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有人自远方来
又是一天下午，肆虐了一天的太阳开始收拾自己的淫威，向着地平线进发。在地面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开始纷纷返回自己的住处。末世的黑夜中总是潜伏着各种危险，这个时代的夜晚不属于人类。
被太阳暴晒了一天之后，缺乏保养的公路上温度惊人的高，甚至可以看到明显升腾的空气，就连在水泥路面的缝隙当中顽强挣扎冒出头来的杂草也显得没精打采，就和这个世界当中的所有生物一样。
一个健壮的中年人穿了一件无袖汗衫，懒洋洋坐在楼前空地的椅子上，他的头上扣了一顶牛仔帽用以遮挡阳光，裹着一条破旧牛仔裤的膝盖上横放着一支双筒猎枪，一双粗砺的手分握在猎枪的两侧。
在他身边不远的空地上，一个体态丰盈的妇女正在砖石搭成的炉灶旁忙碌着，炉灶上的铁锅盖着盖子，只有浓郁的肉香飘荡出来。几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就蹲在炉灶的旁边，眼巴巴地盯着锅子看。
几个男人沿着公路走了回来，身边的两轮板车上堆满了枯枝，最上面还放着两个篮子，里面有一些青绿色的野菜。
“收成不错？”中年人懒洋洋的问道。
走在前面的人摊了摊手，“昨天下的套子什么都没打到，看明天吧！”
这个答案不算太出乎意料，野生动物也不傻，被吃了这么多年，总会长点心眼。
“你们应该再走远一点。”中年人说道。
“再说吧。”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看，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太感兴趣，离聚集地越远，危险会呈几何级数放大。就在上个月，已经有个不信邪的人永远回不来了。所以至少在这个教训被淡忘之前，人们还是更愿意谨慎一些。
中年人也知道自己的提议被接受的可能不大，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就算。看着几个男人把板车上的枯枝卸下来，堆放在空地的一角，说道：“我煮了羊汤，一会一起喝吧。”
几个男人都没把这个邀请当真，毕竟这里的原则是各人过自己的日子，除非实在过不下去，不然混别人的食物会被人看不起。
中年人也没打算实心实意的邀请，看着几个人心不在焉的拒绝后，又大声说道：“老三，你媳妇怀着孩子，可不能天天跟你喝菜汤，一会你拿家伙下来盛点肉上去。”
这样指名道姓的邀请就不是客气了，“老三”感激地道了声谢，还想说话的时候，突然看到两个半大孩子慌慌张张的从路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一面跑一面叫道：“有人来了。”
中年人和“老三”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彼此脸上的惊讶。中年人抱着猎枪跳了起来，大声问道：“多少人？”
如果是熟悉的人，两个孩子不会这么慌张，在这个时候，陌生人就意味着危险。
在中年人的身后，刚刚回来的几个男人也纷纷取出了自己防身的武器。一直在炉灶前熬羊汤的妇女则带着身边的几个孩子迅速躲进了楼里。
很快，一个人出现在了远处的公路上，大热的天，他披着一件破烂陈旧的短款风衣，没有系扣子，身后背了一个大包，左肩外面露出一截短短的棍状物，看起来像是某种武器的握把。
这个人空着左手，右手则柱了一根木根当作助力。一步步不疾不徐的向着面前的大楼走来。
落日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拉出长长的一条。
这个人显然在野外呆了很长的时间，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头发胡子纠结在满是油污的脑袋上，甚至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并没有在意楼前男人们明显流露出的敌意，一直走到中年人的面前站住，然后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整齐结实的大白牙，“有空房吗？”他问道。
中年人盯着他，过了一会，才大声叫道：“卡洛，有客人了。”
“你就住这里吧。”卡洛说道：“二零三。”一面说，少女一面推开了房门。
丁尘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地跟在身后的两个男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卡洛并没有跟进去，只是抱着肩膀站在门边，用身体倚住房门。
这个房间的结构很简单，只是一个不大的方型空间，进门地方有个短短的平台，上面放着一些炊具，平台上面的空间挂着一排吊橱。
平台对面的一角隔成独立的卫生间，唯一的窗户下靠墙放着一张双人床，床脚是一个木制的衣柜和一张书桌，很简单的就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算得上一目了然。
丁尘把巨大的背包放在地上，站在房间中间打量四周的时候，卡洛也在趁机观察他。
在她看来，丁尘绝对是个很神秘的人，卡洛见过几个过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狼狈的样子，看上去丁尘身上的灰尘都已经可以和泥抹墙了，真不知道他在野外逗留了多久。
丁尘看起来对房间中的很多陈设都很好奇，“这是什么？”他问。
“燃气灶。”卡洛说道：“你可以用它来煮饭。”一面说，她一面走上前去，给丁尘演示燃气灶的使用方法。
看着炉盘上腾起的火苗，丁尘显然大吃一惊，但是和卡洛想像的不同，他关注的并不是这火苗是怎么产生的，而是惊讶地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天然气？”
“你知道天然气？”卡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天然气是什么，吃惊地解释道：“这不是天然气，是沼气。”
丁尘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卡洛的问题，转身又看了一下卫生间，走进去伸手拧了一下水龙头，愕然说道：“有热水？”
“天气好的时候有。”卡洛解释道：“楼顶有水箱用来晒水。”
这次丁尘看起来平静了很多，他点头说道：“很聪明的办法。”他转过头，看向卡洛，“我看到了河边的水车和水塔，所以你们有自来水。”
卡洛点了点头，提醒他说道：“如果你要洗澡，最好省着点用，热水大家都要用。”说到这里，她耸了耸肩，“当然如果你今天多用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猜这些不是免费的。”丁尘说道：“我用什么付帐？”
卡洛挑了挑眉毛，目光落在地上的大背包上，“任何东西。”她说道：“这里什么都缺，不过最好是生活必需品。”她解释道：“食物当然也可以，但是价值不高。”
丁尘点了点头，“也许一会我可以先向你打听一下行情。”
“当然。”卡洛公事公办地说道：“你通常可以在一楼的餐厅里找到我。”她看着丁尘，“一会见。”说着向丁尘点了点，退出门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个男人靠墙站着，其中之一就是刚才坐在楼外的中年人。
“他看起很危险。”中年人说道。
卡洛笑了一下，“李叔。”她说道：“我爹还没回来，你能先看着他吗？”
“当然。”中年人说道：“放心。”
看着卡洛下楼的背景，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说道：“多久没有人过来了？”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老爹。”中年人拖了一张椅子坐到走廊里，看着二零三的房门，向年轻人说道：“去给我倒杯茶来。”
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敌意，所以丁尘很容易的就从房门上的猫眼里看到了走廊里的两个男人，也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下，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事实上丁尘还很惊讶自己可以这么容易的走进大楼，自然不会在意门外有两个看守。
确定锁好房门后，丁尘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向浴缸里放水，然后走出来，慢慢脱下短大衣，把它收成一束搭在椅子背上。
失去大衣的掩饰后，可以看到丁尘的两肩上都套着一个布套，左腋下则挂着一把手枪。
丁尘小心的解下的枪套，把它拿在手里。很明显这个枪套经过了他自己的改装，在后背的部分增加了一个皮制的长方型刀鞘，大约二十厘米宽，四十厘米长，刀鞘的开口处，露出一截镶着木柄的把手，上面细心缠绕的布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变成了一种让人看起来很的舒服的暗黑色。
把刀和枪都小心的放在桌子上，露出枪套的手枪握把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五角星图案。
脱掉上衣，他又解下绑在小腿上的军刀，把黑色硬质塑料刀鞘整齐摆放到手枪的旁边，这才走回卫生间，脱掉剩余的衣物坐进了浴缸里，感受到水的热度，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房间里没有电，只能依靠折射进房间里的阳光照明，所以卫生间里的光线并不强，隐约可以看得出来，丁尘的背上纹着一整幅图案，那是一个在星空背景下徐徐降落的伞兵，在伞兵的脚下，涌动着无边的烈焰熔岩。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惊讶的发现，这幅纹身不但异常精美逼真，而且看上去似乎与丁尘背上的皮肤已经融为了一体，丝毫看不出刺绣的痕迹。
2.第2章 酒吧
丁尘走进一楼的小餐厅时，让卡洛大吃了一惊，如果不是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卡洛一定以为这是又来了新人。
看起来丁尘很充分地利用了洗漱时花费的时间，他不但洗去了身上的泥垢，而且剪短了头发，刮干净了胡子，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此时，穿着一件旧衬衣的丁尘形象与卡洛刚才见到的邋遢流浪汉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也难怪卡洛会认不出来。
站在餐厅的门前，丁尘打量了一下里面的陈设，然后抬腿走了进来，无视了围坐在小餐厅一角那几个食客的目光，一直走到站在吧台后的卡洛面前。
“你好。”他温和地说道：“我来了。”
卡洛这个时候才突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慌乱的向丁尘点了点头。在心里腹诽这家伙居然如此年轻，开始的时候，她看丁尘那幅沉稳的样子，以为他最少已经三四十岁了。
丁尘拖过一张椅子，隔着吧台坐在卡洛的面前，把手里的一个小包放在吧台上，然后从里面一件一件的取出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卡洛面前。
他首先取出来的是一个不大的硬质纸盒，上面印着精美的图案。
“香烟。”餐厅里有人低声惊呼了一声，这玩意现在绝对算得上奢侈品。
烟叶种植虽然算不上有多难，但是造纸行业毕竟已经彻底完蛋了，就算有人烟瘾再大，也没办法复原这个行业。事实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烟草了。
丁尘并没有停手，他继续拿出的第二样东西是一个用某种动物外皮包着的小包，解开系在上面的绳子，里面是一些粉末状的白色晶体。
虽然知道香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物品，但是卡洛在看到它的时候仍然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直到看到小包当中的白色粉末才显得有些吃惊。她迟疑地抬起了手，看了一眼丁尘，问道：“可以吗？”
丁尘很优雅的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请便，于是卡洛用右手小指在白色粉末上轻轻蘸了一点，慢慢放到了唇边，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后吃惊地看着丁尘说道：“这是盐？”
丁尘点了点头，这时他已经拿出了第三样东西，那是一串用细绳绑在一起的小圆环，在吧台上放着的油灯下，泛着暗黄色的光泽。
“黄金。”丁尘温和地看着卡洛，“当然它们还有一些装饰功能。”
卡洛点了点头，她当然认识这些暗黄色的小圆环，事实上她右手的食指上现在就有一枚类似的东西，那是她已故的母亲留给她的纪念品。
丁尘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不过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些东西能够用来付房租吗？”他问道。
卡洛这时已经完全收拾好自己的惊讶，点了点头，“任何一样都可以，当然它们的价值不同，代表的租金也不一样。”
听着少女轻声解说三种物品的价值，丁尘的目光慢慢停留在她不断张翕的双唇上。说实话，这个地方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完全意料之外的好。但是最让他吃惊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女，他完全想像不到，物质文明完全崩溃的今天，竟然还有机会遇到如此符合他从前审美观的女孩。
卡洛很快注意到了丁尘的目光，脸上泛现出一丝怒意，停住了解说。于是丁尘立刻反应过来，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很合理。”他说道：“这些东西你都留着吧。不够了再告诉我。”
“不必。”卡洛本来对面前这个年青人的印像不错，但是当发现他也流露出和其他男人一样的目光后，好印像就开始消退。她板起脸，拿起那袋食盐，“就用这个当定金好了。”
丁尘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显然男性的本能坏了事。所以他很顺从的收起其余两件物品，然后向卡洛说道：“我能吃些东西吗？”他摊了摊手，“我闻到热食的香味。”
卡洛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回头盛了一盘热乎乎的土豆泥，还在上面浇了一勺辣椒酱，“这盘算我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丁尘笑着接过来，然后说道：“如果我想找人打听一些消息，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卡洛深深地看了一眼，提高声音向围坐在角落里那张桌子的人叫道：“老爹，他想打听一些事。”
“那找我就对了。”一个赤着上身，满头灰白短发的男人转头看了一眼丁尘，招手说道：“到这里来。”他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不会告诉你我女儿不会看得上你。”
卡洛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愠怒的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丁尘笑着向她道了谢，这才端着盘子走了过去。
有人给他让出了位子，于是他就坐到了老人的旁边。
丁尘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人，向老人伸出右手，“丁尘。”
老人看着他伸出的手，笑道：“小子，收起这一套吧。”他说道：“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丁尘看着停下各自的动作，一起来围观自己的几个人，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说道：“我听拾荒人说起过这里。”
“所以你就相信了？”老爹嘲讽地说道：“轻信于人可活不到你这个岁数。”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丁尘微笑看着老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老爹收回目光，“好吧。”他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西边那座城。”丁尘说道：“所有关于它的事情。”
餐桌上一阵沉默，半晌老爹才说道：“很久没人去哪里了。”
“所以你知道？”
老爹点了点头，看着丁尘，“你想去那里？我的消息可不白送。”
丁尘取出刚才那盒卷烟，轻轻放在桌子上，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老爹的目光在烟盒和丁尘之间移动了几次，这才伸手拿起烟盒，举到面前看了一眼，说道：“南京？我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丁尘侧了侧头，没有说话。于是老爹撕开烟盒，抽出里面的烟卷，给桌边的众人散了一圈，又向坐在门边的中年人叫道：“李响，来一根。”
“我没有消息给他。”李响摇头拒绝，“你自己来吧。”
老爹不以为意，把手里的烟头叼在嘴里，伸手拿过桌上的油灯，掀起上面的玻璃罩点着了嘴里的烟卷，看他的动作，显然曾经是个资深烟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烟雾吐了出来，看着缓缓弥散的烟圈，淡淡说道：“知道吗？我给你的消息不值这盒烟，通常我不会占人便宜。”
他转过头，看着表情平静的丁尘，说道：“但是既然你想去那里，那么就无所谓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你会死在那里，所以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
3.第3章 朝阳
又一天过去了，天边泛起一线光明的时候，丁尘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惊醒。他敏捷的伸手入怀，摸了一个空之后，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摸着身下柔软的床铺，丁尘苦笑了一下，缓缓放松身体，重新躺到了床垫上。
说实在的，这床垫有些太软了，让睡惯了硬板床的丁尘很不习惯。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比睡在野外的时候要舒服得多了。
在床上磨蹭了几分钟，意志重新占据了上风。丁尘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足够的空地，所以他在床上作了一遍日常的柔软体操，然后起床用冷水洗了一下脸。
这里地处内陆，昼夜温差很大，夏季阳光猛烈的时候，室外温度可能超过四十度，但是太阳下山后，很快温度就会降到二十度以下，没有经验的人在野外过夜，很可能就此患上低温症，然后在某个夜晚来临时倒下。
趴在猫眼上向外看了一眼，丁尘发现门外走廊的椅子上换了一个年青人，正抱着猎枪打盹，昨天和老爹聊天的时候，这个年青人也在场，只不过一直没有说话。
丁尘不太理解这些人的心态，他们会收留陌生人，房租也很公道，简单可以说得上很便宜。但是他们又很提防陌生人，甚至会分出本来就不充裕的人手来警戒。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门去惊扰年青人的好梦，在床边的地面上作起仰卧起坐。
半小时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擦掉身上的汗水。取出一个钢制的圆形带手柄的饭盒，又拿出一个小口袋，小心的倒出一些玉米粒，放进饭盒里添上水，坐到沼气灶上，熟练的点燃沼气，开始给自己煮粥。
这些玉米是在附近找到的，应该是公寓的人种植的农作物。除了玉米外，他们还种了一些其他的作物，不过都还没有成熟，所以丁尘只掰了几个玉米棒子，搓下玉米颗粒带在身上。
沼气的热值比不上天然气，但是饭盒里的水仍然很快就翻滚起来。丁尘把火焰调到最低档，用一把不锈钢小勺开始不停的搅动，如果发现饭盒里的水沫上升得太快，还会把饭盒拿下来冷却一下。
玉米粥的香气弥散开来之后，他又拿出一些肉干，撕碎扔了进去。这些肉干用盐腌过，可以保存很久，是他的主要副食品。
煮好粥后，他用一块布垫着饭盒的手柄，把它端到床旁。那里放着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和一张叠起来的地图。
这是昨天老爹送给他的，作为那盒卷烟的交换。
昨天从餐厅回来后，丁尘作完例行的睡前锻炼后就睡了，所以还没有打开来看过。这两样东西的主人曾经去过那边的城市，而且收获颇丰。按老爹的说法，那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但是某一天，这个很有实力的人再没有回来。后来老爹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这个人的收获让人眼红，所以遭到了伏击。
朝阳的光线洒满了房间，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在屋子里转上一圈，带着玉米粥的香气再袅袅的飞出去。
丁尘小心翼翼的展开地图，看着上面前任主人作出的标识，发了一会呆。
这是一张油印的地图，四色套印，说不上精美，但是已经足够清楚，而且比例尺也足够大。
让丁尘感到遗憾的是，地图的边角上没有印刷的版本日期等常见的标识，让他获得额外信息的希望完全落空。
玉米粥冷却下来后，丁尘收起地图，捧起饭盒，用小勺慢慢的开始喝粥。目光却停留在一直没有打开过的笔记本上。
在这个时代苏醒已经有三年了，他已经找回了大部分记忆，而且适应了新的环境。但是仍然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包括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离开轨道空间站，回到了地面上来。
他估计自己沉睡了很长时间，因为按照他了解的理论，长时间低温沉睡后，他的大脑皮层会出现一些保护性的反应，从而导致记忆丢失，这种现象被称为深空失忆。他刚刚醒来时的状态完全符合这个描述，而且按照沉睡时间越长，记忆恢复越慢的原则，他肯定沉睡了相当长的时间，唯一可惜的是，这件事没有对照表，所以他没办法判断实际的时间。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人类的科学水平还没有办法解决深空失忆问题，只能期待失忆者的大脑主动恢复功能，至于恢复不了的那部分记忆，恐怕就要永远的失去了。
这让丁尘觉得很恼火，他有那么多记忆可以失去，却偏偏失去了最重要的部分，他记不起最后发生了什么。
从目前收集到的情况来看，他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执行战斗任务，除了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携带战斗装备外，也因为他发现自己置身于应急疏散舱里，而不是轨道突击舱中。事实上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轨道突击舱会在距地面一定的高度把乘员弹出去从而实施伞降，那样的话，他不可能还有沉睡的机会。
诡异的是，即使是在应急疏散舱里，他还躺在生命维持槽里。这不是正常的情况。应急疏散舱里维生槽不是标配，而对于疏散舱的固定系统来说，维生槽也太大太重了。
丁尘估计在疏散舱降落过程中发生了很严重的碰撞，所以维生槽脱出了固定卡具，一头卡在了疏散舱的角落里。这让苏醒过来的丁尘额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维生槽里出来，考虑到当时他的状态，这件事差点直接要了他的命。
后来他恢复了有关维生槽操作方面的记忆后，发现维生槽的控制芯片里并没有设定自己醒来的时间。按照设计原则，在没有醒来时间的情况下，沉睡者只有在被人唤醒或者发生指定意外情况的时候才会苏醒。
这里的意外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诸如维生槽破损；沉睡者身体机能恶化；维生系统能量不足等等方面。
丁尘的维生槽没有受损，他自己的身体机能也很好。维生槽还自动接入了疏散舱的无线能量传输系统。
疏散舱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了着陆在恶劣环境当中的情况，所以具有转换太阳能和空气能的能力，如果它不幸钻进熔岩当中，只要不被熔化，甚至可以直接转化热能发电。
后来丁尘发现，他被唤醒的原因正是维生槽的能源供给出了问题，造成故障的原因很简单，被设计用来应付极端恶劣条件的电子元件老化了，无法持续供给足够的电能，所以维生槽才唤醒了他。
丁尘不是机电专业出身，但是也很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很显然，他至少在维生槽里沉睡了近百年。
一梦百年，对于一个人来说，不知道是奢侈还是残酷。
4.第4章 老司机的哀伤
丁尘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当然也是有目地的，他又不是驴友，可没兴趣在这个时代的条件下徒步丈量大好山河。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头顶上的星空还是自己熟悉的排列，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降落到了某个新发现的星球上。
现在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情况，但是仍然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地球上。既然没办法回到轨道空间站上去，他就只能在地面上寻找线索。而离这里不远的那座城市，曾经是北方防空指挥司令部的所在地，从理论上来说，他所隶属的轨道突击部队由北方防空司令部指挥，所以他觉得在这里可能找到一些线索。
但是很显然他还没开始有所行动就遇到了困难，在老爹那里拿到的地图上，他找不到从前熟悉的那个城市的样子。单纯从地图上来看，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城市。现在这个城市不但规模小得多，而且从前他熟悉的街道名称和各种地标建筑也都完全不存在。除非是拿错了地图，否则很明显这不是他想到达的目的地。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发现，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但是丁尘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如果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城市，那么显然桌上的笔记本和地图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虽然有这两样东西可以帮助他在那座被遗弃的城市当中寻找到更多有用的资源，但是天地良心，以丁尘的实力，如果仅仅是要好好活下去的话，并不需要这种程度的帮助。
把饭盒中的玉米粥全部装进肚子里，丁尘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仍然没有碰桌上的笔记本，而是用冷水刷了饭盒，然后决定出去走走。
门外的监视者又换人了，这次是两个看起来很健壮的妇女，丁尘昨天没有见过她们。
看着丁尘走出来，两个妇女明显非常吃惊，但是并没有和丁尘说话。丁尘很礼貌的向她们点了点头，从两人身边走过，下楼去了。
楼下的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嬉笑着相互追逐打闹，丁尘不知道这栋楼里一共有多少人口。倒是可以确定，这里应该有七八个不同年龄的孩子，当然楼里应该还有哺乳期的婴儿，昨天夜里他就听到了婴儿的嘀哭声，只不过既然婴儿们不出来晒太阳，他当然也无从认识。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设施，只要能跑能跳的孩子，肯定就不会宅在家里，但是走的太远了又会遇到危险，所以这几个孩子几乎每天都在楼边上打转。
老爹正和几个男人说话，似乎在安排什么事情，看到丁尘走出来，向他打了个招呼问道：“你要去城里吗？”
丁尘摇了摇头，“我还要准备一下。”他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看起来我说的那些并没有把你吓倒。”老爹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我能打消你的念头，那等于救了你一命。”
他看着丁尘说道：“不过既然你不准备进城，那么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丁尘盯着老爹的脸，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才点头说道：“当然，我也想熟悉一下这里。”他向老爹客气的笑道：“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放心。”老爹说道：“我们这些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丁尘笑了一下，心想没有人不怕麻烦，区别只是麻烦的大小而已。
他想老爹问道：“你们准备做什么？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带上你的武器吧！”老爹说道：“昨天东边的田地里来了什么东西，祸害了一大片玉米，我们今天要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丁尘尴尬的挠了挠头，向老爹说道：“如果你是说东边的玉米地，那么很可能这个罪魁祸首就是我。”他说道：“我昨天在那里掰了几穗玉米。”
老爹听了他的描述，很果断的摇头说道：“你只拿了几穗玉米，别说我们没有注意到，就算真的看到了也不算什么。偶尔也有拾荒者到地里偷吃的。我们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他缓了一口气，“我说的祸害可能是一些什么野兽，数量还不少，放倒了不少玉米秧，再过半个月这些玉米就完熟了，可不能让它们这么糟蹋，就算不能消灭，也一定要赶走。”
听说不是去抓自己，丁尘放下了心，立刻表示自己也想参加这次行动。
在这个世界上游荡的三年当中，丁尘也和一些人打过交道，知道在现在的社会当中，正义与公理没有什么生存的土壤，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原则主要看实力。
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才有平等，强者对于弱者从来都不会客气。他觉得老爹的邀请应该是为了评估他的实力。所以丁尘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拒绝的好。在这个时代，示弱和藏拙只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房间里整理了一下，丁尘很快就又重新出现在老爹等人面前。他又重新换上了昨天那套衣服，脸上和手背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涂抹了厚厚一层油脂，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一股异味。
这次他并没有背上那个硕大的背包，而是换了一个普通大小的黑色背包。除了明显，可以看到露出右肩的刀柄之外，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斜挎在左肩的一张弓，和插在背包一侧的箭筒。
“你会射箭？”老爹有些吃惊。
“还好吧。”丁尘说道：“三十米之内还可以。如果超过了，能不能射中就要看运气了。”
老爹点了点头，三十米已经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了，所以他相信了丁尘的话。
因为等丁尘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今天准备跟陪老爹一起出门的人，现在都等在楼前，其中就包括早晨在他房间外面值班的那个年轻人。
他看着丁尘肩头的刀柄，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刀。”丁尘简单地说道，他并没有把刀抽出来给大家观赏的意思。
因为今天他背的背包不大，不能完全遮挡住背部，所以大家可以看到短大衣下皮制刀鞘的形状和大小，所以年轻人有些吃惊地说道：“这刀好长。”
通常情况下，武器的大小也预示着使用者的技巧和力量。
丁尘笑了一下，“这是我自己打造的。”
“你还会打造工具？”年轻人吃惊地说道：“听说有人会给自己打造的武器取名字，你这把刀有名字吗？”
丁尘沉吟了一下，“好船。”他说道：“这把刀的名字叫‘好船’。很好的好，小船的船。”
“我不明白。”年轻人疑惑地说道：“这明明是一把刀，为什么叫好船？”
显然老爹觉得两个人说的话太没营养，这时开始招呼队伍出发。趁着大家整理行装的时候，丁尘向年轻人解释道：“这个名字是有典故的。其实这把刀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老司机的哀伤’，所以他绝对不能落到女人的手里。”
“那是为什么啊？”年轻人被丁尘神神秘秘的解释勾起了好奇心，连忙追问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丁尘说道：“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5.第5章 玉米地
这个和丁尘攀谈的年青人叫郑宇，今年只有十七岁，但是据他自己说，已经是一个资深猎人了。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郑宇的同胞哥哥，那是个很结实的壮汉，名叫郑泰。与弟弟不同，郑泰不怎么喜欢说话。看着一脸沧桑沉默寡言的哥哥，丁尘很不厚道的想，你这样抢爬爬的名头真的好吗？
老爹的队伍里加上丁尘一共有六个人，除了郑氏兄弟外，还有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一个叫刘驰，算是队伍里最强壮的男人，力气也大，背着一个不亚于丁尘出现时背着的那个大包的背包，走起路来也并不显得吃力。
而另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叫霍斯，他对丁尘也很有兴趣，在丁尘和郑宇聊天的时候，不时也会插上几句。
这几个人当中，郑宇年纪最轻，也最健谈，很快就和丁尘聊到了一起去。据他说，这栋公寓在很久以前是一个高速公路的服务站，大灾难后被改建成了避难所，再后来政府就没了，全靠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行维护。
郑家兄弟都出生在这里，不过他们的父母都是在避难所建成后才到达这里的。那个时候公寓楼已经存在很久了。现在楼里有一个人的曾曾祖父就曾经生活在这里，但是他也不是公寓的第一代人口，这栋公寓楼至少已经存在了一百年。
对于一栋楼房来说，一百年已经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了，如果不是一代一代人的精心维护，恐怕它早已经被废弃了。
丁尘用膝盖想，也知道郑宇和自己聊天得这么火热，应该是得到了老爹的指示，不然他说了这么多，其他人早就要干涉了。
所以他猜测这是交换自己情况的条件，于是很上路的在郑宇问他从哪里来的时候，说出了早已经编好的故事。
他说自己出生在西面的一个避难所里，那里紧邻沙漠，条件比这里艰苦多了。他出生后不久，那里发生了一场瘟疫，大部分人都死了，也再没有婴儿诞生。一年前他埋葬了最后一个同伴的尸体，独自出来寻找新的住所。
丁尘从前有大量阅读的习惯，记忆力也强，所以编起故事来各种风土人情信手拈来，由不得大家不信。所以当听说他的那个乌有乡最终衰败后，同行的几个人都有些黯然。
霍斯叹息着说道：“我们这里也是一样，人越来越少了。”
“通常减员的原因是什么？”丁尘问道。
霍斯看了他一眼，“生病，受伤，也有人像你一样去城里碰运气……”
“然后发现运气不好，就回不来了。”郑宇接口说道。
丁尘尴尬的笑了一下，顺手摸了一下脸。大热的天在脸上涂了厚厚油脂后汗出不来，脸上会很难受。
看到他的动作，郑宇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在脸上涂油？”
“保持皮肤湿润。”丁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老爹他们都没有这个习惯，于是问道：“阳光和风很伤皮肤的，你们也可以这样做。”
“大老爷们要细皮嫩肉有屁的用场？”老爹不屑的评价道：“你那边的人都像你这样？”
丁尘沉默了一下，很惭愧的发现自己坚持了三年的习惯居然很娘炮。他解释道：“我从前生活的地方靠近沙漠，风沙很大，空气也不像这边这么湿润。”
老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
丁尘说他要跟着出来熟悉地形，其实并不是真话。作为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丁尘在到达这附近后，并没有贸然的过来投宿，而是在附近观察了足足六天的时间。在确认这里没有明显的危险存在之后，才主动出现。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小心的抹平了自己存在的痕迹，就算是那些被他偷走的玉米也是故意留出来的破绽，让人相信他是这两天才到达的。没想到这番媚眼被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野兽给糟蹋了，根本没有引起老爹等人的注意，算是白白做给瞎子看了。
公寓楼挨着一条废弃的公路，所以郑宇说这里曾经是高速公路服务区还是很靠谱的。丁尘能找到这里来，也完全是因为他吧高速公路当成了主要的地标。
按照丁尘这几天的实地探查，他知道老爹等人的农作物主要集中在北面。这一带地势平缓，西面还有一片大湖用水方便。公寓的东面是一片丘陵地带有一些低矮的植物，再往东南方向就开始有山了，通常情况，树木就意味着危险，公寓的人很少会往那边去。
废弃的公路从公寓楼的门前穿过，自北向南延伸，再向南一百多公里，就是吴畏一直惦记的那座城市了。
公寓这里的人应该有人点满了种植技能，所以种植的农作物数量很大，种类也多，农田基本上从公寓楼的旁边就开始，不过近的地方种的都是蔬菜，粮食作物都在远处。
丁尘并没有继承多少种菜天赋，所以虽然算不上五谷不分，但是其实更善于根据超市货架上的标签来分辨农作物。
这一路走来，他看到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那宽宽的叶子看起来很眼熟，于是很好奇的问道：“种了这么多土豆？”
身边的几个人同时静默，过了一会，郑宇才提醒道：“这是大豆，很快就要开花了。”
丁尘汗了一下，自我安慰两个字只错了一个，命中率百分之五十，也算可以了。
老爹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不种大豆？”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显然丁尘因为多嘴而露出了破绽。他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们那边沙化得厉害，只能种很少的几种作物。”
老爹没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信了没有。于是郑宇很感慨的说道：“那你们生活得一定很不容易。”
丁尘大汗，其实还好，他就是一个人吃饮全家不饿。
郑宇还想再问，但是玉米田出现在了眼前。
丁尘早就发现，这里的玉米田产量比起自己从前记忆中的样子退化得很厉害，植株看起来也不怎么健康，整体看上去有些稀疏，个别地方还有大片枯死的秸秆，至于煮起来的味道怎么样，他还真不记得了。
到了这里，老爹就没有继续绕路，而是选择直接从玉米田里穿过去。玉米植株之前虽然有很大的空隙，但是要过人仍然不算宽敞。所以大家专心赶路，也就没人有工夫聊天了。
大约五六分钟之后，他们到达了玉米田的边缘，昨天发现老爹他们巡视时发现异常的地方就在这里。
看着大片倒伏的玉米秆，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丁尘蹲下身子，惋惜的掰下一穗青绿色外皮的玉米棒，向老爹说道：“不能把它们扶起来吗？”
老爹摇了摇头，开始四下走动。丁尘不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也没有去凑热闹，干脆把倒伏下来的玉米秆上的果实都掰了下来，可惜这里的玉米产量实在不高，倒了那么一大片也只是凑了一堆，很多植株只有顶端才长一个棒子，甚至还有一棒不棒的。
很快老爹转了回来，他看到丁尘的成果，明显愣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
霍斯从另一个方向走回来，手里提了一个损坏的夹子，给老爹看了看，说道：“没打住。”
“有个套子被咬断了。”郑泰也走了回来，沉着脸说道：“是大家伙。”
“到底是什么？”丁尘问道。
“野猪。”老爹恨恨道：“这玩意最能祸害庄稼，我们昨天下了几个套子，结果什么也没抓住，肯定是这家伙个头太大了，夹子夹不住它。”
“我看这里的糟损不大。”刘驰打量着四周，“就算没打到野猪，也把它们吓跑了。”
几个人听了，都抬头去看老爹。老爹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众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6.第6章 野猪和标枪
公寓这里的人主要依靠种田维生，所以应该算是农耕文明。老爹这些人带着武器到处晃，主要目地也是清除出现在附近的威胁，顺便搂草打兔子，获得一些肉食。别看他们手里有枪，但是因为弹药获取不易，所以很平时是舍不得用的。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枪声，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霍斯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让人觉得是这支队伍当中最普通的那个，但是出了意外之后，立刻就看出他的不同。
他向刘驰作了个手式，顺手把背包和手里的东西都扔在地上。后者微微弯下腰，配合着冲到他身边跳起来霍斯向上一举，很熟练的就把霍斯举了起来，显然两个人平时是配合习惯了的。
霍斯双脚稳稳站在刘弛的肩膀上，直起身子向四下张望了一下，纵身跳了下来，指着一个方向叫道：“那边。”
丁尘稀里糊涂地跟着众人分开玉米秆往霍斯指出的方向赶路，一面问道：“怎么回事？开枪的是什么人？”
“应该是另一组的人。”郑宇一面跟着跑，一面飞快的把一直背着武器从背包上解下来，向丁尘叫道：“你跟着我。”
郑宇兄弟的武器很不常见，但是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它们的威力。因为他们的武器是一捆装了铁制三角型矛头的标枪。
看到众人紧张的样子，丁尘也把挎在肩上的弓摘了下来。
他的弓看起来很简单，并没有什么装饰，挎在肩上的时候，因为有衣物和背包的遮挡，看起来就是一根带绳子的铁棍，并不显眼。这时拿在手里才看出形状有些奇怪，通体黝黑的弓身上弓片很长，两端向前突出，金属的弓柄上还有一个很显眼的环装握把。当他把弓提在手里的时侯，弓弦几乎贴到了弓柄上。
一行人全力奔跑的时候，速度极快，几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冲出了玉米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上坡，可以看到沿土坡向阳一面种植的大片向日葵。
丁尘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曾经被这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震了一下，在附近留连了一段时间，所以知道坡后面有一片不大的桦树林。
桦树在北方很常见，这玩意长得很快，而且对环境适应性强，算是比较常见的速生林。是公路两侧防风林带的主要组成树种。
不过这里的桦树并不是人工种植的，至少看起来不像。其实就是几棵大树和以它们为中心生长的一群小树，勉强算是个树林。再加上桦树树干上的枝条通常离地面都很高，所以这树林也没什么隐蔽能力，在外面可以一眼就看得通透，所以丁尘当时并没有在意。
他们刚刚跑到坡下，就听到了坡后传来的声音，夹杂着人类的呼喊和树木折断的声音，同时又听到了一下枪声。
要比力气，郑宇也许是这些人里最差的，但是他年轻，身体轻健，所以跑得飞快，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了队伍的前面，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声不吭的丁尘。
丁尘并没有用尽全力，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也不认识郑宇口中的另一组人，万一被对方当成敌人，一露头就吃上一枪，那就太倒霉了。
上坡的时候，郑宇跑得太快，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头滑了一下，丁尘在他身后顺手一推，两个人几乎同时登上坡底，然后就听到郑宇喘着气惊叫了一声。
丁尘一点都不觉得郑宇大惊小怪，事实上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因为坡下的小树林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几个人正狼狈地绕着最粗的那几棵大树躲避一只巨大的野猪。
那是一只全身黑色的成年野猪，体形足有一辆小汽车那么大，嘴里已经出现了突出的獠牙，看起来倒还不算太大，不过考虑到这只猪的体格，被这副獠牙戳一下，估计就可以去见渡娘了。
在树林的边缘地带，似乎倒着一个人，从丁尘两个人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不过看到出现在坡顶上的两个人，树林里正在被大野猪追得狼狈不堪的人当中有人大声叫道：“快把它引开，张伟受伤了。”
丁尘觉得这绝对不算是个好主意，野猪这玩意在林子里一向是以脑子不够灵活著称的，被惹急了基本一根筋不死不休。看这只猪身上的血迹，刚才那两枪应该都已经招呼到了它的身上，不过除了让野猪怒槽全满之外，没看出其它效果。
所以这个时候听那人的主意主动送上门去，和找死没什么区别。这附近可没什么能够利用的地型摆脱野猪的追击，除非觉得自己能用两条腿跑嬴四条腿。
不过显然郑宇并没有质疑这个要求，他掂了一下手里的标枪，飞快的投了出去。
他能够用这玩意当武器，水平当然不会差，木制的标枪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形，一头撞进被野猪摧残得不像样子的小树林里，然后斜斜戳在离野猪足有五六米的地方。
不用他说，丁尘也知道是为什么。那只野猪明显盯住了树林里的几个人，这些人知道跑不过野猪，不敢跑出树林，只好在里面借着大树的遮挡和野猪兜圈子，猪和人离得很近，还不停的在作布朗运动。当然作布朗运动的主要是人，野猪作什么运动取决于它的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郑宇既然要小心伤到自己人，当然不敢真往猪身上招呼。但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别说给暴怒的野猪造成威胁，就算吸引它的注意力都做不到。
这时老爹几个人也气喘吁吁的从土坡下跑了上来，毕竟年纪大了，老爹跑了个大尾巴，好歹落后得还不多。看到面前的野猪，老爹明显大吃一惊，脱口叫道：“都别过去。”
他和丁尘刚才的想法差不多，树林里的人还有大树可以当障碍物，要是野猪奔他们来了，那可真就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面前的一个人已经飞快的从坡上跑了下去，借着下坡的优势，速度相当不慢。本来已经慢下来的郑宇看到丁尘从身边冲下去，来不及细想，也举着标枪跑了下去。后面郑泰兄弟情深，也没有理会老爹的话，跟着往下跑，只有霍斯停下了脚步。抱着手里的来福枪，转头看向老爹，叫道：“怎么办？”
老爹来不及骂前面的三个人有组织无纪律，急急问道：“能打死吗？”
霍斯为难的摇头：“打中要害还行，这家伙跑这么快，恐怕没戏。”
两个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就看到丁尘已经边跑边张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
7.第7章 首战杀猪
郑宇的标枪扔得再准、威力再大，也要老老实实走抛物线，速度自然不可能快到哪里去。丁尘的弓箭就不一样，和普通的反曲弓完全不同，丁尘的弓磅数相当大，如果落到郑宇手里，恐怕连开满都不容易，所以丁尘对老爹说他对三十米内的目标有把握，指的是准确程度，而不是射程。
在三十米这个距离内，丁尘可以射出近乎直线的轨迹。
从老爹等人的位置上看过去，只看到丁尘在跑动当中双手拉弓然后很快就放开了控弦的手，然后箭就已经离弦射了出去。
丁尘对自己射出箭支的准确程度很有信心，他的箭速又足够快，所以不用担心在箭支飞行的过程中目标发生太大的位移。事实上这一箭也的确射得又狠又准，笔直击中了野猪左耳的根部。
野猪皮再厚，耳朵也硬不起来，所以他这一箭立刻就看出了效果，箭头射穿了野猪的耳朵，晃晃悠悠地挂在上面，居然没掉下来。
这只野猪已经足足肆虐了十几分钟，除了刚冲出来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战果之外，还没有第二个建树，现在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
在它看来，面前这几个家伙太可恶了，仗着自己撞不倒大树，总是在树后面绕来绕去，不但让自己撞不到人，就连速度都提不起来。虽然因为桦树不好爬，在近在咫尺的威胁下没人能够躲到树上去，但是按现在的情况看来，要想扩大战果，只能看谁先累得跑不动了。
正追得起劲的时候，野猪突然发现自己再一次受伤了，而且因为箭杆挂在了耳朵上，随着野猪奔跑时身体的晃动，挂在猪耳朵上的箭杆还不断的给野猪带来新的疼痛感。
这次突然出现的袭击让野猪感到非常愤怒，于是它前腿伸直屁股后坐，来了一个急刹车，沉重的身体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浅浅的沟痕。它转身向后望去，一眼就看到从山坡上跑下来的丁尘。
实际上丁尘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很显然野猪皮糙肉厚，这几个人开枪都没办法给它造成足够的伤害，他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的箭比子弹厉害，所以必须寻找野猪的弱点加以攻击。
他第一箭其实就是给野猪打个招呼，让它正面对着自己，毕竟不能指望靠射耳朵让野猪痛死。所以当野猪刚刚转过身来的时候，丁尘的第二箭就已经射了出去，瞄准的正是野猪的眼睛。
可惜他射箭虽然快，但是野猪也没闲着，转身的同时，它就向着丁尘冲了过来。丁尘没想到身体如此巨大的野猪动作还能这么灵敏，再加上这只野猪它没有生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所以这一箭的提前量就有些不够，箭头错过了原本的目标，撞在野猪两眼之间的软骨上，整个箭头嵌了进去，却并没能给野猪带来致命的伤害。
接连受伤让野猪简直出离了愤怒，他发出一连串吼叫声，微微低着头向着丁尘加速冲了过来，决心给这个家伙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丁尘一箭未中并不气馁。他既不姓李，也不姓叶，自然没有例不虚发的压力，到是常发不中早就习惯了，所以发现没能收到预期的效果，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立刻又抽出一支箭，射了出去。
这次一人一猪几乎是正面相对，中间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丁尘要是鼻子好使一点，都能闻到野猪嘴里喷出的臭气了，所以基本不用考虑偏移量。张弓射去，几乎箭刚离弦，就击中了野猪的一只眼睛。
这一下算是给野猪带来了成吨的伤害，中箭的野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再也无法维持直线奔跑，歪歪扭扭地撞向已经近在咫尺的丁尘。
从坡顶到小树林也就五十来米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下，丁尘和野猪对冲，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连射三箭的时间，所以当第三箭击中目标的时候，野猪已经冲到了丁尘的面前，而且因为离得太近，其他人甚至没能看到丁尘的第三箭是不是离弦了。
在旁观众人的惊呼声中，丁尘丢掉手中的弓，身体腾空高高跃起，人在半空中，已经伸手将背后的柴刀抽了出来，借着身体的惯性，狠狠一刀向野猪的脖子正中刺了下去。
一刀命中，锋利的刀尖深深的嵌入了野猪粗壮的脖颈，然后卡在了脊柱之间，彻底切断了野猪的神经束传导。到了这个程度，这只野猪就算不死，下半生也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但是半吨重高速奔跑当中的野猪要停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虽然受到了丁尘的致命一击，四肢失去了力量，重重扑倒在了地上，但是巨大的身体仍然依靠惯性向前滑行，反而把丁尘从身上甩了下去。
郑宇一直跟在丁尘的后面，丁尘连射第二和第三箭的时候，奔跑的速度有所减慢，所以郑宇已经追上了他，只不过丁尘挡在前面，他看不到野猪，又不会隔山杀猪神功，所以只能握着标枪干着急。
他正准备向旁边闪开角度，帮助丁尘发起攻击，突然间看到面前的丁尘腾空跃起，然后那只巨大的野猪就出现在了面前。
郑宇大吃一惊，想躲开也来不及，这个距离上也没办法投掷标枪，干脆双手握住枪身用力向前捅了出去。
他虽然年轻，好歹也有了几年的狩猎经验，所以选择的目标和丁尘一样，都是野猪的眼睛。
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野猪当然没办法躲过这迎面一击，郑宇的标枪一下就戳进野猪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中。然后郑宇就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直接将他推得向后飞了出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他都来不及庆祝自己一击得手，眼睁睁看着两只眼睛上插了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两根棍子的巨大野猪像座小山一样迎面倒了过来，偏偏自己这一下摔得实在，急切当中竟然完全动弹不得。
不知道郑宇有没有幻想过牡丹花下死，但是他肯定没想过要被一陀猪肉压死。
好在这时郑泰也已经赶了上来，合身扑到郑宇的身上，抱着他向旁边一滚，堪堪避过了轰然倒下的野猪，郑宇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眼前一晃，然后就停了下来。
8.第8章 黑刀与伤员
树林里的那组人在野猪的淫威下已经坚持了一段时间，说实在的，和野猪躲猫猫需要消耗的体力对于常年从事户外活动的人来说不算太难承受，但是心里阴影的面积绝对不好估算，毕竟这不是一次游戏，输了的后果就在那边躺着。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爬到树上去，熊会不会爬树不好说，野猪这四条小短腿肯定不会，上树就算安全了，前提是能在野猪的獠牙威胁下爬上去。白桦树的树枝离地面都很高，尤其是这种大树，除非搬梯子，不然就算有其他人的配合，也很难迅速的爬上去，所以直到老爹等人出现，也没有人成功达成攀登成就。
从郑宇和丁尘一起出现在山坡上，郑宇投出第一支标枪，到丁尘冲下来击杀野猪，说起来精彩纷承，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快到树林里还有人根本没意识到野猪已经被引开了，正躲在树后面随时准备逃跑。
郑宇刚刚免受了一次和猪头亲密接触的危机，吓得不轻。所以被郑泰抱着及时闪开之后，在地上打了个滚，一咕噜就又跳了起来，伸手去摸背后标枪的时候捞了个空，这才发现在刚才打滚的时候剩下的标枪已经掉在地上了。
他眼睛一扫，看到自己的哥哥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好顺手从郑泰的背上抽出一支标枪，大叫道：“我刺中它了。”
别看兄弟两个人的武器都是标枪，但是这玩意可不是制式装备，郑宇用的标枪枪身要细一些，长度也更大，因为他力气不行却还想飞得稳。这个时候临时换用郑泰的武器，手上的感觉很不一样，心里自然也没什么底气。
郑泰到底比弟弟年长了不少，所以并没有像郑宇那样充满了斗志，其实上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么大只的野猪拼命，跟着跑下来，只是因为自己的亲弟弟犯二，他必须要带弟弟回去。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在关键的时候赶到，至少避免了郑宇遭受皮肉之苦。
所以虽然他比郑宇爬起来的慢了一点，但是仍然拦在了郑宇的身前，大叫道：“后退。”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退，因为这时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郑宇咽了一下口水，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野猪，不安的低声问道：“它死了？”然后他清醒过来，兴奋地大叫起来，“我杀死了它。”
“再看看。“郑泰谨慎地说道，脚下一动不动。通常来说，像野猪这么大体形的动物，生命力都很顽强，就算受了致命的创伤，临死前的反击也能让人陪着一起上路，所以无论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然后他注意到了野猪身上多出来的一样东西，皱眉说道：“那是什么？”
郑宇这个时候终于注意到了插在野猪脖子上的那把通体黝黑的大刀，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刚才在翻滚躲避倒下的野猪的时候，他就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掠过，其实就是野猪倒下的时候，这把插在它脖子上的刀也一起倒下，要是郑宇躲得慢一点，就正好撞在刀上了。
这是一把造型很简约的刀，整个刀身呈现不规则的四边型，刀头比刀身和握柄结合的部分略微宽一些，最前端的部分已经插进了野猪的脖子里，看不出形状。
他愣了一下，皱眉说道：“这是谁的刀？”
“这是我的。”丁尘也早就站了起来，这时走了过来。野猪的体形虽然够大，他也没本事在猪身上站稳，野猪摔倒的时候，他担心自己被压在下面，所以很及时的放开了握刀的手，结果被甩出老远，还被坡下的石头硌了一下，这会觉得全身都痛。
他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去握黑刀的刀柄，头上传来老爹的叫声，“小心。”
丁尘抬头向他笑了一下，他明白老爹的意思，不过对自己下手的结果很有信心，倒也并不担心野猪会暴起伤人。说起来这玩意的皮还真硬，被他全力一插，居然只把刀头刺了进去。
虽然造成这个结果主要是黑刀的刀头并没有全部开刃，所以并不适合刺击的原故，但是也可以看得出这只野猪的防御能力有多强，难怪下面的那几个人有枪在手，仍然被野猪追得险像环生。
郑宇倒是没想那么多，看到丁尘走过去拔刀，立刻也跟了上去，用手里的标枪捅了捅一动不动的野猪，心中大喜，高声叫道：“它死了，我杀了他……”然后看到丁尘双手握住黑刀的刀柄，正用力把它拔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尴尬的向丁尘说道：“呃，是你杀了它。”
“是我们杀了他。”丁尘说道，他顺手把黑刀的刀头在野猪脖子上的长毛上蹭了一蹭，向郑宇说道：“干得漂亮。”
其他几个人也围了上来，看着趴在地上像座小山一样的野猪，老爹喃喃说道：“我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猪。”
“密也吐哇。”丁尘说道：“我有个建议，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许可以换个比较和谐一点的办法。”他说道：“你们通常都是这么打猎的吗？”
听了他的话，身边的几个人都转头看他。丁尘倒是很自觉，知道这话有点得罪人，于是举手认输，表示自己闭嘴了。
这时听到树林里有人大叫道：“快过来帮忙，张伟受伤了。”
丁尘吃了一惊，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他没有想到，另一组打猎的人当中居然还有个女人。事实上就算离得远，女人和男人也是很容易从身材上分辨出来的，只不过刚才丁尘根本没有那个工夫而已。
老爹和霍斯顾不上搭理丁尘，一起拔腿跑了过去。郑宇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下去。
郑泰捡起郑宇落在地上的标枪，把它塞到弟弟的手里，然后一把夺过自己的那根，瞪了郑宇一眼，骂道：“回去再和你算帐。”说着也向树林里跑了过去。
剩下的两个人看着郑泰的背影，丁尘说道：“你哥对你可真不错。”
郑宇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刚才犯了错误，喃喃自语道：“这下可要被骂惨了。”
丁尘没理他，提着刀走到一边去捡他扔在地上的弓。当时情况紧急，没时间轻拿轻放，这个时候就开始心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给这张弓造成损害，想来至少要校一下弓才能放心。
郑宇心比较大，很快就把即将挨骂的事情放到了一边，绕到猪头前边把插在两只眼睛里的东西都拔了出来，看了看丁尘使用的箭支，学着丁尘的样子在猪身上蹭掉血迹，然后说道：“你的刀很好用？”
捡回弓后，丁尘并没有急着校弓，而是抓了一把草擦拭黑刀上的残留的血迹，野猪估计没有刷毛的习惯，猪鬃又硬又长，上面还沾满了松脂，只能大概擦一下血，想彻底清洁是不可能的。
趁着丁尘擦刀的机会，郑宇也凑上去仔细看这把有个奇怪名字的刀。发现这把刀的前端完全就是一条直线，与刀锋连接成一个超过六十度的锐角，刚才丁尘就是依靠这个尖角把刀刺进了野猪的脊椎里。
“这刀的样子真怪。”郑宇说道：“和我见过的刀都不一样。”
“因为这个形状是最省事的。”丁尘解释道：“我当时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只能打成这种形状。它从前其实是一片板弹簧。”
郑宇很想问问板弹簧是什么，不过这时老爹已经在叫他了，他大声喊道：“快回去告诉医生，张伟的肚子破了，再带板车回来。”
丁尘和郑宇对望了一眼，这才想起那边还有一个伤者，连忙提着武器跑了过去。
9.第9章 急救
丁尘和郑宇并没能有机会一直陪着野猪待在土坡上，因为另一组人在躲避野猪攻击的过程当中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虽然算不上精疲力竭，但是显然没有丁尘这组人的体力好，所以老爹直接叫他们过来帮忙。
受伤的张伟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并不强壮，受伤后就更不成了。
这一组带队的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长得斯斯文文，名叫朱煜。
因为公寓开垦的农田数量很大，如果只靠一支队伍巡视的话，中间有一点耽搁天黑前就回不来了，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两组人对向巡视，围着农田绕个圈子，碰头后一起返回。如果出现意外，也能方便的得到支援。
朱煜这一组人在土豆地里发现了野猪的痕迹，于是顺着痕迹追了过来，正好看到有两只一百来斤的小野猪在树林里寻找食物。
公寓的人尝试着驯养过野生动物，但是并不成功，所以并没有稳定的肉食来源。看到这两只小野猪，几个人不免心动，于是立刻就围了上去。
像郑氏兄弟这样的标枪手可遇而不可求，朱煜这边肯定没有，不过做为弥补，他队里有一个弓箭手，就是那个让丁尘感到惊讶的女人，她叫叶黛。
叶黛用的是传统弓，没有丁尘的弓那么霸道，杀伤力也不可同日而语。平时射个鸟和兔子还行，射猪就有点杀伤力不足，所以虽然射中了其中的一只，但是并没能直接击毙，那只小猪身上插着箭连跑带窜的冲出了林子。
本来朱煜几个人就已经散开准备参与捕猎了，看到小猪负伤逃走，自然要紧追，没想到伤了孩子爹出来，刚刚追出树林，就看到小猪它爹冲了过来，众人都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强的战斗力，张伟躲闪不及，被老猪当场放倒。
从张伟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野猪的獠牙豁开了他的肚子，在地上躺了这么久后，他现在已经不能动了，只有神智还勉强保持清醒。
看到他的样子，郑宇吓了一跳，扔下背包就往回跑，去执行老爹的命令。
丁尘当然不会跟着他瞎忙，而是蹲下来检查张伟的伤势。
张伟被野猪弄伤的时候，还被撞了一下，身体在翻滚的过程中有肠子流了出来。身边的人都没有处理这么严重外伤的经验，所以谁都不敢动，只好让郑宇回去找医生。
看到丁尘凑到张伟的身边蹲下，叶黛忍不住问道：“你是医生？”
“不。”丁尘没有抬头看她，他看向张伟，问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我想这一处就足够了。”张伟虚弱的说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如果换成我，就先不关心这个问题。”丁尘说道，他抬头看向叶黛，“能帮我把背包拿过来吗？就是野猪旁边的那个。”
然后他又向老爹说道：“他撑不了那么久，我们得抬他回去。”他说道：“我需要两根棍子来做担架。”
老爹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什么样的棍子？”
“能做担架的棍子。”说完丁尘又重新低下头看向张伟，“我现在要把你的肠子盛起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伟艰难的咧了咧嘴，“为什么这么久了我都没死？”
丁尘没有理他，一般来说，腹部受伤的人死于感染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失血过多。所以张伟最可能的几种死法里还真不包括肠子。
他脱下短风衣交给身边的人，摸出自己的水壶简单冲洗了一下手上的污渍。这时叶黛已经把他的背包拿了回来。丁尘从里面翻出自己的不锈钢饭盒，翻过盒盖，小心的推到张伟的身下，拔动流出来的大肠把它们推了进去。
霍斯在旁边看着丁尘的动作，紧张的说道：“这些放回去不会感染吗？”
“所以我们不放回去。”丁尘从背包里抽出一块纱布把饭盒盖和张伟腹部的伤口都盖住。又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绿色的硬质小盒，先从里面拿出一叠白色透明的东西出来。
霍斯在旁边越看越奇，发现丁尘身上的东西很多自己从来都没见过，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塑料袋。”丁尘说道：“到了末世，你才会发现那些无法降解的东西有多可爱。”
他又从小盒里面拿出一根前端带针头的输液管来，把它的后端插进塑料袋里，紧紧缠住接口后用一个木质的夹子夹住。递给叶黛说道：“拿着。”又转头向身边的人说道：“谁穿得多，我要一条裤子。”
这时已经有人拿来了他要的棍子，其实就是两根被野猪撞断的小树树干。丁尘拿回自己的短风衣，里面向下铺在地上，又折了两段树枝塞进袖子里，这才分别把两根木棍按在上面，从两侧小心的卷起来，正好把塞了树枝的袖子卷在里面，袖子当中的树枝夹在衣服和树干之间，可以增加摩擦力，让他的简易担架能够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作完这一切，他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我要的裤子呢？”
身边的几个人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所以虽然听到了他的要求，也没有人行动。这时看出他不像是在说笑话，不禁面面相觑。
老爹伸手指了一下，“你和他胖瘦差不多，你脱。”他不知道丁尘要干什么，只好先按照裤子的正常用途来考虑。
被选中的倒霉蛋愣了一下，明显有些抗拒。霍斯知道大家的衣服都不宽松，冬天还能裹皮草，夏天能穿的衣服就不多了，所以很多人都是真空上阵，这个家伙不肯乖乖听命，多半是脱了就光屁股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吧。”他里面套了一条四角裤头，虽然一样不好看，好歹能够遮羞。
丁尘也没客气，接过他递过来的裤子，把两条腿套进木棍中，在短风衣的下面又接出一截来。
他的身量很高，穿在他身上的短风衣披到张伟身上就能过膝盖了。但是要用短风衣做成的担架抬张伟，总不能把他的头搭在担架外面，所以还得再接一段。也用衣服的话很难和他的短风衣配合好，不如直接套裤子方便。
担架做好后，丁尘几个人一起发力，把张伟抬了上去，这才发现他身下的土壤都已经被血液浸湿了。
丁尘让张伟微微侧躺，把盛着肠子的饭盒盖固定好，然后又把饭盒放到张伟的身边，接住从肚子里流出来的血，示意身边的人过来接住，叮嘱道：“快满了叫我。”刚才准备的输液器就是为了干这个的，但是首先他得先接够足够的血液。
也不知道张伟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伤得这么重，腹腔动脉却并没有破，不然的话他早就死了，只是肚子里流出来的血一直不停，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出现失温症状了。
不用丁尘吩咐，这时已经有人自发的脱下外衣盖在张伟的身上。霍斯问道：“接血干什么？”
“给他再输回去。”丁尘说道：“希望这能让他多撑一会。”
说完他向刘弛摆了摆头，弯腰抓住一侧的担架头，说道：“我们抬他回去。”
刘弛是负责背包的，在这些人当中肯定体力最好，所以他直接叫刘弛过来，免得一会换人耽误时间。
老爹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丁尘要做什么，立刻简单的吩咐了一下，让朱煜带几个人留下来处理野猪，自己也拔腿跟了上去。
10.第10章 叶黛的感慨
重进玉米地之前，丁尘又露了一手输血的技术，看得大家目眩神迷，惊为天人，当然没注意到他那支输液管是重复利用的，完全不符合卫生标准。
路上还有了一个插曲，主动替换叶黛守在张伟身边接血的男人看到饭盒里的血已经够多了，回头问丁尘怎么把输液器接到饭盒上。
丁尘差一点仰天长叹，就这智商也想给美女献殷勤？你直接倒到连接输液管的塑料袋里不就行了？
身为两支队伍当中唯一的女人，叶黛并没有留下来，也跟在担架旁边照顾伤员。这个时候丁尘才有工夫仔细打量她，发现这位居然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性，肯定比卡洛要年长一些，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
事实上公寓这里的人不用化妆品，日常露天劳作的机会又多，皮肤老化得很快，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丁尘判断叶黛最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岁。
能跟着队伍一起出来巡视，证明叶黛有相当的战斗力。这一点从她身上携带的武器就可以看得出来，除了弓箭之外，居然还有一把短刀和一个小小的圆盾。显然她并不只承担远程攻击。
快到公寓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推着板车赶回来的郑宇一行。李响也跟了过来，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就是医生，名叫李翼笙，医术是和他父亲学的，算是祖传老中医。
因为路况不好，板车会很颠簸，所以张伟仍然被抬着走，只不过换成了李响带来的人，也让丁尘和刘驰休息一下。
说实在的从杀猪到现在，丁尘还没有机会休息，就算体力好也开始觉得疲劳了，刘驰看起来也没比他好多少，交出担架后一直在甩胳膊。
李翼笙看到张伟的伤势的时候吓了一跳，听说是丁尘处置的伤口。趁着丁尘退到人群外面舒展肢体的机会凑上来问道：“你是医生？”
“当然不是。”丁尘说道：“你不是医生吗？”
“我只解剖过兔子。”李翼笙为难的说道：“它还没撑到手术结束。”
丁尘一愣，低声说道：“至少你知道应该怎么作。”他拍了拍李翼笙的肩膀，“我看好你。”
把张伟送回公寓后，老爹留了下来，换成李响带人回去收拾那只野猪。现在天气炎热，野猪肉放在阳光下很快就会变质，能早一点弄回来就能少损失一点。丁尘也跟了回去，他的背包和弓箭还在那里。
这队人推了两辆板车，还带了两个陶罐，到了地方才知道，这两个罐子是用来盛猪血的。动物血液当中含有大量微量元素，特别是钠离子。公寓这里没有食盐来源，全靠和商人交换，能省一点是一点。据一起跟着回来的郑宇说，天好的时候，他们还会去湖边捞浮游生物晒干后磨成粉当调味品，可见对美食的追求并不因为文明程度而改变。
回到土坡下的时候，朱煜已经带着人把野猪的内脏清理出来，正在剥皮。李响带来的陶罐没用上。
看着撒了满地的猪血，李响很惋惜，这段路的确长了一点。
直到这个时候丁尘才知道刘驰背的那个大包里装了什么玩意，那里面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一个陶罐，只不过比李响推来的这个要小一些。同样的容器朱煜的队伍里也带了一个，目地就是为了狩猎后及时放血的，可惜这头猪大了一点，两个陶罐只接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浪费了。
猪身上很少有没用的东西，所以大家七手八脚把剥了皮的野猪大卸八块，然后装车运回，就连内脏都没扔，简单处理一下后也带了回去。两辆板车上都堆起了肉山也没能装下，只好每个人又背了一些。
折腾完这些，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丁尘跟众人又把猪肉搬进楼里，让女人们接手进一步处理。据说楼里有地下室，温度很低，可以长时间保存食物，可惜没人邀请丁尘下去看看。连这个地下室到底在哪都没有告诉他。
丁尘对公寓的秘密也没什么好奇心，好歹他连空间站都待过，什么世面没见过？估计这里能让他吃惊的也只有落后程度了。
搬肉的时候，已经有人给运输队准备了热水，一排水盆摆在楼前的空地上，干完苦力的男人们都脱光了膀子蹲在水盆旁边用一种黑乎乎的粉状物清洗身体。
丁尘没去凑那个热闹，走到空地一侧堆放大块木料的地方坐到一段圆木上，向身边不远处看起来已经坐了很久的叶黛打了个招呼。
也许是因为今天丁尘表现足够突出，叶黛对他倒也不算冷漠，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他们为什么不回家洗澡？”丁尘奇怪的看着空地上正扑腾水的男人们。就算有性别优势，也没人能好意思全脱光了开涮，显然不如回到房间洗澡舒服。
“当然是因为他们都不愿意收拾浴室。”叶黛说道：“这多方便。”她了一眼因为忙碌了一天而显得风尘扑扑的丁尘，“大多数男人都是很懒的。”
送完伤员后，她并没有再回去收拾野猪，所以这个时候全身上下已经收拾干净了，甚至换了一身衣服。
她仰头看着天边的弯月，低声说道：“张伟死了。”她说道：“我当的助手……我们没能留下他。”
丁尘愣了一下，迟疑着抬起了手，想了想没好意思拍到她肩上，只好安慰道：“他的伤太重了。”
“不对。”叶黛说道：“是我们缺少足够的药品和仪器。”她看着丁尘，“你处置得很好，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没有作好。”
丁尘看着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学过医术？”
“和李翼笙一起跟他父亲学的。”叶黛悠悠说道：“我父亲希望我作个医生……或者工程师。”她说道：“他是工程师，这里的很多基础设施都是他主持改造的。水车、沼气，从前还有电。可惜他死了之后，没人再知道应该怎么作。”
丁尘点了点头，“他一定很了不起。”
“再了不起的人都会死。”叶黛说道：“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救不了自己。”
“所以你选择当一名战士？”丁尘问道。
“所以我选择当一名战士。”叶黛低声说道：“我不想掌握别人的生死，只想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
后来丁尘才知道，叶黛的父亲是这里上一任的首领，就像现在的老爹。他死于一次袭击。
11.第11章 免费晚餐
叶黛看起来没什么兴趣聊天，丁尘也很识趣，没有等到美女开口赶人就主动告退。
因为餐厅里正在处理猪肉，所以热水所剩无几，丁尘没能实现泡热水澡的愿望，拿冷水冲了个战斗澡就算完事，好在公寓水管里的水是直接用水车从河里打上来的，大夏天的一点都不凉。
这个时候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男人们要在楼下洗，这是知道回去也没有热水，还不如在院子里省事。
洗过了澡，他又把贴身的衣物洗了一下，换了昨天晚上穿的行头，抱着洗过的衣服下楼去晒。
楼下朝南一面的空地上埋着几根铁柱，上面拉了铁丝，有人在上面晾晒衣物。今夜看起来星光灿烂，应该不会下雨，正好晒衣服，这样明天又能穿了。丁尘身为一个大老爷们，很不幸没有随身多带换洗衣服的习惯，一共就这两套，要是明天再出个三长两短，他就没衣服换了。
楼下洗漱的人群早就连盆都不见了，让丁尘奇怪的是，院子里居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还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自息”。
他正往铁丝上挂衣服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高声叫道：“谁在哪？”
丁尘回头看了一下，楼顶上探出一个脑袋来，他仰头说道：“我晒几件衣服。”
“你是新来那个？”那人不确定的说道：“你怎么没去餐厅吃饭？”
“开饭了吗？”丁尘还是下午处理野猪肉的时候跟朱煜他们吃了一块烤肉，这个时候还真有点饿了，本来想着自己回房间去弄点吃的，这时听了头顶上哨兵的话，顿时改了主意，“我这就去。”他说道：“要我给你送吃的吗？”
“卡洛已经给我送来了。”那人说道：“快点去吧。”
丁尘答应了一声，手里却仍然不紧不慢的把衣物都抻平挂好，确定用夹子夹紧了，这才停下来，正想回楼里去的时候，听到屋顶上的哨兵又问道：“听说是你杀了那只野猪？”
丁尘抬头看了看他，说实在的，公寓楼虽然只有五层，但是这样仰着脖子说话也挺费劲，特别是丁尘完全看不清楼顶上那人的样子，只有月亮背景下的一个黑影。
“是我和郑宇一起杀的。”他说道。
“别开玩笑了。”那人说道：“那孩子毛还没长齐呢。”
“我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丁尘很诚肯的说道：“我要去餐厅了。”
“去吧。”那人说道：“有时间能让我看看你的刀吗？”
丁尘摆了摆手，走进了楼里。
他没想到餐厅里会有这么多的人。
事实上他刚才从楼上走下来出去晒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从餐厅里传出的喧闹声。但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上百人，恐怕公寓里的人全都跑到这里来了。
餐厅里的几张桌子上都摆满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供人们自行取用。墙角的桌子上则堆满了刚出锅的馒头和面饼，没加过漂白剂的面粉微微有些发黄，但是仍然不耽误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丁尘觉得食指大动。
看到丁尘走进来，郑宇兴奋地迎了上来，问道：“你怎么才来？刚才我到你房间去找你，你不在，跑到哪去了？”
“我下去晒衣服了。”丁尘有些弄不清状况，迟疑着站在门口四下打量。
郑宇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拉住他的手就往里面扯。“快过来。”他说道：“刚才我们还提起你。你那一刀可真是帅呆了。”
“你喝酒了？”丁尘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你当时恐怕没机会看到我出刀。他看到了桌子上和人们手中杯子里有颜色可疑的液体，也从郑宇的身上闻到了一阵阵的酒气，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酒，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酒类都要算是奢侈品，他并不认为公寓的人有足够的粮食来支撑这项消费。
郑宇没想到丁尘是在猜测酒品的来源，大着舌头说道：“喝了一点……没关系，果酒是不醉人的。”
他说的这话丁尘一点儿都不相信，因为看起来郑宇现在就有点喝高了。
郑宇拉着他走到靠近吧台的一张圆桌旁。有人看到他们走过来，让出了一个位子。丁尘看到朱煜和霍斯、郑泰他们都在。可能是餐厅太小放不下这么多人的缘故，所以椅子都被撤掉了，只有吧台那边还保留着几个高脚凳。一群半大的孩子在人群中嬉闹穿梭，他们看起来不被允许喝酒，但是手上脸上都是食物的残渣。
一路走来，丁尘发现很多人都在看他，大多数人看他的目光都差不多，善意的微笑当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有人塞给他一个玻璃杯，里面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带着浓烈的酒香。
“这是苹果酒。”霍斯趴在丁尘的耳边大声说道：“山那边有一片果园，吃不了的水果都被酿成了酒。”
然后他大声叫道：“先让他吃点东西。”
他和丁尘说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向丁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所以霍斯连忙出面阻挡。
他用一把小刀从桌子上的一大块肉上切下一小块。用小刀戳起来递给丁尘，“先吃点这个，免得一下就喝醉了。这玩意很好喝，但是后劲很大。”
肉炖得有些老，也没什么佐料。不过丁尘从来都不是美食家，自然也不会挑剔，一口就把整块肉都吞了下去。
吃了两块肉，又跟着大家稀里糊涂的喝了几杯酒。人多嘴杂，他甚至都没听清楚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公寓这里的人说的普通话有一点口音，说快了丁尘听着很费劲，如果说话的人舌头再大点，基本就得连蒙再猜了。
正乱的时候，老爹走了过来。
看到老爹出现，霍斯等人这才放开了丁尘。老爹拉着丁尘走到吧台前坐了下来。这里的人其实也不少，只不过看到老爹和丁尘要说话，大家都很识趣地避开了。
“按照习惯，每当有重大的收获时，都要举办庆祝活动。”老爹解释道。“上个月小麦丰收，就庆祝过一次。但是今天死了人，开庆祝会对张伟的家人不够尊重，所以直接变成了聚餐。”
“就是说今天这顿饭不用付帐？”丁尘敏锐的抓住了老爹话中隐含的意思。
他的酒量不错，苹果酒也许有后劲儿，但是现在肯定还没有开始发挥作用，所以丁尘的头脑仍然很清醒。
他皱眉说道：“张伟还有亲人？”
“我们每个人都有亲人。”老爹看着他，“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要谢谢你。”他向丁尘说道：“感谢你今天所作的每一件事。”
丁尘摇了摇头，“可是张伟还是死了。”
“每个人都会死。”老爹说道：“今天是张伟，明天也许是你我。所以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作了正确的事。”
“你把我弄糊涂了。”丁尘说道：“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明天的时代不是吗？”老爹说道。他向出现在厨房门前的女儿招了招手，“给他弄点吃的来。”他又转向丁尘，“你喜欢喝酒吗？”
丁尘迟疑着摇了摇头。酒精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但是他并没有喝酒的习惯。基本上大家都喝的时候他也很能喝，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他是想不起来要喝这种东西。
“这是一个好习惯。”老爹很满意，“如果要喝也先填饱肚子再说。”他拍了拍丁尘的肩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客气。过了这顿，以后就不是免费的了。”
12.第12章 论学历的重要性
卡洛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的时候，老爹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丁尘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呆。
她把盘子放到丁尘的面前，轻声说道：“如果不够我再去拿。”
“我觉得足够了。”丁尘看着盘子里占了一大半的肉和浇在上面的酱汁，“这是我们今天的收获？”
“没错。”卡洛说道，“人太多了，我们没有办法烹饪的太精美，只能够饱。”
“说真的。”丁尘看着少女，“你们的食物来源看起来很丰富，但是似乎缺乏肉类，为什么你们没有养殖动物呢？”
卡洛愣了一下，看了他一会，这才摇头说道：“我们养过。”她说道：“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它们都死了。然后就再没有成功过。”她看着丁尘，淡淡说道：“驯养野生动物没那么容易。”
“当然。”丁尘点了点头，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不过看起来卡洛不像是喜欢八卦的人，这个问题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于是又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看着盘子里的肉，向卡洛说道：“其实我对那些蔬菜更感兴趣。”
“你不想吃肉？”卡洛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她吃惊地看着丁尘，“男人不都是肉食动物吗？”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落到只能吃肉的地步。”丁尘很认真地说道：“为了补充维生素，我甚至连青草都吃过。”
“好吧。”卡洛相信了丁尘的话。事实上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只有肉吃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拿回丁尘面前的盘子，回到厨房换了半盘蔬菜沙拉和半盘水果拼，再次放到了丁尘的面前，还给他倒了一杯果酒。
在她回厨房去的时候，丁尘已经去角落里拿了两个馒头，蘸着肉汤三口两口就吃下了肚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面食了，随着咀嚼，麦香在嘴里扩散开来，感觉可比吃肉强多了。
丁尘吃蔬菜水果这一类容易咀嚼的东西很快，几乎就是用筷子往嘴里划拉，三口两口就划拉得差不多了，然后停下来喝了一口酒。
丁尘吃东西的时候，卡洛就趴在他的面前看着，一点被他的凶猛吃相吓到的意思都没有。看到他停下来，趁着这个机会问道：“吃草真的能补充维生素？”
“至少能让我觉得好受一点。”丁尘放下杯子，很严肃地说道：“如果我不能补充维生素，至少可以让自己觉得可以补充维生素。”
卡洛的脸上流露出思索的表情，她难以置住地问道：“那不就是自己骗自己？”她看着丁尘：“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丁尘笑了起来，用筷子指了指她，低下去用剩下的半块馒头清洁自己盘子里的果酱。
“所以你刚才在骗我？”卡洛不用治也很聪明，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她有些羞恼的说道：“你知道骗我有什么后果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丁尘笑道：“不如你告诉我？”
卡洛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起一个厚厚的本子，把它重重放在丁尘的面前。然后翻开它，向丁尘说道：“按规定，杀死猎物的人可以得到这个猎物的百分之十。你和郑宇平分这百分之十，就是每人百分之五。这只野猪全重一千一百二十七，我决定抹掉那二十七斤，算作一千一，那就是……”
“五十五斤。”丁尘说道：“听起来可没多少。”
卡洛吃了一惊，看着他说道：“你怎么算得这么快？你早就算过了？”
“就算我知道了分配的百分比，又怎么可能知道这只猪有多重？”丁尘没好气地说道：“一百一的一半，这很难吗？”
卡洛眨了一会眼睛，才明白丁尘的意思，惊喜的叫道：“还可以这么算？你真是天才。”
丁尘仔细看了一下她，觉得这不像是嘲讽，只好无奈地说道：“这是小学奥数的题，都不知道有没有二年级的难度。”
“你读过小学？”卡洛说道：“我的天，那你一定认识很多字。”她重新打量了一下丁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丁尘张大了嘴巴，口中的馒头都掉了下来。他看着卡洛认真的样子，心想小学生就算高级知识分子了？那自己动力机械硕士的头衔得算什么水平？真没想到这么个地方也迷信学历！
和卡洛的交谈很愉快，她是个很快乐的少女，思维敏捷，词语丰富。虽然在丁尘看来，卡洛的思维方式在有些时候显得很秀逗，但是至少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卡洛认识字，而且会作简单的四则运算，后面这个技能在公寓当中无人能及，所以还没成年就已经开始掌管公共物资的分配。有老爹在后面撑腰，从来没有人质疑她的正确性。这一点丁尘很能理解，如果没人能看懂帐本，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查帐。
但是显然卡洛对数学的兴趣只局限在工作范围内，她更关心丁尘读过什么书，还给丁尘列举过她读过的一些传记文学，《篡清》《琴帝》《冠军之光》等等。
丁尘对着这些陌生的书名琢磨了半天，恍然道：“这不是传记吧？”
“不是吗？”卡洛很好奇，“可是它们是在讲述某个人的一生啊。”她迷惑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有问题，《琴帝》好像是本科幻小说，但是《篡清》肯定是传记，里面可以学到很多历史知识。”然后她露出很向往的神情，“我不喜欢徐一凡，他太坏了，我喜欢荣光，他天赋好，还那么努力，成功是必然的。”
丁尘对这些书只有个模糊的印像，所以并不确定，当然不能给她推荐某只带颜色的猫，只好又问道：“你总不会只读传记吧？”
“我也。”卡洛自豪地说道：“比如《史上第一混乱》。”
丁尘表示自己现在就很混乱。
把面前的食物清扫一空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卡洛就把他的盘子拿到后厨去了。丁尘坐在吧台前消化卡洛带来的信息时，霍斯走了过来。
他的呼吸当中带着明显的酒味，脸上也一片潮红。他挥手推开一个不小心撞在身上的毛头小子，坐到了丁尘的身边。
“郑宇怎么样了？”丁尘问道。
“被他哥哥扛回去了。”霍斯说道：“他喝得太多了。”
“酗酒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好。”丁尘说道。
霍斯看着丁尘杯子里的液体，“你好像不喜欢这种酒？”
“当然不是。”丁尘说道：“这个很好喝。”他当然不能告诉霍斯，自己没有在陌生地方喝多的习惯。
“你喜欢就好。”霍斯说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丁尘不明白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说道：“很好，很热情，很平静。”
“当然。”霍斯转过身，面对着餐厅，伸展双臂靠在吧台上，“你发现了吗？这里的女人比男人多。”
丁尘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发现餐厅里的老人很少，大多是中青年，还有一些不同年龄段的孩子。
即使是这样，也可以看出公寓这里人口的性别比例明显有问题，女性几乎是男性的三到四倍。
“这是有原因的。”霍斯说道，他看向丁尘：“想要个女人吗？”
13.第13章 性别比例
从理论上来说，自然生育的情况下，女婴的数量要略高于男婴，但是在公寓这里表现得并不明显，至少从丁尘观察到的情况来说，在这里的末成年人当中性别比例是很均衡的，所以公寓这里成年人性别比例失调的问题肯定是出在这些孩子成年之后。
霍斯的话证实了这一点，虽然公寓可以依靠农业种植来解决温饱问题，但是仍然要保持必要的武力来解决意外的情况。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受伤和生病很可能直接导致死亡，这也是为什么老人很少的愿因。男性成员在日常生活当中要更多参与户外活动，当然面临的危险也更多，更容易丧命。
这里没人统计过人口的平均寿命，但是在霍斯的记忆当中，活过六十岁的人简直凤毛麟角。而大多数男人都活不过五十岁，像张伟那样英年早逝的并不是个例，所以这里的人才能平静的接受同伴的死亡。
为了保持人口数量，公寓最近几代领导人都一直在鼓励生育，这种情况下，这里实行的并不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有几个女人很正常，事实上当某个女人想要孩子的时候，她很可能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这在公寓里并不是什么会被人责怪的事情，事实上对这些人唯一的要求是，母亲必须清楚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
毕竟公寓的人际圈子就这么大，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不小心推了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或者其他更糟糕的事情。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当成年男人的数量不足时，婚配的选择范围就很有限，于是丁尘这样的外来者就非常受欢迎，这才是为什么公寓的人虽然对外来者保持高度警惕，却仍然不得不主动接受他们的原因，因为这是保持公寓人口数量的手段，也是让公寓能够维持下去的基础。
丁尘隐隐明白了霍斯的意思，但是仍然不明白，“难道怀孕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霍斯看了他一眼，“你已经知道了张伟的结果，是不是觉得李医生的医术很烂？”他看着张口欲言的丁尘摆了摆手，“当然我们都知道他的医术很烂，但是大家还是愿意养着他，就是因为他很负责，这么多年了，他接生过十几个孩子，只有一次死亡。他总会督促孕妇们按照手册上的规定养胎和锻炼。大家都愿意相信他。”
“而且在公寓这里，男孩子在十四岁前，女孩子在十六岁前都是由公寓供养的，但是他们的劳动成果却可以算到母亲的名下。所以即使这里没有人督促，女人们也愿意生孩子。”
他看着丁尘，“虽然这样说很不公平，但是对于女人们来说，男人总是很花心的，但是孩子通常都很忠诚。”
“很好的制度。”丁尘评价道：“只是我觉得压力很大。”
霍斯笑了起来，“你是个谨慎的人。但是放心，没人想让你和每一个女人生孩子。这里有些人对伴侣的看法还是很传统的。我只是来提醒你，在这方面你不用太小心翼翼。”
他拍了拍丁尘的肩膀，“顺便说一下，你的眼光不错，但是选择目标有些问题。”他的目光扫过餐厅，“叶黛和卡洛是这里最优秀的女人，但是你选择她们，成功的概率很低。”
他看着丁尘，“叶黛对男人要求很高，而卡洛……”他撇了撇嘴，“老爹会杀了你。”
“难道他不应该支持自己所维护的制度吗？”丁尘不解的问道。
霍斯哈的一声笑了起来，他玩味地看着丁尘，“就是说你……当然老爹只是这里的领导者，他又不是圣人。更何况我们已经知道了圣人的下场。”
丁尘皱了皱眉，“圣人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霍斯摇了摇头，看起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向丁尘说道：“别总在这里坐着了，给女人们一个机会。”
丁尘微笑看着他，“我还不急着要孩子。而且ons这种事，我还不怎么习惯。”
“ons是什么？”霍斯问道。
丁尘看着他，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于是霍斯明白过来，向丁尘作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然后转身向着餐厅里的人群摊了摊手，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后就离开了。
很快卡洛就走了回来，看着丁尘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们在说圣人。”丁尘避重就轻的回答，很明显卡洛不是那种温婉类型的，如果当面和她提生孩子的事，恐怕都不用麻烦老爹就能作死了。
说完他评价道：“他很活跃。”
“他是下一代的领导者。”卡洛毫不在意地说道：“很多时候我爹和李叔不适合做的事都由他来做。”说完这个，她很好奇地问道：“圣人是什么？《佛本是道》是那种？”
丁尘愣了一下，很诚肯地向她说道：“我觉得你点歪了技能树。”
因为公寓没有电，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所以尽管今天有些不同，但是吃饱喝足之后，一些人还是很早就回房间睡觉去了，剩下的大多是精力充沛的中青年男人和打着别样心思的女人。毕竟女人在喝多了酒的男人眼中通常会变得更有吸引力一些。
丁尘能猜到这里面的猫腻，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关于优生优育方面的问题。
在人群当中，偶尔还有一两个贪吃的孩子在窜来窜去，开始收拾东西的妇女们并不驱赶他们，如果发现有剩余的好东西还会主动叫他们过去，看起来这是孩子们的保留节目。
丁尘看到卡洛也离开吧台，加入到了妇女们当中，显然除了记帐，卡洛也掌管餐厅。
很快喝的东倒西歪的男人们就被收拾战场的妇女们赶来赶去，这个时候醉眼朦胧的男人们脾气出奇的好，一面承受着妇女们的骚扰一面含糊不清的调笑，间或有人发出一两声尖叫，然后就是众人的哄笑声和半真半假的喝骂。
丁尘不太习惯这种暧昧的气氛，打算向卡洛告辞然后回去睡觉，目光扫过人群却意外的看到了李医生。
为了获得足够的空间，餐厅里的椅子都已经搬到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堆了起来，两个房间之间有一扇门联结，现在这扇门已经被打开了，有一些椅子被搬了出来。李医生就坐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正捧着下巴茫然看着房间中间的人群。
丁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人或事，只有朱煜带着几个人在帮着妇女抬桌子，不过看起来他们倒似乎要在餐厅中间腾出一片空地来，也不知道这是想干什么。
想了想一下后，丁尘穿过人群走到李医生的身边。李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知道吗？”他垂下头看着地面，“你的应急处置很好，我其实很想和你学习一下这些手法。”他摇晃着手里只剩下一点苹果酒的杯子，“但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说道：“我搞砸了。”
14.第14章 李医生的神采
丁尘从门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李医生身边，“我不觉得是你搞砸了。”他看着李医生，“有人这么责怪你吗？”
“没有人。”李医生痛苦地说道，他用空着的右手抱着头：“就连他的老婆孩子都没有，所以我更难过。上次我的衣服破了，还是他的老婆替我补好的，但是我却救不了她的丈夫。”
“但是这不是补衣服，你知道你救不了他。”丁尘说道：“按照他的伤势，这里没人能救得了他。”
李医生明显有些喝得高了，并没有注意到丁尘话中的漏洞，事实上如果他没喝多的话，立刻就能够意识到，丁尘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处置张伟伤势，如果考虑到他对急救的熟悉程度，这个地方肯定不会是脑补出来的，至少说明丁尘来自某个医术相当发达的地方。
可惜李医生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喝多了，所以他只是用失神的眼睛看着丁尘，“你的急救处置得非常好，但是却被我浪费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们只是都尽了自己的努力而已。”丁尘毫不在意地说道：“别再想这件事了。”
“我不能。”李医生痛苦地说道：“你们可以不想，但是我不能。我是个医生，不能挽回生命的医生还叫什么医生？”
丁尘被这句话击败了，他看着李医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没想到李医生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你觉得我只做产科医生怎么样？”
“你说什么？”丁尘觉得如果不是世界错了，那就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像张伟那样的手术我一共做过三例。”李医生说道：“三个人都死了。但是你知道我接生过多少个小孩吗？”他说道：“十一个，三年十一个，每一个都很健康。”他抬头看着丁尘，用充满希望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产科才是最适合我的。”
“我觉得不好。”丁尘实心实意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太猥琐了。”
这时，餐厅中间传出一阵喧闹声，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两个人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圈在一起的人群闪开了一条缝隙，可以看到一个青年人被另一个人抱起来摔了出去。
丁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喝多了闹事，但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因为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一幕都哄笑起来，但是并没有人有上去劝架的意思，反而闪开了一个空当，好让人方便的被摔出来。
那个被摔倒的青年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只是站在那里还有些发晕。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谁上去把‘公爵’这小子也摔一下。”
然后就有人接着道：“让爬爬去，还有小正太呢？”
“爬爬被他推还差不多。”起哄的人什么时候都有，喝多的时候就特别多。
丁尘总算确定这里不是打架，就算是，也是有计划的打架，于是就没了兴趣。他转头去看李医生，想要继续刚才的谈话，却意外发现这个人的身上似乎突然就重新焕发出了神采，刚才那颓唐的模样竟然一点都看不见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人群。
丁尘大吃一惊，眨了眨眼睛再重新看李医生的时候，却发现他又恢复了从前潦倒的样子，只有眼睛里还保留着一丝刚才的神采。
看着面前的李医生，丁尘挠了挠头，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只是想不明白是什么触动了李医生的神经，让他突然就嗨起来了。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人群当中又有人开始挑战刚才的优胜者，从人缝里看不清两个人的样子，不过似乎是在搭跤架子。
丁尘对这种明显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打法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心里琢磨着，难道李医生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术高手，所以看到别人摔跤才会焕发出精神？问题是高手不是都操贱役吗？比如扫地挑粪什么的！看李医生的职业，他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再转回目光打量李医生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他从椅子上撑起身子，向丁尘说道：“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再待一会吧！”
丁尘和他道了别，看着李医生沿着餐厅的边缘慢慢绕过人群往外走，还不时转头向人群当中看去，似乎很有一些不舍。
说实话看医生的样子，丁尘真想追上去拍拍肩膀对他说“生年不满百喜欢就上啊”，可惜他和李医生不熟，拿不准被戳穿心事之后，李医生会不会恼羞成怒。
毕竟他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里的权力体系，也许李医生堂堂白领和人动手动脚拉拉扯扯会影响个人形象也说不准。
这样一想，丁尘倒不急着回去睡觉了，他慢慢走到人群当中。反正长夜漫漫，看看热闹也好。
挤进人群后，他正好看到相执的两个人互相试探得差不多，其中一个突然向前一步将腿插到对方的两脚之间，同时放开搭在一起的右手，拉住对手的左胳膊半转身想将对方摔出去。
但是他的对手反应也不慢，立刻用被放开右手在他的腰上撑了一下，于是这个背飞就没有用出来。还被对手顺势用体重向身侧倒下的同时，将他甩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顿时欢呼了起来，就好象胜利的是他们一样。
有人叫道：“又赢了，不愧是‘毁灭公爵’。”
被“公爵”甩出去的人要比第一个落败的人下盘稳定得多，虽然踉跄着摔出圈外，但是并没有跌倒。只是“公爵”这一下突然发力掌握得相当不错，所以他急切间停不下来，一头撞进了人群中，正好被丁尘扶住。
这时“公爵”的目光刚好看过来，看到丁尘后，愣了一下才说道：“你是那个新来的？”
丁尘听了，立刻觉得这话耳熟，他恍然道：“你是那个房顶上的？你怎么下来了？”
“公爵”也笑了起来，“我找人替班了。”他向丁尘招了招手，“来试试？”
丁尘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兴趣，“公爵”惋惜地咂了咂嘴，倒也没有再继续坚持挑战。
接着上场的是刘驰，总算是一个丁尘认识的人了。
公爵刚才连赢两场难免有些气喘，结果被刘驰瞧个空子抱了起来。所谓一力降十会，“公爵”没练过寝技，双脚一旦悬空，自然也就没了发挥的余地，立刻投降认输。
刘驰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趣再战，也跟着认输的公爵走了下去，圈子中间就空了出来。
15.第15章 切磋
围观的人群看着中间空出来的场地，纷纷叫嚷起来，不过这次是希望心目中的英雄出来作个人秀。看起来大家的偶像并不统一，朱煜、郑泰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有几个女人喊朱煜的名字时声音特别大。
这个倒不奇怪，朱煜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出风头，但是文文静静的生了一副好皮囊，自然比较受颜控们的欢迎。
不过很可惜的是，被点名的几个人都没有上场秀一把的兴趣，根本就没有人应声登场，丁尘甚至看到朱煜干脆挤出人群，跑到吧台旁边和老爹说话去了。
看到没有人响应，群众们的兴趣也就淡了下来，鼓噪声渐渐低落，不少人开始打起哈欠，准备回家睡觉了。
丁尘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而且是行动力比较强的那个，都已经转身离开了，却听到身后的人群当中发出一片吸气的声音，然后突然间喧闹的人群就安静下来。
丁尘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穿了一条牛仔裤和紧身短袖t恤的卡洛走到了人群中间。
就在丁尘心里猜测卡洛跑到那里去干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少女向他招了招手，微微扬着头笑道：“你打拳吗？”
丁尘疑惑的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也都在看自己。他皱起眉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看向卡洛。
卡洛笑了起来，在油灯的照耀下展现出明媚的笑容。她摆手说道：“不许说你不会哟，他们说你身手很好。”
丁尘迟疑了一下，从众人闪开的通道走了过去，发现本来在吧台附近围着老爹说话的几个人也都凑了过来，专注地看向场地中央。
他走到卡洛面前，离着三四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向卡洛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让大家看看独自穿越原野的人有多强。”卡洛说道：“客气就是虚伪喽！”
不得不说，用少女特有的刁蛮口气说话时，就算是不讲道理，也让人没办法心生反感。
丁尘笑了起来，他侧头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我应该怎么做？”他虽然对卡洛很有兴趣，也不至于花痴到相信卡洛一个黄花大闺女会像“公爵”他们那样和自己抱在一起玩相扑。
“打嬴我。”卡洛说道。然后她从身后裤子上的口袋里摸出一双露指拳套戴在手上，双腿前后微微错开，膝盖稍屈，上身弓起，左拳前伸，右拳护腮，摆出了很标准的左戒备式。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丁尘，“你准备好了吗？”
直到这个时候，周围的人群才又喧闹起来。这个时代的野外充满了各种危险，通常来说，能够在野外长期生存的人都是强者，即使没有今天猎杀野猪时一招ko的举动，也没有人怀疑丁尘的实力。
这也是“公爵”邀请丁尘下场，遭到婉拒后就不再坚持的原因。挑战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公爵”被刘驰制住立刻认输，也没什么人觉得他失脸。但是强行凑上去被打脸就又是一回事了，“公爵”不是中二，智商很正常，当然不会干这种事。
所以虽然大家都很想看看丁尘的实力有多强，但是丁尘不愿意当众显露，也没人肯冒着出丑的风险试探。
但是卡洛又不一样，她算是丁尘到这里后接触得比较多的人，本身又是个美丽活泼的少女，只要丁尘情商正常，就不可能对她下狠手。更何况大家对卡洛的身手也很清楚，要论身体的灵活程度，卡洛在公寓这里可以排进前三，就算打不过丁尘，也不太可能吃亏。
所以由卡洛向丁尘挑战是最合适的，现在看来，丁尘也的确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果然丁尘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拒绝。他打量了一下卡洛，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右脚向后退了半步，身体重心后移，左臂前伸，手肘微弯，掌心向斜上平举胸前，右手从胯旁绕过背到身后，向卡洛点了点头，“来吧。”
看到他这个样子，围观群众顿时又是一片哗然。不能不说，丁尘这个姿势帅是帅得够了，但是看这个样子，明显是要让卡洛一只手。这让对卡洛的身手很有信心的众人大为不满，要不是看在丁尘今天刚刚帮着杀了一只野猪的份上，搞不好都要有人喝倒彩了。很多人都衷心希望丁尘装逼装成sb。
卡洛看到丁尘的样子后也有些不满，她放低了举起的双臂，正想让丁尘认真一点，突然听到站在人群边缘的老爹开口说道：“小心一点。”
听到父亲的警告，卡洛心中一凛，老爹曾经是公寓第一打手，现在虽然老了，眼光还是很准的，他既然发出了警告，自然有足够的理由。
于是卡洛重新进入了状态，她小心的向前移动了几步，看着一动不动的丁尘，轻喝了一声，突然抬脚踢了过去。
丁尘看卡洛摆出标准格斗式后移动的步法，就知道她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起码不是花架子。要知道摆姿势谁都会，重心移动时的规律和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看卡洛的样子，丁尘判断她偏重于拳击，这也符合开打之间互相试探的原则，所以根本没想到卡洛居然会直接起高鞭腿攻击。
显然少女是下过苦功的，这一下高鞭腿又快又猛，几乎丁尘刚刚发现她耸肩，绷起的脚面就已经到了面前。
“啪”的一声，就在众人都以为丁尘这个自大的家伙会在卡洛招牌式的高鞭腿下吃个亏的时候，却看到丁尘左手轻摆，一掌拍在卡洛的脚面上，轻描淡写的就将这次攻击卸掉了。
卡洛受过明师指点，鞭腿受挫，立刻收腿后退准备防御，没想到丁尘并没有趁着她重心不稳的机会抢攻，仍然站在原地，只是轻笑着用左手四指向她勾了勾，示意她再来。
这下子卡洛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心中怒气渐升，动作却更加小心，开始谨慎的用碎步接近，然后出拳试探攻击，这一次倒是很少起高腿了，毕竟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看刚才丁尘的应对，就知道高鞭腿很难捞到好处，反而容易被丁尘抓到漏洞。
卡洛身材健美，动作又紧凑流畅，每次和人比武，都能带给观众们一次享受，所以看到卡洛越打越快，围观的人们也开始欢呼起来，倒是老爹等几个人皱起了眉头。
卡洛虽然已经成年，但是毕竟年青，而且她在公寓里算是文职，也不用担负战斗任务，所以虽然喜欢技击，身手也很好，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她没机会拼命，打法就难免偏于花哨，而且她的力量不足，杀伤力也就有限。
虽然有这么明显的缺点，但是卡洛胜在身体柔韧，动作灵活，除非耍赖硬拼身体，不然换成公寓里任何一个人，要在她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中支持下来，都难免有些狼狈。
但是显然丁尘不在此列。面对已经完全打出气势的卡洛，他的应对仍然显得游刃有余。背在身后的右手一直没动，只凭一只左手小幅度的格挡，就把卡洛的大部分攻势化解了，只是偶尔才会移动一下身子闪避。
卡洛连着一轮攻击下来，也觉得有些气喘。她已经明白自己没办法威胁到丁尘，只是好胜心发作，想着怎么也要逼出丁尘的全力来才肯摆手，这才一直咬牙坚持。
开始的时候，她在攻击的时候还要保留防守的力量，后来发现攻击不果，丁尘只是一味防守，干脆就放下顾虑全力抢攻，只是看起来丁尘的防御并没有因为她的抢攻而变得更吃力，这让少女明显感到了挫败感。
转眼前丁尘又用一次闪身避开卡洛不明显地蹬踏动作，两个人之间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卡洛喘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老爹出现在了自己的对面。
她愣了一下，本来记得父亲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怎么这么一会跑到对面去了？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丁尘虽然一直在闪避，其实并不是一味后退，而是带着她兜了个圈子，现在两个人等于是互相交换了位子。
她迟疑了一下，还想再试，就听到老爹喝道：“够了，人家让着你，还不自觉？”
卡洛犹豫了一下，放下双拳，不服气地瞪了丁尘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向丁尘抱怨道：“你总不至于就会防守吧。”
丁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是战士，专职是进攻，当然不能只会防守，但是要逼着他拿出进攻的手段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