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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五百四十三章 渡口生变

    不过李落言语之中亦有褒扬之意,终是叫他好受了些,不由得亲近了几分,自谦几句,惊疑问道:“我看木兄弟似乎不怎么担心,这……”

    “担心无用,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没杀我们,自是说我们还有用处,那就一时半刻死不了,再者说了,担心若能叫我们出去,无妨多担心一会。”

    男子语塞,过了半晌才说:“木兄弟好豁达的心思。”

    李落微微一笑,是不是豁达暂且不论,但是如果今日还不见大甘官府的人出面,那周清欢这初阳州副总捕的名头可就是徒有其表。这个隐蔽的渡口是妖祸中人在东府最后的落脚地,一旦入海,茫茫万里,再要找到难于登天。若是官府要钓大鱼,今天也是最后的机会,远的不说,登船前李落看到了人群中的无鞘剑,一袭黑衣,远远一瞥就能感受到逼人的剑气,就算不及冷冰,只怕也未必会差多少。他身边那个怯生生的女子就是彩蝶吧,隔远了看不清长相,不过论身段似乎还不如苏茵茵,可惜了,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终究没有好下场。

    李落闭上眼睛打盹,过了片刻,又有一些人被关了进来,再之后那扇舱门就没有再打开过。船舱里八成的监牢都有关押被掳来的男女,皆为青壮,偶尔有年纪小些的,也是女子,鲜少见上了年纪的人。若是这三艘海船每艘都有这么多人,算下来怕是有近百之多,如此大的人口失踪,如果东府的官衙还没有觉察到,那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此行妖祸诸人亦在赌了,难怪有暗子回传消息,此次妖祸掳人之后便再也不踏足大甘地界,原是想干一笔大的,一劳永逸。不过李落却也知道人心最是善变,如果妖祸祸害东府百姓前后数百年之久,那么决计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罢手,这一次满载而归,终究会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心贪了,就很难再有淡然的时候。

    船有移动的迹象,舱中诸人皆是失声惊呼,有女子绝望的痛哭流涕,还有的一线希望也随着这一声船响付之东流,李落也不禁有些嘀咕,难不成周清欢的后手还在更远的海上。好在船只是动了一下,而后便停了下来,似是海面起风,颠簸了一下。

    又等了半刻,李落盘算着渡口的人应该都上了船,船未动,或许是渡口生变,或许另有蹊跷,但是待在船舱里恐怕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沉船,岂不是冤得慌。

    李落看着对面的玉清真人,摸了摸鼻尖,问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玉清真人抬了抬眼皮,轻哼一声。方才和李落说话的男子一脸震惊,“木兄弟,你能出去!?”

    李落轻轻一笑,解下外衣,擦了擦船舱里凝出的水珠,将衣裳打湿,随后挽在两根熟铜栏杆上,探手伸出监牢之外,微微一招,便见靠在墙壁上那一根原本是责打关押人犯的木棍凌空飞了过来,稳稳落入掌中。船舱中传出齐齐一声惊呼,这种手段除了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寻常江湖客闻所未闻,更别说寻常人家。玉清真人亦是失色,早前曾听卓城的江湖道宗师高手偶然提起,传闻这位王爷能施展江湖上已成绝响的绝学擒龙引凤,她只当是无稽之谈,眼前这一幕却叫她心生寒意,当初还曾想借助景余琼的身份逼宫于他,如今想来当真是不自量力,别说冷冰,单是一个他恐怕穷极玉剑宫都未必是对手,据说隐在他身后的红尘宫嫡传弟子谷梁泪武功更加了得。玉清真人擦了一把冷汗,幸亏当初他是遣巡检司的官吏前来叙案,以理服人,若非如此,真要惹上他,别说一个玉剑宫,十个玉剑宫都挡不住。

    就在她暗自庆幸之际,李落已拽开铜杆,从监牢中钻了出来,回头看着牢房里蠢蠢欲动的众人,和声说道:“你们先等一等,我去上头看看,如果没有意外,渡口的人已被初阳州捕快绊住手脚,不能开船,这几艘船上也有官府的人手,稍安勿躁,若是贸然出去,恐怕有性命之忧。”

    “你没有中毒?”此间囚徒之中也有东府江湖道上的高手,见状沉声问道。

    “侥幸而已。”

    “那你是官府的捕快?”

    “算是吧。”李落温颜一笑,摆了摆手,又向玉清真人颔首一礼,悄然去到舱门前。或许是妖祸中人自觉**散万无一失,这船舱里竟然没有留人看守,李落轻而易举地走到门前,侧耳听了听,外头声音有些杂乱,不时有人来回奔走,略显杂乱。左右瞧了瞧,刚好船舱里有几件破衣裳,李落取了一件披在身上,忍着刺鼻的霉味,待门外无人之后挑开门栓,小心看了一眼,见门外无人,闪身出了船舱,随手再将舱门关好。

    舢板上果然乱了,不少人站在船舷眺望渡口,李落抬头一看,轻轻一笑,周清欢果然没有错过这个一网打尽的机会,岸上捕快和东府武林道的高手将渡口团团围住,还有些进退有序,三两自成阵势,多半是胡斐然从军中借来的高手相助,围攻妖祸中人。人群中有两柄剑最为显眼,一柄黑沉,一柄青幽,不消说自然是无鞘剑和冷冰,只是他二人的风头却被一个白衣人影掩去了不少风华,但见她如行云流水,漫步人群当中,但凡出手,便有人应招而倒,一路走来,鲜有一合之将,而且只伤人,不杀人,不温不火,却又难以抵挡。

    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胸中颇有自豪之意,若是日后行走江湖,好叫自己好好的狐假虎威一番。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船舷处,混入人群远远张望,或许是太过自然,身旁竟无人发现多了一个陌生人,不过一进一退暗藏章法,用的是当年李缘夕交给他的法子,名唤掩目捕雀,原本用的只是磕磕绊绊。

第二千五百四十四章 白衣如雪

    不知为何自从去过天火的云顶天宫之后,心境有变,此番再用竟也如臂驱使,料想也不会差过李缘夕多少。

    有冷冰的剑和谷梁泪的玉手点将,妖祸众人只有一个无鞘剑,挡住冷冰已是捉襟见肘,再无高手能拦住谷梁泪,激战胜负已定,只看他们能撑多久,不过困兽犹斗,也要当心。气势此长彼消,妖祸中人节节败退,向岸边小船靠了过去,其意昭然若揭,约莫是到断尾自保的时候了。

    周清欢当然也瞧得出来,饶是他老持稳重的性子也免不了掌心微微渗出细汗,心口有一股热气经久不散。这案子若能干净了当的了结,日后在知州大人面前都能高看一眼,不敢说仕途亨通,但是这初阳州总捕的位子也能多瞧瞧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人群中那道白衣身影,暗暗吸气,还说冷冰那般冷傲的性子竟对一个女子礼敬有加,今日一见才知缘故,这身手高的吓人,周清欢暗暗掂量,只怕自己也接不了她三五招。不过江湖上有如此艺业的女子不多,难不成是传闻中那处地方出来的亲传弟子?也不知道当日所见那个清秀少年郎何德何能,竟然能得此贤助。

    周清欢提气喝道:“诸位同僚,守一方百姓安宁是咱们的本分,不能叫东府百姓失望,也不能让东府武林道上的同道小瞧了咱们,让人笑话咱们是酒囊饭袋之辈,今个铲除妖祸,论功行赏,本捕亲自去知州大人面前讨赏,倘若食言,你们拿唾沫星子淹死我,我绝无二话。”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不过手下更狠更疾,至于守不守得了一方安宁暂且不表,怕是还不如真金白银的封赏让人动心。

    此长彼消,妖祸中人已知大势已去,白虎真君的脸是真的白了,渡口过百高手,除了海船上的,还在这里的都是族中精锐,此番尽数折在这里,恐怕族中要元气大伤,就算今日侥幸逃过一劫,回族之后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那老妪倒还镇定,脸上有一股看透生死的淡然,被数人围在中间,神色如常地看了一眼身后海面上的船只,叹息一声:“有因有果,掳人妻女,总会有还回去的一天,大甘的官府不是以前啦。”

    “大长老,我们断后,你先走!”身边护卫男子疾声喝道。

    “不走了,那么多冤魂,老婆子一条命,抵不过的,就当还债了。”

    “大长老!”

    “叫他们开船吧,老婆子断后,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不过眼前情形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不能再拖延,再这样下去一个也走不了,随即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点燃之后抛去空中,远远炸开。白虎真君脸一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尽是绝望之色,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玉清真人,不知道她去了那里还会不会记起自己,其实自打玉清真人被擒之后,他处处护着她,若非如此,这样的江湖女子,又生的貌美如花,还不知道会被蹂躏成什么模样,罢了,此生无缘,但愿来世能再见。

    老妪看了一眼无鞘剑,嘴唇微微颤动,眼睛里少见的露出痛惜不忍之色。黑色剑光闪现,却被那柄青色剑芒压得密不透风,换做平时,兴许还能逃出去,但是眼前败亡已成定局,插翅难飞,到底是自己害了他,没有料到东府官府竟然能请动那柄名动大甘武林的天子剑,只要有那柄剑在,没人能从他的剑下活着离开。

    老妪望向人群背后那个负手而立的老者,认出他是初阳州总捕周清欢,此番围攻,便是出自此人手笔,看着他成竹在胸的神色,老妪苦笑摇头,输了一次,就把命也留在了大甘。

    烟花传讯,老妪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船很快,比大甘水师的船要快不少,只要到了海上,终究还有机会回去,不至于全军覆没。但是烟花响了,大甘总捕只是抬眼瞅了瞅,便似不再放在心上。老妪忽地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猛然回头望去,烟花响了,船却没有动,依旧停泊在海面上。

    剑击清越,无鞘剑跌跌撞撞地落回老妪身边,喘着粗气,口鼻处渗出缕缕血迹,身上的剑伤更多,那柄无鞘的黑剑也已剩下一半,杵在地上勉强撑着发抖的身子。

    此战已到尾声,打斗渐渐平息下去,除了围在老妪身边的十余人之外,剩下的死了一半,被擒了一半,而被擒的这些人多半都是被那个白衣如雪,一尘不染的女子击倒在地。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安静地站在数丈之外,眼前这些残部余孽也丝毫没有被她放在心上,一双美目遥遥望着远处的海船,秀气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不知道怎么总是放心不下,他该不会要丢下她们乘船跑了吧。

    “你看,船没动。”周清欢看着老妪淡然说道,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颔首向冷冰和谷梁泪示意,此战能结束的这么快,他二人功不可没。不过很可惜,冷冰意兴阑珊,试过无鞘剑的剑,称出他的斤两,无鞘剑虽锋利,却胜不过掌中残渊,方才一战,再有三招无鞘剑就会饮恨残渊之下,所以对周清欢的示意视若无睹。而谷梁泪根本就没留意他,心神全在远处的海船上。

    周清欢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脸色丝毫不变,心里倒是暗自咋舌,不过若说生恼倒也未必,不见得是他心胸宽广,只是这气生了也是白生,惹不得的人自然别惹方为上策,别说他是一州总捕,就算知州大人,怕是也得对冷冰客客气气。

    “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想死战到底?”周清欢好整以暇,见老妪沉默不语,抚须大笑,“别拖工夫了,船刚才走不了,这会就更走不了了。”

    周清欢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那柄大剑。

第二千四百四十五章 苏家苏荼

    三艘海船,正中那一艘就在烟花讯号亮起的时候,船上有舵手便要起锚,尚有几人趴在船舷上嘶声呐喊:“大长老!”可惜声音是传了过去,人却来不了。

    有一名看似头领模样的汉子怒吼一声:“起锚,走!”

    “大长老还没来,不能走!”数人大吼,足见这老妪在妖祸众人之中威望极高,到了生死关头,却还有人不愿偷生离去。

    “这是大长老的命令,谁敢违抗!走!”汉子暴喝一声,虎目含泪,心如刀绞,大长老将这三艘船叫给他,拿命断后,若再不走,可就辜负了大长老最后的心血。虽有万般不愿,不过船终究须得起锚。一众汉子大吼着将海底船锚扯了上来,似乎要将一腔愤懑宣泄在这冷冰冰的船锚上,总归是各自为营,这些妖祸中人倒也没人想起这些被他们掳走之人妻离子散的悲伤。

    锚起,大汉直奔船舵。忽地,一道身影将他和船舵隔开,大汉一惊急忙止步,定睛看去,挡在他身前的是一尊近人高的大缸,细长的腰身,倒也娉婷婀娜。大汉一愣,这缸眼熟得很,正是引魂人用来掳人的器物。他刚要厉声喝问,要命的工夫,挡什么路!这时,缸后探出一颗脑袋,有些眼生,不过来人倒是自在熟络至极,嗨了一声,不等他问话,一拳将缸击碎,从缸里掉出一柄大剑,很大很宽很沉,来人握剑在手,反手狠狠劈在船舵上,将船舵砸了个稀巴烂,倒似手里拿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只大锤。

    大汉脸色大变,叫道:“你干什么!?”船舵已毁,船走不了,就算随波逐流,要不了多久也会被大甘的水师战船追上,到那个时候,茫茫大海,可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远来是客,未尽地主之谊,怎好让贵客就这么走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甘落星谷,楚州苏家苏荼,记住喽。”苏荼豪迈大笑,意气飞扬。李落暗赞一声,苏家虽已家破,不过现如今有士林苏溯雪,再加上一个留白剑派的女子苏荼,说不得日后苏家还能再大放异彩,重整往日门楣。

    说话间,苏荼大剑横扫,气势重不可挡,将大汉从舵台扫了下去,扭头一看,旁边一艘船已经起锚,正欲扬帆。苏荼冷笑一声,也不答话,从船舷上扯下一根粗如儿臂的绳索,绕在大剑剑柄处,猛地一提气,娇喝一声,将手中大剑当成流星锤甩了出去。剑如流星,准确无误地刺入那艘欲将扬帆的海船船舷边上,入木极深,两船相隔少说也有六七丈,木屑飞溅的声音连带船身干涩的呻吟声清晰可闻。李落暗呼了得,好大的力气!

    苏荼将绳索一端扣在这艘船的船舷上,飞身跃起,似如一只灵巧的海燕,踩着绳索横渡而去。大汉一愣,便即明白过来,她毁了这艘船的船舵,便是打算故技重施再毁了另一艘船的船舵!大汉脸色一变,大叫道:“别让她上船,砍断绳索!”

    这时,船上众人才醒过神来,便有人提刀扑将上前,意图斩断绳索,不料又是一道人影先行一步,稳稳拦在船舷之前,赤手空拳,也没见如何出手,扑过去的两人就跌了回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苏荼已经上了船,抬脚将船舷边一个尚在发呆的妖祸中人踢到海里,扭头一看,见一个背影守着那端那根绳索。苏荼浅浅一笑,知道周清欢早有算计,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人也混上了船,这老狐狸好严的口风,自己替他卖命,竟然也没说实话。

    这倒是苏荼错怪了周清欢,李落登船也是机缘巧合而已,并非是他刻意布置。

    苏荼解下绳索,拔出大剑,一边将绳子牢牢绑在船舷上,一边也没闲着,抖起大剑,将数名妖祸中人拍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她也不急着再去毁了船舵,反正只要绳子不断,拖着两艘船,跑也跑不掉。

    帆扬了起来,乘风一抖,船身一晃,却没有走远,骤然绷紧的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响声,质地着实不差,想断都断不了。苏荼脚下这艘船虽说动了,却没有走远,风帆借势,海船往前一窜,又被绳子拉扯回来,船头绕了一个圈,撞向方才落脚的那艘船。

    船上乱成一团,有人大叫撤帆,不过已是枉然,眼睁睁看着两艘船撞在了一起。船身大震,众人站立不稳,唯有苏荼和李落纹丝不动。

    大汉一脸绝望,这次怕是真的走不了了。船上大乱,海面上也不平静,妖祸中人谁也没有察觉海面之下亦是暗流涌动,无数人影从海底潜了上来,扔出飞爪勾在船舷上,悄无声息地攀爬而上。这一回,周清欢布下天罗地网,初阳州官府鼎力相助,要人有人,便等着将妖祸诸人一网打尽。

    很快,岸上方才平息的喊杀声又再船上响起,不过这次强弱分明,妖祸中人的高手都在渡口,留在船上的精于航海,但是交手过招却差了许多,不过半刻光景,死的死,降的降,再无一个站着的。

    苏荼踩着绳索荡了回来,方才一直不曾看到李落相貌,按捺不住好奇,想要瞧瞧是谁帮了自己。

    李落听得动静,回头一望,温颜笑道:“海上风大,当心……哎!”

    苏荼原本再有三两步就能上船,岂料李落一回头,她乍见之下心神失守,娇呼一声,脚下一空,竟然掉了下去。李落大惊失色,这要万一出个好歹,溯雪怕是能恨死自己。

    “剑来!”

    苏荼也是应变急速,闻声将大剑往上一挥,李落探手运劲捏着剑尖,轻喝一声,发力一提,将苏荼从两艘船之间抛上甲板。落地之后苏荼双手捧心,一脸后怕,她不会水,掉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还好么?”

    苏荼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第二千五百四十六章 收押妖祸同党

    忙不倏摇摇头,矜持地恭声答道:“还好,还好。”说完微微一顿,小心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我是被抓进来的。”

    “啊!?这……”

    “你胆子可真不小,妖祸肆虐中州百姓已有数百年之久,行事隐秘,你就不怕被他们识破,丢了性命。”李落轻轻皱眉,略带责备。苏荼嘿嘿一笑,有点……怕他!

    李落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好归结于也许留白剑宗素来教导门下弟子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三艘船一艘都没走成,除了被苏荼控下的两艘海船,另外一艘海船上也有大甘官府的人,离得远,他没看清那人是谁,只见那人手持一根细长的鞭子,如臂驱使,和苏荼破坏船舵不一样,那人差不多将船上的妖祸中人都抽得筋断骨折,躺在甲板上起不了身。

    很快初阳州近海水师将士驾船而来,解救被掳的大甘百姓,连同将妖祸残党收押看管。

    这一战大获全胜,周清欢很高兴,极为高兴,看谁都很和蔼可亲,较之当日在栖云山庄里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此战有两人功不可没,一个是冷冰,若非是他制住无鞘剑,只怕未必能将妖祸中人一网打尽。另一个就是苏荼,虽说周清欢的布置天衣无缝,胡斐然运筹帷幄,但是如果没有苏荼为内应,想取得这样的战果无异是痴人说梦。

    苏荼不知道谷梁泪也来了,上岸之后看见谷梁泪吓了她一跳,脸涨得通红,比猴子的屁股还红,藏在身后不敢见人,颇让谷梁泪哭笑不得。

    玉剑宫里的弟子都解救了出来,苏茵茵机警,全身而退,景余琼也不曾落入魔窟,只是剩下的弟子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还是完璧的寥寥无几,有几个心性刚烈的含忿自尽身亡,让人唏嘘感慨。玉清真人看着门下弟子,强忍着心痛,连声宽慰,只不过就连她也差点清白不保,如果不是遇上李落,下场和门下弟子也没什么分别。

    玉剑宫这个跟头栽得够大,日后只怕要沦为江湖上的笑柄,门中弟子与妖人勾结,谋害同门,险些灭门。玉清真人暗恨,养了一只白眼狼,更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然还对她信任有加,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也许是该听他一言,这些年玉剑宫在江湖上走动的有些多,是时候韬光养晦,莫要再起风浪。这一次固然不是好事,但也未必全是坏处。

    彩蝶在船上,被官府捕快锁上押送到了渡口,看见玉清真人和往日同门铁青的脸色,脸上一白,不知道是有愧疚还是什么,慌乱垂下头,不敢对视。忽地,她惊呼一声,挣脱开押送她的捕快,扑到了无鞘剑身前,焦急哭道:“你怎么了,醒醒,你快醒醒!”

    无鞘剑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一下,未等发出声音,逸着沫子的鲜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溅得满身都是。彩蝶惊慌失措,想阻止鲜血从口中流出来,只是擦过之后就又流了出来,或许直到血流尽之后才能止住。

    失血之后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瞳孔溃散,出气多,进气少。彩蝶的悲痛欲绝和玉剑宫门下弟子的冷漠神色判若云泥,官府捕快上前呵斥,对她自然不会太客气,欲将从无鞘剑身旁拖开。彩蝶拉扯着无鞘剑衣袖不愿松手,生离死别莫过如此。

    苏茵茵也在,踮脚看了一眼,心里冷冷一笑,不屑地撇了撇嘴,莫看平日在玉剑宫里装得那么清高,不食人间烟火,这粘了泥带了污也就那么回事,不见得比别人能高出一等,还不是像个市井泼妇哭天喊地,好似离了男人就活不长,忒地丢人现眼。

    “活该!”苏茵茵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茵茵,你别这么说,彩蝶她……也是信错了人。”景余琼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苏茵茵没吭声,没有反驳,也没有顺着景余琼的话接着说点什么,扫了两眼就不再放在心上,转头看着身边的师姐师妹去了。

    “师父!”彩蝶挣开两名捕快掌中铁索,猛然扑到玉清真人身下,哭道,“师父,我求求你,救救他,他不是故意的,子英是被人逼迫的,他是无辜的!师父我求求你,救救他吧。彩蝶知道错了,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师父,求你救救他!”

    彩蝶哭得很伤心,眼前的玉清真人是她最后一丝幻想。两个捕快颇是生恼,被一个女流之辈挣脱开锁链,怎么说都有些丢人,怒气冲冲地要再下狠手。张一鸣见状喝止一声,他的眼力自然不是这两个捕快能及。从船上下来,足可见此女的师父与李落有旧,至于为何会与妖祸中人搅在一起,那是她们的事,听音左右不过是花言巧语,自投罗网而已,若是要清理门户,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至于玉清真人他倒是不认得,只知道她是当日来报信的苏茵茵和景余琼师父,周清欢没说,他也不好多问。

    两名捕快答应一声,退开两步,没有走远,虎视眈眈地盯着彩蝶。玉清真人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彩蝶,心里一阵怅然,有恨,有无奈,还有酸楚,“彩蝶,你还是不知道错了啊……”

    “师父,彩蝶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师父救救他!”

    玉清真人看着彩蝶,淡淡地问道:“我被下毒,功力尽失,不得已委曲求全的时候,你的同门被人侮辱的时候,你有这样求他们放过我们吗?”

    彩蝶打了一个哆嗦,声音小了许多:“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玉清真人轻轻抚摸着彩蝶头顶,语气温柔,只是眸子里一片冰寒,“你其实都知道,我们是你讨他欢心的棋子和筹码,如今你来求我,我又该去求谁呢?彩蝶,小时候你做错事,我可以骂你,打你,让你去改,可是现在你长大了,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你明白么?”

第二千五百四十七章 恻隐之心

    “师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苏茵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会不知道,第一次骗了师父,第二次骗了师姐,一次又一次,连我差点都被你骗了,你还想骗鬼哩。”

    彩蝶怨恨地看了一眼苏茵茵,目光倏忽一变,哀求道:“茵茵,求你看在往日你我同门的情分上帮我求求师父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要我死也好,求求让他活下去好么?”

    苏茵茵耻笑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真当还是玉剑宫里触犯门规的时候?没见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府捕快,别说师父,就算……没准也就那个冷冰冰的拎着剑的人能救她的情郎一命,别人都不成。不过人家怎么可能会去救一个该千刀万剐的人呢,方才就是他斩断那柄乌色的剑,震断其心脉的。

    “别,我和你可没那么熟。”苏茵茵冷笑着,男人么,哪里找不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叫她着迷成这样。

    “茵茵,你好狠的心!”

    苏茵茵呵呵一笑,满脸的无所谓,随她怎么说,反正她骗人的时候心肠可比自己硬得多,眉头都不皱一下。

    玉清真人缓缓闭上眼睛,脸上一息痛苦和惋惜一闪即逝,淡淡说道:“彩蝶,你我师徒的缘分尽了,我可以不追究你欺骗我的事,不过你那些师姐师妹受的苦你却要一一承担,自此之后你好自为之吧。”

    “师父,师父!你真的不要彩蝶了吗,师父!”彩蝶哭喊着,被捕快拽着铁索拖走。彩蝶见玉清真人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尖声叫道,“师父,弟子知错了,求求你救救我!苏茵茵,一定是你这个贱人窥视掌院之位,故意在师父面前说我坏话,要不然师父不会不管我……师父!”

    “啧啧,疯了吧,真不嫌丢人。”

    玉清真人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心里没有恻隐,只剩下冰冷,彩蝶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到头来却好像是个陌生人。

    船上所有被掳之人尽被官兵救下船,除了几个担惊受怕落水昏迷之外,其余皆都无恙,不过那些受尽屈辱折磨的大甘女子,却也不知道日后的日子该当如何。

    李落心有恻隐,冷冰扫了一眼便知其意,遥遥向周清欢淡淡说道:“周捕头。”

    “冷少侠,这次多亏……”

    “她们,”冷冰截断话语,一指从船上带下来的大甘诸女,“此次受贼人所辱,官府亦有失职之处,论功行赏的事与我无关,不过有一事还请周捕头费心。”

    周清欢一怔,一旁众捕快高手尽皆骇然,冷冰其人比他手里那把剑还要无情,竟然能说出有事相请,怎能不叫人吃惊。周清欢连忙说道:“冷少侠言重了,但说无妨。”

    “她们日后何去何从,还要周捕头多花些心思,莫要救她们回来倒还不如被妖祸中人掳走。”

    周清欢一愣,颇是讶然,赞叹一声:“世人都说冷少侠舍剑之外再无他物,下次再有人说,本捕一定骂他个狗血喷头!少侠放心,此事就算少侠不说本捕也责无旁贷,胡大人早前已有交代,这一次不是从妖祸中人手中救人出来这么简单的,诸般后事官衙一定会妥善安置,绝不会再叫百姓受苦。”

    “好,多谢。”

    “不言谢,本捕代东府百姓谢过冷少侠。”周清欢躬身一礼,若说从前,他只敬冷冰手中那柄残渊,还有他和弃名楼的交情,而今这一谢却真心实意,这样的剑,才当得起天子剑之称。

    苏荼自下船之后就一直跟在谷梁泪身边,谷梁泪也不见外,罕见的握着她的手,细细问她混入妖祸的始末。苏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谷梁泪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不问的也说,差点把自己每天吃什么都说了一遍。李落笑而不语,自然明白她的心思,苏荼只是想和谷梁泪多说话,多在她身边待一会。

    原来那日他和漱沉鱼暗中跟踪,巧遇的引魂人中最后一个就是苏荼,而在她坛子里装的人竟然也是一位旧相识,初阳门掌门裴代扶的夫人秦雨涵,彼时她就在第三艘海船上,难怪鞭法如此了得,兼之又含怒出手,被她击倒的妖祸中人大都筋断骨折,没死的也都只剩下半口气。

    她也随官兵下了船,不过没看见李落,李落也不想多生枝节,没有上前寒暄,倒是一众江湖客围着她嘘寒问暖。初阳门在东府武林赫赫有名,名声远在清照观之上,裴代扶武功高强,在东府武林乃是位列前五的高手。别的不说,当年在盟城望星楼上,李落可是替初阳门出过头的,自此之后东府官面上便对初阳门礼敬有加。那桩旧案也是门下弟子求爱不成,构陷裴代扶,后来顾惜朝奉李落天子令符之命,查明此案真相,替初阳门还了公道。

    李落远在卓城,暂且不论,但是顾惜朝可是东府诸州的总兵统领,背后靠着顾家,位高权重,等闲东府知州见了面也要礼敬三分。有他照拂,初阳门不说在初阳州横行无忌,那也无人敢再招惹。不过自从那件事之后,裴代扶就有些心灰意懒,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这一次妖祸一案,原本初阳门不想插手,不过不论怎么说,当年旧案都是得京城那位王爷的恩情,秦雨涵出手相助,多少也是存了报恩的心思。

    案子告一段落,老妪交出了**散的解药,并未再留难,或许是想让落在大甘官府手中的族人少吃点苦头,又或者是这些年作恶多端,心有愧疚,不管是哪一种,都与李落无关了,剩下溯源追剿的事就交给周清欢他们。

    见无人留意,诸人便要悄然离去。李落回头一望,忽地一笑,压低声音道:“冷兄,凤姑娘还看着你呢,不过去说一声后会有期?”

    冷冰面显不愉,冷冷说道:“你很闲?”说完不等他回话,瞥了谷梁泪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去别人家山门前堵着。”

第二千五百四十八章 天火秘境

    李落语塞,好不尴尬。谷梁泪嗔怒喝道:“你还想去!?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剑宗的剑法。”

    冷冰一扬眉,嘴角弯出一丝笑意:“巧了,正愁没有借口领教王妃的玉手点将,那我就先行谢过。”

    “哼,我们红尘宫可不是只有玉手点将!”

    “只要王妃不再施展镜湖霸宴的绝技,别的倒是都还好。”

    “好了好了,真想找人试招有的是,自己人打什么打,传出去不怕人笑话。”李落做了个和事佬,却不料两人齐齐盯着他,莫名叫他心里一虚,摸摸鼻尖,“怎么,我说错话了?”

    “你再敢丢下我一个人跑了,看我怎么……哼!”谷梁泪娇嗔不满。

    “这话你说了不止三两次,高手我是没见到,言而无信之人我倒是天天见。”冷冰沉着脸,寒声说道。

    “这怎么都还怨我的不是了。”李落嘀咕一句。一旁苏荼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李落脸一板,喝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还笑!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向溯雪交代!”

    苏荼吐了吐舌头,乖巧说道:“以后不敢啦。”

    “还想有以后……”

    “咳咳!”谷梁泪瞪了他一眼,李落赶紧偃旗息鼓,讪讪一笑,收了口闭嘴不言不语。苏荼心中一暖,这些人虽然位高权重,好似旁人只可远远仰望,没想到熟悉之后原来也是这般好相处。苏家家破,族人流落各处,却也有关心她们,惦记她们的人,一饮一啄,命里似乎早有注定。

    就在几人转身欲走的当口,忽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请留步。”

    众人回头,是一个从海船上救下来的女子,相貌只是普通,不见惊艳,只是双目极长,有些违和,不过衬着女子相貌,却很显睿智。见众人回头,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落,眼神之中似有好奇,也有一丝淡然,或是漠然。

    “你叫我么?”李落疑声问了一句。女子点了点头,和声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落思量片刻,不曾识得此女,不知叫住自己所为何事,便也没有应声。女子见状也不意外,淡淡一笑,说了两个字,李落脸色骤变,冷冰也不由得握紧了残渊。

    连山!从她口中吐出的字正是连山。

    “你是什么人?”

    “裴批竹没有告诉你么?”女子轻轻一笑,“我以为他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李落目含精芒,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不识武功的女子。他第一次见连山是在东海鬼船上,东海陷空岛,连山其人;第二次见连山是在万梅园的石刻上。再之后的许多年过去,殷莫淮才告诉他连山只是个称呼,一群特别的人以连山为号,所行之事极为隐秘,殷莫淮也没有细说,但言外之意和远古的天火渊雪有关。李落所闻有过记载的是曾有一位连山身入魔门,为魔门一代巨擘智妖,东海鬼船便是出自此人手笔,几近神迹。再之后连山便鲜少出现在江湖上,直到北上草海,两人分别之前,殷莫淮才告诉他这一代以连山为号,或者说争夺连山之号的有两个人,除了他还有一人,而此人心智才学还在他之上。殷莫淮先天不足,命不长久,连山的名号多半要落在那人身上。关于此人殷莫淮没有多说,许是门规的缘故,只说这人是个女子,而且极为危险。

    莫非就是眼前之人?李落上下打量了几眼,若是危险,不如趁机……

    “他说你不是君子,果然不假,怎么,王爷是打算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么?”女子嘲弄一笑,没有半点担忧害怕。李落轻咳一声,“他是谁?”

    “明知故问。”

    “哈哈,姑娘言重了,怎么说你也是殷兄故旧,我怎会有这般想法。”

    “如果我不是认得他,你就会对我出手吗?”女子咄咄逼人,李落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这叫连山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索性不说话,看她要做什么。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女子淡然开口,极不客气,也无倨傲,好似理所应当的很。

    “就在这里?”

    “话不落第三人耳。”女子眼皮也没有抬,除了李落,似乎旁人不值得她多看一眼,这叫冷冰一万个气不顺,不过他向来不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出手,至于是男是女倒是没什么避讳,不过倘若再出言不逊,倒是不介意顺手替殷莫淮解了后顾之忧,虽说现在的殷莫淮都不知死活。

    李落想了想,颔首应道:“好。”随即向冷冰三人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往渡口外林子边走了几步,李落在前,站定脚步,“就在这里吧。”

    “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

    “我的胆子一向不大,殷兄没有说过么?”李落略有不快,皱眉回道。

    女子轻轻一笑,没有生恼,静静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相询,这一问,便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天火秘境看到了什么?”

    渡口前的风停了。

    “你知道天火秘境?”李落缓缓开口,语气中不含半分情绪起伏。

    “我不但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进去过。”女子平静回答,尚有余暇整了整发丝,“我想知道你在天火秘境中看到了什么。”

    李落沉默不语,但是眼皮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了几下。女子有些好奇,亦有些期待,“与其说我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倒不如说我想知道那里有什么能让你怕成这样?我虽同你不熟,不过我知道这世上能让你害怕的人或者事极少。”

    “你自号连山,天下之事无所不知,连我去过天火秘境的事都知道,不如你来猜猜我看到了什么,要不然就自己去看一看。”李落冷漠答道,转身就要离开。女人笑了笑,他的讳莫如深本在她意料之中,但是眼前种种却叫她不由得暗自猜测,莫非是他故弄玄虚,实则天火秘境之中已经空无一物。

    她正要叫住他最后再问一句。

第二千五百四十九章 有兴趣了麽

    问完之后,当不成朋友,自然就是敌人。没等她开口,忽见李落脚步一顿,脸色变得很难看。女人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骤然瞳孔收紧,轻轻呼了一口寒气。

    就在两人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山梁上,七匹铁甲战马一字排开,七个白衣白袍带着白色面具的骑士稳稳端坐马上,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他们的眼睛,但是两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视线齐齐聚在李落身上。

    李落呼吸一重,闷哼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白袍将士。他们回来,那便是说和虞红颜的约定已经兑现,夜霜镇石桥那端的九幽厉鬼业已伏诛,夜霜镇再无后患,这也是当日阵前他与虞红颜的盟约,只是他没有料到宋无缺会站在虞红颜身边,与宋无方为首的宋家为敌。宋崖余被他所杀,说起来他与宋无缺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过看起来宋家也非铁板一块,南王不在,宋家只能有一个家主,饶是他兄弟二人惊才绝艳,也依旧逃脱不了世俗束缚。

    不过李落也知道,虞红颜答应他不再帮宋家,十有**是因为看到了铁甲精骑,牧天狼得铁甲精骑相助,宋家难逃败亡之局,当机立断,到底最狠还是女人心。话说回来,看情形虞红颜与宋崖余的夫妻之情也并非有多深厚,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女人看着白袍铁骑,惊疑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连山姑娘不认得么?”李落语带讽刺。女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应该认得?”似对李落的嘲讽有些不虞。

    “天火白袍,你自然该认得。”

    女人眼神闪烁,好似在思索什么,如此看来他已经得天火传承,如若不然,天火白袍绝不会跟着他。女人见李落要走,轻唤一声,“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做什么,与姑娘没有关系吧。”

    女人轻轻一笑,倒也不生气,平静说道:“王爷若得闲,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没兴趣。”李落断然拒绝,举步欲行。女人不慌不忙地说,“你就不想知道当年你和蒙厥拨汗出海寻船,后来她见了什么人吗?”

    李落蓦地停下脚步,冷冷看着女人,一言不发。

    “看来她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了你。”女人笑了笑,带着几丝玩味。许久沉默之后,李落朗笑一声,“她是蒙厥拨汗,我是大甘皇子,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无天火渊雪的威胁,她一定已经纵马南下,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草海铁骑,她的人头也早被我悬挂在秀同城城门之上,她要见谁那是她的事,她没有必要告诉我,我也未必须得知道,我想知道,但不是非要知道。你是殷兄故旧,这份香火之情尚在,今日相见,后会无期,如果下次再遇上姑娘,说不得我会替殷兄出手除去后患,断了连山传承亦无妨。”

    女人浅浅一笑,没有丝毫惧意,坦然看着他:“哪怕是手无寸铁的女人你也会杀?”

    “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我杀人,向来不分男女老幼。”

    “长宁也是?”女人忽然提起一个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名字,李落骤然变色。他对长宁并无**之心,但是那个背着小小包裹站在路旁,映着晚霞余晖的模样却一直在他的心里牢牢占据了一个位置,时过境迁,便似生了根,悄悄栖身在一个他甚少翻出来看的角落,却总能在夜深人静时想起。

    这个名字,除了当年一同西征的麾下将士,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很少,就连当初军中袍泽大都只记得他曾用一个身份特殊的人为饵,将西戎大军钓出鹰愁峡,围而歼之,至于是男是女,日子久了,也都有些模糊。

    女人突然提及长宁的名字,让李落心神一瞬失守。他当然记得她,很多次回忆起来的时候,他很惊讶的察觉当初西征时发生的事,遇见的很多人,许多都已经变得暗淡模糊,只有她还那么鲜活鲜艳,就好像今晨还见过,打过招呼一般。

    “你知道长宁?”

    “我不但知道长宁,我还知道自从狄州一战之后,你就轻易不再许诺,就是因为当年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骗了她,对么?”

    李落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眼前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长宁其人谷梁泪都未必知晓,她竟然知道,而且和李落的纠葛竟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何,王爷可有兴趣?如果还是没有,那么连云寨你可还记得?”

    李落皱了皱眉头,寒声说道:“连云寨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女人风轻云淡,嘴里说着没什么,但是让人看怎么也不是没什么的模样,分分明明在脸上写着那里有古怪,但是我偏不告诉你。

    连云寨是李落半生之中少有心安气定的光阴,当个教书的先生,看着一帮天真无暇的娃儿,放下山外的恩怨情仇和争权夺利,难得过几天舒坦消遣的日子。连云寨的事李落曾向谷梁泪说起过,几年前叶筱熙还曾来过卓城,在弃名楼住了些日子,和溯雪秋吉她们也算熟悉。辞别之后的消息就不多了,这些年李落奔波最多的是草海和极北,大甘的消息知道的反而不多,连云寨的近况他的确不知晓。

    不过既然是从她口中说出连云寨,那么这个寨子定非寻常。李落记得连云寨那座祠堂里晦涩深重的气势,几乎可以与他在蜀州唐家感受的那股威压相提并论,这决计不是一个小小山寨前前后后几十年岁月能温养出来的,还有叶筱熙那个刻有奇异花纹的坠子,可惜后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叶筱熙已经离开了弃名楼,未曾有机会问一声那坠子从何而来,或者说那个花纹从何而来。

    “怎么样,王爷现在可有兴趣了吗?王爷如果去了,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惊喜,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不想与你为敌。”

第二千五百五十章 叫我连山

    李落委实拿不定主意,猜不透眼前女人的心思,不过刚才这句话却有另外一个意思,“这么说你曾有过与我为敌的时候?”

    “要不然王爷觉得宋无方怎么可能在虞红颜母子联手之后还占尽上风呢。”女人说得很平淡,但是语气中暗含的那股傲然颇叫他不喜,半生戎马,他不讨厌征战沙场,也不厌恶阴谋阳谋,但是最恨躲在背后意图操控一切的阴险小人,说到底,还是被不知道天火还是渊雪伤得太深。这个女人也是这样,似乎南府的战事兴衰成败都不过是她弹指一挥间而已,如果她真的是连山,李落不信也得信,她的确有这个本事,不过这样的行径,无论如何也叫他惊叹不起来。

    “连山于天火渊雪之争中扮演什么角色?”

    “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我换个说法,连山究竟是天火还是渊雪?倘若当年极北雪山下那扇门的钥匙是被前辈连山藏于东海鬼船,这么说来,你们连山是天火吗?”

    女人微微一笑,道:“如果连山是天火,当年他将钥匙丢进茫茫大海岂不是更好,那扇门永远都打不开。”

    “不,他只是要藏起那把钥匙,而非毁去,也许将来有一天还有人会持那把钥匙打开那扇门。”

    “你猜的没有错,连山只是想把钥匙藏在一个只有连山后人才能找到的地方,而不是毁掉它。你去过极北深处,不过我猜你并未见过那几扇青铜巨门。极北五族,五族信物,五把钥匙,只有这十样东西都聚齐了,才能打开那处禁地。”

    五族信物是什么李落并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五族信物现如今在何人手中。黑剑白刀能在鹿野那伽打开太虚幻境,凭借的就是五族信物,不过当时太白一族的信物还在血璃手中,如今血璃投靠黑剑白刀,自然须得把信物交出来吧。至于这五把钥匙的下落可就不好说了,李落从未见过血璃拿出来过钥匙之类的玩意,也许没有,也许被她藏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当年连山从极北深处带走的这把钥匙是镇族还是辰族之物。

    看着李落阴晴不定的脸色,女人心念电转,便已料到他十有**已经见过信物或是钥匙,不过饶是她再智计胜妖,也猜不到五族信物已经全数落在黑剑白刀手中,而且那五把钥匙,至少有三把也在他手上。天火不在,没有后顾之忧,黑剑白刀的意图昭然若揭,他就是要打开连天雪山下的那扇门,将镇压在雪山之下的渊雪余孽放出来。黑剑白刀至始至终都不曾掩饰过他的身份来历,虽然行事不择手段,但是也不屑于说谎,倒是这个连山的来历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清楚。

    “如果我说连山既非天火,也非渊雪,你相信么?”见李落不说话,女子呵呵一笑,“王爷一叶障目,一直在追寻天火和渊雪是什么,却不曾留意什么是天火和渊雪。”

    这话有些绕口,不过李落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过往许多年,从他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开始,到他暗中搜集关于天火渊雪的记载传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两个名字上,反而让他忽略了一件事,并非须得是记载传说,那些身为天火渊雪的后人一样也能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追寻的秘密,还有他心中的一个执念,在天火和渊雪眼中乃至手中,这个天下,中原,西域,漠北,东海,南疆,到底算什么。

    这是他不能拒绝的理由,带他去见的人一定与天火渊雪有关。除了一个断了传承的太白血璃,一个是敌非友的黑剑白刀,他很少见真正的天火渊雪后人。洛桑山下险些坏了谷梁泪清白的风憾林,还有假借他的名义胡作非为的男子,算是为数不多同他打过交道的两族后人了,除此之外,他见过的两族后人或许不少,但是清楚知道身份的却也不多。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反正裴批竹下落不明,世上只有一个连山,日后你就叫我连山吧。”

    李落扬眉一笑,道:“能见连山真容,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耽搁不了王爷太久,见过之后,王爷再做定夺。”

    “是因为我去过天火秘境?”

    “此为其一。”连山微微一顿,直言应道,“若非王爷执掌通天河鬼卒,就算你权倾天下,也没有入局的资格。”

    通天河?李落转念,该是灵河的另外一个称呼,“连山智计通天,怎会被区区妖祸所俘?”

    连山没有理会李落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轻轻一笑:“你又怎知我不是在等你呢。”李落脸色微变,忽然想起在卓城时邓王说的一席话,这世上果真有一伙人能够算计到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么。

    “此去一会,是否要我孤身前往?”

    连山沉默数息,回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秘密你承受得住,别人未必能承受,不知道或许更好。”

    李落没有多说,揉了揉眉心:“这就走?”

    “我和王爷不是一路,分开走吧,一个月后,你到这个地方去找我。”连山说了一个名字,李落惊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口中所说不是一路会否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那就后会有期。”说完之后,连山便要去那些捕快人群之中,本本分分当个被俘的大甘女子,假的让人不忍直视。李落看她走出几步,忽然扬声说道,“把字刻在石头上。”

    “什么?”连山一怔,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有人告诉我这句话。”

    连山眉头紧锁,问道:“天火秘境?什么意思?”

    “就是把字刻在石头上。”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眉宇间充满无尽的疲倦,“不管你们连山的目的是什么,但愿你们没走错路。”说完之后飘然离去,那些天火白袍也随即敛去踪迹。

    连山怔怔地看着李落消失的方向,心头莫名压上一块千斤巨石。

第二千五百五十一章 有事交待

    喃喃自语:“把字刻在石头上……”忽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窜上心头,压得人沉甸甸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再走几里路就是初阳州西窑府吉县,天色还算早,日头西斜,还未下山,进城的时辰该是刚到吃饭的时候。

    一行诸人有说有笑,李落似乎比前些日子略见开朗,含笑听着众人谈笑,偶尔会插言几句。除了谷梁泪几人,同行多了冷冰和苏荼,周清欢本意要苏荼同他去见胡大人,论功行赏她是首功。不过苏荼却不愿意去,推辞自己只是江湖客,不想和官府打交道。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江湖中人的确有不少人不愿与官府来往,不过她自己知道这只是个蹩脚的借口而已,只是想和谷梁泪,曾经的梁公子多待片刻。除了他们还有七匹铁骑战马,连同七名白袍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李落身后。

    入城前有一个供人落脚的简陋驿站,离城门已是不远,李落却停下马车,让众人随他进去驿站。

    谷梁泪知道他有话要说,微微松了一口气,略带释然,不过又有些紧张。驿站的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桌椅上落了灰,倒是不多,显见每月都有人打扫,也算干净。李落轻轻拂了拂桌椅上的余灰,和声说道:“坐吧,我有话和你们说。”

    这么郑重其事,应该是大事,或者是家事。苏荼刚要说自己去外头等他们,李落却先一步开口说道,“苏荼你不是外人,留下来无妨,不过我说的事不算小,而今我也不敢断言会不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苏荼咽了一口口水,这么说不是家事?那就是大事!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开玩笑。有那么一瞬,她有些许后悔,刚才就该留在门外替他们望风才对,如今进来再想出去可就晚了,怕别人笑话她胆小。

    离浅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天真无邪地说:“爹啊,这么大的事我就不听了,我还小,口风不严,万一将来说漏了嘴坏了爹的大事,不听了不听了,我先走了啊。”

    “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我去看着她。”壤驷宝音急忙起身,便要跟出去。苏荼倒吸了一口凉气,到底脸皮有些薄了。李落笑了笑,没有拦着,就在她们二人走到门口时很随意地说,“不如我们分开吧。”

    离浅予脚下一顿,回头震惊地看着他。壤驷宝音一脸茫然,琢磨了一会,问道:“分开的意思是你要去别的地方,不让我们跟着你?还是说你要写大甘的休书,把我赶走?”

    谷梁泪很平静,一言不发,这才是那晚他没有说完的下半句吧。分开亦无不可,不过总要有个不得不分开的理由,若是不爱了,再无夫妻之间的情意,又或者他喜欢上了别人,不愿再看见自己,她可以走,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走的不明不白。

    李落看着壤驷宝音,和声说道:“你是草海振翅翱翔的鹰,只有那片土地才能让你无拘无束,大甘毕竟还是太小,人太多太吵,有时候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

    壤驷宝音眨了眨眼,咧嘴不悦道:“什么意思!嫌弃我在弃名楼白吃白住就明说,还大甘太小太吵?草海难道人不多?真当草海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李落一滞,叹了一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个比喻。”说完之后他便不想再和壤驷宝音纠缠,无论是什么话,她都能从里头挑出刺来,幸亏最刁钻的风狸没在这里。再看着离浅予,道,“你叫我一声爹,我却没教你什么,原本是想带着你在身边,多叫你看一看,听一听,好过整日唠叨些之乎者也的规矩。浅予,你很聪明,是我生平仅见,我没教你什么,自然也无颜要你做什么,日后行事三思而行,莫要只凭一己好恶,反正长大以后比我还厉害就好。”

    离浅予挠挠脸蛋,没说话。

    “苏荼。”

    到我了!苏荼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李落温颜一笑,“倒也没有别的事,溯雪年纪不小了,该到成家的时候,你带她走吧,日后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也是极好。”

    就这事!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呢,不过带走溯雪……苏荼有点头疼,她那个本家的姐姐看着性子温婉,但是外柔内刚,固执得很,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如果她不想做的事情,请来天王老子都不成。苏荼抬起眼皮瞅了瞅李落,他肯定知道溯雪的性子,自己不说,反把自己推出去当替死鬼,定是怕在溯雪面前吃了闭门羹。

    苏荼猜对了,李落知道如果是自己去说,溯雪决计不会理他,当然也不会怨怼,只会一边打理弃名楼,一边默默垂泪。一想到那副场景,他就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若是再叫秋吉知晓,联手楼里的那些姑娘,耳根子就别想再清静。

    看着苏荼眼里的审视和疑惑,李落不由得有点心虚,轻咳一声,再望向漱沉鱼,和声说道:“沉鱼,当年你嫁入弃名楼是受云妃授意,成亲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和漱家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或者说你们和云妃之间是否另有密议。你我之间并不算太熟悉,哪怕是到今日我依旧还是不太明白,我虽是皇子王爷,但也知道这世上男女之情非权势钱财所能度量,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但你不是,你出身漱家,金玉满堂,漱家虽说名不见于朝野,论实力却足以和大甘六大世家任何一支相抗衡,你的眼力又怎么可能会差。”

    李落说着,漱沉鱼听着,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就差潸然泪下,以为这是不要她了,要把她和壤驷宝音都休了。

    “今日你不妨说出来,倘若漱家有什么事须得借助于我,只要不违道义,便是有悖礼法亦无不可,若是我做得到,我绝不推辞。”

第二千五百五十二章 平安客栈

    漱沉鱼一愣,这好像不是要休了自己的意思吧。李落望着坐在角落一声不吭的姜寒怜,轻轻一笑:“你若有心愿,一样可以说。”

    “我也有份?”姜寒怜指着自己鼻尖惊讶问道,见李落点头,眼睛一亮,很是激动。他暗自嘀咕,莫不是太大方了,当年长宁之后他就甚少许诺,今个大约是又上了头。

    “不急,慢慢想就好,还有些日子。”李落温颜一笑,倒也不怎么在意,继而看向冷冰。冷冰轻轻挑了挑眉梢,不见他做什么,忽然屋子里响起一声低而清脆的鸣响。漱沉鱼甚是疑惑,不知是何物做声,不过其余众人却都知晓,这声脆鸣不是旁的,而是剑吟。

    李落一怔,摇头不语,越过冷冰,看着谷梁泪。四目相对,不用多言,他便已看到谷梁泪眼中的决然和伤心。

    “这一次,我可能会死。”李落很平静地说。众人皆是一惊,饶是冷冰也微微动容。“征战沙场这些年,也曾有过生死一线的境地,明枪暗箭,多少都能预料到。但是这次不同往日,我不知道何为凶地,何为吉时,也许会平安无事,也许喝杯茶的工夫就会一命呜呼,所以这些话便也只能先说,免得日后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你准备对他们动手?”冷冰沉声问道,他知道天火渊雪,当年离开弃名楼之前,李落曾将那时自己的怀疑和所见所闻悉数告诉给了他和殷莫淮,殷莫淮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并未说破,也许他不想说,也许他觉得李落没有入局的资格,又或者他不想李落自寻死路。

    “不算动手,只是邀我入局。”环视众人,除了谷梁泪露出思索模样,其余诸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你想怎么做?”

    “没有想。”李落笑了笑,“一个不知深浅高低,也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对手,最可怕的是我连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都不知道,这一战,胜未必是胜,输却定然是输。”见众人皆无言语,李落和声笑道,“我可能庇护不了你们了,趁着现在我还是大甘的一字并肩王,若能多做便多做些,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王爷,你可以不去吗?”漱沉鱼担忧地说,一脸期盼。李落摇了摇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往当个掩耳盗铃的人,或许可以不去,而如今不得不去,只能怪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觉得这世上没有能瞒得过自己眼睛的事,真当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蠢和渺小,日月星辰,浩瀚如海,并非是什么事都能担得起。”

    天有些暗了,太阳下了山,窗户和木门皆被暮气笼罩。驿站里没有风灯,也没有人点蜡烛,屋中一片暮色,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色。良久之后,李落温颜一笑,缓缓说道:“我不是危言耸听,故意吓你们,如果你们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今日我不会隐瞒。”

    “爹,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

    “刚才爹又是疑问,又是叮嘱,把我们问了一个遍,我就想知道爹你的问话顺序是怎么来的?先和谁说,再和谁说,最后是谁,还有干脆不说的,这个顺序就是我们在你心里的地位和亲疏吗?”

    李落一滞,好一个刁钻的问题。是?不是?李落暗自咋舌,离浅予所谓亲疏远近,似乎有这么点意思,但是方才自己说话的时候可有想过将他们分出个次序来,他一时也拿不准。

    壤驷宝音一愣,怒道:“好啊,李落,你什么意思!?欺负我一个人吗?”

    李落瞠目结舌,好像没这个念头,但是却又解释不清楚,说到底都怪离浅予挑拨离间。

    姜寒怜啧了一声,不由得暗自盘算起来,自己和他交际并不多,这顺序倒是靠后了点,如果小丫头没有猜错的话,嘿,难不成他还对我有非分之想,啧啧,想不到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成想这肚子里装的也不尽然全是仁义道德。

    听着李落好半天没回答,谷梁泪忍不住轻笑一声:“好了,入城吧。”

    诸女很听话的起身准备进城,冷冰连连摇头,暗叹一声,本想说一句自讨苦吃,不过念着他这会的情绪应该不会太好,且先放他一马。

    吉县不大,地处初阳州西北,城中还是以江南水乡的模样为主,不过已能见北地风光。此城只有三四间客栈,寻人问了问,找到这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名为平安客栈。客栈里吃饭的人不少,住店的倒是不多,客房还空了大半。众人要了一个独院,客房已见残破,漱沉鱼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重赏之下,几个伙计里里外外将院子和客房打扫了好几遍,虽说到不了焕然一新的地步,也是比方才进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一路奔波,众人吃了饭早早就睡了。院子里有一张石桌,李落坐在桌旁,无思无念,只是坐着。

    头顶朗月如盘,挂在树梢头,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快到十五了,月亮也圆了起来。

    房门轻响,李落回头望去,谷梁泪缓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再低头看着李落面庞,半晌之后忽地抿嘴一笑:“堂堂大甘定天王,竟然被个小丫头将了一军。”

    “你也取笑我……”

    “怎么,不行!?”

    “行。”

    谷梁泪哼了一声,低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把头靠在了李落肩上。李落一怔,讶然看着她,谷梁泪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别看着我啦,我有些累,想靠着你。”

    李落轻轻嗯了一声,这个季节的风略见凉意,树叶却还绿着,在月光下泛起点点细碎的柔光,颇是宁静祥和。

    谷梁泪闭着眼睛,听着耳边他绵细悠长的呼吸声,渐渐地有些困了,刚要假寐的时候,猛地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第二千五百五十三章 去问渊雪

    李落一怔,伸手理了理她微微皱了的衣衫,笑道,“怎么了?”

    “你又想丢下我……们!”

    “又?”李落摸了摸鼻尖,瞥见谷梁泪眼里的杀气,讪讪一笑,没有争辩。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骄傲,我从未见过比你还要骄傲的人,简直自大到了极点,以为单凭你可以庇护这整个天下。”谷梁泪悠悠说道,她的话很不客气,却没有责备的语气,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谷梁泪见他不吭声,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你到底欠了这个天下多少,便要你如此辛苦?就算是弃名楼,我,沉鱼,宝音,还有溯雪秋吉她们,说到底你都没有欠着我们什么,要真算起来,也该是我们欠你的才对,不是么?”

    “你觉得这个世上最自私的是什么?”李落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谷梁泪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平盛世,自私的事多了,如果是生和死、存与亡的关头,最自私的就是道德和人心,我说的对么?”

    李落连连点头,赞道:“娘子蕙质兰心,一语中的。”谷梁泪白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话虽如此,但人之所以为人,不与牲畜野兽为伍,便也是因为我们有道德礼法,再说了,人到了茹毛饮血的光景,早就变成了野兽,还须得你现在这么杞人忧天吗?我看你是庸人自扰,自讨苦吃!”

    李落呆呆地看着她,细细琢磨,确也是这个道理。

    “做不到就做不到呗,反正能做到什么就做什么,何必强求呢。说到底这些年你还是一帆风顺,所遇绝望,事到临头总是有办法或是机缘渡过,久而久之,你便也有了念头,有些事再努力些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有自信是好事,很多奇迹都是由此而来,只是你不该为它所困,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样子的你可不是以前的定天王。”

    “你说的我都懂,我坚持,并不是因为如此做了会有结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李落温颜一笑,“直到我发觉那个结局或许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谷梁泪眨了眨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现在你能把在南府遇到的事告诉我么?”

    李落沉默数息,道:“我不说,并非自私。”

    “当年红尘宫外,我阻止不了师姐的野心,所以我只能把自己锁在那块石头上。”谷梁泪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有诸般情绪,李落无暇一一分辨出来,只是心却静了下来,“那日我去了南疆十万大山,除了我之外,血璃也在,还有当年她的一个生死大敌。”李落将那一趟南疆之行说了一遍,言及路途略略带过,并非是他不想细说,实则的的确确记不住。当初和血璃不知怎么就找到了那处天火遗迹,现在想来,若非是她有意为之,那就只能算是天意。

    秘境之中的事李落没有细说,毕竟除非亲眼所见,委实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但是最叫他心惊肉跳的就只有那句话:“把字刻在石头上。”

    “把字刻在石头上?什么意思?”谷梁泪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在听了那些划破苍穹的烈焰和将天地连在一起的黄沙黑烟。其实她和他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用意,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早些年间,我曾暗中委任江湖上的一名盗墓高手,名唤鼠王,为我走遍天下,搜寻藏在地底的秘密。”

    “有发现什么吗?”

    “不多,不过他曾在数处古葬群中发现了与现今以及前朝截然不同的文字,无一例外,能留下来的都是刻在石头上的文字。”

    谷梁泪倒吸了一口凉气,失色问道:“都写了什么?”

    李落摇了摇头:“我问过大甘几乎所有的文人志士,翰林高手,没有人能说出答案。”

    “没有人认得?”

    “也不见得,或许有人认得,只是不想说而已。”

    “你是说在这之前,大甘的土地上曾经也有过一个只留在石刻文字上的国家?”

    “不无可能。”李落笑了笑,“朝代兴亡更迭原本也是寻常,偶尔有一朝一代泯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也不出奇,亦不可怕。”

    “你是怕连这个天下都被黄沙漫卷,天火吞噬……”

    “对啊,”李落慨然叹道,“倘若知道了结局,这过程自然也就索然无味。”

    “除非……”

    “除非他是在骗我。”

    谷梁泪沉默数息,突地一笑:“只有一个办法知道他有没有在骗你。”

    “什么办法?”

    “如果天火没有人知道,那就去问知道的人。”

    李落一怔,喝道:“渊雪!”

    “不错,正是渊雪!如果这是一片被天火遗弃之地,那渊雪又算什么?渊雪虽说有可能不会告诉我们真话,但是他们总归是知道些什么,如果结局早已注定,他们从极北禁地出来,或者不出来似乎也没什么相干。”

    李落眼睛一亮,听了谷梁泪这一番话,忽有顿悟之感,自从天火秘境归来之后,他的确有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李落炯炯有神地盯着谷梁泪的面庞看了又看,没等她脸红,出手如电,抓住一双柔荑。谷梁泪大窘,挣脱几下,小声疾呼,“你快松开手,被她们看见多不好。”

    他轻轻一笑,发力将她揽入怀中,低头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这些日子从未这么舒心踏实过。谷梁泪扭动几下,不过却也没太施力,面红耳赤地嗔道,“你……真不知羞,”说完抿了抿嘴,细弱蚊吟地说,“只许今天哦。”

    李落展颜一笑,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绪格外的宁静祥和。就在这时,忽听屋子里响起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二娘,我要尿尿。”

    “自己去。”壤驷宝音不耐烦地喝道。

    “我害怕。”

    “怕什么怕,多大的人了!”

    “黑。”

    “黑有什么可怕的,院子里又没豺狼虎豹。”

第二千五百五十四章 唐糖&唐老太太

    “可是院子里有黄鼠狼,好大一只呢。”

    “呸,下药弄死他!”

    谷梁泪猛地坐起身子,从李落怀里挣脱出来,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间,无声地张了张口,李落分辨出来,她是在说,大黄鼠狼!

    洛州,长宁府。

    李落没有想到连山邀他见面的地方竟然会是这里,长宁府,就连名字也和他颇为有缘,勾起他不想回忆起来的回忆。洛州是洛家根基所在,只不过这些年他很少来洛州,仅有的记忆还是年少时随洛氏回乡省亲,那些辈分是自己叔伯婶婶的人对洛氏满是恭维,对自己也多是低声下气,甚少有同龄孩子陪自己玩,远远一见也会躲开,叫他很是无趣。洛儿倒是随意自在,很高兴,终于回到了家乡,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去看看爹娘,还是说她的爹娘早就不在了。李落忽然醒觉自己对洛儿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自小到大,她总在自己眼前笑,笑起来着实好看,就是不知道她不笑的时候会想什么,而她口中的那些想带他一起去看的景色终究没有看到,只怕想找也找不到了。事关洛州别的记忆就不多了,成年之后只是在卓城见过洛众曦和洛声亭,洛家别人委实不认得几个。

    长宁府,羲和县,传说此处有一座神女羲和的道场,就在羲和山,连山相邀之地离羲和山不远,是一个名为囊书镇的地方。

    连山已经到了,看着李落和他身边的谷梁泪冷冰二人,脸上没有异色,只是淡淡说道:“你晚了三天。”

    “路上有些耽搁,州府过境须得公文才能放行。”

    连山冷淡一笑,官府公文?单凭天子令符在手,大甘四境敢查他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就连卓城那位新帝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王爷若是不领私兵,兴许能快点。”

    李落轻轻一笑,没有作答,若是没有那三千余铁甲精骑,就怕连山连看他一眼都欠奉。不过夜霜镇一行,李落确也知晓铁甲精骑并未刀枪不入所向披靡,至少石桥背后的九幽厉鬼就能伤到他们,这次回来,铁甲精骑少了百余,不过多了七名天火白袍,似乎筹码又多了些。

    “走吧。”连山转身带路,镇口就在前面不远。李落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镇,讶然问道,“你带我见的人就在这座镇子里?”

    “嗯。”

    李落举目望去,想到了大甘正道牛耳的大隐于市,莫非这两者之间还有关联?不过先代连山能入魔门,怎么看也不该和大隐于市扯上关系才对。没有多想,进去之后一看便知。

    进了镇子,三人都有暗自留心,只不过打量再三,竟然没有瞧出半点异常来,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一个普通的近乎寻常的镇子。要说有什么能算得上稀奇,那该是这座小镇的营生,在别处不常见,镇子里家家户户几乎都在晾晒竹简,还有拓画,墨印的书卷这些东西,竟是个书香小镇。这的确不多见,但也不罕见,太叔建的小雅书院左近就有这样一个镇子,还有一个集市,论大小,比眼前这座囊书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进镇子就能闻到墨香,还有竹简的淡淡清香,见到外人进来也没有人惊讶。这不奇怪,这样的地方常年有书商往来,几个陌生人的确不怎么乍眼,最多就是看几眼,也没人上前来兜售自家的生意。

    连山脚步不停,直直走向镇子深处。李落环目四顾,赞叹一声:“大隐于市,果然不假。”

    在前带路的连山轻笑一声,没有回头:“王爷不必试探,这里和大隐于市没有关系,偶有来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哦,我还以为连山与大隐于市道不同不相为谋呐。”

    “呵呵……”

    听着连山的笑声,李落没有再自讨没趣,走了不多久便到了镇子的边缘深处,再往外是一片林子,树木很杂乱,阔叶、窄叶的都有,还有青竹灌木,像是哪个不成器的学童将墨泼在画布上,轻一块,重一块。

    这里有一户人家,依山而建,傍水而临。院子很寻常也很随意,竹枝的篱笆不过半人高,只防君子,不远小人。院子倒是颇大,有几洼菜田,这个时节正是瓜果蔬菜成熟的时候,颇有几分硕果累累的模样。门口还有一条大黄狗,土里土气,见到有人过来,一个激灵仰起头,竖起耳朵,等看见连山之后就又爬了回去,咧嘴打了个哈欠,睡得天昏地暗。

    “到了。”连山径直推门进去,李落几人打量了几眼院落,倒是不见有什么古怪,随即便也跟了进去。听到动静,屋子里有人推门出来,目光越过连山,看着在她身后的李落,轻笑道,“王爷,你来啦。”

    李落一怔,错愕无语,便见又有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先前说话那人身旁。冷冰轻咦一声:“这是?”

    “祖孙。”

    “不是易容?”

    “应该不是吧。”

    冷冰皱了皱眉头,谷梁泪没见过门前两人,低声问道:“她们是谁?”

    “还黑着头发的是唐家姑娘唐糖,后面那个没见过,她奶奶?”冷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最紧要是年纪相差如此之大,却除了一头白发之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唐老太太!”谷梁泪低呼一声,面露惊意,唐家唐老太太的名声在大甘那是赫赫有名,尤其是在江湖道上,公认她是不出世的前辈高人,连大隐于市和魔门都要礼敬三分的人物,见面却还是头一回,万万没有料到她的面相如此年轻,若是染黑头发,几乎能和唐糖以假乱真。

    唐老太太温颜一笑:“王爷来了,屋里坐吧,冷少侠,幸会,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定天王妃谷梁姑娘吧,呵呵,所遇良人,王爷好福气。”

    “她奶奶……”李落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连山回首瞪了他一眼。

第二千五百五十五章 将帅之才

    李落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尖,这话听着的确有点像是在骂人,连忙改口,“唐老太太为何会在囊书镇,莫非……”

    “稍后便知,王爷不用心急,现在不是时日无多,时间还是有的。”李落双目微凝,看来这个连山知道的事当真不少。唐糖快步走到李落身前,甜甜一笑,又向冷冰颔首一礼,再将目光转到谷梁泪身上,似乎是呆了一呆,这才浅浅一笑道,“谷梁姐姐真的是德貌双全,唐糖好羡慕你。”

    谷梁泪微觉诧异,不解问道:“唐姑娘羡慕我什么?”

    唐糖忽地脸一红:“我去给你们沏茶,你们快进来坐吧。”说完就急忙跑开。谷梁泪甚是不解,瞟了李落一眼,见他鼻口观心,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冷哼一声,传音道,“想不到王爷的妹子还不少呢!”

    好大的醋劲,李落头皮一阵发麻,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在壤驷宝音和离浅予不在这里,若是在,那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

    屋子里朴素整洁,藏书不少,一进门就能闻到书香味道,在别处算是大雅,不过在囊书镇没有万卷藏书似乎有些拿不出手。唐糖沏好了茶,茶也是清茶,味道很淡,不曾冲撞了屋子里的书香。李落品了一口茶,心里虽有千般疑问,她们不说,他倒也不着急问。

    “听连山说你们从初阳州来。”

    “不错。”

    “妖祸的案子了结了?”

    “算是吧,妖祸中人悬于外岛,位置不明,须得花些工夫。”

    “大甘水师今时不比往日,再加上东海诸岛与王爷交情匪浅,就算位置隐秘,只要用心,自然也能找到。”

    “但愿如此。”李落微微一笑,“前辈与我一见,恐怕不是为了妖祸一案吧。”

    唐老太太笑了笑,看了一眼一旁自李落进屋就一直偷偷盯着他的唐糖,微微一叹,小丫头自坠情网,也是她的命数,依李落心性,他又不是沾花惹草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唐家惹上纠葛。

    “王爷少年时平定西域,刘策镇守狄州,这些年西域诸国再难从大甘手中抢走一寸疆土,王爷知人善用,饶是老身也看走了眼,没料到刘策和他的幽州铁骑能有这样的本事。”

    “大甘地广物博,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刘将军本就是大才,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顺水推舟也是要舟能行水方可。”唐老太太慈祥说道,“草海议和,这怕是太祖复生也做不到的功绩。”

    “前辈过誉了,草海为何与大甘议和,旁人不知,想来瞒不过前辈的耳目,再者说了,大甘尚有三州割地求和,这议和多少失了些成色,不如说草海施舍给大甘的一时太平。”李落自嘲说道,丝毫没有居功之意。唐老太太点了点头,“不错,草海议和只是权宜之计,你知道,她也知道,不过比起蠢蠢欲动的漠北深处,毕竟还是王爷稍占先机。现如今南府战事也平定了,老身倒是很想知道王爷是怎么说服虞红颜与宋家决裂的。”

    “前辈莫非不知道?”

    “呵呵,老身只是一介凡人,怎会事事皆知,宋家兄弟相争,只会两败俱伤,王爷坐山观虎斗,十年之内宋家再难作为。”

    李落抬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连山,心里微微一动,连山暗助宋无方与虞红颜母子分庭抗争,无形之中帮了他和牧天狼的忙,难不成是有意为之。若是如此,虞红颜究竟被蒙在鼓里,还是说她早有预料。这些老成精的,果然没一个好相与。

    “如今王爷再无后顾之忧了。”

    李落沉默数息,朗笑一声:“大甘一时平静,却处处凶险,我便是我的后顾之忧啊。”

    此话难解,但屋中众人却都知其意,所有隐忧皆是被他牧天狼的锋芒暂时掩盖了起来,一旦祸起萧墙,定会震动整个天下。

    “除了这些之外,想来王爷也知道如今摆在大甘面前的忧患是什么。”

    “前辈怎么不说燕王。”

    “燕王?哈哈,说他做什么,丹枫是个将才,却非封疆裂土之人,王爷封了他燕王之号,这些年他的日子可难过得很,王爷不是故意把他留给李孤眠了么,论行军作战,丹枫不是李孤眠的对手,这些年如果没有唐家援手,燕王早就成了李孤眠请功谱上的人头。”

    李落展颜一笑,道:“不如前辈传信燕王,只要我不死,李孤眠决计不敢轻易摘了他的项上人头。”

    唐老太太惊讶一笑,微微点头:“确也是这个理。”说罢话锋一转,问道,“王爷不怕养虎为患?”

    “养虎是我之患,却是大甘之幸,倘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总得有人撑得起这片天。”

    “老身好奇,在王爷心中,大甘什么人可为将帅之才?”

    李落也有点好奇,唐老太太不急,连山也不急,如果她们知道黑剑白刀已经北上极北深处,意图打开渊雪禁制,还能这么气定神闲,除了那枚藏在东海鬼船上的钥匙,他着实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依仗,要么就是连山和渊雪本就是一路人,将他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让极北深处少几分变故罢了。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凡兵上义;不义,虽利勿动。非一动之为利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这样的将才在大甘并不多,我牧天狼军中副帅云无雁算一个,假以时日,帐下良将迟立袁骏也能独挡一面,水师统领虞子略可算其一,李孤眠日后的成就不在云无雁之下,不过他的心思太重,也太过在乎利弊得失,反而束住了手脚,算是美中不足吧。”

    “除了这五人之外,可还有入得了王爷眼的为将之才吗?”

    李落看了唐老太太一眼,道:“有,宋无缺可算其一,宋无方若得连山姑娘相助,也可算一个。

第二千五百五十六章 漏了一个人

    “我哥哥呢?”唐糖忍不住出声问道。李落摸了摸鼻尖,瞧着唐糖一脸期盼,颇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老太太笑道,“王爷直言无妨,老身刚好听听我那孙儿在旁人眼中究竟如何。”

    “这个嘛,唐公子武功智计都不差,只是……”

    “只是什么?”唐糖着急问道。李落不禁莞尔,倒是个关心自家哥哥的妹子,“只是唐家把唐公子教得太好。”

    “啊?”唐糖一脸不解,教得太好是不好么,还待开口询问,唐老太太却阻止了她的追问,轻轻点了点头,略有感慨,“王爷说的没有错,梦觉是个好孩子,知礼法,懂进退,识大局,呵呵,让几位见笑了。梦觉什么都好,面面俱到,在常人眼中自然极好,可惜只有到了如王爷这般眼界的人才能看到他的缺点,譬如王爷可以把奇用到极致,梦觉就是差了这一枝独秀的本领。”

    唐糖这才有点明白,心生不满,在她眼里,哥哥从来都是最好的……吧!

    “王爷漏了一个人。”连山忽然语气平平的开口。李落知道她说的是谁,笑道,“她是一个把势用到极致的人。”

    “王爷的应势论是老身这些年听到最惊艳的论道,较之当年扬南城的用人之法更为出色。”

    李落没有得色,没有自谦,奇怪地看着唐老太太,邀他相见,决计不会就是为了恭维自己。唐老太太却好似没有看到他怪异不解的眼神,和声说道:“说了这么多,你们累了吧,稍作休息,老身煮些寻常饭菜,用过饭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唐老太太告辞离去,似乎是去准备饭菜,连山也要走,唯独唐糖没有要走的意思,睁着一双明眸一会看看李落,一会看看谷梁泪,不知道在想什么。李落见识过唐糖的天真烂漫,也见识过她的古灵精怪,连拉李落下水,吓唬嫂嫂的事都做的出来,再稀奇点也不奇怪。

    屋中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屋外唐老太太轻唤一声:“唐糖,出去帮奶奶。”

    唐糖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落,嘟囔了一句:“不是有连山姐姐嘛。”说完不情不愿地起身,笑着说,“王爷你们先歇息片刻,一会就吃饭啦。”说完这才出了屋子。莫说谷梁泪,就连冷冰亦是一脸诧异,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有日子没在他身边,说不得又是拈花惹草了。

    李落轻咳一声,故作沉吟:“你们说这唐老前辈和连山有何关联,今日邀我等前来如此神秘又是所为何事?”

    谷梁泪轻哼一声,不满他岔开话题。冷冰好整以暇,石破天惊地说道:“择婿。”

    李落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连声咳嗽起来,看着冷冰惊愕说道:“冷兄,不至于吧!”

    冷冰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着什么急,我又没说是你,不是她问天下间何人可为将才吗,没准打算从你说的这些人里选一个当自己的孙女夫婿。”

    李落一怔,讪讪一笑,小心瞧了瞧谷梁泪,见她神色如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冷兄此言有理。”

    谷梁泪忍不住轻笑一声,横了他一眼:“有什么理,唐家择婿,还用得着你替他们拿主意么。”

    “说的也是,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看你不是自作多情,是心虚。”

    李落怔怔看着谷梁泪,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你日后还是离风狸和浅予远点,都被她们带坏了。”

    冷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纵横天下的堂堂定天王,不想竟然这么怕夫人,更加坚定了他今后孑然一身的打算。三人猜测片刻,却都没有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唐家与连山必然早有渊源,如此说来,唐家亦如宋家一般,与当年的天火渊雪羁绊颇深,只是暂且不知他们到底是哪一方的传承。

    饭菜很清淡,不过味道很是合口,李落还好,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皆都吃得,但一向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的谷梁泪和冷冰也都大快朵颐,惊叹于唐老太太惊人的厨艺,就是不知道唐糖学得她奶奶几分本事,若得五成,日后她的夫婿该是有福了。

    吃完了饭,唐老太太没有再叫李落好等,带着他们出了院子,往镇子中央走去,那里有一座书堂,便是此行的去处。

    路上所遇百姓见到唐老太太都躬身问好,神色极为恭敬,在此地唐老太太威望极高,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知晓她便是名震天下的蜀州唐家掌舵之人。

    一路上唐糖似乎有话和李落说,数次欲言又止,只是谷梁泪和冷冰伴在左右,不便开口。走着走着,谷梁泪忽然加快了脚步,走到李落前头,冷冰扬了扬眉,坠后几步,让开李落身侧。他倒是没察觉什么,心思全在这座寻常小镇上,分辨这些鳞次栉比的房屋院子,是否暗含奇门遁甲九宫八卦的阵势。

    “王爷。”唐糖终于找到机会,小跑几步来到李落身边,小声唤道。

    李落回头看着唐糖温颜一笑:“怎么了?”

    “那个……就是……我……”唐糖俏脸绯红,嚅嗫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倒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和声说道,“你我相识已久,不必见外。”

    “就是上次……”

    “上次?哪次?”李落心头一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谷梁泪,细细想来,应该不曾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就是上次你去万楼城的时候。”唐糖垂下头,小声说道。

    上次去万楼城?那是什么时候?李落想了想,应该是持天子令符封燕丹枫为燕王的时候。李落恍然,笑道:“可是当日我含怒离去,你还记恨于我?”

    “不是,不是。”唐糖连连摆手,脸色又红了几分,“就是,我怕你还恨我……哥哥……”该是要说还恨我,不过到底脸皮薄,有些难为情,便扯上唐梦觉遮羞。

    李落朗笑一声:“我怎会恨你和唐兄,各为其主,自难两全。

第二千五百五十七章 曾被下过蛊

    当年我在万楼城时的确有气,那时正值北府与草海战事胶着,草海铁骑锐不可当,而牧天狼境况窘迫,这个时候燕丹枫拥兵自立,的确易乱军心。当时我也想过,燕丹枫不是不能反,可是非要在那个紧要关头,如果草海铁骑趁机挥军南下,到时候大甘诸州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如此落井下石的做法委实叫人心寒。所以我才孤身前去蜀州,化解这场兵戈战事,之后就连唐兄和你都怨恨上了。

    只不过后来我也想过,燕姑娘受辱,身为其父若还要忍气吞声,连一个父亲都做不好,如何能守一方天下?换做是我,倘若我的至亲受此劫难,怕是比燕王更不如,那件事归根就里也是大甘李氏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旁人。这些年朝中不是没有人提过征讨燕王削藩之事,不过都被我压下了,是朝廷有愧于燕姑娘,仅此而已,现在我连她和燕王都不恨,又怎么会恨你和唐兄呢。”

    唐糖眨了眨眼睛,惊喜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再者说了,唐家的事也不是你和梦觉兄能做主的,要恨我也该恨你们唐家的大人才是。”

    唐糖急忙点头:“是呢,唐家是奶奶和我爹说了算,我说的话没人听。”

    唐老太太身子微微一抖,没有回头,禁不住有些怅然,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个小白眼狼。

    李落哈哈一笑:“所以唐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当日确是我小气了些,你别见怪。”

    “不会的,不会的。”唐糖这才放下心来,娇笑嫣然。前头的谷梁泪听着差点没把耳朵捂上,说的道貌岸然,当初是谁想着把她埋在鹿野那伽山下的,也就骗骗小姑娘还行,果真风狸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王爷。”唐老太太插言,真怕唐糖再胡说八道,连自己都害臊。

    李落应了一声,踏前几步来到唐老太太身侧。唐老太太打量了他几眼,略有斟酌,开口问道:“不知王爷可有隐疾?”

    “隐疾?”李落甚是诧异,“应该没有吧。”说完看了谷梁泪一眼,莫非是说他还没有子嗣。谷梁泪羞臊难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去看他。

    “王爷可曾有察觉到体内有异物?”

    李落微微一怔,蓦地脸色一变,瞳孔微微收紧,掌心一热,似有一股钻心的疼,让他直不起腰来。

    “前辈此话怎讲?”李落强自镇定下来,脸色如常地问道。

    “有人曾向王爷下过蛊。”

    “蛊?”李落眉头皱了起来,用蛊之术起源何地他不甚明了,不过现在的大甘武林用蛊高手十有**都是出自南疆一带。他身边用蛊的高手不多,离浅予擅用蛊虫,手法虽然诡秘,但毕竟还是少了点火候,除此之外就是术营,当年为了解开黑水河畔仙女观的药人秘密,的确曾有人细心钻研过蛊虫之术,李落对此一向不加干涉,所以术营破解了药人的秘密,但是他亦下令不许术营炼制药人,违令者斩。术营里有精通蛊虫的高手,但说蛊术却差得远,除非被下蛊的人心甘情愿吃下去。再有就是当初在骨雅时为解妖雾之秘,宋家不远万里借来一个用蛊高手,不过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想给他无声无息的下毒,约莫这世上还没有那么骇人听闻的技艺。

    那还能是谁向自己下过蛊?

    “王爷还记得当年你刚入扬南城的场景吗?”

    话音刚落,一副画面忽然从他脑海中划过,猛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莫非是当年我进城时路上发生的事?”

    “呵呵,看来王爷怀疑过。”

    他当然怀疑过,初入扬南城,路上有老妪口呼南王盛德,将自家售卖的一筐水灵果送给了前去迎接李落进城的宋崖余,南王麾下将士当场试毒,又有朱智先吃了几颗,后来李落当着扬南城百姓的面,也不得不尝了尝,再之后就是南王和他手下谋士武将把那些水灵果分食干净。这件事李落不是没有怀疑过,也曾疑心那些水灵果之中会否有人动手脚,但是诸人先后次序杂乱无章,谁先谁后本无定数,思前想后也不觉有人能料敌至此,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如今唐老太太提起,看似当年之事不会那么简单。

    “那果子里有蛊毒。”

    李落猛地一挑眉毛,若有所思:“莫非那老妪……”

    “老妪只是寻常老妪,并无不妥。”

    “当年之事前辈怎会知晓的这么清楚?”

    “呵呵,因为那件事是有人相求,老身替他们算的。”

    “算?如何算?”

    唐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按理说王爷中的蛊毒应该早已毒发,但是唐家眼线却从来没有探知王爷有过解毒或是中毒发作之事发生,这也是老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难道说当年那人并没有在水灵果中下毒?”

    李落冷哂一笑:“如此看来前辈想杀我由来已久,惦记我这颗脑袋的人不少,只不过没想到唐家也是其一。”

    “各为其主,立场不同,王爷若是怨老身,老身也无话可说。”

    “所以现在是前辈,或是唐家有求于我,前辈才会将当年之事如实相告么?”李落冷笑道。唐糖惶恐地看着他和奶奶,生怕两个人又吵起来。

    “王爷还是如此咄咄逼人。”唐老太太苦笑道。

    “别人要杀我,难道我还须得笑脸相迎不成?梦觉兄和小糖同我有交情,但是唐家没有,前辈可是觉得我不敢动你们唐家?”

    唐老太太脸上没有异色,只是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难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这人心眼小,记仇得很,所以不管过了多久,我还是一样会斩了宋崖余的人头。”言外之意较之宋家,唐家的万楼城似乎还不如扬南城。

    “王爷这是在威胁老身。”

    李落沉默一息,忽地洒然一笑:“是我着相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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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