惊的是沐清词,约莫是穷极无聊,她便也和小骨一起学。与小骨不同,沐清词练习挥刀很慢,但是极认真,落在李落这样的高手眼中自然能看出她较之小骨根骨悟性胜出十倍不止。有些时候,练得快未必就是好,练得快,只是她想去做别的事。

    练武忌分心,小骨恰巧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这一处与沐清词截然相反。小骨的确不怕吃苦,但少了灵气,这苦吃了,似乎只是为了吃苦,却少于用心,人各不同,就好比她也知道胭脂水粉的研制之法,却一样做不出来人人争相吹捧的上好脂粉一样。

    几日下来,着实让李落大开眼界,他没想到做女子所用脂粉竟然这么能赚钱,小楼是乱了些,但平日花销却不少,厨房里的酒便没少过,而且俱是好酒,不是他当初在昆江渡口喝得几文钱的劣酒。而且很清闲,不见两人为生计奔波,日子倒也滋润得很。

    练完挥刀,小骨不知道去了哪里,李落坐在院子里发呆。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眼前却多了一个酒坛。李落接过酒坛,沐清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喝酒。”

    李落看着她,目不转睛,沐清词神色自若,没有女子的羞赧,平静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沐清词先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用手擦了擦嘴角,淡淡问道:“怎么了,酒不好?”

    “酒是好酒,不过你还是少喝点。”

    “为什么?”

    “你会死。”

    沐清词连连咳嗽,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是么……”

    “是。”李落拍开泥封,喝了一口,“你肝经受损,若再不调养,还这样嗜酒,怕是没几年好活。”

第二千五百零二章 送礼的人

    沐清词竟然没有一丝恼意,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浑浑噩噩活百年又能如何,还不如轰轰烈烈几个春秋来得痛快!”

    “喝酒可不算轰轰烈烈。”

    沐清词笑了笑,又喝了一大口,呢喃自语:“文不争第一,武不论第二,出则群雄拜服,入则万众恭迎,动静之间天下惊,怒笑之时鬼神惧……你听过这句话么?”

    李落一怔,定定地望着沐清词。沐清词目光悠远,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人空活百岁,到头来一事无成,有些人年不过而立,却能成就不世霸业,我宁可璀璨如流星,也不想碌碌无为,苟活一生。”说完之后,她看着一脸震惊的李落,笑道,“怎么,你也觉得这句话口气有些大?”

    “岂止是大,简直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我倒觉得是说话那人自谦了,可惜我身为女子,不能和他驰骋沙场,却困于盈袖城,整日里只能和这些胭脂水粉做伴,实在是无趣至极。”

    李落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也许说这句话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想这样,或许更想求一处世外桃源,种种庄稼,读读书,写写字,了却残生。”

    “你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吧?”

    李落默不做声,沐清词不以为意,淡然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大甘定天王李落,年少从军,百战而无一败,名震天下,外可平天下,内可震朝纲,他若想去当个农夫,谁信!我给院子起名叫小楼,就是因为他也有一座小楼。”

    李落环目四顾,暗自咋舌,此小楼非彼小楼,弃名楼中的小楼可比这里整洁干净的多,就算他不在的日子里,溯雪也会把小楼清扫的一尘不染,哪会像这里,也就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你很向往这样的日子?”

    沐清词悠悠回道:“我小时候熟读史记兵书,最爱写定社稷江山的文章,诗词歌赋皆有所学,便想证明男儿能做的事我也一样可以,可惜我父亲却说身为女子就该守妇道,莫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不成体统,反而叫我学女红,再大了就让我制香,还把我所有偷偷藏起来的书都烧得干干净净,此生便只能围着这些胭脂水粉打转,居于此,亡于此,呵呵,这世上的太平日子可是几只胭脂能给得了的么……”

    “你恨他?”

    “算不得恨,也许他并没有说错,只是非我所愿罢了,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有酒喝。”沐清词斜乜李落一眼,“你也觉得女子就该如此?”

    “男女自来有别,不是一两句说辞就能改了世人的看法,不过自古巾帼不让须眉者决计不少,就说现在这个天下,天南有一个,漠北有一个,江湖上更是不少,可没人敢说她们只能幽居深闺,相夫教子。”

    沐清词一愣,良久低语:“可惜我终究不是她们……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死了,和我爹相依为命,他是盈袖城一个不起眼的制香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调制出能列入香阁的上等胭脂,不过他没什么天分,脾气很坏,在外面唯唯诺诺,回家之后时常打我骂我,说我不长进,没出息。等我调制出足以名列香阁的胭脂之后,他却早早撒手人寰,呵呵,造化弄人,这也算无心插柳吧,便因为我,倒是让他的名字在香阁有了一席之地,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你呢?”

    “我?”

    “嗯,你来盈袖城之前是什么人?”

    李落想了想,道:“我也读过史记兵书,从过军,当过教书的先生,渡口的搬工,骗过人,害过人,也负过人。”

    “你去过战场?”

    “嗯。”

    “杀过人么?”

    “杀过。”

    “多么?”

    李落长出了一口气:“不少。”

    “能说给我听么?”

    李落沉默数息,轻声回道:“以后吧。”说完起身出了院子,似是不愿多说。沐清词没有强求,自顾坐在院子里喝酒,她觉得今天自己有些怪,竟然会对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说起她的心事,也许是这几天他身上那股莫名的气息所引,让她自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又有了几分波澜。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五天,小骨忽然忙了起来,每日里要出门七八次,每次都是空着手出门,而后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还有人投递的拜帖和礼物。沐清词还是那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把这些东西都丢给小骨处置,她看也不看一眼。李落远远瞥见过一眼,奉礼不可谓之不重,有绫罗绸缎,锦衣华服,还有送珠宝银两的,但她从来都不正眼瞧上一眼,倒是有人知道她好酒,搜寻几坛上好的美酒送过来,每逢这个时候,总能瞧见沐清词多看几眼,然后悄无声息地咽口水,动作很是谨慎,至少小骨便不曾发觉自家小姐这般窘态,只是被李落看见了,随之就是沐清词一记严厉带着威胁的眼神,大义凛然地让小骨将酒搬走,避开李落的时候,后悔心疼的她眉头直皱,心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其实是她多虑了,别说送几坛美酒,就算送什么违禁之物李落也不会多瞧,当初还有人往弃名楼送柔媚无骨的歌姬呐,价值连城的珍宝更是不少,照这个模样,至少也得送她几个俊俏官人才好。

    较之当年,差远了。

    小骨倒也不是所有的礼都会退返回去,沐清词让她留什么,她就留什么。李落虽然没怎么留心,但也能看出玄机。她虽然脾气古怪,住进小楼的这些日子里就没见她笑过,当然也没见她生气动怒,唯一一次嗔怒还是被李落撞破她看见美酒偷偷咽口水的时候。不过脾气怪是怪了点,但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这不收礼有些时候比收礼更易得罪人,就像有些时候送礼之人明明知道那府上不会收自己的奉礼,但却一定要送,有时候送去注定会被退回来的礼比不送更能讨好人,人心难测,可见一斑。

第二千五百零三章 女夷节

    过了几日李落才听小骨说起,原来到了月尾是徽州香市有名的女夷节。女夷是一尊神灵,有女夷鼓歌,以司天和,以长百谷禽兽草木,主春夏长养之神也的说法,后世专指女夷为花神,盈袖城盛产胭脂水粉,离不开香料花粉,拜一拜女夷也是应该。

    盈袖城的女夷节因为徽州香市而大异别处,女夷仙,主万物生长,大甘州府也有别处供奉,有些只是换了个名字,譬如花姑、苾夫人之类,各有不同风俗,不过盈袖城的女夷节有徽州香市的珠玉其外,名声最大,也最热闹。那几日云集诸州客商,香市四家亦会在女夷节期间办几场盛会,争奇斗艳,热闹只是其次,还会送出不少上好的胭脂水粉,若有其他州府商客,在女夷节期间都能拿到一个比平日低些的价格,更有为夫人小姐喜爱的上佳新品,这些若是运回去,必能一本万利。如此一来,便有利来,也有利往,想不热闹都难。虽然香市四家舍了点蝇头小利,但是收益只会多不会少,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的确是个行商的奇才。

    这里便有一场名为争香会的比试,小骨很紧张,整日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快到女夷节的时候李落才知道原来是沐清词要去的,怪不得小骨连日以来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的。不过沐清词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依旧睡觉喝酒,怎一个颓废了得。

    评个花魁要举行百花会,卖个胭脂也要争香,争来争去,都为了名,怕是嫌这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

    争香会是盈袖城女夷节的压轴大戏,许多慕名而来的人都在等着看争香会,争香会不止热闹,而且精彩,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当年那名谢家弟子,在百花丛中灵犀一点的故事。

    小楼也跟着热闹起来,这些日子登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送的礼也越来越重,大意都是请沐清词代他们出手,在争香会上取一个好的名次。别小看这个名次,这个名次代表了这一年中香市诸家可供胭脂水粉的份额,外人看的是热闹,但是盈袖城的人看得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沐清词制作胭脂水粉的技艺独树一帜,在盈袖城确是名声在外,不算是小骨夸大其词,而且她不属于香市谢王程许四大家的任何一家,地位超然,每年到女夷节的时候,登门请她出手的人能把门槛踩破,小骨忙得焦头烂额,叫苦连天。

    先来小楼的都是些香市的小门小户,临近女夷节,就该那些大鳄出面了。沐清词脾气古怪,在盈袖城和她的香料胭脂一样出名,前些年也有过替一家小铺子出手的先例,那年便是她争得头名,让这家小铺子着实赚了一笔,现如今虽然不如香市四家名气大,但好歹也有说话的资格,不是以前香会时只能听声和喘气。

    来碰运气的铺子不少,万一入了沐清词的眼,至少这下年的买卖不会差,再有心些,不失为一个翻身的机会。只不过让沐清词出手很难,那年她替那家小铺子出手,也是因为那家铺子为她寻来一种罕见的香料,这才出手而已,其余时候多半还是会替香市四家或者其余几个叫得上名号的大铺子出手。所以说这个女子脾气古怪,但是决计不傻,反而还很精明。

    待价而沽,左右逢源,她的古怪倒成了她最好的护身符,不过也是因为制香的技艺高超,要不然这座小楼怕是早被人拆了。

    小骨跟着水涨船高,不少人恭维她,让这小妮子整日里得意洋洋,好不自傲,不过不甚惹人厌,最多就是聒噪些。

    很快,小楼里有个男人的事就在盈袖城传开了,一夜之间人人竞相猜测,那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能当沐清词的入幕之宾。小骨倒是说过是她们从河里捞上来的,不过大家听了也都是哈哈一笑,没人当真,以为只是编造出来掩人耳目的。

    这天吃饭的时候,小骨气鼓鼓地说起城里的污言秽语,极为义愤填膺,沐清词却是清冷如昔,艰难地挑起一根青菜看了又看,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像是喝毒药一样把青菜塞进了嘴里,然后赶忙闭上眼睛,猛嚼几口,狰狞着眉头囫囵咽了下去,随即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筷子就要去摸酒壶,小骨却先一把抢过酒壶,嗔道:“小姐,你听没听我说话呀。”

    “哦……”

    小骨气急,抱着酒壶不撒手,气咻咻不已。沐清词舔了舔嘴唇,目光留在酒壶上没有抬起来半分,淡淡说道:“又不会掉块肉,让他们说去吧。”

    “小姐,事关你的名节,你怎么能这么不在乎!”

    沐清词这才抬起头看着涨红了脸的小骨,想了想,再瞧瞧一旁安静吃饭的李落,“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嫁了。”

    “那也不能是他啊!”小骨很着急,她可是知道自家小姐的品性,要是嫌麻烦,没准真就嫁给那个谁,可是瞧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配得上自家小姐呢,小姐不在意,自己可不能不在意,要好好替小姐把关。

    沐清词打量了李落几眼,茫然说道:“他怎么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小骨重重放下酒壶,沐清词皱了皱眉头,“轻点!”小骨哎了一声,嘀嘀咕咕地说,“小姐,你要嫁人,至少也得门当户对,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嫁,将来有你受苦的时候。”

    “还得门当户对?”沐清词明显觉得麻烦,越瞧李落越觉得他就不错,实在不行,干脆嫁了算了,省得日后还要费心费力找什么门当户对的人。李落吃饭的手僵在半空,抬头看着两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姑娘家,老脸微微一红,轻咳一声,侧过身去不理二人。

    “那个谁,不许你打我家小姐的坏心思!”小骨耳提面命,义正言辞地说。李落应了一声,也没觉得有什么冒犯。

第二千五百零四章 四家来人

    小骨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姐,婚姻大事岂容儿戏,事关后半辈子的幸福呢,怎也要世家公子或者有功名在身的郎君才能配得上你,要不然成婚之后还要你操持家务,赚钱养家,多辛苦啊。”

    “现在不就是么?”

    小骨语塞,想了好一会才又说道:“那也不成,他已经有老婆了,你再嫁只能做小,多委屈,天天让你端茶倒水,伺候这个,伺候那个,不顺心了还拿你出气,到时候连个替你出头的人都没有。”

    沐清词呆了呆,这倒是有些麻烦,寻思了寻思,再瞧瞧李落,他都能被自家夫人赶出家门,估摸着家里那位多半是个母老虎,果然有些麻烦。李落自然不知道沐清词在想什么,但是眼下却有些哭笑不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被人嫌弃也不出奇。

    “我不能嫁他么?”

    “不能!”小骨断然拒绝。

    “哦。”沐清词点了点头,趁着小骨不留神,探手拿过酒壶,抿了一口,就在小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跳起来要抢回去的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那你嫁他。”

    小骨愣住了,李落放下碗筷,这饭是没个吃好了

    。“为……为什么!?”小骨颤抖着问道。李落呲了呲牙,摸了摸鼻尖,自己该当不至于让小骨吓成这样吧,难道真有那么惹人厌!?

    “你嫁了他,日后他若欺负你,我帮你出头啊。”

    “不行!”小骨尖叫道,声音着实不小,震得房上的瓦片嗡嗡作响,沐清词掩着耳朵,平静说道,“为什么不行?门不当户不对么?”

    小骨看了看李落,一脸嫌弃,可怜巴巴地望着沐清词,瘪着小嘴哭兮兮地说:“小姐,你不要我了?”

    “要啊,为什么不要你,反正你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那,那,那,能换个人不?”

    “我觉得他就挺好,刚才不是你说的么,不让我嫁人,那就只有你了。”

    “不是,小姐,你欺负人!”

    “我怎么欺负你了?”沐清词觉得脑袋有点晕,“嫁妆我帮你置办好,最少也给你一千两银子。”

    “不是银子的事,”小骨涨红了脸,羞嗒嗒涨红着脸,小声说道,“人家还小哩。”

    沐清词哦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那还是只能我嫁人了。”

    见两人越说越离谱,李落干咳一声,沉声说道:“沐姑娘,小骨姑娘,为何一定要嫁人呢?”

    两人皆是一怔,对哦,旁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为何自己一定要嫁人呢,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乱了章程。沐清词琢磨了一下,是这个道理,旁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管这些流言蜚语做什么,白白让自个烦恼了这么久,还不如喝酒痛快。

    见沐清词不再逼着自己嫁人,小骨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扯到争香会上,不再提成亲一事。说了一会,她便有些不痛快,对李落横眉冷对,大略是不忿他竟然敢对天上掉下来的美事这么不上心,莫非还嫌我堂堂小楼珠圆玉润的小骨姑娘配不上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落听她絮叨只是笑笑,不置辩驳,要不然这顿饭多半是吃不完的。

    用完饭没多久便有人登门拜会,谢王程许四家都有人来。谢家先来,来得是位入得了小骨法眼的世家公子,翩翩浊世,风流倜傥,除了奉礼之外,还和沐清词说了一会话,通古博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颇有见地。沐清词还是她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却叫小骨小脸通红,听得很入迷。王家来的是一位中年人,相貌稳重,谈吐不凡,客气中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谨慎,叫脱跳的小骨安静了许多。程家来的是府中大管事,此人姓叶,虽说不姓程,但是身份尊贵,除了府中之事,程家在外头的生意他的话语权就仅次于程家家主,程家派叶大管事来小楼也是给足了沐清词面子。最后许家来人是许家家主的三弟许和财,和气生财的和财,名字便是俗气,说的话也很俗气,进来之后不谈风月,不说诗词,不通风雅,只说奉礼和来年许诺给小楼和沐清词的好处,每句话都充斥着铜臭味,很是让小骨嗤之以鼻。

    除了香市四家之外还有些商铺也有派人前来,不过看样子都是礼貌居多,十有**盈袖城里早就有定数,今年争香会上沐清词多半是要替四大家其中的一家出手一争,大家前来只是留一份香火情分,到了争香会的时候莫要叫她下手太狠,输得太难看。

    见完客人,沐清词有些乏了,进屋睡觉,院子里就剩下小骨和李落。小骨忙完无聊,便问李落觉得哪个最有诚意。李落本无意评说盈袖城里的事,不过闲着的确是闲着,便想了想,这四家人离开之时皆有留意自己,他自然不会避而不见,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索性大大方方叫他们看,徽州认得他的人不多,犹是现在这般萧索潦倒的模样。

    谢家公子走时冲他抱拳一礼,脸上带笑,看似随和,只是骨子里的傲气却在一举一动的细微处流露出来,在他眼中实无将自己这个突然出现在小楼中的陌生男人放在心上,便是说他也未必有多将沐清词放在心上。王家的中年人就随意了些,颔首示礼,眼中略有好奇和些许审视,仿佛是在判断城中流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程家的叶大管事却是不曾多留,招呼一声便即告辞而去,脸上不见分毫异色。这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外姓人在香市四大家的程家做到这般地步,喜怒不形于色早就炉火纯青,不管是惊讶还是疑惑,甚或是忌讳,在他手段尽出之前决计不会让旁人看出分毫。

    最热情的是许家三爷,就差拉着小骨再说个把时辰,临走前还非要给小骨和李落留一份见面礼,自然比不得送给沐清词的礼重,但也不轻。

第二千五百零五章 出事了

    “若是我,会替许家出手。”

    “啥!?”小骨一脸鄙夷,就知道他被那点好处给收买了,白问!哼,俗,俗不可耐!要是她选,定是谢家公子,那谈吐,那文采,那风流……馋得让人流口水!可惜小姐好像不怎么在意,反而有点不耐烦……再不行也得是王家吧,至于许家,简直不忍直视,真当有几个臭钱就能打动小姐,呸,和那个谁一样的俗!

    李落不用问都知道小骨属意的人是谁,笑了笑没说话。在商言商,真正的生意人会把铜臭放在桌上谈,没有那些个遮遮掩掩,除非一开始便有别的心思。言商和经纬社稷有共通之处,在卓城,在长明宫上,很多时候王相之间没有那么多曲曲折折的花花肠子,若是天子想眼不见为净,下头的人拍桌子瞪眼,吹胡子骂人的绝不会少,所有的利益交换都是**裸的,很少有人说话说一半藏一半,叫别人去猜,那都是史记小说胡编乱造,刻意美化之后的说辞。若说朝堂相争也不比泼妇骂街好看多少,不过是这些人涵养的功夫了得,看似气急败坏,只要出了门,马上都能心平气和下来,这倒是常人难及之处。

    所以不谈利益的商人,那都是打算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货色,越风雅就越别有用心。当然不见得都是这样,但是大抵上足见其用心。

    许家三爷是有些俗,但是他代表的许家是真想邀沐清词出手,至于别家,李落不晓得盈袖城里的事,不好妄下定论,兴许只是他多虑了而已。

    沐清词决定今年帮王家出手,其余三家的礼都退了回去。折中之选,也算合情合理。就是小骨有点遗憾,怕是不容易再见谢家公子了。

    女夷节转眼即至,盈袖城格外热闹起来,李落不是不喜热闹,只是如今实在没有心思,整日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浑浑噩噩,倒叫心冷的沐清词也有些讶然,劝他多出去走走。李落只是微笑称谢,却从来没有离开小楼半步。

    这几日沐清词出去的时候也多了,有时候清早出门,要到戌时才会回来,进了家门,灌下去一坛烈酒之后倒头就睡,连饭也不吃,衣裳也不脱,虽说女儿家有体香,但是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她身上那股味道叫李落和小骨两人齐齐失色,脸色发青。沐清词不明所以,试探着闻了闻胸前的衣裳,脸色即刻变了,精彩绝伦,捂着嘴没跑两步就吐了。小骨忙不倏指挥李落打水烧水,自己侍奉小姐入浴,沐浴更衣。许是酒劲还没散,沐清词那天一整天脸都是红的,而且竟然滴酒未沾,看谁都有些眼神飘忽,着实稀罕。

    沐清词和小骨经常一整天都不回来,只有到了晚间才回到小楼,回来的时候沐清词多会让小骨捎些吃的给李落。小骨极是不满,嘀咕他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嘀咕归嘀咕,该带的还是会带,有几次还从酒楼里带些做好的吃食回来给他,却极少得他一句谢,让小骨分外不忿。

    女夷节后,他便打算离开盈袖城和徽州,去哪里还没想好,岤阳州或是东炎州,干脆乘船出海去找琮馥。

    这日,他正坐在小楼前的石阶上望着街边出神,小楼地处僻静,盈袖城里固然热闹,这里倒是更显幽静了,往日里还有路人经过,今个多半也都去城中香市看热闹,门前路上多了几只啄食的麻雀,一步一跳,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墙角传了过来,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看见他便带着哭腔叫道:“那个谁,快救救小姐,出事了!”

    李落定睛一看,木然的神情好半天才回过神,呆呆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小骨,问道:“出事,出什么事了?”

    “小姐被捕快抓走了,你快救救她!”小骨扑到李落身前,一张小脸梨花带雨,被泪水污得乱七八糟,见到李落,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她也着实不知道该去找谁,此刻就只能想到一个李落,他会武功,也许可以从那些凶神恶煞的捕快手中救出小姐。

    “你慢些说……哎……”李落话还没有说完,小骨拽起他的袖子,撅着身子拖他,“快跟我走,求求你,救救小姐,哇……”话还没有说完又哭了起来,涕泪横飞,惶恐至极。

    李落不明所以,好好一个争香会怎么还会生出波澜,他倒也没有推辞,起身跟着小骨走了两步,忽见小骨脚步一顿,转身冲进院子,抱着苗刀跑了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李落一怔,伸手接过苗刀,“须得用刀?”

    小骨点点头,又摇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你快去呀。”李落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料也问不出什么,便没有多话,神情自若地跟着小骨往城中香市疾步走去。

    无须刻意找寻,街上的行人自然而然的为两人指明了方位,皆是涌向一处,看到小骨,多半都低声议论。李落听了几句只言片语,大概才知道争香会上死人了,而且还与沐清词有关。

    小骨跑得急,路上行人纷纷让开去路,倒省了李落施展轻功。争香会便在香市最中央的香阁,云集香市诸家和诸州商旅,往年盈袖城的父母官也会来,犹是这争香会的最后一天,要定香阁魁首,声势非同小可,几乎所有与香市有关的人都会来,名门望族,州府官吏,江湖游侠,才子佳人,尽皆集会,这里若是死了人,的确不是小事。

    刚到香阁门口的时候,还不等小骨拉着李落进去,就看见数名脸色阴沉,身穿官服的捕快推着一人出了香阁大门,正是沐清词,手上戴着锁链,若非她是一介弱女子,只怕连脚镣都要带上。

    “小姐!”小骨悲呼一声。一名捕快眼中寒芒一闪,喝道,“漏网之鱼,正要遣人抓你,你倒自己回来了,拿下!”

第二千五百零六章 动,则死

    “等等。”沐清词虽然戴着镣铐,不过神情倒不见惊慌,依旧冷冷清清,仿佛这手上的镣铐锁着的是旁人,“她是我楼里的下人,与此事无关,官爷抓了她也问不出什么。”

    “有关无关本捕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捕头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说不定你还有同党!”说话之际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身携兵刃的李落身上。

    沐清词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盈袖城的人,不管你的事,快些走。”

    李落默然不语,小骨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他当真就会袖手旁观。

    “小骨,松开!他不过是借住小楼之人,你带他来做什么!”沐清词脸色沉了下来。小骨一惊,平日里自家小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来兴致,也甚少管她,不过一旦发起怒来,她可不敢恃娇无恐,连忙松开手,却又泪眼婆娑地看着李落。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捕头未动,身后数名捕快却已齐齐握住刀柄,神色不善地盯着他。李落没有回答,看着沐清词平声问道,“这是为何?”

    沐清词本来没打算浪费唇舌,只是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就开口回道:“有人死了。”

    “你杀的?”

    沐清词挑了挑眉梢,神色有些不愉,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与你有关?”

    沐清词沉默片刻,点点头。李落不说话,一名捕快向捕头投去询问的眼神,若得传令,便要拿下这个胆敢拦路的草莽之辈。捕头微微皱眉,却没有传令,眼前男子虽然落魄,但他毕竟也是混过大甘武林的江湖中人,来人有恃无恐,怕是非易于之辈,不如先瞧瞧他想做什么,倘若有胆劫人,那就是和大甘朝廷过不去,到时候是杀是剐都是官府一纸公文的事。

    “你走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有杀人,他们不能平白冤枉我,我跟他们去官衙。”

    李落呼了一口气:“那你知道你入大牢,一夜之间,或许你就再也不是你了。”

    沐清词一愣:“他们还会屈打成招吗?”

    李落漠然一笑,屈打成招?那算不得什么,只怕还有更龌龊的遭遇。“在盈袖城你地位超然,不过亦是无根浮萍,雨打风吹去,进去了未必能出得来。”

    沐清词到底心思聪慧,已然明白李落的话中之意,左右观望,纵然是她代为出手的王家都没有人出来,这便已经挑明了这件事恐怕另有玄机。

    没有露面的并非只是王家,谢程许三家皆无人露面,只有那个许家三爷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落一愣,没想到到了这种境地,她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果然是个怪人。

    “陈捕头,怎么人犯还不带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楼里传了出来,一位方面大耳,面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虽身着便装,但是姿态不凡,显然是经常发号施令的权贵大吏。

    陈姓捕头急忙一礼,回道:“吴大人,人犯有同党。”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一并拿下!”中年男子冷然喝道,身后跟着一群人,有男有女,皆是盈袖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最边上有个哭得险些晕厥过去的女子,指着沐清词尖声叫道,“沐清词,你还我家小姐命来!”

    李落微微一怔,那女子竟是个熟人,正是早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吹香,她唤小姐,莫非死的人是雪舟?这倒是有些始料未及,那日所见还恍如昨日,不想这么快就阴阳两隔,只是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死,而且还和沐清词有关,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

    “来人,拿下!”陈捕头不敢怠慢,急忙传令,就有捕快扑将上前,小骨吓得尖叫一声,躲在李落身后。此案人犯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一众捕快倒是不曾带着戒尺、勾魂索、擒兽链、兜贼网这类的杀器出来,只是随身的佩刀,见李落也佩刀,就有数人抽出官刀,小心提防李落,莫要叫他狗急跳墙,跑了事小,伤了吴大人可就不得了了。

    李落没有动,任凭几名捕快揪着他的关节要害。陈捕头一愣,没想到这么容易,还以为是个高手,原来是镴枪头吓唬人的。小骨也愣了,见识过李落的刀法,本以为他是小姐的救命稻草,不曾想这般没用,要么就是他怕了官府这些捕快,不敢出手,急得团团转,不过没有人搭理她,一个奴婢下人,不值得大动干戈。

    李落被俘,脸上却无异色,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上的中年男子,和声说道:“吴大人可是这里的主事之人?”

    “本官南平知府,人犯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罪无可赦,待本官查明真相,定要给冤死的雪舟姑娘一个交代。”字正腔圆,这番话并非是说给李落听,而是说给香阁外过往的商旅和本城百姓。盈袖城女夷节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若不能给知州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会仕途受损,至于雪舟,知府大人亦是心疼,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俏佳人。

    “那就是了。”李落轻声低语,身旁一个捕快没有听清,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是说吴大人便是此间最位高权重之人。”

    捕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地脸色一变,叱道:“你要干什么!?”话音未落,就觉手中一轻,再看时已经不见那同党踪迹。沐清词微微一眯眼,适才觉得有一股清风从身边拂过,定睛望去,忍不住惊呼一声,被六名捕快擒住的李落竟已消失不见,随之听得身后有人惊叫,忙不倏回头望去,只见他静静地站在吴大人身前一尺外,平静地看着中年男子,形如鬼魅。

    吴大人脸色骤变,刚要退后,一股凛冽的杀气直指印堂,额头上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心中已如明镜,动,则死。

第二千五百零七章 钩吻之毒

    左近捕快衙役就要扑上来,吴大人疾喝道:“都别动!”然后看着李落,神色数变,渐渐镇定下来,沉声说道,“这位少侠,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可要想清楚,你如此行事是与大甘朝廷为敌。”

    李落和声说道:“吴大人言重了,我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想请大人进去坐坐。”

    “进去?哪里?”

    李落扬了扬下巴,指着香阁道:“那里。”

    吴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生惊意,这般做法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倘若只是这样,本官倒无不可。”

    “请。”

    吴大人深吸一口气:“一起进去吧。”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然他恨不得将眼前男子碎尸万段,但杀他之前自己定然难逃一死,且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再从长计议,就是憋屈了点,堂堂一府知府,被人挟持,传出去可就成了笑柄。

    “那这位沐姑娘?”

    “也一起进来吧。”

    吴大人扫了一眼陈姓捕头,陈捕头会意,放开沐清词,虽说有心擒住沐清词逼他就范,不过一个是一介草民,一个是南平府知府,孰轻孰重,此间诸人皆已明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进了香阁。小骨在外头愣了一会,忙不倏低着头跟了进去,陈捕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缕狠色,没有阻拦,正主都已经进去了,留下一个婢女着实没什么用处。

    往里走的时候,李落轻声向沐清词说道:“别害怕。”沐清词瞥了他一眼,神色甚是惊诧,大约是在问他如何看出自己会害怕的……

    香阁之中还保留着方才事发之时的模样,一具尸体静静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原本美艳动人的脸庞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小骨闭上眼睛不敢多看,紧紧拉着沐清词的衣襟,浑身发抖。沐清词轻轻拍了拍小骨手臂,虽也有惊惧,不过倒还镇定,安安静静地看着堂下两人。

    李落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雪舟,悠悠一叹,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就这样香消玉殒,不免让人唏嘘。

    香阁之中一众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李落四人。吴大人此际业已镇静下来,目光紧随李落,猜测他意欲何为。李落看了半晌,抬头看着沐清词,“她是中毒而死?”

    沐清词一滞,只要不是眼瞎,大概都能看得出来,就不知道他看了这么久,只看出她死于中毒?沐清词莫名的有些惆怅,怕是这一次麻烦真的大了,就不该跟他进来,这下好了,再添一桩罪名,挟持朝廷命官,依律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吴大人,请坐,喝茶。”李落倒是客气,吴大人淡淡一笑,坐了下来,茶却是没喝,万一这茶里也有毒,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将方才之事说一遍给我听听。”

    沐清词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既然要听,那就说说。

    盈袖城的争香会前后一共三日,第一天上午名为识香,此关是将制作胭脂水粉的香料混在一起,过关之人须得分出个中名目方可,以辨出香料多寡和对错分优劣。为示公正,所有的香料皆都一模一样,且并非一家所出,而是香市四家和其余大些的香粉商铺各添几种香料,有些平常可见,有些是稀罕少见之物,既然要分高下,自然须得争奇才能见输赢。此举是为了杜绝有人徇私舞弊,除非能收买香市四家和这些叫得上名号的铺子,若不然也只能知道自家所投香料而已,另择德高望重之辈当场比对,写出香料名字多者胜。

    到了下午,比试的名堂唤作辨香,较之早上更加考较,不再是混在一起的香料,而是制成成品的胭脂香粉,比试的人要从这些胭脂香粉之中分辨出香料,除了嗅觉敏锐之外,最要紧的还是推敲这些制香的方子。制香配方和药方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能随意掺杂在一起,味道混了不说,有些时候还会发出奇怪的恶臭,制香时要慎之又慎,犹是那些贵重的香料更是如此,一方足以价值千金。

    能有资格到第二日较量的已经不多了,此关名为制香,在限定的时辰内从限定的香料中任选材料制香,以味道香馥、纯、轻、或媚或雅,奇巧者为胜。这一关最为考较一名制香师的功力,须得通晓这些香料的特点,用量轻重都得心中有数才可,最后各凭手段,评断之人起先并不知道制香者为何人,仅以胭脂水粉的成色香味断高下,末了之后才会揭晓制香者是何许人也。

    若是到了第二日胜负还在伯仲之间,悬殊不大,便由第三日寻香定结局。寻香最雅,是由当初谢家那位子弟在百花丛中灵犀一点的故事而来。到了这一日,留在最后的人拿出自己最新制成的胭脂水粉,洒在一名试香的女子身上,然后在数十名莺莺燕燕,香气扑鼻的香女身上分辨出这一味胭脂来。

    这一关为了取胜,需得制香师拿出香市里没有的胭脂水粉,独树一帜才有可能从诸般香味中分辨出属于自己所制胭脂的独特香气,如此做法也是为了让香市工匠莫要墨守成规而立的名目。

    此次争香会走到最后的人就是沐清词和雪舟,最后一关,寻香。沐清词先攻,据说雪舟将她所制胭脂用在自己身上,然后就在沐清词寻香之前出了事,雪舟忽然毒发身亡。所中之毒是香市讳莫如深的一味香料,名为钩吻,取自藤生根茎,性寒凉,闻之有清香,颇有雨后幽谷的气息,是一种极为罕见且不可多得的香料,但是此物有奇毒,用量多少很难掌握,出现在徽州香市已有几十载,不少制香师都想调配出带有钩吻,且不会要人命的胭脂水粉,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死在钩吻毒下的香女至少也有七八人之多,死后都是七窍流血,模样惨不忍睹,后来徽州香市便禁了此物,不许制香师再用。

第二千五百零八章 验尸

    不过坊间有传言,曾经有人调配出恰到好处的钩吻用量,不过配方已经失传。香市明面上无人再用此物,但是仍有不少制香师暗中意图掌控钩吻,以求一鸣惊人。

    “这具尸体有人动过么?”李落问了一句,吴大人作答,沉声说道,“没有,仵作尚不曾前来。”

    李落沉默数息,问道:“何以断定她是中钩吻之毒?”

    “盈袖城因为钩吻死过不少人,官府也有记载,另外这些香市制香师都有听闻,有多人皆已言明和钩吻中毒之后的死状一模一样。”

    “钩吻很常见?”

    “不常见,徽州官府明令禁止买卖钩吻,市面上极少见,不过若是有心也能寻到。”

    “你手中有钩吻?”李落看着沐清词问道。沐清词点了点头,直言不讳,“有。”

    “从何而来?”

    沐清词没有回答,吴大人插言道:“王家有人指认,受沐姑娘请托,特意寻来此毒草。”

    李落皱了皱眉头:“你要它做什么?”沐清词抿着嘴,颇显倔强,让他很是无奈,暗暗叹了一口气,“你可有将钩吻混入胭脂当中?”

    “没有。”

    “当真没有?”

    沐清词语气转冷,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

    “那她所中之毒从何而来?”

    吴大人看了沐清词一眼,显然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如今沐清词的嫌疑最大,而且盈袖城里几乎人尽皆知,她与雪舟是一对冤家,较量了很多年,沐清词总是压过雪舟一筹,不过雪舟与四大世家过从甚密,名气较之沐清词却还要更胜些,两个人无论是谁出事,必然会是另外一人最为得益。

    陈捕头在门外探了探头,吴大人扬了扬眉梢,却未开口说话。李落头也没抬,“吴大人,不必顾虑我。”吴大人这才扬声问道,“何事?”

    “回大人的话,府衙仵作到了。”

    吴大人看了李落一眼,沉声喝道:“传他进来。”

    “遵令。”

    少顷,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疾步入内,向座中吴大人躬身一礼,轻轻扫了李落几人一眼,恭声道:“卑职见过大人。”

    “验尸?”吴大人看着李落,李落长身而起,让开地上雪舟的尸体,平声说道,“验尸吧。”

    仵作上前放下随身木箱,仔细勘察雪舟的尸体。一盏茶之后才起身,斟酌片刻,道:“吴大人,从死者中毒的迹象来看的确是中了钩吻剧毒。”

    “能查清毒从何来?”吴大人身子微微前倾,凝神问道。

    “这个,要花些时辰。”

    “不用查了,沐姑娘方才所制胭脂之中定有钩吻残留。”李落淡淡说道。吴大人惊咦一声,仵作也是一愣,四下张望,挠挠头,“敢问哪一瓶胭脂是沐姑娘所制?”

    沐清词指着一个白瓷瓶,仵作连忙取了过来,从木箱中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倒出些粉末,掺水,再将白瓷瓶中的胭脂小心取出少许混入。几息之后,那水中便显出黑红颜色,仵作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叫道:“真的是钩吻!”

    吴大人一振,看着沐清词,冷然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沐清词皱着眉头,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是眼下这般情形,张了张口,却无从辩驳。小骨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声嘀咕:“她本来就不是小姐的对手,小姐赢了她就好,干嘛非要害她性命……”

    声音虽小,堂中几人却都已听到,便听吴大人冷笑一声:“此次争香会就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本官可是听到在寻香之前,雪舟姑娘要胜过沐姑娘半筹。”

    沐清词拂了拂鬓间秀发,没有理会吴大人的讥讽言辞,看着李落轻轻一笑道:“看来好像是我下毒。”

    “不错,的确很像。”

    “我有下毒的理由吗?”

    “你觉得你有么?”

    沐清词还当真仔细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故意下毒,毒死她我也得赔命,得不偿失,最大的可能是我不服输,铤而走险,执意将钩吻掺入胭脂之中,不想错用了剂量,害了她的性命。”

    “说得通。”

    “那个谁,你到底帮谁!?”小骨大恼,恶狠狠地盯着他。李落一笑,“我谁也帮不了,只能帮真相。”

    沐清词神色自若,带着一丝好奇,不解问道:“要怎么帮?”

    李落转头看着仵作和声问道:“钩吻之毒,毒死一个人须得多久?”

    “这个……”仵作看了一眼吴大人,吴大人喝道,“知无不言!”

    “是,大人。”仵作赶忙应了一声,沉声应道,“钩吻毒性很强,如果是外用,三两日就会毒发,如果内服,视用量多少而定,长一点的得半个时辰,短的只怕要不了半刻就会毒发身亡。”说完之后他又看了看雪舟的尸身,接道,“死者嘴唇发黑,眼底充血,再加上七窍流血,出血很烈,应该是内服,那么半个时辰到半刻都有可能。”

    李落听后陷入沉思,吴大人此刻也定下心神,开始推敲起这桩凶案:“从雪舟姑娘毒发之时往前半个时辰她都在香阁,也就是说她是在这里中的毒?”

    “回大人的话,如果是这样应该错不了。”仵作恭敬应道。

    吴大人不出声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落。案子到了眼下也算是水落石出,沐清词有钩吻,她所制的胭脂中也有钩吻,而且她素来与雪舟有罅隙,就算她本是无心,最好也不过是好胜心切,失手毒杀雪舟,仍旧免不了牢狱之灾。

    香阁之中一阵让人窒息的死寂,半晌过后,吴大人轻咳一声:“这位少侠,事已至此,你还待如何?本官好言相劝,若是就此罢手,本官可以不追究你藐视朝廷法度,挟持本官之罪,但是你若还要知法犯法,本官想帮也帮不了。”

    李落展颜一笑,看着吴大人道了一声谢。吴大人松了一口气,就要唤人进来,却听李落平静说道:“不急。”吴大人脸色一变,语气生硬起来,“你还想怎样?”

第二千五百零九章 好奇害死猫

    沐清词也有些讶色,轻轻摇头:“算了,你……”

    “你若是进了官府大牢,到了明日就再难翻身,除非这钩吻就是你混入胭脂当中的。”李落定定地看着沐清词,随意问道,“所以你并未在胭脂中混入钩吻?”

    “小姐不都说过了嘛,你干嘛还……”

    “小骨。”沐清词打断小骨的不忿争辩,清冷说道,“我胜她,用不着钩吻,我也没有在胭脂里掺入钩吻。”

    “好,我信你!”李落朗笑一声,示意脸色骤变的吴大人稍安勿躁,他并无鱼死网破之心,看着仵作问道,“你可会剖尸?”

    “剖,剖,剖尸!你,你想……”仵作咽了一口口水,惊恐地看着他,忙不倏躲开一步,离他远些。李落见状便知这仵作该是没有剖尸的手段。大甘风俗人死为大,死者的尸体更不能随意亵渎,诸如剖尸寻常想都不敢想,也就是术营蒋浦帐下有医道高手做过类似的事,牧天狼最不缺尸体,当然不会拿军中将士的尸体做这些,但是找几具异族将士的尸身也不难。

    蒋浦曾向李落说起过,开膛破肚除了能验尸之外,还能救命,只是这种救命的法子有些过于惊世骇俗,纵是军中这些死都不怕的悍卒,等闲也不敢躺在术营试刀。

    “刀。”李落伸手,仵作的脸色很难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李落并无恼怒,自己动手从仵作木箱中取出一把不长的解牛刀,试了试刀锋锐利,随即探手解开雪舟的衣裳。

    “住手!你要干什么!”吴大人冲了起来,一脸寒色,不想他竟是个登徒浪子,人都死了,竟然还要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来,简直是丧尽天良!再者说了,雪舟就算生前是盈袖城艳名在外的美人儿,但是现在死的不能再死,身子都凉了,难不成他还下得了手!

    “大人,他要剖尸!”仵作惊骇叫道。吴大人须发怒张,怒喝道:“人死为大,你这是对雪舟姑娘的大不敬!”

    李落神色不变,平声说道:“若是不能解开她身死的真相,才是真的对她大不敬。”

    “住手!”吴大人跨前两步,指着李落怒喝道,“有本官在此,岂能容你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李落缓缓抬头,看着吴大人淡淡说道:“我不是在要你作准。”

    那双眼睛,淡漠世情生死,让吴大人莫名心中一寒,刚才失态,却是一时忘了如今生死皆在旁人之手。吴大人神色数变,抑住怒意,重重坐回椅子上。

    沐清词眼中闪过不忍,虽说雪舟一向对她很不客气,而且暗地里没少说她的坏话,但是毕竟人已经死了,再去搅得死后不得安宁,就算是她的性子也觉得李落有些过分。

    “她死了,我还活着,她已经很可怜了,你别再碰她的尸身,说出去……不好。”

    李落不为所动,嘴角浮现出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你怕我剖尸之后发现她真的是死于你手?别担心,她若化成厉鬼也是来寻我,你和小骨转过去,闭上眼睛。”

    沐清词气结,略有恼意,别过头不去理他。李落解开雪舟身上的衣裳,露出雪白的**,和她脸上的血污形成鲜明的对比,分外可怖。仵作急忙转头,非礼勿视,吴大人也不由得低下了头,他是男人,而且还是血气犹在,且手握南平大权的男人,若说没有对雪舟动心,那是自欺欺人之说。雪舟对他似乎也另有情愫,不管是因为什么,总能让他这样的男人身心愉悦,有心染指,只是顾忌香女的名声,不过这般欲拒还迎也别有滋味。正因为这样,他就更恨沐清词,虽说沐清词的姿色丝毫不弱于雪舟,但她那股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就叫人欢喜不起来。

    昔日丽人如今躺在地上成了一具无须多久就会变得冰冷惨白的尸体,少了**之心,只有遗憾和感慨,此生再难一见,总归有些惆怅。

    吴大人忍不住又抬眼看了看,只是一眼,他就吐了,何来一个知府应有的仪态风度。听着吴大人吐了,仵作有些耐不住好奇睁开眼,脸色突地大变,还好他见过不少尸体,残的破的,好的赖的,他都见过,所以他能忍,忍着第一眼没有吐,只是觉得有些恶心反胃,但是也没有撑太久,约莫过了七八息的工夫,仵作猛地干呕一声,跑到墙角吐了起来,鼻涕眼泪跟着嘴里的秽物一块下来,也顾不得肮脏,只想把刚才看到的统统忘个干净。

    说到底还是吴大人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见得世面多些,虽说这会脸色很难看,但是好歹稳住心神,不至于乱了方寸,不像仵作那样吐的昏天黑地,只恨不得把胃也吐出来。

    香阁很香,盖过了血腥气,不过还是有淡淡的腥味飘到了沐清词的鼻间。她抽了抽鼻子,分辨出血的味道,很听话的闭着眼睛,听到吴大人和仵作的呕吐声,还有刀子划过什么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轻微的撞击,很清脆,不是自己听过的任何一种声响,在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描绘出一副血淋淋,阴森可怖的景象,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越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回头,不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忍不住越想回头,越想看一看到底有多可怕,那滋味抓心挠肝的痒。

    就在沐清词天人交战之际,忽然身边的小骨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她微微一惊,睁眼一看,看见小骨恍若无骨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口鼻眼皮不由自主的胡乱抖动,木然且没有表情地看着身后。她微微一呆,便即明白了小骨脸上的表情是怕到极致的模样,忍不住便想骂她,恨不得给她一个耳光,让她不要看,不要睁眼,偏不听!受了极大的惊吓,离魂失语,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疯疯癫癫,迷了心窍。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第二千五百一十章 死者生前服过毒

    身后忽然传来李落温和的声音,“你可以打她一个耳光。”

    “什么?”沐清词一怔,不由自主地寻声看了李落一眼,吴大人于心不忍,急忙叫道,“别看……”可惜已经说迟了,沐清词怔怔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李落,他的表情很平静,甚或是有些舒缓,在他身前地上绽放着一朵鲜艳的红花,静静的被斑斓绚丽的锦衣簇拥着。

    沐清词愣住了,她没有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多恐怖,也没有觉得恶心,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朵鲜艳的红花很漂亮,极漂亮。她从来不觉得雪舟比自己好看,只是雪舟更擅长梳妆打扮,用厚厚的胭脂水粉来掩盖自惭形秽,她很笃定,不论是相貌学识还是身段谈吐,雪舟都不可能胜过自己。但是眼下,她忽然觉得躺在地上的雪舟很美,比自己要美得多。

    沐清词发了一会呆,直到李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这才醒过神来,急急忙忙唤醒失神的小骨。小骨过了好一会眼神才渐渐聚焦,回过神来之后哇一声,扑进沐清词的怀里大哭起来。她是又生气又心疼,也顾不得再埋怨她,轻轻拍打小骨肩头,试图叫她镇静下来。

    李落轻轻一笑,竟有一丝揶揄,扬手唤来仵作:“你过来这边。”

    仵作缩着身子,惊恐地看着他:“你还要做什么!?”

    李落长身而起,语气清越:“我说什么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吴大人未必见得会信,须得你也来看看,才可知我所言真假。”

    “什么真假?”吴大人此刻的的确确起了极大的兴趣,好奇之心暂且压下了他对雪舟尸身亵渎的怨恨,和看过眼前一幕的不适,凝声喝道,“你去看看。”

    仵作暗暗骂娘,不过知府大人的明令不可不遵,只好挪着步子,忍着恶心移到尸体旁边,面色苍白地问:“看什么?”

    李落指了指那朵红花中的一物:“这里。”

    “这里,呕!!!这……这……这……不对!”仵作忽地高喊一声,吓了吴大人一跳,脸色不愉地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仵作咽了一口口水,连忙告罪,又再仔仔细细看了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震惊地看着李落,“你怎么知道会是这样?”

    “不知。”李落说完一顿,抬头看着有些疑惑不解的沐清词,淡然开口,“不过我相信她。”

    仵作轻轻啊了一声,转身看着吴大人,斟酌之后沉声说道:“启禀大人,死者的胃成紫黑色,有痉挛抽搐以及出血症状,可以判断死者生前服过毒。”

    吴大人眼中精芒一闪,身子微微前倾:“钩吻?”

    “大人稍候,一试便知。”仵作极快的从尸身胃中取出些血污,依法炮制,几乎顷刻之间那药水就变了颜色,较之刚才快了数倍有余。仵作和李落相视一眼,心中已有猜测,仵作忍住心惊,低声回道,“大人,的确是钩吻之毒,毒性很烈,死者生前吞入腹中的钩吻剂量不小。”

    吴大人啊了一声,陷入沉思之中。

    “一个是胭脂中混入钩吻,一个是吞食毒物入腹,哪一个更容易要人命?”

    “这……”仵作小心地看了吴大人一眼,见吴大人并无异色,这才谨慎开口,“那自然是吞食入腹,不过涂抹胭脂也有可能,两者都致命,只是时间长短的分别。”

    “倘若已叫她服下钩吻,可还要画蛇添足,再在胭脂中下毒么?”

    “这个……小人只是仵作,断案的事小人不敢妄言。”

    “也好,其实此事不难分辨,那瓶胭脂里的确有钩吻,不过未必是沐姑娘放入其中,依我猜测,当是在雪舟姑娘毒发之后有人趁乱混入瓶中,而真正让她毒发身亡的其实是吞食入腹的钩吻毒物。依方才仵作所述,钩吻倘若内用,大约会在半个时辰到半刻之间让人中毒身亡,用量大小有别,毒发的时间会有长有短,不过我猜雪舟姑娘中毒最长应该不会超过一刻光景,若是如此,下手之人必定要算准时间,恰巧是涂抹了带着钩吻的胭脂后相差无几的时间里毒发,这样才能将祸水引到别人身上,进而只留意胭脂里的钩吻,而忽视她腹中钩吻。”

    仵作听着连连点头,合情合理,忽然眼角瞥见吴大人面沉如水的神色,禁不住背心一凉,悄然退开几步。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雪舟姑娘没有防备喝下或吞下带着钩吻的毒物,当时的情形,雪舟姑娘该不会吃东西,喝茶最有可能,而且一定是她身边亲近之人,至少不会是沐姑娘,若是沐姑娘奉茶,她多半是不会喝的。”

    吴大人不蠢,反而很精明,要不然也坐不上南平府知府的官位,李落如斯说来,他原本坚信不疑沐清词就是凶手的念头便即动摇起来。诚然,沐清词的确有可能为了赢得此次争香会的头名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险擅用钩吻,失手错杀雪舟。但是如果从雪舟的腹中也提炼出钩吻剧毒,雪舟死了,她是唯一的嫌犯,除非是傻子,要不然绝不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杀人。

    有人想要欲盖弥彰,浑水摸鱼。吴大人双拳紧握,脸上虽无太多表情,只不过手上青筋暴起,已经动了真怒。

    “有办法查明是何人下毒?”

    “香阁之中人来人往,颇为繁杂,每一个靠近雪舟姑娘的人都有可能是行凶杀人的凶手,不容易。”

    吴大人一扬眉,他只说不容易,却没有说做不到,能想出剖尸这样惊世骇俗办法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钩吻有剧毒,不能随意盛放,下毒之人必会将盛放钩吻的器皿随身携带,趁乱带出香阁,如此才能高枕无忧,纵然有人怀疑,没有实证,到时候亦可矢口否认。”

    吴大人一震,此前在香阁里的人都有嫌疑,放任他们在楼外,如果销毁物证,再想水落石出可就难了。

第二千五百一十一章 还原场景

    李落不急,缓缓合上那朵红色的花,再将衣裳穿好,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香阁外人多眼杂,说不好就会落入有心人眼中,只怕那人不见得有胆量将盛放钩吻的器皿丢远,还是放在身上最为踏实,等此间事了,沐姑娘定了罪名,再掩盖这些蛛丝马迹也不迟的。”

    “搜身?”

    “万一搜不到呢?”李落俯身看着死不瞑目的雪舟,“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证,打草惊蛇,到时候只会连累吴大人被人笑话。”

    吴大人轻咳一声,掩过脸上的尴尬神色,多了一分严肃和敬意:“不知少侠可有良策?”

    “法子倒是有一个。”李落忽地俯下身子,将头和雪舟的玉首置于一处,仔细端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样子说不上暧昧,而是太过诡异,让堂下几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什么办法?”吴大人急忙问道,沐清词也是一脸讶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让她开口告诉我们……”

    陈捕头很焦急,看着香阁外听到消息赶过来,此刻来回踱步的通判曹大人就更头疼了。好几次他都想冲进去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贼人拿下,不过又顾及知府大人的安危,不敢造次。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曹通判,陈捕头冷汗直冒,堂堂知府被人挟持,和他这个盈袖城的捕头脱不了干系,寻常毛贼也就算了,但是有胆子挟持知府大人的江洋大盗那可是凤毛麟角,偏生就出现在盈袖城,而且还是女夷节四方商客云集的时候。

    就在陈捕头自艾自怜仕途怕是到头的时候,屋中吴大人森然喝道:“陈捕头。”

    “哎哎,属下在。”陈捕头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进了香阁,万幸知府大人听声中气还足,那歹人并没有对知府大人下毒手。见陈捕头进了香阁,楼外诸人翘首张望,纷纷议论,不知道香阁之中发生了什么事,自仵作进去之后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少顷,陈捕头疾步走了出来,向曹通判躬身一礼,凑近身侧耳语几声。曹通判脸上露出讶色,颇有费解之意,不过并非慌张神情,思量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陈捕头望着楼前诸人大声喝道:“方才在楼里的人都还请再进去一趟,事发之前站在何处,进去之后还站在原处,莫要喧哗,莫要慌乱,如果有人推脱或是故意躲避,一律拿下,视同疑犯!”

    楼前诸人皆是一惊,一众捕快杀气腾腾,目光不善地盯着众人。香市四家自然不会把这些捕快看在眼里,要说武功,他们未必有府里的护院高手厉害,但是穿上皂衣官服可就不同了,背后就是大理司,再往上说不定还能攀上那位齐了天的大人,不看佛面看僧面,都是城府甚深之辈,没人会有不满。

    进了香阁,吴大人居中而坐,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沐清词轻轻抱着小骨站在侧旁,雪舟依旧倒在地上,一如刚才七窍流血的模样,只是她的衣裳好像被人动过,微微有些凌乱。仵作躲得最远,见有人进来,便即悄悄躲到角落里,求神拜佛,莫要让那个人和吴大人记起自己。

    李落就站在雪舟的尸体旁边,静静看着走进来的诸人。曹通判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吴知府身边刚要说话,就见吴知府示意他稍安勿躁,有些话容后再说。

    人已到齐,吴知府没有出声,旁人也不便说话,面面相觑,流露出各种各样的神色。

    “人,到全了么?”吴知府沉声喝道。陈捕头忙不倏高叫道:“还请诸位都瞧瞧,身边可有少了人或者有人站错了位置。”

    有人与吴知府相熟,壮着胆子问道:“知府大人,敢问这是何故?”

    吴知府沉默片刻,寒声喝道:“雪舟姑娘身中剧毒惨死,这还是女夷节的首例,此事传扬出去,对徽州香市的口碑怎样无须本官多说你们也能想得到,本官定要擒获凶手,还雪舟姑娘一个公道!”

    “大人,难道她不是凶手?”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就藏在诸位当中。”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议论声沸反盈天,陈捕头大喝一声,“肃静!”众人这才平息了议论声,不过脸上俱有惊意,不曾想此事再生波澜,除了沐清词,竟似还有一个同党。

    “少侠,人都已经来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吴知府出言询问,语气中带着三分客气,颇叫堂下众人吃惊,早先还是此人挟持知府入楼,没想到转眼的工夫两人竟能冰释前嫌。

    “钩吻是剧毒,说它见血封喉不为错,不过到底不如手刃来得快,雪舟姑娘临死之前已经写下了行凶之人的姓名。”

    “什么!”众人皆惊,难道说雪舟的死当真另有蹊跷,并非是沐清词害她性命?

    “这,我怎么没看到。”陈捕头嘟囔了一句,吴知府听了大恼,好一个憨人,不过脸上却无丝毫异色,沉静如故。此言一出,堂中便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怕是他诓骗的手段而已,冷笑不语,且看他如何收场。

    李落充耳不闻,轻轻翻开雪舟的手掌,“字写在掌心,陈捕头没有看到也在情理之中。”话音刚落,便有几人凑上前来,定睛一看,讶然出声,正欲说话,就听李落一声清越冷喝,“吹香,拿出你怀中茶杯!”

    躲在人群中的吹香娇躯猛然一震,惊慌呼道:“茶杯我已经……”话还没有说完,脸色骤然大变,惊叫道,“不是我!”李落抬头,双目犹如冷电,直视吹香。吹香受惊,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身边之人,便是这一眼,李落就已了然于心。吴知府也察觉到其中三味,冷喝道,“不是你,那是什么?”吹香心神大乱,目光游移不定,张口结舌却又无话可说,数息之后又自镇定下来,垂首低语,“民女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第二千五百一十二章 茶杯

    吴知府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李落呼了一口气,道:“你自然知道我和吴大人在说什么,雪舟姑娘临死之前已经告诉我们害她的人是谁。”

    “是谁?”有人出言相询,再瞧瞧雪舟摊开的手掌,疑惑不解道,“这……只是一团血污啊。”

    “钩吻之毒,蚀骨穿肠,雪舟姑娘果真很聪明。”

    有人愕然不解,自然就有人瞧出端倪,雪舟死不瞑目,临死之前怒目圆睁,看得却不是被众人怀疑为凶手的沐清词,而是……吹香所在的方位!

    李落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略一迟疑,将雪舟掌心那团血污擦去,众人围上前来,就听有人轻咦一声,自己在手上比划起来,“口……欠么?啊!这是吹字的起笔!”众人皆是哗然,无数道目光聚集在吹香身上,她娇躯颤抖,连连摇头否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吴知府暗暗点头,此子目力不凡,更加洞彻人心,确实是个人才,但是他是什么时候发现雪舟掌心有一个吹香的吹字?

    “可是,这也不能说是吹香姑娘下的手吧,她是雪舟姑娘的贴身侍女,情同手足,为什么要暗害她家小姐?”有人为吹香打抱不平。吹香一脸委屈的垂首抽泣,李落神色清冷,淡淡应道,“这就得问问吹香姑娘了,你家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何害她性命?”

    “我没有,你,你血口喷人!”吹香花容失色,泪眼婆娑,看着倒是很惹人心怜。

    “方才我与仵作业已查明,雪舟姑娘所中钩吻之毒并非是来自沐姑娘的那瓶胭脂,而是另有人下毒。”

    众人齐齐回头看着躲在墙角的仵作,仵作倏地一僵,脸色很难看。李落这番说辞有瞒天过海之嫌,腹中有钩吻不假,不过胭脂里的钩吻是不是要命他可不知道,不过又不能不答,只好硬着头皮含糊回道:“在死者体内的确提炼出了钩吻之毒。”

    众人惊呼,吹香脸色阵青阵红,惊慌失措。

    “雪舟姑娘身份尊贵,身为女子,又是争香会的贵客,等闲不是什么人都能近身,除了你,还有谁能轻易下毒?”

    “这,争香会上那么多人,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小姐身边,小姐口渴,兴许喝了别人端给她的茶水,才,才……”

    “哦,茶水么?你怎知是茶水中有毒?”李落似笑非笑地看着吹香。吹香瞬间失神,脸色奇差,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进门之后他第一句就问吹香茶杯去了哪里,这是暗示,让吹香以为下毒之事已经暴露,让吴知府知晓,心生惶恐,再加上突然出现在掌心的那个字,足以让她心神失守,自己露出破绽。

    李落在赌,这一次又赌对了,果然是在茶水中混入钩吻,方才就发现桌上的茶杯似乎少了一个,看来他的推断没有错。

    吹香眼珠一转,尖声叫道:“是你刚才问我茶杯去了哪里,我以为是……所以才说得茶水。”

    这话是有些强词夺理,不过勉强说得通。李落也不争辩,淡淡一笑,接道:“香阁之中人来人往,要想下毒也不容易,若是碰巧下毒的茶水被旁人喝了,还会生别的事端,所以这下毒之人必定是最后为雪舟姑娘奉茶之人,此间除了你之外没有旁人,你还敢说与你无关?若非是你,你家小姐临死之前为何会只看着你,不看别人?还要在掌心拼死写下一个吹字?”

    “我……小姐……你……”吹香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六神无主,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吹香身侧一名男子站了出来,温文尔雅,拱手一礼,温声说道:“此次争香会雪舟姑娘是替我们谢家出面,她横遭劫难,在下心痛不已,查明真相找到害死雪舟姑娘的凶手我们谢家责无旁贷,只不过阁下所言俱是猜测,单凭一个模糊不清的划痕就推断是吹香下手未免有失公允,说不定是雪舟姑娘毒发之后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掌心,形状相似而已。再者吹香虽然是雪舟姑娘身边最亲近之人,如果真像阁下所说,雪舟姑娘是喝了被人下毒的茶水才毒发身亡,那香阁之中谁都有可能接触到那杯茶,以此断定就是吹香下毒,恐怕有些武断了吧。”这番话有理有据,自然引得不少人颔首称是,怎么说都是盈袖城里的人,同气连枝,被一个外乡人指手画脚,很容易激起众人同仇敌忾之心,若非吴知府就在堂下,说不得就要群起而攻之。

    “你是谢家人?”李落认得他,当初在河畔雪舟的府邸前就是这个风度翩翩的谢家公子。

    “在下谢玉楼。”男子不卑不亢地回道,说罢看了吹香一眼,和声说道,“吹香,你莫要惊慌,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可欺瞒,有知府大人做主,还有这么多人证,没有人能冤枉你,不过倘若真是你下毒,那就枉费你家小姐平日待你的恩情。”

    吹香嗯了一声,神色渐缓,冷冷地看着李落。李落暗赞一声,此子话语不多,点到即止,而且恰到好处,让人难以抓到把柄,却能安了吹香的心。倘若再等片刻,恐怕吹香会招架不住,吐露实情。

    李落淡淡一笑:“果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自该做得天衣无缝,那茶杯只怕早就不见了,不过香阁之中一应茶具皆有记载,少一只茶杯,一只茶壶,要想查出来并非难事。”吴知府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口中所述确有几分道理,但毕竟只是推断,并无实证,就算少了一只茶杯,也无法证实就一定与吹香有关,最多只能证明有人还要下毒暗害雪舟,却无法断定就是吹香所为,而沐清词只是少了几分嫌疑,也不能说她和此事全然无关。

    “雪舟姑娘中毒在先,涂抹胭脂在后,行凶之人先杀人,再嫁祸,谢公子方才之言合情合理,虽说吹香是最容易得手的人,但那杯茶的确有可能是别人投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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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