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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六百零四章 困城之危

    冷淡问道:“我想问,你为何吃人?”

    ……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李落怅然一叹,似有苦笑,仿佛是自语,又好像说给相柳儿听:“我小时候闲暇时养过鱼,一开始鱼在缸里,大小相若,我也没有在意,每日里按时喂它们鱼食。有一种鱼长得快,一种鱼长得慢,都以鱼食为生,彼此相安无事,且还能一起追逐嬉戏,甚是融洽。直到有一日我进宫,府里的侍女忘了喂鱼,等我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鱼缸里那些小鱼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大些的鱼。在那之后,就算我丢进去多少鱼食也不见那些大鱼吃,除非饿死,不然它们绝不会尝上一口。而一旦我在鱼缸里扔进去小鱼,就算它们吃得再多,也还是会追逐吞食那些小鱼,乐此不疲。鱼和鱼不一样,吃过鱼的鱼知道比它小的鱼是它的口粮,而再也不会视它们为同类或是朋友,放在一起,小鱼终会被吃,再也回不到当初一起戏耍长大的模样。”说完李落看着相柳儿身后垂首不语的小殇,朗笑一声,“你生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相柳儿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李落看着这对母女,心有好奇,不知道是怎样的羁绊将两人紧紧系在一起,到了这般境地,相柳儿也还要护着一个不能算是人的“人”。若是这么喜欢孩子,找人再生一个不就好了。这句话李落没有说出口,换成以前,说不得他会毫不犹豫的讽刺相柳儿,不过眼前的蒙厥拨汗憔悴的让人心疼,算了,这点气度李落自忖自己还是有的。

    “你们母女的感情真好。”李落言不由衷地赞叹一声,翻身上马,果然不打算喝半口茶,就这样出城离去。

    “李落。”

    李落一怔,相柳儿很少直呼自己的名字,就算当初两人相看两厌,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亦是客气有加,极少有乱了心境嗔怒失控的时候。

    他在马上回头,看着相柳儿的脸,她也在看着他,只是一眼,他忽然明白了,此刻的相柳儿不是蒙厥拨汗,而是一个想保护自己女儿的女人,或许最叫她孤单难过的是本应该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却躲在月影城外的营帐中,当作殇不是他的女儿,当作殇只是一个祸害妖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任凭她一个人与武尊为敌。

    哪怕蒙厥王横刀立马,站在城外与她一战,要她交出小殇也不会让她这么难过。

    “拨汗。”

    “你……”相柳儿咬了咬嘴唇,道,“能不能把小殇带出去?”

    李落微一沉吟,和声说道:“不容易吧,武尊许我入城,自然会留意,再者你要我带她走,一来我未必敢,二来就算我带她出去,她也未必会平安无事。”

    相柳儿没有说话,她自然能听出李落的言外之意,若是他带小殇离开月影城,小殇没有死在武尊和瑶庭手中,亦有可能会被他所杀。李落没有问相柳儿为何一定要护着殇,对一个母亲来说,只要殇是她的女儿,这就已经足够了。

    “拨汗,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如果你想保护她,想办法突围离开月影城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离开之后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人在乎人吃不吃人的地方。”李落看着小殇,眼中异芒浮现,淡淡说道,“不知道你饿极的时候,会不会吃了你娘。”

    相柳儿只是皱眉,身后诸将却齐齐变色,谷宸脸上显出怒意,喝道:“一派胡言!想要拨汗的命,先得问过我们答不答应。”

    李落笑了笑,和颜悦色:“月影城易守难攻,是绝境天险,但在兵法之中,绝境天险也易成死地,拨汗在外若无呼应,只是一座孤悬在这里的月影城,和海中孤岛没什么分别,攻城的确不易,但是城外若有十尊火龙炮,哈哈,不出三日,月影城将成一片废墟。”

    相柳儿脸色一变,谷宸诸将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好些人都是当年挡在鹿野那伽前的悍将勇卒,见过牧天狼术营火龙炮的威力,那种器械着实笨重,搬运不便,在草海简直就是骑兵的靶子,不等火炮射出,只怕早就被来去如风的草海铁骑拆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但是,如果用它们来攻城……诸将一想就不寒而栗,有几将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月影山,仿佛下一刻这山和山上的石头就会倒倾而下,将月影城整个埋在地底。

    “月影城守不住的,不管有没有火龙炮,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倒不如和武尊说出来,至少直到现在武尊也有打算听你的一句解释,至于他是否另有所图,那我就不知道了。”李落笑了笑,看着相柳儿身后的小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发毛的感觉,空落落无处落脚,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无底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相柳儿直视李落双眼,平声说道:“我想把你困在月影城。”

    “这于事何补?”

    “我可以叫你的牧天狼来解月影城困城之危,来换取你平安无事。”

    李落哈哈一笑,只笑了几声,他就止了笑声,看着一脸认真的相柳儿,他不禁心中一动,咽了一口唾沫,她好像不是玩笑,而是真的有将他困在月影城的打算。

    “你疯了么?”

    相柳儿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一个为了救自己孩子的娘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李落一怔,眼前的相柳儿很难和曾经的相柳儿重叠在一起,尤其是当年昆江河畔,那个逼迫自己不得不议和的蒙厥拨汗,冷静睿智,几近于无情,而现在的她用感情用事来说都是客气,便如李落所言,她疯了。

    这是她自己的念头,还是因为身后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女孩?

    “这我倒是不曾料到,只觉拨汗杀了许多人,叫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该是心肠硬得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顾念母女之情,倒是出人意料。”

第二千六百零五章 水浑了好摸鱼

    李落淡淡说道,“你要救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不过让这么多草海将士陪你送死,未免有失公允。”

    相柳儿漠然一笑,并未将李落的讥讽言语放在心上。李落莞尔,也不再多劝,和缓说道:“拨汗囚禁我倒也无妨,只怕是留我在这里,月影城会破的更快。”

    相柳儿身后诸将面露不忿,不满地瞪着李落,不过总算一起历经过生死,只是不满,并未有太多杀气。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我远来也是客,拨汗未尽地主之谊便也算了,强留怕是不太好吧,哈哈,拨汗若叫我帮你,也须得给我一个让我麾下将士听命的理由,不过我猜拨汗倘若能说服我,想必说服武尊前辈也不会太难。”

    相柳儿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走吧。”语调波澜不惊,不过李落却从话语中听到了一股散不开的倦意。

    “娘。”小殇在相柳儿身后低低叫了一声,相柳儿置若罔闻,轻轻挥了挥手,“不送了,此行北上不能同行,王爷请自珍重。”

    李落微微一笑,打马而去,临行之前呢喃低语:“长夜安隐,多所饶益。”

    出了城,一行众人快马加鞭返回营地,武尊已在营外相候,许是没料到李落一进一出只用了不到半日光景,已经料到两人交谈的结果,不过还是问了一声:“拨汗有说些什么?”

    李落摇了摇头,歉然说道:“未得只言片语。”

    “有难言之隐?”

    “不好说,兴许有吧。”

    武尊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有劳了。”

    “不敢。”

    “王爷此去北上,出蒙厥境之前理该无事,后边的路还长,你自己当心。”

    这是逐客令,亦是武尊最后的一点善意,凭他的威望,可保大甘诸人在蒙厥平安无事,只是出了蒙厥,说不得还会有别人来找麻烦,到时候便只能靠李落自己,茫茫草海再无人可以依靠,唯一一个,如今还困在月影城。

    “前辈打算怎么办?”

    武尊遥望月影城,吐了一口气,淡淡回道:“如今已经不是我想怎么办了。”

    李落深以为然,要他说,实在想不通相柳儿为何会如此无智,若是她没有孤注一掷突然起兵躲进月影城,武尊和瑶庭诸人就算再如何逼迫,事情总还有回转的余地,眼下一走,丢下武尊留在这里骑虎难下,就算武尊原本没打算图穷匕见,现在也不得不和她彻底撕破脸面,如果就这么铩羽而归,那武尊这些年在草海积累的威望将会瞬间消失殆尽,到时候别说替泊肃叶讨回公道,就连他武尊的名号十有**也保不住。

    她是退了一步,却把所有人都逼上了绝地。

    斛律封寒面含忧色,不知道是愤慨还是失望,连他自己一时也想不明白,看着李落欲言又止,最后也不过化为一声长叹。

    武尊没送他,辞别之后便叫他自去安顿,该启程就启程,想留就留,只要还在措木沽湖湖畔,没人会寻大甘诸将士的麻烦。

    “王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避开左右,斛律封寒压低声音问道。

    李落看着斛律封寒苦笑一声:“拨汗根本不想和我说什么,除非我用强,要么破城逼她说话,要么起兵将武尊前辈所率草海勇士驱散。”

    斛律封寒微微一怔,亦是苦笑无语,他倒是没想太多,只凭眼下李落所率万余将士,这两个哪一个几乎都是痴人说梦。李落没有说破,单凭他麾下铁甲精骑和天火白袍,说不定这两个法子都能做到,但做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做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封寒兄暂且安心,我若不想拨汗活,说不得武尊前辈会想办法不让她死。”

    斛律封寒哑然,倒也有趣,只是想笑却笑不出来。确如他所言,哪怕他没有明言,只要稍稍流露出借刀杀人的意思,武尊自然会心有顾忌,不会轻易和相柳儿斗个鱼死网破,恰巧遂了他的心意。不过当着他的面这般光明磊落到近乎无赖,却也叫他哭笑不得,心生感慨,这个大甘定天王和蒙厥拨汗当真是命里的一对冤家。当初李落在卓城,便是相柳儿和草海替他造势,让大甘朝堂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李落狠下杀手,毕竟没了李落,下一个面对的就是草海铁骑兵临城下。如今又换成了他为相柳儿造势,一心想让她死,自然草海众人就会生出猜疑,莫要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只是这个法子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世,终究还要相柳儿走出城外才能了结此事。

    斛律封寒勉强笑了笑,他倒是没想把李落方才所言告诉师尊,说到底他亦不愿相柳儿死,只怕他和很多此际兵谏的草海将士一个心思,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相柳儿为何定要护住一个吃人的妖魔,还有那个女娃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多半也不止他一个人怀疑。

    斛律封寒回去了,冷冰冷淡问道:“你当真不打算管她?”

    “怎么管?有心无力啊。”李落言不由衷地摊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冷冰讥讽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李落摸了摸鼻尖追了上去,笑道,“冷兄不这么想?”

    “哼。”

    “哈哈,相柳儿虽说是我的生死大敌,不过就这么困死在月影城倒是有点委屈了她。”

    “想救便救,于别人何干。”

    “话是不假,不过想救人的确不容易。”

    “我不信你没瞧出异常来,那个女娃一瞧便是有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相柳儿说不定受制于她,她叫你走,言辞闪烁,定有未尽之言,方才你若有心,凭你我二人足以擒下她们。”

    “擒下相柳儿和小殇也许不难,不过擒下之后呢,月影城破,武尊在外虎视眈眈,就怕到时候你我反而更加掣肘难行,还不如现在这样,两方人马彼此牵制,谁也顾不上我们,水荤了才好摸鱼。”

    “你打算怎么做?”

第二千六百零六章 戒备森严

    “左右无事,多留一晚吧,晚上吃鱼。”

    冷冰嘴角绽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哂笑一声:“你还没吃够?”

    “还好,群豪环噬,这般的惬意可是不多的,晚些时候再找人要点酒来,哈哈。”

    冷冰淡淡一笑,几人旁若无人的从草海营间施施然回了营帐,此夜,大甘诸人多留一晚,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的心思和目光都集中在月影山下。

    是夜,无月。

    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依然挡不住绝顶高手,三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摸到月影城下。

    李落擦了一把额头细汗,方才差一点就被巡夜的草海将士发现,若非李缘夕近乎野兽一般的直觉,只怕早就被人发现了行踪。

    城门紧闭,要想像白日里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是不可能了,攀墙而上,看着不比白昼差多少的城头火光,李落三人早就熄了从城墙翻进月影城的打算,如今只剩下一条路,就是攀上月影山绝峰,绕过城墙,再想方设法进入城中。

    最要命的是时辰不多,一旦天亮,几人的行迹就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命不至于,只是会颜面扫地。颜面扫地也就罢了,倘若所谋之事不成,白跑一趟不算,到时候可就真的只有最坏的打算。

    李落摸了摸绝峰峭壁,抬头看了看几乎倒垂的山崖,咽了一口唾沫,道:“不会摔死吧?”

    李缘夕冷冷说道:“不好说。”说完顿了顿,“不过再不走,天就亮了。”

    “走吧,倘若真摔死在月影山下,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李落笑了笑,抽出擒龙爪,连着相思缠在手臂上,微微运气,轻飘飘跃上崖壁。冷冰抬头看了看,轻咦一声,“他的内功又精进了。”

    李缘夕瞥了冷冰一眼,嘴角微微一翘,似是带些自豪,冷然说道:“那是自然。”说完也跟着李落跃上山崖,倒让冷冰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与自己差不多一般冷漠的木括死卫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没有月光的夜,虽然能更好掩藏行迹,不过攀山的难度激增,稍有不慎就是坠崖粉身碎骨的下场,饶是三人皆为当代绝顶高手,也要如履薄冰,不敢有分毫的大意。

    在崖底的时候没有风,上山之后风便大了,吹在耳边猎猎做声,搅得人心烦意乱。在这般绝境之下,倒是李缘夕更加如鱼得水,整个人犹如一条壁虎,紧紧贴着崖壁,不是攀爬,更像是入水的鱼,轻轻摆尾,一呼一吸就能攀上三尺有余。苦了李落和冷冰,跟在李缘夕身后,连呼吸也收紧了许多,生怕不小心会掉下去。看着身前灵动异常的李缘夕,叫这两位大甘后起妖孽一阵汗颜,若非牧天狼术营的器械了得,只怕早早就得打了退堂鼓。

    李缘夕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身形动作却很舒展,数次亦有停顿,不消说,这是刻意在等二人。李落和冷冰亦是心思聪慧之辈,自然明白李缘夕的意思,这是叫他们学着她的动作攀爬绝壁。手、臂、脚掌、腿、腰腹,发力泄力自有一种难言的规律,无须一一解释,二人照猫画虎,学得三两分模样,当真省了一大半的力气。不约而同的,李落和冷冰都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各自一笑,闭口不言。若是头顶有人在看热闹,理该能瞧见李缘夕脸上浮现出的一丝笑意。

    有李缘夕在前面带路,一开始很慢,而后越来越快,也有失足的时候,不过仗着擒龙爪和相思绳索,倒也有惊无险,一个时辰后三人已经绕过城墙,影谷一览无余。

    李缘夕稍做停顿,左右打量了打量。城中不比城外,靠近城墙的地方都有燃起的火把,将山崖峭壁十余丈照的纤毫毕现,贸然下去,若是哪个将士不小心抬头,定能看见三个不速之客。就算到了城中,也要时时躲开巡城将士,一个大意就是前功尽弃,若是再被人带到相柳儿面前,到时候饶是李落再如何能言善辩,只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要紧的是定会打草惊蛇,再想解局千难万难。

    李落探出头向谷中看了一眼,谷中将士列队巡查,几乎没有一处死角,想要不惊动这些将士着实不容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城里的戒备竟也这般森严。”

    冷冰哼了一声,难得替相柳儿说了句话:“她也不知道你我会趁夜入城。”

    “义姐,走哪里?”

    李缘夕看了看,往前一努嘴,道:“走那边,移过去,从靠山的屋子头顶下去,那里守卫最少,不易被人发觉。”

    “那是当然,恐怕谁也料不到会有人敢从千丈绝峰上爬下来。”

    李缘夕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段路比方才还要凶险,你们千万当心。”说完看了李落一眼,一脸担心,至于冷冰,不过是被她用眼角一扫而过,好叫冷冰哭笑不得。

    三人刚刚准备动身,忽地,冷冰脚下一块石头裂开掉了下去,砸在崖底,声音不大,但是落在三人耳中无异是晴天霹雳。李缘夕疾喝一声:“贴着岩壁,不要动!”

    李落和冷冰连忙屏息静气,静静地伏在山腰。过了一会,李缘夕悄悄望向崖底,微微吐了一口气:“没事了,走吧。”

    冷冰难为情的红了红脸,干咳一声。李缘夕冷冷说道:“不碍事,山上偶有落石很平常,抓紧了,脚下一定要踩实,脚尖发力,切莫用脚掌,双腿交叉可以借力,若是力气不济就停下来歇一会,不可逞强。”

    若是在别的地方冷冰早就不耐烦了,但是眼下李缘夕说什么,他们都得听着,如今小命攥在人家手中,饶是两人再心高气傲,也不得不赞服。

    如此再往前走了五十多丈,终于到了山崖一侧石屋顶部三十余丈高处,李缘夕权衡一番,沉声说道:“从这里下去。”

    “相柳儿住的地方在对面的小月影山下怎么办?”

第二千六百零七章 深夜到访

    李缘夕和冷冰齐齐看着李落,李落讪讪一笑,道:“我只是说万一。”

    李缘夕银牙紧咬,问道:“你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今个进城的时候忘记问了。”

    李缘夕看着冷冰,冷冰别过头望着山崖之外,声音虽冷,只是多少也有些心虚:“我和她不熟,只是见面,没有说话。”

    李缘夕真恨不得抬脚将两人从这里踹下去,冒着这么大的危险,结果连相柳儿是在大月影山下还是小月影山下都不知道,到底先前遍传心思缜密、智计胜妖都是怎么编造出来的。

    “不过,至少也有一半的机会嘛。”

    李缘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骤然间罩上了一层寒霜,若非那一声姐姐,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李缘夕一言不发寻路而下,李落和冷冰急忙跟上。往下的路有擒龙爪虎爪诸物,倒是比上山容易些,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了石屋屋顶。这条路果然最不易被人发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条最安全也是最隐蔽的路,牧天狼中除了李缘夕没有人能做到。

    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这里已是城中腹地,几乎看不到巡查的草海将士,倒不是相柳儿掉以轻心,只是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从崖顶而来。不过能做到这样的也没有几个人,疏于防范也在情理之中。

    李缘夕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三人悄然而下,掩身在一处矮墙背后。接下来,就是该如何找到相柳儿。

    月黑风高杀人夜,当真有个好景致。夜里起了风,刚巧将三人本就几近于无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遮掩的一干二净。李落当先,李缘夕和冷冰紧随其后,从矮墙背后走了出来。就在下一瞬,李落便愣在当场,那只抬起的脚都还来不及落地。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也是一脸错愕,震惊万分地看着他,一时都忘了留意在他身后的冷冰二人。

    分叶刀,据说是草海中仅仅输了武尊苏德一招的绝世刀客,他在月影城不奇怪,相柳儿既然敢同武尊正面相抗,身边一定会有足以抵挡武尊苏德万人敌的高手,分叶刀武功精绝,又和武尊不算对付,自然是最佳的人选。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盘坐在一块石凳上,那把名动草海的刀就在他手边不远处。看他脸上的表情,他也没有料到李落三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怕也是一时失神,被山谷中的寒风乱了视听,没有察觉到夜闯月影城的李落,而李落也不曾察觉到身前有人。

    大意了!

    这一瞬的失神,千般念头在四人脑海之中左右盘旋。冷冰和李缘夕杀气暴涨,这是要在分叶刀回神前将他格杀当场,至于生擒,他和李缘夕想也没想,此人刀法不弱,胜也许有几成把握,但是想在他全无招架之力的前提下将他制住不易,这里毕竟是相柳儿的地盘,一旦惊动巡查的草海将士,今夜所图必会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李落忽然伸手一拦,却没有说话。分叶刀也在李落伸手拦下二人的同时,将手边的长刀运指一弹,非但没有握在手中,反而向外丢了数寸,接着便回头看向街角一侧。

    一队巡夜的草海将士整齐走了过来,见到分叶刀,领头的将士颔首一礼,看样子是打算过来这边巡视。冷冰和李缘夕皆是功聚十成,这一队巡夜的将士有八人,再加一个分叶刀,若是三人齐力出手,倒也有可能在被旁人发现之前将他们悉数毙于此地。

    谁知道就在这时,分叶刀忽然转身,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李落三人面前,没有半点防备之意。莫说是他,就算换成草海武尊,如此空门打开,怕是也接不下李落三人的雷霆一击。

    一个街角,一道矮墙,三支人马便有一瞬凝滞。就在这时,分叶刀开口说道:“这里无事,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那将士微微一愣,不过却也没有多想,此际月影城中,眼前刀客的武功绝对在前三之列,若是他说无事,便是无事,倒不是分叶刀威望有多高,只是草海对强者的尊敬。

    领头的将士微微躬身,便即带着麾下兵卒去了另外一条街道,数息之后,身形就已不见。

    冷冰和李缘夕轻轻吐了一口气,冷冰疑惑不解地看着背对三人的分叶刀,若说他怕死不敢拔刀,似乎不像。此人刀法精绝,声名尚在狂鹰之上,就算不敌,想来也不至于怕死,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挑战草海武尊的大日金轮,可是眼见有人夜闯月影城,竟然做出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的确让人费解。

    忽地,分叶刀呵呵轻笑一声,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听在三人耳中却是格外的不顺耳:“天南的耗子都跑来草海了。”

    冷冰眉梢结了一层冰,冷哼一声,虽然分叶刀没有回头,但三人眼力俱是不弱,他后颈根根倒竖的寒毛瞧的一清二楚,冷冰的杀意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住。李落暗自哂笑,罢了,夜闯月影城本就鲁莽,且叫他占些口舌便宜。

    “听说草海狼多,这次来狼也见到几只,妖魔鬼怪倒是不少。”

    分叶刀没有应声,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来找拨汗?”

    “不错。”

    “呵,白天不是见过了么?”

    “是见了,不过话没说几句就被下了逐客令,未来得及好好叙旧。”

    “王爷倒是有心。”

    “敢问尊驾有何指点?”

    “王爷深夜造访,是想单独见她?”

    “有什么不妥么?”

    “那女娃与拨汗寸步不离,只怕不容易见。”

    李落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倒是的确有些棘手,今夜潜入月影城,本就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相柳儿,问问她为何如此不智,若是她身边一直跟着小殇,只怕很多事都问不清楚。

    “可有办法?”

    分叶刀冷笑一声:“王爷夜闯月影城,意图不明,却问我这个守城之人,用你们天南的话说,岂非是本末倒置。”

第二千六百零八章 调虎离山

    “夜不长了,阁下还要在这里打哑谜?如果当真是守城人,方才便不会支开巡夜的草海将士,料想你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分叶刀长身而起,一旁长刀弃之不顾,淡淡说道:“我带你们过去。”说完之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冷冷说道,“希望天亮之后不是你们被灰头土脸的逐出月影城。”

    冷冰脸色大寒:“听闻分叶刀是武尊之下草海第二高手,若得闲,还请不惜赐教。”

    “会有机会的。”分叶刀头也不回,举步走去。李落回头看着冷冰,轻轻一笑,“城外就有草海第一高手,不如出城之后找他切磋几招。”

    “也好。”冷冰傲然说道,“迟早而已。”

    在前带路的分叶刀禁不住心里涌起一阵怒意,难怪拨汗说起的时候总是一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模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暗花明又一村,入城之前三人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暗助他们,而且还是聊聊几面之缘的分叶刀,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叫李落确信如今的月影城不对劲,相柳儿也不对劲。

    路上问了分叶刀,他不说,只道见了相柳儿自有分晓,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满方才李落和冷冰的讥讽之语。

    今夜的运气着实不错,相柳儿就住下大月影山下一侧,倘若是在小月影山下,就算有分叶刀带路,也有暴露行迹的风险,毕竟李落和冷冰刚走过一遭,月影城中认得他二人的草海将士不在少数。

    相柳儿的住所不在最高处,也不是大月影山下最雄伟的宫殿,而是山脚不高处一间平常普通的石屋,从外面看,很难让人猜到蒙厥拨汗会住在这样一处不起眼的屋子里。有分叶刀带路,省了李落打算擒下草海中人问路的工夫,一路上左转右转,饶是三人超群的记忆,也有些眼花缭乱。李落暗自咋舌,到底还是莽撞了。

    没有离那间石屋太近,分叶刀站住脚步,淡淡说道:“你们不能再往前了,容易被人发现。”

    李落三人沉默不语,分叶刀接道:“我想办法带拨汗出来。”

    “我们怎知道一会你带过来的不是草海将士?”

    分叶刀冷笑一声,做了一个悉听尊便的手势,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冷冰:“拨汗就在那间屋子里,你们如果信不过我,大可自己去。”

    李落轻笑一声,和声说道:“那就有劳了。”

    分叶刀轻哼一声,缓缓走向那间石屋。冷冰看他远去,低声说道:“你相信他?”

    “不信,不过值得一试。”

    “我们在这里等?”

    “那倒不用,万一来的真是草海将士也不无可能。”说完李落微微一顿,转头看着李缘夕,道,“义姐,在这里还能找到一条路吗?”

    李缘夕将斗篷拉了起来,遮住一头醒目显眼的洁白长发,低沉说道:“随我来。”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身影。冷冰忍不住赞了一声,这样的隐身绝技,在牧天狼里恐怕就只有画皮可一较高下,不过画皮长在匿迹潜行,说到杀人的手段,他是拍马也及不上李缘夕。若非李落身边有李缘夕这样精于刺杀的高手,飞鹏堡的天字杀手亦或是罗网中的刺客兴许早就得手了。

    风过无痕,又有一队巡夜的将士从四人分开的地方经过,不过谁也没有察觉异常。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一行几人从不远处的石屋走了出来。分叶刀在前,相柳儿在后,除了二人,身边还跟着几个不知是鹰爪还是鹰眼的高手,除此之外,尚有蒙厥高手格日勒图,肩头扛着一对大锤。另外还有一名中年男子,腰间佩剑,若是李落在此,当也认得出来这位旧识。当年秀同城里,相柳儿突然发难,借墨卿布下杀阵犹节候,险些让李落埋骨漠北。其中围攻李落的众人里就有此人,那柄剑刁钻狠辣,在李落身上留了不少伤口。当时还有蒙厥国师,木萧下的师弟,自从大甘与草海议和,而他的徒弟柘木合图虐杀蒙厥赞瞬格根塔娜之后,相柳儿便借了由头意图铲除这位魔门中人,只怕早就瞧他不顺眼,颇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不过段江也非易于之辈,见势不妙早早遁行,如今下落不明,不过他那个徒弟柘木合图却死在了斛律封寒还是泊肃叶的手上,只记得相柳儿好似哪次见面的时候说过一句,李落没有留神,身边的烦心事都理不完,何来兴致操心蒙厥家事。

    也不知道分叶刀向相柳儿说了什么,被众人围在正中的蒙厥拨汗脸色不甚好看,颇显阴沉。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方才四人分开的地方,分叶刀脸色不变,心里却也焦急,暗自盘算该如何支开跟着他们的草海一众高手。

    就在这时,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皆惊,扭头望去,就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不过却不是相柳儿闺阁所在,而是在那顶上的雄伟宫殿。

    分叶刀暗赞一声,这个大甘王爷急变果然了得,确是个混世魔王的人物。见此分叶刀哪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疾呼一声:“小心!保护拨汗,切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相柳儿亦是呆了呆,皱眉看着头顶偌大动静,莫非真有敌袭,却当那座宫殿是自己身处之地?

    分叶刀低语疾声:“拨汗,会不会有人对可敦不利?”

    相柳儿听罢不知为何呆了呆,忽地变了脸色,神色稍显慌张地看了过去。分叶刀当机立断,喝道:“不论来犯之敌是什么人,他们的目标都是拨汗,可能是陷阱,你们两个保护好拨汗,带拨汗去安全的地方,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拨汗,不可!”格日勒图和中年男子急忙阻拦道。格日勒图瓮声说道,“还是你保护拨汗,万一真是武尊亲来,恐怕也只有你能挡得住他,侯兄,我们保护可敦。”说完之后大步流星的向石屋奔去。

第二千六百零九章 娘在和谁说话

    中年男子抱拳一礼,疾驰跟上。

    分叶刀厉喝一声:“保护拨汗!”说完拉着相柳儿便往一边去,出奇的是相柳儿没有丝毫挣扎,任凭分叶刀将她拽走。

    巨响之后又有两声,而且很明显是向着石屋的方向。一众草海将士如临大敌,紧紧跟在相柳儿与分叶刀身后。沿途又有草海将士围过来护住相柳儿,离石屋约莫百丈之遥,分叶刀站定,回头看着相柳儿说道:“这里应该安全……”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相柳儿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分叶刀不由得心里一紧,便觉她已经知道了所有暗中图谋之事。

    相柳儿的确心生怀疑,分叶刀武功精绝,才智亦是不弱,但说应变,似乎并非他所长。从方才第一声巨响声起,他的诸般安排合乎情理的有些异常,为何能一眼断定有人调虎离山,又借小殇安危支开格日勒图和侯良,且不叫人生疑,好像他就在等这一声巨响一样。还有他方才将自己带出石屋的借口是军心不稳,有营中将士不满她护着一个吃人的妖魔,想打开城门,放武尊进来。将士哗变,主帅责无旁贷,一定要去稳定军心,而且此事又与小殇有关,当然小殇就不好跟在自己身边,如此一来,便能将自己和小殇分开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分叶刀一滞,已然明白相柳儿起了疑心,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她看出破绽。左右都是草海将士,不好明言,更可气的是方才巨响分明是李落弄鬼,可是眼下却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就在这时,一个细若游丝的传音声在相柳儿耳旁响起:“拨汗,好久不见。”

    相柳儿一震,盯着分叶刀看了半晌,淡淡说道:“你很好。”

    分叶刀头皮一麻,这可真是何苦来哉,怕是今夜过后要被拨汗记恨上了。声音虽小,但是极为清晰,相柳儿不用猜就知道他此刻便混在身边这些将士里,趁乱靠近自己。相柳儿一言不发,有几息沉吟,随即往左移了几步,身前为明,身后光线被近侧石墙所挡,为暗,而相柳儿便在这明暗之间。

    她身处之地也算合理,既能观望城中动向,万一有变,也能借石墙隐身,不惧暗器。几道人影跃上墙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四周动静,其中一个就是冷冰。分叶刀见状护在相柳儿右侧,在她身后的暗处就多了一个草海将士,李落。

    三声巨响之后,零零星星又有几声,不过却没有再朝向那间石屋,凌乱没有规律。火很快被草海将士扑灭,实则也没什么明火,更没有伤人性命,倒似有几分分叶刀的猜测,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只是好像也没人要来暗杀相柳儿或是小殇。

    影谷有左右大小月影山为屏障,背风,要比措木沽湖畔更暖和些,如果是白天,抬头就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绝峰,从谷中看的确有些压抑,但是到了晚里,里外都是黑夜,便不觉得压抑,反而微风拂面,有几丝温润之感。

    相柳儿在那石墙边站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从石屋那侧小殇飞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叫着娘。身后李落微微皱眉,不觉母女情深有什么错,只是这个女孩声音里蕴含的那般热切之情不像是一个女儿对着母亲,而似乎是自己最舍不得的一个玩具,一个疼爱至极的猫狗,心绪不佳的时候可以将它们捏死出气却不会觉得难受,毕竟这就是它们的宿命,一个时刻都得在她身边,不能走远,不能走开,不能离开视线的提线木偶。一旦不见,她就会很想她,很想很想,想到忍不住要从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将她吃进肚子里,让她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许是先入为主,李落从那声热切到了极致的呼唤声里听到了无止境的恶,只有热切,却没有担忧的呼声。

    “拨汗保重,我该走了。”

    相柳儿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微微有些晃动,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殇,抑住杂乱的情绪,很低,也很快地说道:“其实,我不如你。”

    “呵呵,拨汗何必自谦呢,你可是我最想杀而杀不得的人。”

    “不是自谦,你能走到今天,全凭你一人之力,而我能有今时今日的名望地位,却不全是我自己的本事,如果没有那些外力相助,恐怕在大甘北府输的人会是我。”

    “嘿,若非如此,草海将士说不得早就越过昆江,战马踏进大甘中府地界,哪里还会有后来的议和。利弊兼有,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劝劝拨汗。”

    “你说吧。”

    “外力相助,不管是归藏,还是天火渊雪,但是拨汗且莫忘了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你说不如我,我不敢苟同,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颇为自得,便是从前些日子开始我会相信我身边的人,大家志同道合,痛痛快快去做一件事,输了,只怪自己本事不够,会不会赢,倒也不愿想太多,只求一个痛快,拨汗不如试试,你身边也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哈哈。”

    最后一声笑已经微不可闻。相柳儿怔怔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小殇,随即小殇飞扑进她怀里,将头埋在玲珑椒山之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很舒服的模样,相柳儿脸色一红,只是背后的寒毛却已根根竖了起来。

    “娘啊,你在和谁说话?”

    “说话?没有,娘在等你。”

    “是吗?”小殇将头从相柳儿怀里拿了出来,仰着脸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相柳儿,然后向她身后看了看,那里空无一人,最近的草海将士也在六尺开外。小殇便将目光转向墙头,几名草海悍卒锐利地盯着四下动静,却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只是谁也没留意到方才立在墙头上的将士少了一个。

    “殇儿觉得娘在和谁说话?”相柳儿反问道。

第二千六百一十章 一夜未睡

    “嘻嘻,我以为是白天来的那个南人王爷呢,他喜欢娘哦,还是娘喜欢他呢?”

    相柳儿俏脸微红,淡淡说道:“他已经有家室了。”

    “他有妻子,娘有我,也差不多嘛。娘脸红了,肯定是喜欢他!”小殇天真烂漫地拍手笑道。

    “娘和他是不可能的,娘是蒙厥拨汗,他是大甘王爷,仇深似海,如果有一天天南和草海能和平相处,娘和他必然是要被献祭的投名状,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相柳儿有些羞臊,不想竟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贪念说了出来,好在身旁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小殇。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呢。”

    “咦,什么办法?”

    “小殇把他吃进肚子里,嘻嘻,这样一来他就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啦,晚上娘抱着小殇睡,就像是抱着他睡呢。”小殇一脸无邪地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着叫相柳儿毛骨悚然的话。相柳儿看着小殇,遍体生寒,勉强扯动嘴角,“他很厉害……”

    “对呀,他不厉害的话娘怎么会喜欢上他呢,哎呀,可能吃不到了,不如娘把他抓来让我吃好不好?”小殇摇着相柳儿的手臂,不住撒娇,只是相柳儿却犹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半晌没有回话。

    “娘不喜欢殇儿了。”小殇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转过身子。相柳儿呆滞片刻,僵硬地伸手轻轻搁在小殇肩头,还不等她说话,小殇便一个转身又扑进她怀里,嘻嘻笑道,“娘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小殇呢,小殇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小殇和娘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话音一落,相柳儿便即打了个寒颤。小殇抬眼疑惑地看着相柳儿,问道:“娘怎么了?”

    “没事,有些冷。”相柳儿将小殇轻轻推开,和声说道,“你先回去,娘去营里看看。”

    小殇嘟着嘴一脸不满,瞪着不远处的分叶刀,好似是怪他把相柳儿从自己身边抢走,而后带着稚气未脱,又好像威胁的言语:“娘快去快回,小殇只等娘半个时辰,要是娘还没回来,嘻嘻,小殇会生气的。”

    “好。”相柳儿摸了摸小殇发丝,柔声说道,“娘去去就回。”说完命中年男子和格日勒图护送小殇回去,自己随分叶刀往营中而去。营中并无哗变,相柳儿在听到分叶刀说话时已有怀疑,此番她突然和武尊翻脸,率众躲进月影山,麾下将士都是她的死士心腹将士,是可以把命捧在手上送给她的草海英杰,这些将士会哗变,她早有怀疑,只是没有料到分叶刀竟然会和李落有联系,故意支开小殇与她单独见面。

    其实也不算单独见面,不过话问了,也说了,剩下的就看月影山外的他如何斡旋。

    相柳儿去营中走了一遭,一路上和分叶刀没有只言片语,倒不是分叶刀暗自嘀咕的这位蒙厥拨汗是不是打算弄死自己,而是她在想一件事,如果小殇要对李落不利,她到底会怎么做。

    李落果然没有走成,第二天一早,他又去找了武尊。

    一夜不曾合眼,进出月影城可不是什么轻松写意的事,一个不小心,筋断骨折事小,埋骨他乡也不无可能。

    武尊有事稍后才到,斛律封寒作陪,李落喝了几口喝茶,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斛律封寒好奇地看了李落一眼,问道:“王爷昨夜没睡好?”

    李落笑了笑:“不是没睡好,是一夜未睡。”

    “一夜未睡……”斛律封寒一怔,看着李落若有所指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动,说好的北上,此刻又不走了,反而来拜会师尊,莫非是……斛律封寒看了一眼帐外月影城的方向,轻轻挑了挑眉梢,“王爷可是为了拨汗而来?”

    “呵,除了她还能有谁。”李落没有避讳,直言应道,“如果武尊前辈一定要杀她,封寒兄该当如何?”

    斛律封寒深吸了一口气,面显痛苦之色,垂首不语。只怕这个场景在他脑海中已经浮现过很多次了,也许每一次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李落展颜一笑,没有取笑,只是和声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峰回路转也说不定,等等看吧,相柳儿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你该对她有信心。”

    “她害死我师兄,我为什么还要相信她?”

    “冤有头债有主,万一她只是受人胁迫呢。”

    “什么!”斛律封寒一震,睁大眼睛看着李落,吐气呼道,“你说拨汗是受人威胁?谁!”

    “我怎知道,只是猜测罢了。她在草海这种崇尚武力的地方,以女子之身统领群豪,本身就很了不起,合纵连横,哪个不是她信手拈来,既然如此,又怎会轻易和你师父反目成仇呐,事出异常必有妖,说不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暗中操纵。”

    “王爷的意思是……”

    “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是瞎猜而已,料想武尊前辈也有同样的疑问,要不然这月影城下早就血流成河了。”

    说话间,帐帘一动,武尊走了进来,除了他,身边还有几人,李落抬眼一扫,皆是旧识。蒙厥王叔旗尔丹,瑶庭左贤王安谷河,大将令狐丹,胡丹司的左谷蠡王布尔青禾,还有落云那个神秘至极的大祭司,看到最后一个,李落微微双目一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蒙厥王,相柳儿的亲兄,如果相柳儿没有骗他,那么他也该是小殇的生父。

    乱七八糟的一团,非但乱,而且恶心。

    武尊脸色不甚好,也是,相柳儿如此强硬的摆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盘踞月影城不出,让他这个草海武尊丢尽了颜面,非但是草海,这脸都丢到了天南大甘。好巧不巧的李落本是要走,如今又不走了,虽不到火上浇油的地步,但若叫武尊有好脸色怕是也不容易。

    “王爷不是要走么,怎么又不走了?”武尊没有客套,进帐之后便即直言问道。

第二千六百一十一章 不像人生的

    还好,除了语气略显生硬之外,倒是没有太多不满。

    李落起身一礼,礼数不曾怠慢,和声说道:“叨扰前辈了。”

    “你是为拨汗的事而来?”瑶庭左贤王安谷河率先发难,语气不善。李落温颜一笑,面无异色,毕竟除了武尊之外,瑶庭亦是当事之人,那个天真可爱的娃儿他印象很深,着实可惜,瑶庭含忿而来亦是情理之中。

    “不错……”

    “这是我们草海的事,何时须得你一个南人王爷插手!”安谷河闷哼一声,面带杀气。

    李落暗叹一声,这和他料想的不太一样,原本是想单独与武尊会面,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几乎是草海半数权重之人,而武尊似乎也没有打算与他私下说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听闻王爷舌灿莲花,能言善辩,若是能将死人说活,说不定能解了眼前困局。”胡丹司的左谷蠡王布尔青禾嘲讽说道。这人身形魁梧,生的虎背熊腰,满脸虬须,声如其人,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嘲讽不说,让此间营帐里的瑶庭来人和斛律封寒也都脸色不愉。

    李落哑然一笑,也不生恼,摸了摸鼻尖道:“我不过区区凡人,何来这么大的能耐,只是不想草海多添冤魂罢了,就算你们争的鱼死网破,好像和我也没多大干系,听与不听也不是我做得了主,大王何必这么没有耐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在草海,除了蒙厥拨汗,谁个对你客气!我看你是怕蒙厥拨汗死了没人护着你吧。”

    “哈哈,倒也是,虽说我亦恨不得她早些死,不过她若死了,我在草海举步维艰,所图之事必生波澜,现在我的确不想让她死。”

    布尔青禾耻笑一声,没有做声,一脸嘲弄地看着他,且听他能说出什么妖言惑众的话来。

    “草海内乱,让武尊和蒙厥拨汗反目成仇,此间我算一个,除了我之外,却不知道草海还有没有人愿意看到如今的局面。”

    安谷河冷笑一声:“王爷倒是不客气的很。”

    令狐丹冷静说道:“王爷为何会这么说,难道就不能是拨汗纵女行凶,祸害人命。”

    “当然有这个可能,只是,”李落扫了一眼自从进了营帐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蒙厥王,微微一笑,“王上不该担心月影城里的人么?”

    见众人回头看他,蒙厥王漠然一笑,似是极为疲倦,有气无力地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是谁也不例外,哎,她这么做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嘿,我还以为王上比拨汗很在意小殇呢。”

    “我当然在意。”蒙厥王眼皮都不曾抬上一抬,平静说道,“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我亲侄女,都是我的至亲骨肉,月影城里多半都是我蒙厥的骁勇将士,哪一个不是我的子民,我怎会不在意。”

    “王上大义灭亲着实令人佩服。”

    “你这南人王爷忒地话多,阴阳怪气,非得要蒙厥全族护着那个妖孽和整个草海为敌吗?我看你是不安好心!”布尔青禾暴喝一声,一脸杀气地看着李落。

    “大王稍安勿躁,我本来就不曾有什么好心,诸位也别当我有什么好意,只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哪来的蹊跷?”

    “我倒是听说这个叫小殇的女娃年少时都不曾在拨汗身边长大,后来还是我受拨汗所托,从杭锦别宫里抢出来的,这件事令狐将军和封寒兄应该清楚。”

    斛律封寒和令狐丹相视一眼,没有做声,便是默认了。

    “那个时候我还当是相柳儿心有图谋,抢了王上的女儿,用来牵制王上呢。”

    “呵呵,抢?她要是想殇儿,告诉我一声就好,何必假借外人。”

    “其实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拨汗有个女儿,想来令狐将军和封寒兄也都不知情吧,你说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家,亲娘是蒙厥拨汗,她的父亲会是谁?”

    布尔青禾冷笑一声,李落摇摇头,笑道:“大王,别说那些草海风传的闲话,我认得拨汗的时候还是当年她和骨雅诸人南下之时,算算日子,就算那个时候我和她有些私情,也生不出这么大的一个女儿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谷河冷冷喝道。

    “只是好奇而已,其实诸位所言,那女娃吃人我一点也不吃惊,更不怀疑,每每相见,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生出来的。”

    帐中诸人齐齐冷哼一声,就算相柳儿诸般不是,那也是蒙厥拨汗,曾在草海声威无二,岂能容一个天南黄口小儿在这里说三道四。

    “哈哈,扯远了,当日杭锦一别,我便也猜测过,说不得是王上担心拨汗威胁自己的王位,将小殇留在身边,让相柳儿心有顾忌,后来想想又不像,我带走小殇的那天夜里,王上似乎并无半点阻拦之心,好像很乐意我带走她。”

    “我早说了,如果她想小殇,告诉我一声就好。”

    “那在杭锦别宫的时候,她吃人吗?”

    蒙厥王眼中泛起一丝冷电厉芒,复又隐去,淡淡说道:“不曾听说。”

    “果然,我还当是王上故意将小殇养成一个吃人的怪物,再放回到相柳儿身边,说不得有朝一日她连相柳儿都会吃掉,这样一来,王上的王位就高枕无忧了。”

    “信口雌黄!”蒙厥王怒喝一声,“草海与大甘议和,这不过是相柳儿的一厢情愿,我草海并非背信弃义之辈,勉强看在往日情面上礼敬王爷三分,你若再这样胡言乱语,说不得我蒙厥铁骑要再领教领教你大甘牧天狼的锋芒。”

    “王上不必动怒,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只是想不明白相柳儿不吃人,怎地生出个女儿就是个吃人的妖怪,不知道她亲爹是谁,莫非……”

    “莫非什么?”武尊开口了,森寒问道。

第二千六百一十二章 邀战

    “莫非是个见不得人的妖怪。”

    一顿看似天马行空的胡言乱语,倒叫帐中诸人心思转了几转,暗自嘀咕起来,犹是跟随相柳儿日久的令狐丹和斛律封寒,相柳儿只说小殇是她的女儿,但从未说起她的父亲是谁。要叫他们猜,想来定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才能配得上叫相柳儿为他生子。不过让李落这么一说,似乎这个神秘至极的人的确很蹊跷。

    李落自然知道小殇的生父是谁,不过他并未挑明,一来答应过相柳儿不对第三人说起,言而有信,二来现在说了,怕是也没几人会信。

    “说来说去,将此间困局归罪在一个莫须有的人身上,就能给武尊和瑶庭一个交代吗?”安谷河凝声喝道。

    “莫须有?”李落轻轻一笑,却未再多言,话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没有用处,“听闻草海自来以武为尊。”

    “是又如何?”

    “正好,我想领教武尊大日金轮的绝学,还请前辈不惜赐教。”

    此言一出,营帐之中众人皆惊,不知道是钦佩还是嘲讽他的无知,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挑战草海武尊。要知道武尊苏德自从成名之后,大小百战而无一败,武尊的名声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积累起来的。虽然李落的名头在草海着实恶名远播,但多半是在他奇诡莫测的领军交战上,单打独斗任是谁也不会认为他能胜过武尊。

    武尊亦是一怔,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草海以武为尊,我一个外人,想来说话没什么分量,只好出此下策,若我胜了前辈,说不定才有说话的资格。”

    布尔青禾气极反笑:“我看你是失心疯,不想出这间帐篷了。”

    李落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子,看着布尔青禾淡淡说道:“你是怕武尊会输?”

    “放屁!”布尔青禾涨红了脸,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看了面无表情的武尊一眼,没有再说话。

    “你如果输了……”

    “输了我任凭前辈发落,将命留在这里也无不可。”

    武尊嘴角渗出一丝森寒的笑意:“看来王爷很有自信能赢。”

    “我若赢了,依草海的规矩,前辈怕是没什么颜面再替自己的徒弟讨公道了,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王爷……”斛律封寒脸色一变,疾喝一声。武尊面显怒容,冷叱道,“封寒,退下!”

    斛律封寒神色复杂地看了李落一眼,他是不想看着相柳儿困死在月影城,但是李落此举无异会将相柳儿逼至绝境,在草海,旁人不知,他却知道的很清楚,没有人能胜的过师尊,就连当年分叶刀与师尊一战,侥幸未死,实则是武尊故意留情,若非如此,分叶刀早就化成了一堆枯骨。

    在草海,论领军作战,武尊确不如相柳儿,但要说武学造诣,斛律封寒绝不相信有人能胜的过自己的师尊,因为他知道,如果武尊全力出手,自己决计在师尊手下走不出二十招,就算李落刀法再高,能胜过自己,但是要说能胜过师尊,那是天大的笑话。

    此间只有一个人不觉得这是个笑话,李落看着武尊,神色如常,目光一如往昔的清澈,似乎能倒影出措木沽湖的水:“如果我能胜过前辈一招半式,还请前辈今日退兵,不过杀害令徒的人,我定会给前辈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真凶。”

    “果然是妖言惑众,那妖孽分明吃人,除了她,哪里还有什么真凶!”

    “谁说真凶只有一个。”李落不慌不忙地说道。

    “什么!?”帐中诸人也算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枭雄,闻言也不禁议论起来,除了小殇和护着她的相柳儿,莫非还有其他人?但是这个怀疑却也合情合理,毕竟小殇只是个没长大的姑娘,卓娜先不说,泊肃叶可是武尊授下一众弟子之中武学造诣最高的一个,也是最接近传承武尊衣钵的弟子,如果没有人相助,只是小殇一人,便是暗算也不容易。

    “你这话……是不是拨汗向你说什么了?”安谷河凝声问道。

    李落避而不答,看着蒙厥王笑道:“王上与她二人最亲近了,王上觉得会不会另有其人?”

    蒙厥王漠然看着李落,闭口不言。武尊一挑眉梢,淡淡说道:“王爷的自信让人佩服,不过你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未必要和你一战。”

    “哈哈,前辈此言甚是,若是前辈不应晚辈邀战,晚辈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就此别过。至于拨汗,那是你们草海的家事,再与我没有半点相干。”李落漫不经心地说道,甚或是带上一丝轻视和嘲讽,丝毫没有将此间诸人杀人般的眼神放在心上。

    “好胆!”布尔青禾大喝一声,不知道该赞他胆气过人,还是耻笑他的无知,也许是大甘积弱,让他想不到草海武尊这座山有多高。

    再高的山,可能高得过天火秘境那座云顶天宫么。

    “武尊,无知小儿而已,切莫动气,免得日后叫人说我们草海以大欺小。”蒙厥王缓缓开口道。

    “王上看来也担心堂堂草海武尊会输给我。”

    “我这是在救你一条小命。”蒙厥王淡漠应道。

    “救我?我还以为王上恨不得我早些死呐。”

    呵呵……蒙厥王冷笑一声,不再多言。武尊苏德盯着李落看了半晌,冷然说道:“我苏德自从艺成之后大小数百战而无一败,才成就今时今日武尊的名号,到了现在,草海几乎找不到敢挑战我的人,王爷自天南而来,出言邀战,我若不应,岂非叫天南小瞧了草海豪杰,你既然要战,那就战吧,不过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生死便交给长生天。”

    “痛快!多谢武尊!”李落朗笑一声,“晚辈若是赢了呢?”

    武尊罕见露出怒意,掷地有声:“草海以武为尊,你如果赢得了我,拿走我这条命也无不妥。

第二千六百一十三章 幻术

    我死了,想来草海没有人会替我徒弟与拨汗拼个你死我活。”

    “不管胜负如何,总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我生平很少许诺,既然答应武尊,贵徒卓叶的事我便一肩承担,倘若不死,定不食言。”

    武尊冷漠一笑,半点没有将李落的邀战放在心上。帐中几人皆是无语,除了耻笑,倒也对李落这般勇气生出几丝敬佩来,只是看他的眼神却好似是在看一个死人。

    “几时?”

    “等你调息好,我随时奉陪。”

    “哈哈,不愧是草海武尊,果然大度。”

    “嘿,你不会修养个三年五载再来挑战武尊吧。”布尔青禾嘲弄道。

    “那倒不用,就明日清晨吧,刚好我昨夜一夜未睡,这会的确有些困了。”说话间李落打了声哈欠,起身一礼,和颜说道,“也请前辈养精蓄锐,莫要失手输给小子一招半式。”

    “放……”布尔青禾刚要骂脏话,李落目光一转,掠过他的身上,忽地,一股透心寒意直灌而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李落将目光落在安谷河与令狐丹身上,躬身一礼,“多谢。”

    安谷河脸色不变,淡淡说道:“你先过了明日一关再说吧。”

    李落点了点头,又似想了想,沉声说道:“我与卓娜有数面之缘,不管与武尊前辈一战结局如何,我亦会给卓娜一个交代。”

    “哼,这里是草海,不是大甘。”言外之意,便是说他少来空口白话。

    李落笑了笑,向座中诸人抱拳一礼,出了营帐。斛律封寒看了师尊一眼,跟了出去。

    等李落离开之后,布尔青禾忍不住说道:“武尊,你干嘛要应下那小子邀战?”

    “战与不战,结果都是一样,明日之后,拨汗想必会知道该怎么做,如果能不攻城自然最好,杀来杀去,死的不都是草海儿郎,这个大甘王爷有一句话没有错,他必是愿意看着草海内乱的人。”

    营帐之外,斛律封寒看着风轻云淡的李落,心里五味杂陈,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王爷,你这次冒失了。”

    “怎么,封寒兄也觉得我会死在你师尊手上?”

    “师尊说了不会手下留情,明日一战必会全力出手。”斛律封寒苦笑一声,张了张嘴,涩声说道,“王爷叫我一声封寒兄,我只是不想王爷……哎,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李落笑了笑,没有应声。忽地,斛律封寒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数变,似有一番天人交战,压低声音道:“王爷,我师尊的大日金轮……”

    “封寒兄。”李落打断斛律封寒说话,笑道,“明日一战,不论输赢如何,对我,对令师而言,如果抛开背后的月影城不说,都将是一场公平的挑战,也是两个武者彼此之间的尊重。”

    “王爷,我……哎!”斛律封寒苦笑摇头,终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还是要多谢封寒兄了。”李落遥望一眼月影城,淡淡说道,“那个女人有你在身边是她的运气,不过她做事当真不怎么地道,等此间事了,封寒兄,有没有打算去别处走走?”

    斛律封寒哑然失笑,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除了他,只怕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敢撩拨蒙厥拨汗麾下高手,而且斛律封寒知道,这和相柳儿在亦或是不在场中并无关系,就算在,眼前这个天南的王爷多半也不会避讳。

    回到大甘营中,气氛不怎么妙,他要挑战草海武尊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措木沽湖两岸,激起一阵惊叹之余,剩下就是如潮水般的嘲讽和惋惜,就连狂鹰也跑上门来,言下之意也是说他邀战武尊实属不智,说到底,就是没人信他能胜过草海武尊。

    “王爷,武尊苏德此人我在大甘时就有耳闻,武功冠绝整个草海,无一敌手,虽然我们唐家没有人和他交过手,但是却也有不可力敌的评语,还请王爷别见怪,单打独斗并非上策。”唐梦觉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落笑道:“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难了,不如想想该怎么胜吧,就算不胜,至少也得保住这条小命才好。”

    “你怎么还这么漫不经心?”能当众责备李落的人不多,极少,谷梁泪恰是其中之一,拧着眉头轻声责备,说他漫不经心都是轻的,这分明就是找死。

    李落讪讪一笑,歉然看着谷梁泪,小心说道:“自打我一回来你们就群起而攻之,我这不是请诸位想想办法嘛。”

    谷梁泪哼了一声,扭头不想理他。

    “这,”流云栈左右瞧了瞧,“大先生当年倒是和草海武尊切磋过几招。”

    “咦!”众人皆都回望,流云栈俏脸一红,见李落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稍显羞赧,垂首说道,“我也是听大先生闲聊时说起过一次,当年他云游各处,去过一趟草海,慕名找过草海武尊一趟,算是以武会友,切磋过几招,不过并非生死相争,两人皆有留手。大先生对草海武尊的武学造诣赞不绝口,要知道当年大先生成名已久,而武尊苏德不过而立之龄,竟也能和大先生平分秋色,这些年过去,想来武功怕是更为精深啦。”

    “那雍大先生可有评价?”

    “说得不多,我记得大先生说过一句,武尊苏德的大日金轮其实可以算作一门幻术绝学。”

    “幻术?”

    “嗯,大先生也没多说,我也没有多问。”流云栈歉然看着李落。李落洒然笑道,“无妨,你也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会邀战草海武尊,已经很好了,雍大先生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是幻术,想必会将虚实运用到极致吧。”

    “呵,王爷倒是对这位蒙厥拨汗用心良苦。”虞红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落一阵头疼,一路北上,她便没有过好脸色,只能当作没听到,转头看着冷冰问道,“冷兄,你有什么高见?”

    “不如明日一战让我来,如何?”冷冰冷冷说道。

第二千六百一十四章 梦

    李落摸了摸鼻尖,苦笑一声,“算了,我还是早些休息吧。”

    众人议论了一会,便各自散了,虽说除了流云栈提及雍大先生评语武尊大日金轮近于幻术之外,再不曾有什么有用的法子,不过待诸人离开之后,李落却也心如止水,自然明白方才众人亦是有心宽慰,莫叫他未战先怯,没人劝他放弃这一战。李落看了一眼身旁苗刀,微微一笑,草海武尊大日金轮乃是旷世绝学,就是不知道比起天火留下的苗刀锋芒,谁更胜一筹。

    一夜无话。

    晌午时分,李落来得早,大甘诸人也都跟了过来,除了此行众人之外,天火白袍也在,一行七骑,在人群中极为乍眼,好叫草海群豪一阵嘀咕。

    草海联军营前已是人声鼎沸,武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了,这一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非但是月影城下,就连月影城城墙上也挤满了相柳儿麾下的草海将士,欲睹这旷世绝伦的一战。

    城头上,相柳儿俏然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营前的人来人往,嘴唇紧闭,神色清冷,只是眉梢却有轻微的颤抖,衬的脸上那道血痕愈发刺眼。

    “嘻嘻,娘亲你看,那个王爷对你真好呢,竟然不惜挑战苏德。”

    相柳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小殇眼珠一转,问道:“娘,你说他会赢吗?”

    相柳儿嘴角一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

    “那苏德输过吗?”

    相柳儿沉默半晌,缓缓说道:“自从他成就武尊名号以来,从未一败。”

    “哦,这样啊,看来那个王爷失策了,竟然会用这个蠢的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德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他要是死了怎么办,真可惜。”小殇舔了舔嘴唇,说着可惜,脸上却没有丝毫可惜的意味,反而是戏谑和残忍。

    相柳儿觉得一股说不上来的疲倦和难受,在看到李落的身影出现在营前时,忽地一阵头晕目眩,若非扶着女墙,怕是会一头栽下月影城。

    李落啊李落,你小看了草海武尊。相柳儿闭上眼睛,有些不忍再看,没想到终究是自己害了他。

    梦,有梦想、希望、美好、幸福的意思。

    梦有九种,分别是气盛之梦、气虚之梦、邪寓之梦、体滞之梦、情溢之梦、直叶之梦、比象之梦、反极之梦、厉妖之梦。古人相信,做梦总是要有原因的,“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梦境中所形成的事件及场景多来自于已有的认识以及记忆,这其中记忆所包含的内容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感觉等,诸般显化在梦里,当然,也会有梦境错乱的时候。

    “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梦是欲的满足,在清醒的时候可以压抑,使那些违背习俗的**不能为所欲为,但当入眠之后,有些**就会避开潜意识,偷偷地浮出来,在梦境中以各种各样的形象表现自己。这些**并非都是不好,而梦境的表象也未必就是恶的一面,更多时候反而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模样,所以世上就多了一门解梦的营生。李落自来觉得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还不如卓城城南城隍庙一带那些挑着杆子,上书神机妙算或是天机不可泄露的算命先生。不过李落甚少算命,自然不知道解梦也是这些算命先生的拿手绝活。

    有人说,梦是大千世界的谬误,不该存在于三千世界里。

    有人说,梦是一封没有注释的远古来信。

    有人说,梦是一个人另外的一生。

    但不管怎么去评论,事实是人每天都会做梦。所不同的是,知梦者,观照心灵,终身受用;不知梦者,照样生活,一无所害。梦就是这样,既慷慨大度,又吝啬小气。

    李落喜欢做梦,尤其是喜欢做在梦里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梦,清醒的梦,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他都很喜欢。在梦里,他会成为另外一个人,甚至还可以预知事情的走向,可以选择视角,身临其境或是冷眼旁观,做一些记得或是一觉醒来统统不记得的梦,只有醒来时会残留高兴、悲伤、遗憾诸般情绪,至于是为什么,未必都能记得,但是那些似是而非的情绪却能叫人回味无穷。

    在梦里,他可以不是大甘的定天王,也可以不是李家玄楼,当然也可以是,随心而已。

    喜欢做梦是少年时候的他,等到了如今,不是他不喜欢做梦,只是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有时候梦只做了一半就不得不醒来,要么整夜无法入眠,更遑论入梦。

    李落没想到自己会做梦,而且还是白日做梦,分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依旧从梦里醒不来的梦,武尊苏德大日金轮绝学布下的梦。

    他还记得武尊苏德从营帐中现身,一言不发走到场中,也还记得草海诸人的冷嘲热讽,谷梁泪的叮嘱,流云栈的担忧,和虞红颜看着冷漠,实则暗藏的一丝焦虑。武尊没有废话,只问了他有没有准备好,待他答了一声好之后,后面的记忆便开始有些模糊起来。与武尊过了几招?一招?两招?三招?还是十几招?他不记得。武尊的大日金轮到底是何等绝技,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出刀?李落低头看了看双手,左手里没有刀,再看右手,同样没有刀……那柄苗刀去了哪里!?李落有些错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做那些清明梦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思绪却信马由缰,由不得自己做主,只是心里分明有一个声音在警告鞭笞自己,因为什么却不得而知。

    那个梦,不知从何时开始,世间万物皆如白雪,置身云端,有风、有雨、有星辰亦有大海。携伴执手,举头向天,湛蓝深邃,不知万里之遥。下视脚底,仙气环绕,犹如天界。云雾散去了些,竟能看到脚下整个城市,晶莹剔透,是一座冰雕冰城。

第二千六百一十五章 对战

    琮馥曾经和他说过,在东海有个传说,有船只被风暴迷失了方向,在很远的地方遇到一座冰城,整座城都是冰,冰筑的墙,冰砌的屋舍,就连那里的人也似冰和雪一样白。琮馥说的时候李落没吭声,冰城么难得一见,不过倘若这城都是冰筑成,晶莹剔透如斯,要是解手入厕想必有失体统吧,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眼前俯首看的这座城,也许就是当年琮馥口中所述的那座冰城。城郭之内车马川流不息,除了活物,就连车子竟也是和冰雕的一样,极为精致。而后细细一看,那些所谓街道其实并没有路,全是在缓缓流淌的清水当中,无论人还是车。

    身子忽然沉了一下坠入这座冰城之中,置身于此,环顾四周,有不少人怡然自得地散步。见了他们,便也开始和伴侣走动,脚下踩得竟也是那些清澈透明的水流,汋汋而过,每一个脚印都能泛起一阵涟漪。走到一处长椅石凳边坐下,看着脚下梦幻般的城,伸手触碰脚间河水,却有棉花般的柔软,不冷,就像炎炎夏日把手伸到山间小溪流中,甚是爽快。

    一如既往牵着她的手,与她乐呵呵地谈笑着。世间美景,世间美事,除此无谁。

    四季春秋,沧山泱水,都不如她展眉一笑。

    可惜就是花草绿树少了些,记得比起小猫小狗,她好像更喜欢幽静,草木竹石,清泉流水,万般皆静。

    所以当有些吵的时候,李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她,生怕她不痛快了。只是那一看,不知怎么就乱了眉眼,她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李落试着看清她,让她离自己近些,不过却有一种生硬且和他格格不入的力量在排斥着身边的一切,欲图将这座城打乱,打散,一点都不剩下。

    虽然知道这是梦,但是李落仍然很不高兴,明明可以置身其中,让自己靠近她,但是那股力道却分外执拗、冷漠、无情无义,渐渐将她拉得离他越来越远,样子也越来越模糊。李落有些气恼,不过倒没有歇斯底里,这种事他在梦里见过许多次,比如梦中的婚礼,红色盖头下那个欲语还羞的人,嘴唇和海棠一样红,脸颊如海棠花一般粉。酒喝了,天地也拜过,心满意足的时候,但是怎么走也走不到那间贴着大红喜字的屋子前。短短几步,那条路却长的离谱,看着近,竟然隔了千山万水。

    她没了,城没了,只是心里那股怨气越来越重,重的让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是人是鬼,是生是死。猛然间,天和地仿佛一座囚笼,紧紧压在他身上,想将他压倒,压垮,压死,碾成一堆灰土。这股怨气,愤、不甘、透不过来的窒息,最重的还是不甘心,非心所愿,偏爱月色动人,怎奈夜色弄人。不甘的情绪如火一般烧着心,黑炎业火,仿佛要将这囚笼连同囚笼里的自己一并都烧成灰烬。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字刻在石头上。

    烈火焚天,刀出,囚笼破了。

    天还是天,地也还是地,多了青草白花,不过眼前没有白璧无瑕的城,只有两座入云的高山,和站在对面的武尊。

    李落半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不记得过去多久,也不记得和武尊交手几招,只知道整个后背已被汗水浸透。苗刀倒竖刺入地面,撑着他轻轻发抖的身子,还有握着刀柄还在发抖的手。

    大日金轮的确是一门幻术,李落本以为会是诸如虚实阴阳之类的境界,修炼至极致,有倒转乾坤吐纳方寸的本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武尊的大日金轮竟然是一场梦!

    梦,有好有坏,遂武尊的心意来编织,身陷其中而不自知,如果醒不来,那么结局多半是在梦里长眠不醒。他第一次见可以将武道巅峰的域表象化的人,这般造诣,对武道领悟之深恐怕还要在大隐于市的素惠清之上,血璃或许也能做到,但是她那般不着边际的样子,就算做得到,想来也不会好脾气的指点他,不过切磋到皮开肉绽的时候兴许会显露一二。

    李落吐了一口寒气,幸亏武尊制成的梦比起太虚幻境里的一梦一生和天火秘境云顶天宫梦里的一眼万年要小一些,惨淡一些,若非如此,恐怕是醒不来了。

    即便如此也不好应付。李落暗自苦笑,极快运转冰心诀,调息内力,他只料到武尊一定有惊人的艺业,但是没有料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到了独孤求败的山巅绝峰,一览众山小。除了提防武尊,还要时时提防坠入梦中,这一战会很辛苦。

    武尊是真的想杀他,不然不会一出手就是绝招杀招。

    这一回果然失算了,李落舔了舔嘴唇,有些干,有些涩,百忙之际瞥了一眼月影城的方向,若是她在,倒也能说一声自己已经尽力了。

    武尊没有趁势出手,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场中没有人出言取笑嘲弄,就连面露轻视讥讽的都少。方才槐南一梦李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观战诸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共出了二十余刀,也挡了武尊二十余招,看着落于下风,但是毕竟只算是腿软半跪在地上,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

    上一个在武尊大日金轮之下能撑二十招的……好像一个没有!斛律封寒心念电转,他的武功果然还要胜过自己,如果是这样,也许……斛律封寒一惊,小心看了一眼师尊。武尊漠然立于场中,身躯不算雄壮,与这些草海将士比只能算矮小,但是任是谁看在眼里都会觉得身后那两座大小月影山都不如他高。

    冷冰脸色发寒,草海武尊的武功着实叫人震惊,如果换成是自己也许会死……一定会死!冷冰呆了呆,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闻到死亡的味道,一股酥麻的刺痛游走在奇经八脉之间,让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第二千六百一十六章 将域显化

    怕!怕的要命!就在怕的情绪破天荒出现在心头时,另外一股充斥着无尽战意的狂躁之火也烧了起来,就算会死,如果这一战换成自己,想来一定很痛快!

    痛痛快快的战,痛痛快快的死!

    谷梁泪双手发白,她已经压了不下五六次紊乱粗重的呼吸,不管武尊的武学境界到了何种境地,若是伤了李落的命,那她就一定会杀了他。流云栈小心瞥了身旁的谷梁泪一眼,心头一凉,此间杀气最盛的人不是场中争斗的二人,也不是李缘夕,更非那些草海悍卒,而是她,一向温柔可亲,不与人争的红尘宫弟子谷梁泪。

    武尊很有气魄,出招虽然无情,但是李落跪地之后他亦没有乘胜追击,如此气度,就连天南众人也不免暗自心折。

    李落吐了几口浊气,慢慢起身,捏了捏握刀的手,酸麻难耐,若非武尊手无寸铁,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和金铁过招。

    “调息好了?那就开始吧。”武尊沉喝一声,踏前一步。万里一步,千岁一朝,这一步,似乎整座月影山都倒转而下,压向李落。余劲四散,将围观诸人逼得倒退三步,尽都心惊肉跳,方才武尊竟然还有留手!而李落能将武尊逼至这般境地,放眼整个草海也极少能有人做到。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大甘王爷果然值得拨汗另眼相看。

    气势如山,山岳倒转,李落却似一无所觉,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天际,手中苗刀轻轻一横,一刀两断,一道微不可查的气流将那座山一分为二。李落看着武尊,嘴里的话却是说给掌中这柄苗刀,“我不知道你在很久以前有没有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晓梦吧。”

    刀名晓梦,刀鸣,啸声惊魂!引横为割,李落收拢五指,将晓梦刀半藏在腋下,大罗刀刀意?记不得了,想起来哪个就用哪个吧。其实想用碎梦当作它的名字,不过卓城马帮的桑南色掌中就有一柄碎梦刀,再叫碎梦有点拾人牙慧,忒地丢了面子。

    晓梦,也好,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神仙自在,想来也不算辱没了这柄苗刀。

    武尊凝而未发,平静看着李落,只不过在他心底深处却不如脸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他起先不想杀李落,但是刚才他的确想杀李落,所以一出手就是大日金轮的绝学。在草海,谁都以为大日金轮一定是一门霸道绝伦的武学,但是只有他知道大日金轮其实比天南那些水乡姑娘的身子还要柔,还有细致。

    大日金轮是一场梦,魂牵梦萦的梦,也像极了姑娘家脉脉含情的梦,梦里缠绵不绝,唯一不好的就是会死人。不过就算是死也不会太痛苦,死在美梦里总好过死在噩梦里,或者更为不堪的现实之中。

    武尊很会做梦,也很会帮别人做梦,他替李落做了一个梦,一个他认为李落绝对醒不了的梦,但是他没有想到李落不但醒了,还一刀碎了那场梦。

    在碎梦而出的一刹那,武尊看到了一双眼睛,纳万里千岁,百世十方的一双眼睛,多情也无情的一双眼睛。

    他竟然也能将域显化!如果武尊也去过天火秘境,说不定能知道这双眼睛里的眼神和那个告诉他把字刻在石头上的男人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那双眼睛,破妄一瞥,看穿了梦。

    武尊心知,李落肚明,这一战两个人谁都有赢的机会,自然而然的谁都有输的可能。

    这一战,有意思。

    李落忽地纵声长啸,啸声远远传了出去,在大小月影山之间回荡,仿佛远山之中有什么人在和他遥相呼应。一呼一吸,竟然和远处月影山传回来的响声以一种奇怪的韵律彼此交织在了一起,暗合了某种说不出来的规律。不只是山,没有和他一起来的数千铁甲精骑在听到啸声之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喝,苍莽、欣喜,更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在这刹那间,将措木沽湖畔所有的动静都压了下去。

    此刻这些铁甲精骑才真正认同了自己吧,李落朗笑一声:“武尊,再战!”

    这一次他没有等武尊出手,晓梦刀先声夺人,直直挑向武尊胸前。刀势如羚羊挂角,不见定法。旁观诸人之中和他交过手的不少,诸如冷冰谷梁泪,闲暇时偶有切磋,虽然彼此都不会生死相争,但多少也知道些深浅。不过眼前的李落和他手中的刀却变得格外陌生,刀为兵,兵无常势,招似水,水无常形,一招一式有大开大合也有小巧玲珑,但是不管是哪一招,却不再拘泥于大罗刀刀意,一招之中或见阴阳,也见生死,至于曲直远近虚实轻重皆是信手拈来,哪个能用,就用哪个。

    刀和刀法变了,李落也变了,他在笑,很自在的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有这样的对手才配得上晓梦刀。晓梦刀似乎也被李落的情绪所染,来去如电,这七尺之间,刀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从哪里回来就从哪里回来,刀锋处吞吐着一根根肉眼难辨的气丝,如迎风的柳枝随意摆动着,慵懒而漫不经心,却将武尊大日金轮之下那些梦境割成了一个个碎片。

    当武尊明白李落也已到了将域显化的境界,他和自己已经同时站在武道顶峰,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胜负终究还是要看内力高低,招式的精妙。但是李落的域似乎恰能克制他的域,那双眼睛,像极了佛门神通,肉眼见佛性,洞彻风光;天眼远近昼夜,皆能得见;慧眼能破假相,识得真空;法眼能彻了世间和出世间的一切法门;佛眼能无事不知,无事不见,一切法中,佛眼常照。佛眼想来他是不如的,可能是慧眼,但倘若到了法眼之境,自己十有**已不是他的对手。

    苗刀纤细,犹如女子的腰肢,却能将大罗刀的霸道昭显的淋漓尽致。武尊再无半点轻视之心。

第二千六百一十七章 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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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一十八章 想杀他

    剩下十之一二的天纵之才临到死才能勉强摸到一点门槛,而这其中极少数的一群人,或许几个人才能真正领会到域。武尊摸到域的门径约莫是在十年之前,大概是一年前他终于将域修炼至显化,在草海他不知道会不会后无来者,不过前头的古人的的确确没有几个。封名武尊,毕竟有自己自傲的本钱。

    但是今天原本和鹿野那伽山一样坚实到近乎顽固的心绪竟然乱了,便因为眼前这个南人的王爷,他也领悟了域,一眼破妄,可辨真假。武尊实在想不到李落到底是从哪里得来这样一双足足能将域显化在目光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星霜,有过往,有花开,有潮落,世间种种,在这双眼睛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武尊气得险些吐血,这双眼睛和大日金轮梦域天生相克,雍大先生说的没有错,他的大日金轮的确是一门幻术,只是幻术到了极致,也足以偷天换日。

    把日头握在手上,自然是要代天行事。武尊不止一次的想过,在草海,他就是另外一个长生天,包括相柳儿登上蒙厥拨汗之位,若非有他首肯,就算她终有一天也能立于草海权势顶峰,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

    不过到了今天,武尊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起来,并不只是对面这个后起的南人王爷竟然有克制自己的武道极域,而且他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域。

    刀域!

    刀锋所至,莫可为刀!风是刀,草是刀,飞扬的眉毛是刀,就连影子也是刀,不论是他的影子还是自己的影子。武尊心沉似水,每一挥手,就是一把刀:单刀直入的刀,两面三刀的刀,牛刀小试的刀,横刀夺爱的刀,刀头舔血的刀,横刀立马的刀,千刀万剐的刀,笑里藏刀的刀,刀过竹解的刀,抽刀断丝的刀,刀不血刃的刀,长刀、短刀、宝刀、弯刀、屠刀、战刀、麻刀、尖刀、锉刀、却鼠刀、布刀、纵马横刀、长钩刀、拍刀、中子刀、三停刀、短刀、钩刀、跑刀、劙刀、剂刀、鱴刀、鲙刀、钩镰刀、恚刀、銮刀、解手刀、狂刀、衔刀、蓦刀……要命的刀!

    他是他的试刀石。武尊哭笑不得,心里却又生出阵阵凉意,此子的武学造诣竟然到了如此境地,也许一开始他就打算赢,更甚者杀了自己。很难度测这个南人王爷风轻云淡的眼神里暗含了多少杀意,但武尊知道,如果再等下去,这一战就难了。

    一声厉啸,诸人皆惊,武尊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至极的气劲,将李落迫开三步。李落手腕轻抖,挽了一个刀花,没有出招,反而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和方才有些不同的武尊。其实并非是李落不想出招,而是此刻手腕手臂酸痛难耐,被武尊的大日金轮绝学震的两臂发麻,还要应付狂暴的灼热内劲,委实辛苦。

    一呼一吸,武尊背后虚空忽然泛起阵阵涟漪,一轮肉眼难辨的朗日冉冉升起,就悬在他背心处。看见或是看不见,它都在那里,懒洋洋的,不经意间散发出毁灭一切的力量!

    斛律封寒呼吸一紧,忍不住低呼一声,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知道这是什么,除了曾经有一次师尊特意向他和师兄施展之外,斛律封寒从未见师尊施出过。

    这才是真正的大日金轮!

    师尊要杀他!

    李落目光微微一凝,自然也能觉察到其中的凶险,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的道理他知道,就在他脚下一动之际,武尊忽然开口了:“定天王,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值得我全力出手的人,也是第一个见识我真正大日金轮的人。”

    李落按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武尊一眼,心如明镜,他是真的想将自己毙于此地,若非如此,就无须用这般有些下作的法子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聚气。

    武尊怕了。李落展颜一笑,不置可否,收刀后退了半步,看了一眼手中的晓梦刀,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一脸担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的谷梁泪,真好看。李落暖暖一笑,回头,双手持刀,周身内息骤变,去情、决意,一如黄沙漫卷,黑火焚天。

    战马悲鸣,齐齐倒退,场中诸人骤然之间呼吸也觉困难起来,齐齐失色,不堪重负者跌倒在地,还有人口吐白沫,竟似要晕厥过去,只有那七名天火白袍屹然不动。天地倒转,清水悬空,分不清哪里是烟,哪里是火,星河破碎,无日无月,处处都是混沌,这一刀似要将苍穹划破,再分天地。而武尊的大日金轮在这般毁天灭地的景象之下也摇摇欲坠起来,毕竟只是一轮朗日,在那般灭世场景之中,不知道坠落了多少,刺破长空的火光早就湮灭了所有的星辰日月。

    天火灭世的一刀,被武尊大日金轮所引,终于重现人间,时隔千万年之后,又一次展露出了獠牙,却带给了世间无尽的绝望。

    既无生,那就都死吧,死了之后,或许才能破而后立。

    谷梁泪娇颜大乱,脆声呼道:“李落,住手!”

    嘿,李落笑了,还能住手么?怕是来不及了,只可惜未能在石头上多刻几个字。

    冷汗顺着武尊的后颈流进了脊背,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近在咫尺,都能闻到死亡呼出来呛人的烟火气味。不该逼他的,武尊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的全貌,那是一个不属于人间界的魔,殷红似血,周身上下皆被不知名的黑炎笼罩,只露出一双眸子,透着冷蔑和无情。

    大道无情,不过人怎能无情。

    一声凄厉的马嘶声闯了进来,一队骑兵自月影城下疾驰而来,当先一人俏然端坐马背,风驰电掣般不讲情由的撞了过来。没有人阻拦,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战马到了战局近前停了下来,相柳儿从马上飞身跃下,硬生生闯入李落和武尊之间,伸出双臂,尖声疾呼:“都住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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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