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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五百二十八章 差了点意思

    老者笑而不语,做了几十年捕快,眼力毒辣不敢说冠绝天下,但也比一般人强得多,方才入屋几人中只有一个柔弱女子不会武功,不过她身上那件看似朴素的衣裳大概是天工阁的珍品,单是一件衣裳,兴许就是自己一年的俸禄,而且其余几人俱是不弱,就连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咋看一眼,都叫他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更别说至少还有两人高深莫测,让他难辨深浅。

    这群人,看着像踏青游玩一般,只是哪个都不简单。

    带众人去客房歇息的路上,那名妇人巧笑嫣然,很是熟络,看似对几人并无提防之心,连栖云山庄的来历都说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谨防。

    冷冰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漱沉鱼怕见生人,垂首不语,壤驷宝音懒得说话,谷梁泪倒是随和,不过须得时时留心身边这几位莫要闯祸,无暇分心,到头来还是李落陪着妇人说话。

    妇人叫孙望舒,初阳州人氏,是栖云山庄庄主苟庭澜侍妾。苟庭澜原是初阳州绿林道上响当当的一个角色,绰号鬼手佛心,一手大劈棺名震东府,当年在初阳州执掌一江湖门派,势力不小,与官府颇有交集,算是白道武林。壮年时急流勇退,解甲归田当起了员外郎,此番官府调查妖祸一案,须得借助江湖上的力量掩盖行迹,他的栖云山庄当仁不让,而且苟庭澜乐见于此,能破此案名利当然不在话下,就算破不了案子,无论如何初阳州官府都得领受这份人情,有赚不赔。正因如此,他将栖云山庄一应下人悉数遣散回城中,只留下不多的几名心腹,当成官府众捕快的落脚之地。南来北往,捕役调遣,以及胡大人和郭大人的密令皆是由此处往来,是妖祸一案风暴的中心。

    冷冰牵连到妖祸一案并非是他的本意,实则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眼下不在这里。要破获妖祸一案,除了官府的力量之外还需借助江湖高手之助,以防万一,有些时候官府的捕快不能露面,万一被妖祸中人认出,数载谋划定将前功尽弃,所以只能依靠这些江湖中人,即便是被他们认出来,也不至于让一番辛苦付之东流。

    和冷冰张一鸣同行的两人就是江湖中人,男子名叫魏从善,东炎州三清峰清照观大弟子,武功不弱,是大甘东府江湖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名声不菲,不过举止低调,有谦谦君子之称。不过那位俏丽动人的女子名声却还要在魏从善之上,名叫凤船星,要说身手也就勉强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不足为奇,只是相貌过人,是大甘江湖上响当当的美人,位列江湖七美,且在前三之列,追求者甚众。此次她游历东府,偶遇魏从善,不过数面之缘,这位东府武林的后起之秀便被她的容颜所摄,惊为天人,自此跟随左右结伴同行。本来魏从善也不好厚着脸皮再跟在她的身边了,很巧的是清照观虽然甚少插手江湖事,但代代传承俱是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的白道志士,兼之观中武艺不凡,其中犹以四十九路从善如流剑法更是名列大甘奇功绝艺榜,名声在外,被初阳州知政长史胡斐然看重,特意相邀,一来是看重清照观的清白底细和不俗的武功,二来清照观名声虽隆,不过行事低调,在初阳州算是生面孔,协助官府查案事半功倍。清照观自然责无旁贷,妖祸之事在东府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不算什么秘密,清照观在东府根深蒂固,自然有过听闻,乐见朝廷下定决心铲除妖祸,自然愿意出手相助,便即传信在初阳州游历的魏从善听命于初阳总捕周清欢,协助彻查妖祸一案。

    魏从善刚刚接到师门传令的时候还有些不喜,佳人在侧,哪来的工夫管别的事,不过他很快就做了另外一个决定,将妖祸一案告诉凤船星,自然而然就引起了她的心思,本意辞别,却因为好奇耽搁了下来,而后莫名其妙的也成为查案一员。周清欢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也得看着清照观老牛鼻子的面子,至于魏从善回去之后会不会受罚,啧啧,清照观旁的不说,护起短来不比落星谷留白剑派差到哪里去。

    凤船星虽然留了下来,但是魏从善没有高兴太久就又患得患失起来,因为栖云山庄多了一个冷冰,一柄残渊,一道剑气,便将凤船星的心思都引了过去。不过落花有意,流水似乎无情,冷冰人如其名,除了那柄剑,今日之前就没见他对别的什么东西有过兴趣,这倒是让魏从善稍稍放下了心,只是凤船星的一丝芳心却都系在冷冰身上,却让他徒呼奈何。

    除了这两人外,另有几名东府白道高手仗义相助,此际皆在外奔走,不在栖云山庄,剩下的就都是初阳州官府的捕快,无论如何,到底还是自家差役可靠。

    凤船星芳心暗许,若非眼瞎,任是谁也能看得出来那个美丽女子眼波里的丝丝情意,可惜了,用风狸的话说就是对着一块木头弹琴,还不如对牛弹琴。

    到了客房安顿好诸人,孙望舒很识趣地离开了,好叫冷冰与李落几人叙旧。方才有外人在场,冷冰尚能维持他那副冰冷模样,如今只剩下弃名楼里的人,而且和凤船星那样含蓄内敛地偷看不同,这几个人看得明目张胆,只剩下上前评头品足一番了,就连漱沉鱼也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娘,他是谁?”离浅予偷偷问道。

    “他姓冷,是你爹……是王爷的故交好友,你该叫他冷叔叔。”

    “哦,是挺冷的,不过比爹俊多了。”离浅予老气横秋地说。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壤驷宝音急忙接过话头。

    “王爷吧,别的都好,就说长相,确确实实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第二千五百二十九章 无鞘剑

    这种时候当然少不了一贯擅长煽风点火的姜寒怜,最叫他气结的是漱沉鱼竟然还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一声爹让冷冰一动,甚是诧异地看着离浅予和李落,末了又再谷梁泪身上打了一个转,轻轻咦了一声。谷梁泪脸色一红,颇是羞赧,冷冰的疑惑自然是时辰不对,多日不见,再怎么快当也不至于给他诞下这么大年纪的一个女儿。

    李落轻咳一声,道:“她叫离浅予,是我在瀛湖山时遇见的,擅长用毒,不过疏于管教,我暂且留她在身边,看看能否收收她的性子。”

    离浅予皱了皱鼻子,显然有些不满他疏于管教的评语,不过却也不在意,世俗礼法,在她眼里着实不算什么。

    “瀛湖山……”冷冰看着谷梁泪,眼角微微一抖,“王妃镜湖霸宴名扬整个大甘武林,近十年来,武林中便不曾有过比它更轰动的事。”冷冰言语中有一丝感慨,却也不掩佩服。谷梁泪没说什么,嘴角轻轻一弯,似笑非笑,冷冰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罕见的有一丝发红,好叫李落和谷梁泪两人吃惊不已。

    数息之后,冷冰长叹一声:“如果你施出镜湖时的手段,我赢不了你。”

    谷梁泪哼了一声:“这样的话冷公子以后还堵不堵我红尘宫的山门了?”

    冷冰一滞,不想她这般咄咄逼人,而且李落显而易见不想插手其中,闻言只是苦笑摇头。谷梁泪噗嗤笑出了声,柔声说道,“解忧水虽然厉害,不过如果是你,未必有我出手的机会。”

    冷冰自信一笑,的确有让灵韵仙子凤船星心为之动,神为之夺的资格,只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二娘,冷叔叔听不出来娘是在给他面子,别让他脸上太挂不住吗?”

    “这赖你娘,演得太像,人家当真了呗。”壤驷宝音抱臂冷笑。

    姜寒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平时不说谎,偶尔说谎别人也都以为说的是真的。”

    漱沉鱼连连点头,总觉得她们说得很有道理。冷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身离开了此处客房,头也不回地走了。李落叫了一声,却被漱沉鱼悄悄拽了拽衣袖,他不解回头,就看见谷梁泪一副志满意得的神情,背着手,气咻咻地说:“终于出了这口气!叫他堵着山门,让人笑话我!”

    李落瞠目结舌,换来她一记白眼和一声轻哼,诸女也不理他,自顾进去收拾行囊,把他丢在门口。孤身一人颇觉无趣,李落摸了摸鼻尖,笑了一笑,转身出了院子。

    院子外一座石凳上冷冰盘膝而坐,残渊就横在膝上,闭目养神。李落到了身后,便见冷冰的眉毛挑了挑,“你怎生忍受得了!?”

    李落一怔,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冷冰也露出些许笑意:“王妃不记恨我了?”

    “你看出来了?”

    “看见她,我倒也觉着有人在身边也不错,不过再多上一两人,还是觉得这么孤身一人浪迹天涯来得自在!”冷冰感慨道。李落展颜笑道,“有得有失,怎能事事如意。”

    “那两位就是你迎娶的漱家千金和骨雅圣女?”

    “是她们。上次迎亲你在城外,不曾一见。”

    “还算不错,就是比不得王妃。”

    李落温颜一笑,没有说什么,这世上只有一个谷梁泪,但是也只有一个漱沉鱼,至于壤驷宝音,李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娶了她,太皇太后泉下有知,看到如今英王继位,不知道该怎么想。

    “你是怎么插手到这桩案子的?”

    “因为一个人。”

    “谁?”

    “苏荼。”

    “她!?”李落一怔,那个外表看来魅惑众生,实则有侠肝义胆的苏家女子,除了她是溯雪的胞亲之外,她的那柄阔剑和她一样引人注目,“她怎会和妖祸一案牵连到一起的?”

    “我没有见过她,只是听说她和溯雪姑娘的身世有关,这次在初阳州机缘巧合听到了她的名字,一路追踪下来,没有找到她,倒是先碰上了初阳州的捕快,才知道妖祸一案,而她与妖祸中人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周清欢口风严得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官府派去的暗子。”

    弃名楼里,冷冰独来独往,为数不多几个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秋吉算一个,溯雪也算一个。他外冷内热,看上去生人勿近,却重情义,溯雪的身世来历多多少少知道些,苏荼或许是她在家破之后这个世上见过的唯一一个苏家胞亲之人,所以他既然看见了就不会置之不理,哪怕苏荼不是周清欢的暗子,而是真和妖祸有牵连,说不得他也会出手将她掳走。

    “你呢,怎会追踪那些人?前些日子听闻云无雁去了宜州,我还想你会不会回去卓城,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你。”

    李落将客居镇江之事说了出来,冷冰听后回道:“昨夜是我和他们追踪线索,你看到的那三个人里应该有一个是官府的眼线,周清欢能这么胸有成竹,自然是有把握。”

    “如果真是这样,初阳官府布下天罗地网,似乎无须用到你的剑和我的刀吧?”

    “哼,那是因为妖祸之中有高手。”

    “谁?”

    “你还记得在忘忧谷中时,曾替我拦下众人的一柄黑剑?”

    “是他。”李落皱了皱眉头,这个剑客他印象深刻,除了他那柄黑剑和一身不同于大甘的装束,最关键的是当年在忘忧谷中遥遥一面,却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小西山还阴寺又曾听到无鞘剑这个名字,还和玉剑宫纠缠不清,再之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没想到再听闻竟是东府初阳州,而且和妖祸有关。“你是说他是妖祸中人?”

    “十有**,而且他并非大甘人氏,周清欢怀疑妖祸中人来自海上,眼下尚无实证。”

    李落明白过来,无鞘剑当年能在忘忧谷中力敌大甘武林那么多成名高手而面无惧色。

第二千五百三十章 莫名的情绪

    一身武学已臻化境,黑剑逞凶,的确很棘手,若想破案,自然须得有人压住那柄凶剑。大甘武林中能与无鞘剑一战的兴许有,但是能稳言可胜的可就不多了,冷冰的残渊恰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周清欢诸人除了他天子剑的名号之外,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

    如何查案,又该如何布置,冷冰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苏荼的死活,除此之外若是顺手杀了无鞘剑,给他们一个人情,到时候不管苏荼与妖祸一案有无瓜葛,带走她的时候想必周清欢他们都不好翻脸了。

    说起无鞘剑,自然就免不了另外一个人,当年不惜用自己的身子为代价想换取冷冰性命的景家姑娘。李落心中一动,往这座僻静小院的院门外望了一看,抿嘴一笑:“冷兄,看来你命中注定要和江湖美人纠缠不清啊。”

    冷冰一皱眉头,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院门,门外凤船星不知道是碰巧路过还是怎地,与冷冰四目相对,脸色一红,急急忙忙低下头快步离开,比待嫁闺中的姑娘家还要害羞。李落饶有兴致地看着冷冰,半晌之后,冷冰受不了冷喝道,“你当真是穷极无聊么?”

    “也不是。”

    冷冰拂袖而去,很是不悦,李落不禁哈哈大笑。冷冰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到笑声中他眼睛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意和哀伤,纵然再怎么想方设法试图遗忘,却始终忘不掉云顶天宫中那个如山岳一般男子口中的那一句话。

    把字刻在石头上。

    从南平府到栖云山庄,李落又闲了下来,妖祸一案周清欢一行定然不会假于人手,就连冷冰都不知道暗探是谁,更别说对此案一无所知,尚且还被这些捕快怀疑戒备中的他了。不过好在这里的风景不错,山水秀丽,倒也能解些乏味。那个叫孙望舒的妇人很亲昵,神色固然有些过于妩媚,不过待人接物的确不惹人厌,许是山庄里女子不多,再加上起先凤船星颇为矜持自重,又是江湖女侠,和她不怎么交谈,难免有些顾影自怜。如今多了谷梁泪她们,总算是有了伴,没几日就熟络起来,带着她们游赏栖云山庄附近的美景,每日里悠闲自在,忘乎所以,谁也不理那些捕快一个个满是幽怨和不忿的眼神,更没觉得妖祸一案有什么紧要,我行我素,最后苟庭澜实在是没法子了,偷偷告诫她动静小些,这才叫孙望舒收敛了收敛,那也最多不过是出门的时候不那么张扬,不走大门而已。

    李落偶尔会和她们一起出去,反正在栖云山庄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谁都不认得,有个冷冰,但是他……李落摇了摇头,两人时常相顾无言,枯坐一个时辰都没话说,大概也就只能比铁甲精骑略微好些,而且冷冰只有望向他背后那柄苗刀时目光才会有所变化,所以他很识趣的躲了出去,再留片刻,冷冰决计会邀他切磋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懒,懒得拔刀,懒得动脑筋。

    孙望舒看着不远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的李落,小声问一旁的壤驷宝音:“他真是你夫君?”壤驷宝音抬头瞥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就是,就是……”孙望舒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姜寒怜哈哈一乐,笑道,“就是他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不会说话,不会哄人开心,像个闷葫芦,长的吧还算顺眼,但一看就是囊中羞涩,前途堪忧,白瞎宝音姐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儿啦。”

    壤驷宝音放肆地大笑起来,频频点头:“对对对,这话一点不假,大呆瓜一个!”

    “二娘,不许这么说我爹。”离浅予赤着脚在小溪里踩来踩去,闻言不高兴地噘嘴娇呼。

    “小没良心的,昨晚的点心白让你吃了。”

    离浅予咽了一口口水,爹是爹,但是那盘点心真心好吃。想到这,离浅予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李落,想找出点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看了又看,实在是无话可说,泄气的长叹一声,为了那盘点心,就先让爹当会呆瓜吧。

    “其实我命挺苦的……”

    孙望舒一怔,天生的好奇心即刻涌上心头,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亦或者这里头还有什么凄美别离的故事?她竖起耳朵看着壤驷宝音,却没瞧见姜寒怜脸上的玩味。苦命?呵呵,对得起日上三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嘛!什么恪守妇道,除了没红杏出墙之外,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道这命苦在什么地方。

    听着壤驷宝音在那边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谷梁泪和漱沉鱼俱是摇头不已,这是哪门子的命苦!?分明是她在卓城听戏勉强记得的几个桥段,说得口若悬河,关键孙望舒竟然还信了,听得眉飞色舞,好不精彩!果然,这脑子和脸时常不怎么对称。

    漱沉鱼忧心忡忡地看着李落,细声细语地问谷梁泪:“姐姐,他怎么了?”

    谷梁泪微微皱了皱眉,李落的异状从盈袖城见到他的时候就留意到了,他见她的时候很高兴,是发自肺腑的喜悦,但是很快那份喜悦就被一股她读不懂的情绪冲淡,不管隐藏的再深,她总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个莫名的情绪,让人肝肠寸断。

    她没有问,因为知道即便是问了他也不会说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谷梁泪知道藏在他眼底深处的东西,比大甘,比漠北南府,比这个天下还要大,还要重,唯有这样,才会让他显露出这般心灰意冷的模样。

    “他有心事……”

    在听完了壤驷宝音编造的故事之后,孙望舒再见李落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敌意和厌恶,让他很费解,这些日子虽说清冷淡漠了些,但是也没什么不妥的举动,出门的时候还好,怎么回去的时候她就这么敌视自己了。李落一头雾水,倒是没察觉今个壤驷宝音安静得很。

第二千五百三十一章 藏到什么时候

    瞧见自己破天荒的竟然红了脸,到底是编排了一整天的坏话,难免有点难为情。

    夜里,栖云山庄为免引人耳目,到了戌时就已灭灯,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不过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摸了进来,都得躺着出去。

    唯一能自由出入栖云山庄的就只有风了,扫过树叶,叶子轻响,顺着风声一溜跑远。

    这座僻静的小院子里竟然也有一株海棠树,李落站在树下,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株海棠树下,兴许是夜里无眠,睡不着,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然后看见那颗树,鬼使神差地走到树下,一站就是多半个时辰。

    不知道当年杨柳烟站在树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骂他?怨他?恨他?还是在想着他?不过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大嫂,冢宰府的少夫人,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就是日子,不说安稳,但也惬意吧,就是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会想起自己。

    这个念头有些自私,李落自嘲一笑,人果然不知足得很,哪怕已经有了很多,但还想要更多。

    屋门一动,有人拉开屋门从屋里走了出来。李落微微一惊,夜已经深了竟然还有人没有睡,忙不倏将身子缩回海棠树后,一时忘记了自己也没睡。

    从屋里出来的人身形高挑,披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门口站了一会,似是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那间屋子李落熟得很,他方才就是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

    出屋的人是谷梁泪,显然是放心不下李落,睡不着觉,想去看看他。只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怕人笑话,哪怕她早已经是大甘朝廷封号的定天王妃。在屋前驻足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去看看他。看谷梁泪走向自己那间屋子,他心中一动,想走过去,不知何故,那条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好似被精怪施展了定身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屋门外,轻轻抬手,想要敲门,犹豫了一下,她便推门进去了,很快就又从屋里出来。屋子里没有人,谷梁泪在房门前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缓步走了过来,就在她正要迈进房门的一刹那,她似乎心有所感,猛地回头看着院子角落里的那株海棠树,微微拧着眉头,目不转睛。

    李落一惊,自己已经很小心了,难道说她竟还能察觉到树下有人?或者是她心有灵犀,冥冥之中有了感应?原本他什么都没有做,用不着这么心虚,就算窥视不妥,但若房中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也就不算什么,说不得还会被好色者称之为情趣。

    只是他现在极不愿见她的面,没有情由,没有厌烦,只是不想见而已。

    谷梁泪抬脚走了过来,李落心中暗暗叫苦,只能盼她别过来。天遂人愿,谷梁泪走到院子正中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去墙角下的那株海棠树前,就在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李落一怔,难不成她已经发现自己了?不过兵不厌诈,不如再等等……

    “怎么,还要我去树后面请你出来么?”谷梁泪的语气有些冷,带着一丝不耐烦。李落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有侥幸之心,讪讪一笑,从树后走了出来,“时辰不早了,你还没睡?”

    谷梁泪没有回答,夜色浓郁,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大概不会太好看。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这算是个不像借口的借口。谷梁泪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海棠树。”

    李落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年自己画的那副画云妃曾给她看过,而且她也知道那幅画中的女子是谁,只是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如今提及,竟似有满腹的怨言怒意。

    两个人一阵沉默,这种沉默在寂静的夜里更加令人窒息。看着黑暗里的李落,谷梁泪的心又软了,这个人前杀伐决断,人后有些孩子气的男人,不管他要做什么,做了什么,都能让她又爱又恨,难以割舍。

    “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想到这里,她便放缓了语调,柔声问道。她不是要埋怨他什么,只是他总是将心事藏在心底,不愿意说给别人,连同她在内。而他分分明明答应过自己的,以后有什么烦心事都会说给她听,夫妻本该就要同甘共苦才对。

    她不恨他,只是生气他的言而无信。南府一战,他从天南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时不时会望着远处出神,眼睛里不再是以往偶有显露出来的疲倦和萧索,而是茫然,比疲倦和萧索还要让人心惊肉跳。

    “没什么心事,只是睡不着罢了。”李落强颜欢笑,夜很深,她应该看不见自己脸上的僵硬笑容。

    “李落。”

    李落心中一动,这还是谷梁泪头一次直呼其名,他虽说不解风情,但也知道此刻的谷梁泪很生气,而且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生气。

    “嗯?”

    “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什么?”

    “你!”谷梁泪气结,他这不是故作糊涂就是心不在焉,不过无论是哪一个,十成十都是火上浇油的结局。谷梁泪很气恼,胸口一阵起伏,他好似还在茫然,思索自己到底答应过她什么。“你说过的,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说给我听。”她忍着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我说过吗?”

    谷梁泪呼吸一滞,双拳紧握,忍不住娇躯微微发抖,身后屋子里已经传出动静,想必两人的争吵声已经惊醒了漱沉鱼她们,不过谁都没有出来,安安静静等着他们分出对错,倘若再换个地方,她决计会忍不住动手,先打一顿,再说!如今看来,当初血璃说的一点没有错,他就不能这么惯着。

    李落清醒了些,一吸气,道:“应该是说过的。”

第二千五百三十二章 出事了

    谷梁泪没吭声,沉默地看着他。李落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却又没有只言片语。谷梁泪不讨厌他,但是最恨他这样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口口声声说过的话,到头来都是骗人!

    七分怒,却有三分心疼和怜惜,以往他心里藏着什么很难让别人看出来,但这次竟然连掩饰都变得这么难,这才是让谷梁泪心惊的地方。她也知道若是有什么是他开不了口的,那么定然绝非小事,而且几乎可以断定是和下南府一事有关,不过他不说,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在南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比南王宋家更叫他这么失魂落魄的忧和患。如今的宋家,宋无缺和宋无方兄弟反目,虽说仍是大甘朝廷的心腹大患,但至少在数年内掀不起什么风波,就算宋无方一统南府诸州,雄才大略犹胜乃父,也不值得他这个模样的。

    不是南王宋家,那么就有可能和那个传说有关。谷梁泪知道不能逼他,也不忍逼他,可是这些日子她已经试过了所有的办法,宽慰,等待,开解,甚至于做了些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羞人事,可是他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依旧什么都没说,似乎有一魂一魄被留在了什么地方。

    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一个废人。所以她才会这么焦急,哪怕是用她最不想用的方法,哪怕她一样承受不了这个秘密,哪怕和他一起疯掉,一起死,也要逼他说出来。

    沉默了好久,李落才缓缓抬起头,院子里早就熄了风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笑了笑,有些干涩地说:“不如……”

    后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谷梁泪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气得差点咬碎了牙。李落愣了愣神,这才看着走到身边的冷冰,问道:“出事了?”

    冷冰进来之后才发觉气氛有些怪,眉头不禁一皱,没有回答,暗自琢磨着就这么转身离开妥还是不妥。

    “不如什么?”她先开了口。

    “不如以后再说吧。”听着李落语气中深深的倦意,她忽然觉得鼻子很酸,在冷冰看到她哭之前,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关上屋门,谷梁泪靠在门后,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跟着一颗掉了下来。院子里他和冷冰还没走,她只能捂着嘴,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从来没有这么一瞬间如此痛恨自己,就连当初洛桑山地宫里的时候她都只是惊慌和无措多些,而不会像现在这么懊悔和心痛。

    她不懂他的伤心和疲惫,却知道刚才他想说的话一定不是不如以后再说吧这几个字。不如什么?不如离别?谷梁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眼睛里的泪水,将屋门拉开,院子里他和冷冰已不知所踪,漱沉鱼一手牵着离浅予,披了一件外衣,带着忧心地看着她。

    “娘,你怎么哭了?”离浅予仰着头一脸诧异地问。她固然聪明,不过到底年纪不大,便宜老子和这个让她心疼的娘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不懂。漱沉鱼能猜到些,所以她很担心,谷梁泪外柔内刚,平时怎么都好,但是若叫她伤了心,动了怒,却也难以收拾。

    “我没事。”谷梁泪淡淡回了一句,隐去眼角的泪水,平静地看着两人,“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睡吧。”

    方才院子里两人争吵,说是争吵,实则只是谷梁泪一个人在说而已,漱沉鱼醒了,但是不便出来,只有等到他走了之后再出来问个究竟。姜寒怜自然也醒了,不过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自己怎么算都是个外人,懒得搅和,至于壤驷宝音,好似还在睡觉,就是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姐姐,出什么事了?”

    “他没说。”谷梁泪叹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吧,是我多想了。”

    “等王爷回来好好问个清楚。”

    “嗯。”

    漱沉鱼欲言又止,谷梁泪微微一笑,伸手拉了拉她肩上的披风,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和他再吵了。”

    漱沉鱼展颜一笑,重重点了点头,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离浅予回了屋子。谷梁泪目送她们进屋之后才缓缓收回目光,望着院墙外的夜色悠悠叹了一口气,上辈子许是自己做的恶,这辈子便要还了他。

    山庄外有人接应,除了张一鸣,还有凤船星和魏从善,都是熟人,见面也无须客套。张一鸣颔首示意,压低声音道:“路上说。”说完之后便在前头领路,看样子是要去什么地方。

    冷冰对这些事一向不怎么关心,此际眉头微皱,倒是的的确确有一桩烦心事,琢磨着方才谷梁泪的眼神,莫非是余怒未消,又开始记恨自己堵了月余的红尘宫山门,还以为当日一见,便算揭过这一桩旧事,如今看来怕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凤船星不时打量着冷冰,冷冰似未所觉,与李落二人坠后而行,传音问道:“她还在生气?”

    “嗯。”

    冷冰吐了一口气,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当真难猜。就在他心烦意乱的当口,凤船星又悄悄看他。冷冰正自懊恼,见状微微发怒,目含杀意,冷然扫了凤船星一眼。可惜了这样一个天香国色的女子,心有牵挂,却被无情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急忙低下头,鼻腔一酸,委屈的险些掉下泪来。

    李落看了看冷冰的表情,微微一愣,恍然明白他会错了意,苦笑道:“与冷兄无关,是和我在生气。”

    “咦?”

    “我有事瞒着她。”李落直言不讳,但是没说隐瞒了什么事,料想他也不会追问。冷冰的确没有问,人家自家事,莫多话,万一是李落金屋藏娇,被她抓到蛛丝马迹,质问之下无言以对也说不准。想到这里,冷冰的眼神里不免有些古怪,难道这世上有比谷梁泪还动人的女子?啧啧,得陇望蜀,果然人都免不了贪心。

第二千五百三十三章 失魂集

    “那就好。”

    “嗯?”

    冷冰一扬眉梢,只要谷梁泪不是冲他发怒,至于他,自求多福吧。想到这里,冲口而出说了一句那就好,让李落很是诧异,幸灾乐祸不是他的本性才对。

    冷冰也觉不妥,岔开话音:“你换刀了?”

    李落应了一声,想起鸣鸿,就想起了云妃,她在尔绣城该是一切都好,鸣鸿刀是当年她所赠,如今刀碎了,过往一切也都会随风而逝,再也不见。不过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走之后,云妃服毒,险些送了命,那一瞬,她还是南陌。

    冷冰没有多问,只是淡淡说道:“闲暇了试试你的刀。”

    李落一笑,说了声好:“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头前领路的张一鸣闻声答道,“去失魂集。”

    “失魂集,那是什么地方?”

    “这次咱们藏身栖云山庄,除了苟庄主信得过之外,另有一个原因就是栖云山庄离东府绿林道上赫赫有名的失魂集不远,脚程快些来回一两个时辰也就够了,而这失魂集极有可能是妖祸中人在大甘的落脚藏身地,转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一处窝点。”张一鸣顿了顿,接道,“好叫少侠知道,失魂集本是一处荒地,每逢初一和十五,过了子时,就有邪魔外道聚集此处,干什么的都有,出售赃物的,卖毒药的,自然也有出手些稀罕玩意,救命的也有,要什么有什么,所以称之为集市,子时过市,鸡鸣散集,到了白天,一点痕迹都瞧不出来,被江湖中人称其失魂。”

    李落微微皱了皱眉头,听起来和当年草海往生崖下的地底黑市有些相似,不过往生崖下地势特殊,地底鬼市的人又从来不外出,所以草海才能容下它。但是这里是大甘王土,竟然有这样一处集市,听起来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所在,官府不管么?

    张一鸣猜到李落在想什么,笑道:“少侠是在想为何官府没有铲除这等污秽之地,并非不想,实则不能也。”张一鸣卖了个关子,岂料李落和冷冰二人谁也没有接话,倒叫他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一来是这失魂集原本居无定所,远离人烟,常人难得一见,除非是江湖道上的人,寻常百姓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想找到很难,二来官府也铲除过几次,但是收效甚微,扫平一处,过些日子又会再有一处失魂集,背后之人从来没有露过面,汗颜得很,咱们东府的捕快知道失魂集的不少,但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却都不知道,神通了得。不过从未有过什么越轨之举,也不与官府为敌,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规矩,只要失魂集不祸害大甘百姓,官府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他们存在,也是担心万一逼急了惹出什么乱子,不管怎么说堵不如疏,就是这个道理。”

    李落淡淡哦了一声,怕不是这么简单,说不得这失魂集的背后之主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勾连,就看周清欢之辈能知道失魂集所在,只怕和他们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十有**有有求于失魂集的时候,官府不便出手的,或是还要从失魂集打听什么消息,这才是官府容许它存在的实意。

    李落没有多说,阴阳相生,黑白相伴,有光的地方自然有影子,牧天狼亦有暗部,求平衡之道也是权术,将邪魔外道聚在一处总好过将他们散归各处,除掉一个失魂集,若是再多三两个失魂集,那倒是得不偿失。这么说来这失魂集背后之主确有几分本事,左右逢源,倒叫他生出几丝好奇。

    他和冷冰不见异状,不过魏从善却是义愤填膺,这等藏污纳垢之地岂能容于世,尽早铲除了最好,免得遗毒害人。张一鸣只是笑笑,自然要先办妖祸一案,等这桩案子了结之后再说其他。这是托词,魏从善当然也听得出来,不过他也只能发发牢骚,毕竟失魂集的名头清照观也知道,单凭区区一个清照观,恐怕是蚍蜉撼树,动不了失魂集的根基。这一次知道妖祸中人落脚失魂集,或许也是背后势力卖给官府的一个人情,孰轻孰重,张一鸣和周清欢知道的很清楚。

    一路无话,快到子时的时候一行人到了一处山脚下,果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处荒地,远近十里之内没有人烟,除了走夜的狐狸和枭狼,看不到一个人影。

    凤船星四处张望,讶声问道:“就是这里?”

    “凤姑娘别急,还不到时辰。”张一鸣招呼几人坐下歇息,从怀里掏出些肉干分给众人。一路疾行,让凤船星和魏从善有些饥饿之感。凤船星接过肉干,道了一声谢,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冷冰,鼓了好几次勇气,也没将手里的肉干送过去。魏从善泛起一阵酸楚,发狠咬着肉干,不消说定是将手里的肉干当成冷冰。张一鸣只当作没有看到,乐呵呵的不说话。

    子时刚到,忽见山脚前亮起一串风灯,一盏接着一盏,蔓延出去足有三里长,最头上挑着一个大红的灯笼,上头写了一个集字。

    凤船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惊呼一声,显被这突然出现的集市惊呆了眼。魏从善也吃了一惊,以往听过失魂集的大名,不过今夜也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震撼。就在两人吃惊之时,却不料冷冰冷冽喝了一声:“故弄玄虚。”

    凤船星俏脸一红,急急看着冷冰,莫叫他嫌弃自己少见多怪。魏从善眼神不善地盯着冷冰,这会大约是忘了眼前男子是谁。

    “张捕头。”

    “冷少侠有事?”

    “今夜你叫我来,莫不是让我杀进失魂集,如此最好。”

    张一鸣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冷少侠可别吓我,今夜来此是为打探消息,不是杀人,极有可能遇上扎手的点子,非得借助冷少侠的掌中宝剑才能压住这些邪魔外道,先不杀人。”末了一顿,接道,“能不杀人最好。”

第二千五百三十四章 悬榜

    冷冰冷冷一笑:“也罢,先等等,若是没有消息,那我就从西集杀到东集,总会找到些人出来。”

    张一鸣额头冷汗直冒,一点不怀疑冷冰是在危言耸听,若是这位杀神等的不耐烦了,当真有可能杀进失魂集。

    “冷少侠稍安勿躁,快了,快了。”张一鸣一边擦汗一边劝阻,心里是哭笑不得,怪得谁,若是官府找得出能克制无鞘剑的高手,也就用不着自己在这里小心伺候这位大爷。

    李落笑而不语,冷冰当然不会真的杀进去,他只是今夜叫谷梁泪惊着了,心气不顺,想找人试剑出气罢了,这个时候切莫理他,万一他一时兴起按捺不住要试一试自己的苗刀可就麻烦了。

    “少时我先进去,魏少侠,你和凤姑娘冷少侠他们一路,进去之后自有人接应,等探听清楚之后再做定夺,万万不能打草惊蛇。”说完多看了冷冰一眼。冷冰冷哼一声,张一鸣讪讪一笑,心里嘀咕暗骂一句,虽说周清欢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更是只老狐狸,非要把这尊杀神丢给自己,但愿不会出事吧。

    张一鸣甩了甩头,再三叮嘱之后先行一步。魏从善和凤船星都是生面孔,就算有人认出他们,也不会联想到妖祸一案,但是倘若自己被人认出,说不得会惊动妖祸中人,再者说了,失魂集里三教九流都有,难保没有和官府交过手的绿林大盗,万一撞见反而坏事,分开走方为上策。

    这条路并非直道,依着山,歪歪扭扭,左右的摊子也没有章法,随意铺开,有前有后,参差不齐,竟然还有卖酒菜和馄饨的小摊,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虽说失魂集颇显凌乱,人也不如寻常庙会那么多,毕竟是歪门邪道,总归不会是熙熙攘攘的模样,倘若真是如此,想来大甘官府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买卖的东西千奇百怪,哪一个拿出去怕是都要惹上官司,不过在这里倒是寻常得很,不用说,定也有江洋大盗销赃的玩意。

    凤船星很新奇,左右无事,便想在这些摊位前逛逛。魏从善自然要做护花使者,义不容辞,毕竟这里并非什么善地,自打她进了集市,已经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多半是顾及失魂集之主的手段才有所收敛,不过凤船星倒是未有异色,温婉如昔。

    有酒,就好。李落让凤船星和魏从善自去四处瞧瞧,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凤船星的美貌惹来什么祸事,既然张一鸣来得此处,料想今夜这失魂集上官府的人手不会少,若还出事,只能说东府官衙无人了。

    魏从善乐得能与凤船星单独相处,凤船星见李落和冷冰没有四处走动的打算,按捺不住好奇,和魏从善去了别处。

    挑了张桌子,要了一碗馄饨和两碟小菜,失魂集的饭菜不便宜,只是这几样就要十两银子。

    “公子喝酒么?”

    “有酒?”

    “有。”

    “什么酒?”

    “青州从事。”

    李落微微惊讶,看着眼前这个略微比侏儒好些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把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像是戴了一张无形的面具,说不上好看难看,只是有些渗人。

    青州从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失魂集有青州从事不稀奇,但是普普通通一个卖馄饨的摊子便能售卖青州从事,这的的确确很叫他吃惊。

    “真酒?”

    “我说是真酒公子信么”

    李落语塞,没想到假酒卖得如此理直气壮,且还这么爽快,一时叫他哭笑不得。“好,来一坛。”

    摊主笑了笑,从后边的担子里取出一壶酒,酒钱不低,也是十两。打开酒塞,酒香扑鼻而来,李落惊咦一声,这酒香味道肯定不是青州从事,但是也不见得就有多差,或许不如青州从事,但也不会差的太远。

    看出李落眼中的惊讶神色,摊主笑着说:“公子,如何,这酒钱不算贵吧。”李落朗笑一声,点了点头,比起一碗馄饨和两碟小菜,这坛酒的确可以算是物超所值。

    “公子,看样子你不常来失魂集啊。”

    “怎么说?”

    “来失魂集的人都着急卖东西,买东西,哪有像公子这样一进市集就先到我这里吃饭的。”

    李落微微一笑,抬眼瞧了瞧看在一旁的冷冰,冷冰一扬眉梢,转身离开了这个馄饨摊子。侏儒一愣,诡异一笑:“没想到公子还是个富贵人家,有人帮你跑腿,要得,慢慢吃,不够了还有。”

    馄饨没怎么动,倒了一碗酒,李落尝了一口,酒味醇厚,就算不假借青州从事的名头,该也能闯出一番名堂。摊主收拾着碗筷,不露痕迹地打量着李落的背影,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掌柜,这失魂集上可是什么都能买得到?”

    “呵呵,这怎么可能,你看这前前后后就这么大点地方,咋可能什么都有得卖,不过公子要是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去前头悬榜,只要给足了钱,有的是人替公子卖命。”

    李落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个帐篷,不太大,人进人出很是热闹,比别处忙碌得多。

    悬榜,有些意思,李落淡淡一笑,放下银子,信步往那顶帐篷处走了过去。小街不长,充斥着古怪的气味,有点像禅香,不过要更显刺鼻些。

    走到帐篷前,前头还等着三人,都低着头,有一个干脆蒙面,似是不便以真面目示人,唯有他堂堂正正,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平视帐篷前的两名黑衣人,倒是叫这两人心生嘀咕,往日里难得见到这么堂而皇之前来悬榜的人。

    帘子动了一动,从里头走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年近不惑,细长眼,蓄着一条狭长的八字胡须,颇显阴柔。李落扫了一眼便不再在意,至于身旁那名女子,非礼勿视,他却没有去看。

    三人擦肩而过,女子带起一阵香风,有细微的檀香味道,很好闻。

第二千五百三十五章 数面之缘

    李落知道这种香气的来历,当年太后的万寿宫里就满是这种檀香的味道,太后礼佛前求静心,命宫女点的香就是这种味道。

    世间的香多了,也不是只有万寿宫用得。李落没有在意,看着前头那人进去,还有两个人,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轮到自己了。不过进去之后悬什么榜,来这里只是他一时兴起,倒还不曾想好。

    忽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吃惊语气的女子声音:“木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声音是冲他说话,李落一怔,回头望去却是方才出来的那名女子,此刻正带着诧异和一丝惊喜的神色看着他。李落没有说话,眉头只是轻轻一皱,倒是一旁男子开了口,冷漠喝道:“别多事!”说完之后看了李落一眼,神情漠然,但是却不掩警告之意。

    女子歉然一笑,颔首一礼,道:“后会有期,木公子保重。”说完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随男子离开。李落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待两人离开之后就又望着那顶帐篷,慢条斯理地等着,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那女子走远之后偷偷回头,看到他无动于衷之后的落寞和无奈。

    “他是谁?”狭眼男子冷声问道。

    “是妾身早些年行走江湖时遇到的一位同道。”

    “他似乎并不认识你。”男子怀疑地看着女子,女子挤出一丝笑意,柔声说道,“或许他早就忘了我吧,又或许在这里不方便与我相认,毕竟失魂集亦正亦邪,他出身名门正派,有些顾虑也不意外。”

    狭眼男子冷笑一声,对女子的一番解释似乎信了,又或者没有相信,不过方才那人在帐篷前的模样可看不出来有半点顾虑,犹如闲逛。

    男子没有多问,很快两人就出了失魂集往东而去。刚走了不到半里路,忽然身后传来温和的说话声:“真人这是要去哪里?”

    狭眼男子一惊,蓦地回头,就看见方才帐篷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静静地站在路旁,目如朗星,唇间含笑,夜里好似也有几分光亮,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旁女子。女子惊呼一声,惊喜叫道:“木公子,你……”

    “哈哈,他乡遇故知,与真人缘分非浅呐。”

    女子微微一笑,莫名的心口一松。当年在忘忧谷中自己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他是众星捧月,自己只是人群之中很不起眼的江湖客,所以她认得他,但是不好说他还能记得她,刚才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叫了一声,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这位是?”李落含笑看着女子身边的狭眼男子,两人行止看似亲昵,挨得很近,若非情侣,便也是夫妻,只是这男子面相不好,看上去有些薄情寡义,很不好相处,倒是让他暗自嘀咕了几句,不免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慨。

    “我是她的夫君,你是何人?”狭眼男子冷冰冰地问道,一脸警惕地看着李落。

    “真人成家了?”李落惊诧地看着她。女子尴尬一笑,没有做声。他复又望着脸色不善的狭眼男子笑道,“在下木子规,江湖后进,曾与真人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有几分情面,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数面之缘?哼。”狭眼男子没有回答,冷哼一声,颇叫他哭笑不得,这是吃得哪门子的醋,简直不可理喻。“没想到你的缘分还不少。”狭眼男子冷笑着看着女子,女子神色有些局促不安,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李落见状大约猜到此人或许是自惭形秽,自觉相貌与女子相差甚远,正因为如此才会对他这般敌视,倒叫她左右为难了。不过刚才见面她很突兀地称呼他为木公子,此事或许另有蹊跷,若非当初他曾用过木子规这个名字,她误打误撞之下让他多留了几分心,如若不然,多半记不得她是谁人。

    “哈哈,与其说我与真人缘分匪浅,倒不如说我与真人座下弟子景姑娘缘分匪浅。”

    男子惊咦一声,似是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假,不过景余琼美名在外,有几个痴心郎追随也在情理之中。想到这里,男子脸色缓和下来,淡淡嗯了一声。

    “真人去失魂集做什么?”李落看似好奇地问道。

    “有事。”狭眼男子插言截道,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道木公子去往失魂集所为何事?”

    “求一件宝物。”李落笑了笑,脸上并无异色,看着女子和声说道,“不想在这里遇见真人,刚巧这次我师父还有师兄人也在初阳州,若叫我师兄知道真人业已出嫁,只怕会肝肠寸断……这,对不住,信口胡说,尊驾别往心里去。”

    女子怔怔地看着李落,脸色阵红阵白。狭眼男子眼皮一跳,森然问道:“这么说木公子的师父师兄也在失魂集?”

    “那倒没有,他们有事不在这里,约好了两日后见,不知真人会在初阳州待多久?等见到师哥,怎也要告诉他一声。真人放心,我师兄虽然对你有爱慕之心,不过知晓分寸,不会让真人难堪的。”

    女子愣愣的哦了一声,狭眼男子不知在想什么,挤出一丝笑意道:“既然是故友重逢,刚巧我们落脚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不如木公子和我们一起去吧,等到日子了给木公子师兄传封信就好,不用多跑一趟。”

    “这,会否叨扰两位?”

    “不会,不会。”狭眼男子干笑一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哈哈。”

    “那就多谢真人与尊夫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好说,走吧。”说完之后,狭眼男子故作洒脱地快走两步,让女子与李落并肩而行,不过是心神却全在两人身上,留神倾听他们在说什么。

    李落随意说着一些江湖传闻,前不久的争香会,南府宋家和大甘朝廷的战事,好像一点都没有留意到女子眼睛里的焦急和歉意。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时辰,黎明前夕,三人到了一处宅院前。

第二千五百三十六章 留宿诡异的宅子

    狭眼男子尖声说道:“一路辛劳,累木公子跟着我们奔波了,我叫下人备好客房,木公子早些休息。”

    “哪里的话,赶路而已,不碍事。”李落随和的笑了笑,半点也无介怀,跟着狭眼男子进了宅子。自有下人备好客房留宿,李落道了一声谢,亦和女子寒暄几句,径自进了房间,顺手掩上房门,好叫女子一脸无奈,本想提醒他几句,可是竟没独处说话的机会。

    狭眼男子看着女子,阴恻恻一笑:“真人和他还有话说?”

    女子此刻倒也镇静下来,闻言淡淡说道:“有话明个再说不迟,何须现在。”

    狭眼男子猛地扣住女子肩头,将她拉近到自己身前,寒声说道:“你最好别有什么心思,要不然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挣脱开狭眼男子的手腕,拂袖而去。狭眼男子冷笑一声,盯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阴阴一笑,跟在女子身后离开了院子。

    李落静静站在门后,眉头紧锁,贸然离开失魂集,只是因为这女子是一位故人,若说情分,不如说孽缘多些。此女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收景余琼为徒的玉剑宫掌门玉清真人,当年曾在忘忧谷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还阴寺中实则与冷冰打过照面,和他其实不怎么相熟,不知何故与这个一眼看去绝非善类的狭眼男子纠缠在一起,言辞之中不清不楚,似乎另有隐情。他轻笑摇头,妖祸一案未结,不想又卷入了另一桩麻烦事,也不知道冷冰和张一鸣他们在失魂集打探消息如何了。

    这间宅子绝非善地,自打踏入院门的一刹那,他至少察觉有数处暗桩,那个带他前来客房安顿的下人一身内力隐晦诡异,自始至终都佝偻着背,没有抬头,这般遮掩,倘若不是心中有鬼,那便是他眼力差到了极点。他本有意出手擒下狭眼男子,只是玉清真人似乎有什么顾忌,或许有把柄在此人手中,若不然也不会用编造的一个木公子来称呼他,随性先跟着两人,看看到底是何缘故,弄清缘由之后再做定夺。

    天很快就泛起了鱼肚白,他也没怎么睡,只是闭目养神,歇息了片刻,就有人前来唤他用早饭。出了屋子,这才看清这间宅子的真面目,是一处乡绅的宅子,倒是宽敞,精巧未必见得有多少,寻常得很,只不过这院子里的下人不少,进进出出,看似很忙碌。李落随意打量了一眼,哑然一笑,大多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寻常王府怕是也未必有这么大的手笔。

    早膳是在偏亭,快吃完饭的时候才见玉清真人和那名狭眼男子姗姗来迟。见到桌上饭菜,玉清真人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却见狭眼男子拦在玉清真人身前,冷淡一笑,“木公子,饭菜可还合口味?”

    李落起身一礼,和声说道:“行走江湖,有一口热饭,一盏热茶已是妙事,这已经很好了。”

    “那就好。”狭眼男子露出怪异的笑容,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李落一脸坦然,不见慌乱,不曾怀疑,当真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昨夜相见匆忙,还未及请教木公子师从何处?”

    “真人没有说么?”李落诧异地看着玉清真人,狭眼男子桀桀一笑,“回去就睡了,倒是忘了问她。”

    玉清真人脸色微微发青,双拳紧握,别过头看向别处。李落似未所觉,和声说道:“在下师从白鹤真人,我师兄是卓城半分楼麒麟堂堂主周放。”

    狭眼男子呼吸一重,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显见没有料到他竟然和卓城半分楼有关,而且竟然还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穿花蝴蝶指周放的师弟,这就有些棘手了,倘若周放和白鹤镇人就在初阳州,那就得小心从事,免得节外生枝。

    “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你叫我白虎真君便可。”这个称呼显而易见是个假名,只是敷衍他罢了。李落未有异色,笑道,“一个真君,一个真人,倒也相衬得很。”玉清真人脸色惨白,娇躯摇摇欲坠。

    白虎真君仔细打量李落,似在分辨他所说真假。李落倒是坦然,半分楼里他与周放最是熟悉,当年北上路过万梅园,曾一道去过品梅会,路上闲来无事,周放曾向他说起自己的师承,白鹤真人确是他的师尊,而且他也有一个师弟,不过他这个师弟鲜少行走江湖,一直跟在他师父身边,见过的人不多,料想这个鬼鬼祟祟的白虎真君也不会见过。

    “原来是白鹤真人的高足,英雄出少年,难得,难得,哈哈。”

    李落轻笑道:“真君听说过我师父和我师兄?”

    “白鹤真人乃是江湖上的名宿,贵师兄位列半分楼内三堂堂主,名动江湖,谁人不知啊。不过周堂主的年纪似乎比贱内要小吧,竟然也会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嘿。”

    “这个,”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望真君莫要介怀。”

    “怎么会,这点气度本真君还是有的。”

    玉清真人一阵气苦,论名望,自己执掌玉剑宫,江湖声望未必就差过半分楼麒麟堂堂主,最让她难堪的是自己虽说驻颜有术,风韵犹存,看上去年纪不大,实则成名已有十余年之久,当年她闯荡江湖的时候,李落和周放还是个娃娃,怎能想到会有今日,当真是虎落平阳被……小崽子欺辱!

    周放其人白虎真君略有耳闻,此子风流倜傥,听说是有几个红颜知己,江湖上人尽皆知,不想竟然和玉清真人还有一份旧缘,若是换成冯震鸣恐怕就要令人怀疑了,“不知木公子的师父和师兄在何处?我可命人传信,故人重逢,也是喜事。”白虎真君话锋一转,淡淡问道。

    “刚巧要和真君说起此事,在下思来想去,让师父师兄奔波委实有些大逆不道。

第二千五百三十七章 阶下囚

    还是我亲自跑一趟,见着师父师兄之后再来拜会真君。”

    白虎真君面无表情,过了数息才漠然开口:“也有几分道理,是我考虑不周。”

    “真君言重了,正好与两位辞行,今日我便去找我师父师兄,料想三五日就能再来,就是叨扰真君,还望莫怪。”

    “木公子言之差矣,白鹤真人和周堂主都是响当当的江湖高人,寻常难得一见,怎会有叨扰之说。”

    “那就好,就怕……”李落看了玉清真人一眼,笑道,“尊夫人不便。”

    白虎真君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转瞬即逝,摆摆手,连看都没看玉清真人一眼,“无妨。”说完一顿,“既然木公子执意要走,那我也就不留了,来人,上酒,我与木公子饯行。”

    玉清真人脸色一变,张口欲呼,却见白虎真君侧过身避开李落的目光阴寒地看着她,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淫邪至极的笑容,让她不由得一阵发寒,浑身寒毛倒竖,僵直地愣在场中。

    李落似未所觉,温颜一笑,看着玉清真人道:“理当是我敬真君一杯酒,借花献佛,日后怕是免不了要被师父责骂了。”

    “怎么会,四海之内皆兄弟,与木公子投缘,这花该借,哈哈。”白虎真君转过身子看着李落。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间,李落看着玉清真人轻轻颔首,唇间含笑,等白虎真君转过身子的时候,李落却已将目光收了回来,平静地看着他。玉清真人愣了愣神,还未及从李落刚才一笑中回过味来,便有人端上盛酒的盘子,白虎真君亲自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取在手中,一杯留在盘子上,大笑一声,“木公子,请。”

    李落看着盘子里的酒杯,没有迟疑,探手握在掌中:“多谢真君盛情,请。”说罢,两人作势为礼,一饮而尽。

    “酒已喝过,那我就不留了,后会有期。”李落放下酒杯,拱手一礼,便欲辞行。白虎真君眼看着李落咽下这杯酒,裂开嘴无声无息地笑了笑,没有应声。李落摸了摸鼻尖,洒然转身,刚走了两步,忽地脚步一顿,回首望着白虎真君,眼中似有疑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酒……”

    “怎么,莫非木公子不胜酒力,这才只喝了一杯呐。”白虎真君敞怀大笑,声如夜枭,着实刺耳得很。李落看着大笑的白虎真君,脸上显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眼底似有一抹异色,叫白虎真君看来大约是慌乱和故作镇定,只不过在玉清真人眼里成了讥讽和嘲弄。

    “我与真君素昧平生,更遑论结怨,莫非真君与我师门有仇?”

    “仇?非也,怪只怪木公子认得拙荆。”白虎真君阴阴一笑。李落看了玉清真人一眼,沉默不语,看似是在猜测其中缘由,而玉清真人却知道他只是懒得再费唇舌而已。

    “你既然和贱内是旧识,那就好好叙叙旧,别着急走,这才是为客之道呐。”白虎真君漠然看着玉清真人,冷冷说道,“你不是和他有旧情么,好好陪木公子聊聊,不过千万别出这座院子,否则我可未必再有耐性。”

    玉清真人脸色阵青阵白,闷哼一声。白虎真君志满意得地大笑一声,望着脸色同样阴晴不定的李落,“请吧,木公子,有什么疑问她自然会告诉你,慢慢聊,你们有的是时间,哦对了,若是故友重逢,有那么点旧情复燃的心思,你们随意,本真君一向大方得很。”

    “你无耻!”玉清真人气红了脸,娇声喝骂。白虎真君打了个哈哈,半点也没有把她的咒骂放在心上,挥了挥手,四下走来三名高手,将李落和玉清真人围在一起,押送去了后院。错身而过时,白虎真君放低了声音,凑到李落耳边阴险说道,“我知道白鹤真人武功精绝,门下弟子自然不弱,不过奉劝木公子别想着逃走,你中的可是**散的毒,如果没有我的独门解药,每逢月圆你就会痛不欲生,这还只是其一,到时候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会把身边的人都杀了,木公子也不想这样吧。”

    “你就是这样逼迫真人么?”

    白虎真君没有作答,桀桀一笑道:“不过木公子该高兴才是,能让本真君动用**散的人可不多啊。”

    “那我还要谢谢你。”李落淡淡说道。

    “哈哈,客气,我与木公子一见如故,连我的夫人都能双手奉上,说谢就见外了。”

    玉清真人大怒,啐了一口,被这三人推搡着关进了后院一间牢房。门外有人把守,屋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草席,旁的空无一物,只是一间牢房而已。

    李落随意打量着屋子,左右瞧瞧,全然没有阶下囚该有的模样。玉清真人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将他牵连进来是对是错,万一他若出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真人,你怎会在这里?”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李落坐回桌旁,含笑问道。

    “我……”玉清真人百感交集,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李落和颜一笑,“至少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眼下你我还有些时辰。”

    玉清真人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怒容和哀伤,涩声说道:“还不是我那个逆徒。”

    “景姑娘又惹了什么乱子?”

    “不是琼儿,是彩蝶。”

    李落不识得玉剑宫中弟子,唯一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个景余琼,当初九曲连环坞和冷冰之间的纠葛才叫他记得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还好,这次不是她。

    “当年在卓城城外的还阴寺,我,哎!”玉清真人心如乱麻,语无伦次,却是乱了方寸。

    “当年之事已成过往,我们不说了,真人还是说说当下吧,你受困于此可是被他胁迫?”

    玉清真人点了点头,凄然回道:“还不是怪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此事与彩蝶姑娘有何关联?”

第二千五百三十八章 被徒弟暗算

    玉清真人羞于启齿,不过李落已经被自己连累,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那就有些小家子气。“当初在还阴寺的事王爷……木公子可还记得?”

    李落点了点头,微觉诧异,那件事到现在时日已经不短,难不成竟还有纠缠。

    “当年除了琼儿和冷少侠之间的恩怨,另外还有一件事的。”

    “无鞘剑!”李落一扬眉梢,暗暗吃惊,头前几日刚刚听说此人,没想到今个便又听到他的消息了。

    玉清真人佩服地看着李落,当年那桩旧事在江湖上颇有波澜,不过在定天王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传闻他过目不忘,果然不虚。李落甚是尴尬,这不是他记性好,而是才听说不久,所以玉清真人一说起来就脱口而出。不过他没有解释,静候下文。

    “不错,正是无鞘剑,此人来历成谜,但是剑法了得,一入江湖就掀起血雨腥风,挑战了不少江湖上的成名高手,而且下手无情,败在他剑下的人非死即残,引起公愤,江湖上一众白道高手联手那些被他所害的门派众人,誓要铲除此子,但是没料到数次追剿都被他逃脱,非但没能如愿,反而被他杀伤了不少人。当年还阴寺外,他本来已被护天盟中高手所伤,身受重伤,就当江湖同道以为他插翅难飞的时候,他竟然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数年搜寻,皆都无果。我本以为此事会就此揭过,他离开大甘武林,找一处地方隐姓埋名苟活下去,岂料有一日被我寄于厚望的弟子彩蝶忽然说自己要嫁人,要退出玉剑宫。我自是不允,怕她被人欺骗,没想到她竟然用绝食来逼迫我,我实在是狠不下心肠,就答应了她去见那人,谁知道,谁知道……”玉清真人悲呛一笑,愤懑喝道,“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所以真人见到的人是?”

    “就是白虎真君,他自称是彩蝶意中人的义父,我一见他就觉他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在我不答应这门亲事之后他就露出了本来面目,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彩蝶竟然勾连外人来暗算我,而叫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喜欢的人竟然就是无鞘剑!”

    李落沉默片刻,和声说道:“这么说当年在还阴寺外无鞘剑不翼而飞,或许就和你这位弟子不无关系吧。”

    “木公子没有猜错,就是我那个不肖弟子偷偷救下无鞘剑,还把他藏了起来,可怜可笑,我养她教她十几载,到头来竟然比不过一个江湖败类。”玉清真人一阵气苦。李落劝慰几句,道,“情关难过,自古便是如此,真人莫要伤心,等解局之后是打是骂再说不迟。”玉清真人闻言擦了眼泪,挤出一丝苦笑,轻轻到了一声谢。

    “真人也是中了毒么?”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玉清真人蓦地失色,焦急地看着他,带着一丝侥幸问道,“王爷应该没喝那杯酒吧?”

    “哈哈,怎可能,若是不喝,他怎能放心。”

    “啊,这!?”玉清真人一脸惶恐,不过看着李落轻描淡写的样子,又似乎是胸有成竹,叫她云山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李落微微一笑,“酒是真喝了,至于会不会要命,到时候再说吧。”

    “啊?”玉清真人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他。李落轻轻捏了捏眉心,“也便是说真人门下弟子彩蝶倾心于无鞘剑,将真人诓来此地,联手外人下毒暗算,将真人困于此,是这样么?”

    玉清真人点了点头,师门不幸,的确见不得人,不过如今朝不保夕,也就顾不得这些虚名。

    “为什么?”

    玉清真人愣愣地看着李落的眼睛,他没有回避,直言问道:“为什么他们要将真人困于此地?难道只是垂涎真人的美色?还是说他们另有所图?”说完之后,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好好一朵鲜花,却叫那白虎真君糟蹋了,实在是可惜。

    玉清真人俏脸一红,又羞又臊,论年纪他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然被他这么看,而且他竟然好似没瞧出来她脸上的窘迫,自顾推敲:“真人行动自如,虽说受困出不了这个院子,但是他们并非时时刻刻都监视真人,还能叫你我在一起,这委实有些匪夷所思,难道说他就那么自信**散,还是他笃定你我怕死?”

    玉清真人定了定神,悠悠一叹:“我恨彩蝶无情无义,更恨我有眼无珠,不只是因为她和外人联手暗算我,她竟然还将魔爪伸向了玉剑宫里那些同门姐妹,在我中毒被擒后,她便假借我的名义,将我门下弟子骗来这里,一个个和我一样成了阶下囚,他……”玉清真人长吸了一口气,寒声说道,“他以我门下弟子为要挟,如果我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要对玉剑宫中的无辜弟子下毒手,这个无耻之辈!”

    李落呆呆地看着玉清真人,道:“真人委曲求全,是为了保全门下弟子。”

    玉清真人抬头看了一眼发呆的李落,先是一愣,然后跺脚嗔怒道:“你怎么……哎!”

    李落讪讪一笑,方才听她说话,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忿和懊恼神色,自然不是感同身受,玉清真人行走江湖多年,早就看透了人情世故,他脸上那些心疼,未必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是……男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就算是名动天下的定天王也不例外。“我以死相逼才勉强保住清白,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坚持不了太久,一旦他没了耐心,只怕我在劫难逃。”

    “哦……”

    “你很失望么!?”玉清真人气道。

    他干咳一声,岔言说道:“真人如此倒算在情理之中,不过他为何要留下我呢,杀了我岂非一了百了。”

    “这……”玉清真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顾忌他编造的师门来历,那就更应该杀人灭口才对。

第二千五百三十九章 三天之限

    未必要留着他,这些日子暗中观察,她心里隐隐有一点眉目,“我觉得这些人不像一般的邪门歪道,更像……”

    “更像什么?”

    “更像人贩。”

    李落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见到了?”

    玉清真人摇了摇头,道:“只是断断续续听了几句,他们好像要把人送到什么地方去,等人齐了就走,然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来,听口气似乎不是大甘中人。”

    李落沉吟片刻,没有将大甘官府暗查妖祸一事告诉玉清真人,若是白虎真君要将掳来的人集齐之后送往一处,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你打算怎么办?”玉清真人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李落轻笑一声,说道,“等。”

    “等?等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玉清真人气结,沉着脸思来想去,他不说,自己自身难保,唯有叹息一声:“那就等吧。”

    “你无论如何也要熬过这几日,当时候说不定柳暗花明呢。”

    玉清真人闷哼一声,看着高深莫测的李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不过却也知道一件事,他一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此模样,定然已有算计。算了,不想了,单靠自己猜出他想做什么难于登天,让等就等着吧。

    屋外有人说话,是白虎真君遣人来叫她回去。玉清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正欲离去,李落唤道:“除了你,此间可还有人会认得我么?”

    玉清真人想了想,道:“我门下弟子皆被关押,我也见不到她们,不过我那逆徒和无鞘剑可能会认得木公子,你小心些,别当面撞上他们,不过他们两人不在这座院子里,碰上的机会不大。”

    “那就好,不过碰上就碰上吧,迟早而已。”李落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叮嘱了一句,要她想方设法保全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玉清真人没有应声,径自出了屋子,白虎真君竟也来了,就在不远处阴恻恻地望着她。玉清真人心中一冷,虽是几日,怕是也不好过,不过总算有了生机。

    “叙完旧了?”

    玉清真人面无表情,冷漠的应了一声。

    “他乡遇故知,夫人怎还这般脸色。”

    “这故知遇见不如不见,木公子怎会给我好脸色,不过是辱骂几句而已,难道我还该高兴。”

    白虎真君桀桀怪笑:“美人当前,是他不知好歹,哈哈,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夫人听话,日后有他跪求夫人的时候。”

    玉清真人看着眼前这张龌龊淫邪的脸,心里泛起一阵厌恶,不过想到方才他的叮嘱,眼下只好虚与委蛇,暗自冷笑,白虎真君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人,日后怕是看不到他跪求自己的场景了。

    “听话?我要怎样才算听话?”

    “自然是安心当本真君的夫人。”

    玉清真人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好。”白虎真君一愣,这些日子她虽然跟在自己身边,不过决计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因为那些被擒的玉剑宫弟子,不得不委身而已,倘若有一丝机会,她一定会反咬自己一口。白虎真君心知肚明,但是今天她答应的如此干脆,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便从了你。”

    果然,白虎真君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来听听。”

    “不可糟践我门下弟子。”

    “自然,除了不能放她们走之外,你若是跟了我,她们也算是本真君的弟子,我当然不会将她们怎样。”

    “其二,木公子受我所累,你不可再对他下毒手。”

    “哦?”白虎真君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难不成和她有私情的不是半分楼的周放,而是一门之隔的木子规。

    “你不在乎江湖道义,我却不是薄情之人。”玉清真人生硬说道。

    “好,依你,夫人重情重义,最好不过。”白虎真君打了个哈哈,暂且让他多活几日,等到日后踏上归途,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料她也说不出什么。“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

    玉清真人深吸一口气,似是认命,似是悲呛,似有不甘:“你等我三日,三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之后缓缓闭上眼睛。

    “你莫要得寸进尺,我的耐心不多,若是我逼你,你又能如何?”

    “你当然能逼我,我无话可说,不过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你敢威胁本真君!”白虎真君语气大寒,冷声喝道。

    “除了以死相逼,我还能做什么。”玉清真人低声轻语,神色凄然,莫名间让白虎真君心中一颤,自己能容忍她至今,除了无鞘剑答应彩蝶不能伤害她之外,便是她风华绝代的气质让他心痒难耐,若能成禁脔,自然好过一夜**。

    “三天能做什么?”

    “三天能让我忘了我本是玉剑宫掌门,大甘武林有名有姓的女子,日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玉清真人这个人了。”

    白虎真君漠然看了半晌,丢下一句:“好,本真君就许你三日,记住,这是本真君最后的耐心。”说完之后拂袖而去。等他出了院子,玉清真人才似泄了这口气,娇躯微微发抖,若是方才他恼羞成怒,实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身后屋门轻响,玉清真人回头望去,屋门露出一道缝隙,李落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她。玉清真人没有说话,三日,这是她能等的时间了,她相信李落,赌了三天,三天之后若是还没有云开雾散,那又该何去何从……死?玉清真人自嘲一笑,确是想过的,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未必有寻死的胆量,也许就如她所说的一样,就此沉沦,江湖上再也没有玉清真人这个人了。

    离开后院的时候,她不禁在想,如果就在刚才,白虎真君若要用强,李落会不会出手救她。

    会还是不会?她心乱如麻,只能盼着这个希望不会变成绝望。

    三天很快,转瞬即逝。

    玉清真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

第二千五百四十章 师,师娘

    脸上却还要面不改色,最多是认命凄苦的模样,不能让白虎真君看出丝毫她心里的焦灼。不过离着三天期限越来越近,白虎真君眼中欲火亦是越来越盛,每每见面,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让她不寒而栗。

    院子里的人日渐多了起来,后院她没有再去过,听说李落倒是安稳,足不出户,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随着三日之期将至,玉清真人终于焦急起来,再有几个时辰天亮之后三天就过去了,到时候白虎真君怕是不会多等一刻。

    按捺不住焦躁心绪,玉清真人趁着夜色悄然去了后院,也幸亏是白虎真君对她垂涎已久,一向礼待,这才让她安然到了关押李落的屋子前。

    听着屋外的敲门声,不用开门,李落就已听出来者是谁,不禁微微一笑,这几日只怕是度日如年。李落拉开屋门,玉清真人闪身进来,反手掩上屋门,一见面就急急说道:“王爷,三日了。”

    李落嗯了一声,当日她和白虎真君在院子里的话自己听得一清二楚,原本是叫她想方设法熬过这几日,未必就是三天,不过不能怪她,三日已经是她能在白虎真君淫威之下求来的全部,再多半日,恐怕白虎真君都没这个耐性。

    他倒也不算太过担忧,若是白虎真君用强,大不了带她先离开这里,不过这样一来说不定会乱了周清欢他们的布置,打草惊蛇。就在李落思索之际,忽然屋门外传来两个沉闷而细微的声响,李落扬了扬眉梢,不难分辨,正是有人被暗算打晕过去的动静。

    嘟嘟嘟,有人敲门。玉清真人脸色骤变,中毒之后功力尽失,耳目远不如往日,有人近前竟也没有察觉,不过李落倒是脸色如常,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说道:“门没锁,进来吧。”

    屋门一响,推开一个小缝,一个蒙着黑布面巾的脑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左右瞧了瞧,然后一把将黑巾拉了下来,露出一张柔而媚的俏脸,右眼角有一颗美人痣,愈加显得娇艳欲滴。

    “师父。”女子娇呼一声,飞燕投林般扑进了玉清真人怀里,玉清真人一愣,急忙张开手臂抱住女子,飞快地上下打量一下,倒是不见有受伤,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即玉脸一寒,低喝道,“茵茵,谁叫你来的!”

    女子正是玉剑宫门下弟子苏茵茵,从玉清真人的怀里扬起小脸,泪眼婆娑:“我可找到你了。”

    “你……”玉清真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宠溺地摸了摸苏茵茵头顶,深吸了一口气,急促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还有景师妹。”

    “琼儿!她在哪,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在外面放风,师父,快跟我们走,出去之后再说,我早就觉得彩蝶不对劲,果然是她使坏。”苏茵茵恨恨说道,拽着玉清真人就要离开。玉清真人哎了一声,回头看着一头雾水的李落。苏茵茵扭头看着李落,眨了眨眼,“师父,他是谁?”

    “他是……”玉清真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茵茵李落的真实身份,踌躇之际,苏茵茵却已会错了意,哎呀一声,捂着眼睛小声嘀咕,“没看到,没看到。”说完睁开眼凑近玉清真人耳旁悄悄问道,“师父,他是你相好么?”

    玉清真人大窘,只恨不得把苏茵茵这张嘴缝起来。玉剑宫门下弟子不少,苏茵茵性子轻佻,心思一向古怪,其实不怎么合她心意,当真论起来还不如彩蝶得她欢心,谁能料到最后竟然是这个不被自己器重的弟子冒死来救她,一时间也叫她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就在玉清真人愣神之际,苏茵茵却很自在的冲李落招招手,唤道:“师娘,跟我们一起走。”

    “师……师娘!”李落摸了摸鼻尖,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窈窕女子,一阵眩晕,好半天没从师娘这个称呼里醒过神。

    苏茵茵嘻嘻一笑,也不在意,催促两人快走。玉清真人意动,沉吟数息,低声说道:“木公子,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能离开这里自然最好,只要出去,凭借他定天王的身份权势,铲除这一伙恶贼还不是易如反掌。

    李落和声说道:“你们先离开这里。”

    “那你呢?”苏茵茵不解问道。

    “我另有要事,须得留在这里。出去之后你们去一趟栖云山庄,找一位名叫孙望舒的女子,她会带你们找该找的人。”说罢微微一顿,接道,“**散虽是奇毒,但并非无解,此间事了,我自会为真人解毒。”

    玉清真人心思电转,已然猜到李落要做什么,沉默数息,耳边苏茵茵不停催促,不时还要留神屋外,再等下去只怕会暴露行踪,到时候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木公子是想等到他们都聚在一起之后再一网打尽?”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无须再瞒,和声说道:“有此打算。”

    “那我留下来。”

    “师父!”苏茵茵轻呼一声。

    “茵茵。”玉清真人轻轻整了整苏茵茵发梢,柔声说道,“我若走了,这些贼人一定会被惊动,到时候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左右不过这几日,我也留在这里,等把这些贼人斩草除根之后再走不迟。”

    苏茵茵撇着嘴看着玉清真人,早知如此,何苦冒着被人撞破的危险来救人呢。苏茵茵眼神闪动,莫名的叫玉清真人有些心虚,急急说道:“茵茵,你和琼儿快些走。”

    “师父啊,你待他真好。”苏茵茵长吸了一口气,一脸痛惜,反倒是有些老娘瞅着闺女出嫁时的模样。玉清真人闹了个大红脸,当着李落的面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苏茵茵却很当机立断,“师父,你想好了啊。”

    “嗯,小心些!还有记得刚才木公子说的话,去栖云山庄找孙望舒。”玉清真人叮嘱道。

    “知道了,那我走了。”

第二千五百四十一章 变故

    苏茵茵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看着李落,很不客气地说,“师娘,师父我可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茵茵……”

    不等玉清真人絮叨,苏茵茵一溜烟钻出房门,不见了踪影。玉清真人扶额苦笑,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徒弟是福是祸,眼角余光瞥见李落眼中的奇异光芒,心里莫名一跳,苏茵茵论相貌在玉剑宫算不得艳压群芳,不过身段极好,难不成他动了心?她不动声色地问道:“王爷,方才小徒无心之语,还请莫要怪罪她。”

    李落轻轻哦了一声:“你这个徒弟行事或许不择手段,但有底线,处事决断,有点意思。倘若将来是她执掌玉剑宫,说不定江湖上又会再多一个顶尖的门派。”

    玉清真人一怔,此刻没有余暇细想,不过正是因为李落这随口一说,苏茵茵恐怕也不会料到匆匆一面就让自己的后半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熬过这几天,最好的法子是你留在我身边。”

    “怎么留?”

    “像这样。”李落告罪一声,伸手扼住玉清真人咽喉,一脚踢开屋门,喝道,“叫白虎真君过来,放了我,要不然我就杀了她!”说完小声在她耳边细语,“真人莫要想太多,你便想着自己看过的第一卷书就好。”玉清真人脸颊发烫,贴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还有一种自己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脚步浮虚,若非是他在身后扶着,只怕会摇摇欲坠。不是**,只是羞臊,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子抱在怀里,若说心绪没有一丝波动,那定是自欺欺人。

    很快,白虎真君就赶来后院,脸色阴沉如水,阴气森森地看着他,还有被他挟持在怀中的玉清真人,眼孔之中满是遏制不住的杀意。

    “白鹤门徒,不过如此,手段竟然如此下作!”

    “废话少说,放我走,若不然我就杀了她!”

    “木公子觉得我会在乎她的死活,呵呵。”

    “天亮之前任我离开,否则就替她收尸吧。”李落断喝一声,低头看了一眼仿佛已经抽空了所有神思精神,只剩下木讷呆滞的玉清真人,满含恨意地喝道,“黄泉路上有人陪也是极好,最少不会寂寞。”说完不再给白虎真君任何说话的机会,拉着玉清真人退回房中,将屋门关上,从屋里传出一句,“我只等到天亮。”

    白虎真君火冒三丈,气得暴跳如雷,他很怀疑这是两人合谋而为,但是万一是真的呢,那个木子规若真将身陷囹圄这笔账算在玉清真人头上,想要同归于尽,到时候可就真的只能替她收尸。

    他虽然怀疑,但是不舍得,更不敢赌,在院子里生了一会闷气,命人严加看守,自己去了别处,眼不见为净。

    关上房门,李落松开手,传音说道:“真人,得罪了。”

    玉清真人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李落笑道,“真人放心,如果他恶向胆边生,鱼死网破,大不了你我拼尽全力落荒而逃罢了,不会当真和他同归于尽的。”

    玉清真人沉默数息,幽幽说道:“你应该让我走。”

    “三日之期已过,你留在我身边最安全。”

    玉清真人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身为王侯将军,似乎还不如自己不择手段。李落看着屋顶,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听,“今夜之事左右不过两个结局,如果明日清晨他不来杀我们,那么十有**他会带我们走,定然不会放我离开,分道扬镳之时才是他图穷匕见的时候。”说完之后,回首看着玉清真人笑道,“就要看白虎真君对真人到底有几分欢喜。”

    玉清真人俏脸一沉,有心发作,不过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便又消了气,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夜里,玉清真人睡在床上,李落守在屋中,彻夜未眠。门外人影晃动,这是白虎真君刻意为之,搅得屋中人不得安宁,倘若一时松懈有了破绽,这些人定会破门而入,就算李落守得了一时,到了黎明时分,想来也是困顿难耐,最易露出破绽。

    这人也善攻心,不是寻常草莽流寇之辈。李落确实有些困,强忍着睡意,不过玉清真人倒是睡的安稳,自从失手被擒之后,便算今夜睡的最踏实了。

    翌日清晨,天亮之后。

    白虎真君故意晚了半个时辰才来后院,果然与李落料想半点不错,当然不会现在就放他离去,不过却也答应了放他走,但是要等分别之时才依约解毒放人。此议也在情理之中,如果现在就放,难保他出去之后不会横生波澜,如果现在就放他走,走的人心有疑虑,留的人怕是也放心不下。

    李落斟酌之后答应了下来,原本就打算多留几日,至于白虎真君有没有想过放他离开,李落并不在意,官府捕快收网的日子不会太久,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在这座院子里没有待太久,第二天前半夜,前院隐隐有嘈杂声传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来后院将众人赶至一处,除了李落和玉清真人,这后院里关押了不少人,白虎真君足足备好了十余辆特制的马车才将这些人盛下,马车外皆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从外头看不清马车里的情形。一阵人仰马翻之后,马车出了院子,颠簸往东去。李落暗自思索,周清欢或许没有猜错,这些人的确来自海外。

    同行的马车里挤了十余人,足见仓促,自然有人瞧出蹊跷,走的这么急定是生了变故。有人想趁乱逃走,此刻的白虎真君可没有什么耐性,杀鸡儆猴,连斩数人,这才压下骚动。李落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去触白虎真君的霉头,和玉清真人老老实实上了马车。许是白虎真君无暇顾及,一道挤上马车的囚徒里竟然没有人冒充,若不然趁着近身的机会未必不能擒下李落。

第二千五百四十二章 忙乱的渡口

    正是因为如此,李落才断定一定是出了事,如果所料无错,理当是苏茵茵和景余琼已经到了栖云山庄,周清欢找到这处妖祸中人的藏身地,只是眼下到底是打草惊蛇还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还不好说。

    这里离海很近,走了一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到了海边,能闻到淡淡的腥气。李落吐了一口气:“要出海了。”

    有人低声哭泣,马车里有男有女,有些身具武功,有些只是寻常百姓,不过每一个相貌都不差,颇叫他狐疑不解,江湖上有淫邪之徒强虏貌美女子之事偶有发生,这搜刮男子的可就不多了,这妖祸果然诡异得很。

    一架马车,除了外头赶车的人之外似乎再没有人看守,白虎真君显然很自信他用毒的手段,不过也是,这些人里除了李落之外,旁人都中了毒,就算玉清真人这样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也就只是比寻常人略胜半筹,自然不是这些凶神恶煞的对手。

    玉清真人在人群中找了许久也不曾见到玉剑宫门下弟子,将她引入陷阱的彩蝶也不在此地,妖祸中人看来不是只有这一个藏身地,不过无论是在何处,都须将他们聚在一起,再运往别处。

    船。

    马车停在一处废弃的渡口前,不远处的海面上驳了五艘客船,不算大,不太过乍眼,本本分分。

    渡口前人不少,车水马龙,李落粗略数了数,光是那些妖祸中人就有数百之多,被他们掳来此地的人更多,空了的马车被拖到一旁焚毁,消除痕迹,那些人忙忙碌碌,看似仓促,却也有条不紊,显而易见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海面上还飘着六艘小船,将渡口的人送到海船上,很快就轮到李落和玉清真人。李落没提解毒之事,看见渡口杂乱的模样,只要不是憨傻蠢笨之人,就该知道白虎真君所谓分别之时为他解毒,任其离开是一句骗人的鬼话,就算他真想放人,恐怕也未必能如愿。

    他没说,白虎真君似乎忘记了,小船载了十余众,分开水面,极快地往海船驶去。玉清真人一脸焦急,看了李落好些次,却见他一脸平淡,好似去出游玩赏一般,没有半点焦急之色。虽然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个暴栗,不过恰是这风轻云淡的模样让她稳下心神。诚然,前路未知,不过堂堂大甘定天王都敢只身涉险,自然是有后招,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担忧。

    渡口还很忙乱,白虎真君自然不例外,不时向身边一个满脸堆笑,颇显富态的老妪说着什么,看情形这老妪才是此间众人的头领。小船往返十余次之后,渡口的车马少了许多,变得空阔起来。白虎真君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大船入海,依船行速度,除非是东海扶琮汐荛骅兜的海船,单凭大甘水师可未必能拦得住他们,到时候海阔任鱼游,这一遭便算凯旋而归。

    想着想着,白虎真君心底一热,这一趟奔波也不算白费工夫,回去之后定能讨了封赏,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提着脑袋来大甘搜刮俊男美女,可不都是为了那点好处,有几年好过。至于几年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说不迟,舒舒坦坦地过完这几年才是紧要,回岛之后得要记着讨几个好看的女人,那般日子才叫惬意。

    说到女人,白虎真君隐隐记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十有**和女人有关,正当他要想想是什么的时候,就听身边老妪叫了他一声,急忙一敛心神,快步过去附耳听命。这倒也不怪他,毕竟**散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他见过太多人被**散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模样是真正想死都死不了的凄惨,正因为见得多了,他才知道这世上并非是死亡最可怕,有的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玩意。也便是如此,他才会更怕岛主,怕得久了,就成了敬畏,至于何时起俯低的腰没有再直起来过,白虎真君已经记不得了,及时行乐就好。

    渡口诸事已近终了,李落和玉清真人也上了船,被押送进船舱。船舱里很暗,昏黄的几盏风灯,无聊的打着光。船舱不高,李落须得低着头才能进去,左右两排皆是囚牢,半数已经关押了被俘之人。里头不透风,有一股刺鼻的霉味,而且极为潮湿,牢门的栏杆上都凝了水珠,格外让人难受,比起东海鬼船那简直密不透风的船舱,再相较琮馥麾下战船的干净整洁,这里大约也就能强过牲畜的圈笼。

    好在男女分开关押,李落被推进了一间牢房当中,玉清真人被关在对面的囚房里。谁也没有多话,彼此相视一眼,李落轻轻颔首,面带轻笑,示意她宽心。

    妖祸中人出了船舱,船底骤然变暗,一股让人压抑窒息的气息笼罩不去。舱中有低低的哭泣声,前途未卜,生死不明,有几个能像他这般坦然。

    许是他这样漫不经心的神色叫人暗自吃惊,同间牢房中一名男子凑近身边问道:“这位兄台,敢问怎么称呼?”

    “木子规。”

    “哦,是木兄弟,幸会幸会。”

    李落暗自失笑,这般境地,说是幸会的确也算,就是迂腐了些。

    “木兄弟是怎么被他们抓进来的?”

    “无妄之灾,只是去市集转转,多喝了一杯酒,岂料喝下去之后就到这里了。”

    “原来木兄弟比我还惨。”

    “人有祸福旦夕,诸事不顺,运气这么差,兴许是命中撞了小鬼吧。”对面的玉清真人脸一黑,虽然说者无意,但是听者有心,他口中的小鬼好似就是自己。“对了,你是怎么被牵连的?”

    “这个……”男子讪讪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李落见状明白过来,多半是色令智昏,被人诱拐,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几人敢说坐怀不乱。”

    男子见被李落猜到境遇,很是难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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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