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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二章 立威(下)

    张玉匆匆赶到华池镇,王巨已去了荔原堡。荔原堡乃是华池县重兵之地,并且还有两营振武军卒。同是振武军,但不是一营之军,可是王巨与振武军有过过节,这让张玉更担心了。

    于是他匆匆骑马又冲向荔原堡。

    到了荔原堡看到堡外人山人海,聚集着无数兵卒以及强人、壮马。

    张玉脑袋一下炸开,连忙挤了进去问。

    一个老兵告诉他:“张总管,王知县与姚巡检正在阅兵。”

    “阅兵?”

    “恩,是说让我们练一练,让这个新知县过目一下。”

    “那就好,”张玉松了一口气,在人群中找到了王巨与姚兕。

    王巨正在与姚兕观看,一看官兵,包括那营蕃落军,二看强人,然后看他们的箭术,棍棒刀枪技艺。

    “蕃落军马也这么少?”

    “庆州多是梁峁地带,缺少平坦的大谷土塬,养马不易,所以蕃人的马数量也不多,即便有了,也有许多蕃人谋利,用它来换回部族中需要的物事。”姚兕答道。

    不仅庆州蕃人,就是西夏那边马的数量也不多。

    多,可西夏几乎全民皆兵,手中也不能缺少战马。而且河套虽平坦,但从唐末后水土进一步恶化,不利于牛马的放牧了。若是西夏不立国,不设置那么多军队,那么战马是足够了,甚至还会多余,就象五代那样,年年向中原献战马,讨赏赐,一度让中原王朝禁止这种献马。然而立国了,马匹数量也紧张起来。庆历战争爆发,元昊为了支持更多的骑兵,再加上与宋朝私商换来紧缺的物资,不得不用青盐向辽国夹山哪里的各部族交易大量马匹过来。一是“出口”,二就是自己备用。

    王巨皱了皱眉。

    他不是盲目来的,在临来之前,便想好了一系列计划,包括马。

    可庆州蕃人缺马,那就有点不大好办。

    不过王巨表面不动声色,继续观看。

    应当来说姚兕驻镇荔原堡,单论练兵,他做得是比较好的。后方的张玉同样不简单,再加上种诊到来,还有范仲淹在蕃人中间打下的好底子,这才是未来大顺城一战胜利的原因。

    但这些将士仍不能让王巨满意。

    最差的就是两营禁军,真的很差,几乎让人惨不忍睹,有很多弓弩手连箭与弩都拉不满,蹬不满,更不用说准头了。次之保捷军,然而保捷军表现要比禁军好一点。表现最好的就是蕃落,只是让王巨感到可惜的是他们中间骑兵数量太少,一营蕃落,大约不到四百人。有没有吃空饷,王巨不大想过问了,至少现在不能过问,但这支蕃落军中,只有两百余人有马。

    然后他又想到狄青昆仑关大捷中那支蕃军的雄姿,也许是狄青刻意挑选出来的吧。平常蕃落军不会有那么强大。

    看到王巨不满地看着两支禁军,姚兕又解释道:“这两营禁军,我刻意让他们练了一练,其他地方的禁军会更差。”

    王巨点头。

    就象黑岙岭那一战,财帛动人心,可被自己埋伏狙击了,黑蜂盗很快就溃不成军。

    他又继续看着蕃落军与强人的表现。

    个体还是不错的,有人的骑术也不错,箭术卓越。不过整体缺少了配合。

    王巨感到好笑,宋辽夏这三个国家比着败啊,就是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居然将李谅祚十万大军击退。当然,宋辽军队也好不起来。难怪金人前面一崛起,后面便迅速将辽国歼灭,让北宋灭亡。

    这时张玉也挤过来。

    “张总管,你怎么也来了。”

    “王知县,你在做什么?”

    “检阅一下华池境内各支军队,心中好有一个底。”

    “大热天的,你不怕他们会有反感?”

    “若是聚集检阅一下都能有反感,朝廷养这么多军队是干什么的?他们是军人,不是相公,得哄着捧着。”

    “边静以清静为主。”

    “张总管心中当真这么想?”王巨笑盈盈问了一句,孙长卿能这么想,你不能这么想的。

    张玉只好说道:“你莫要激起什么不好的事。”

    “张总管,我是向孙公讨要了练兵权,但我做事自有分寸,”王巨心中感到好笑,心想,我将来的对手可是司马光、王安石、蔡京之流,若是眼下这一关都过不去,乘早于杭州准备退路吧。

    他又说道:“治国治军之道一样,恩威并用,以威振军纪,以恩收军心。张总管,有没有看到曾相公的《武经总要》?”

    张玉摇了摇头。

    “改天你当看一看,里面就写了一些奖罚行军约束之法。”

    这本书有一些借鉴意义,但不能全部信。例如在军行这一卷,记录了一些在恶劣环境下解渴去饥的办法,有的还是不错的。

    但有的莫明其妙,将米淘去尘,再蒸再曝,这个也能理解,后世的炒米,然而必须要经过十次蒸曝,王巨就想不懂了。还有,在极度缺粮的情况下,用粗布一尺,放在一升酽醋里浸泡,曝干,用方寸再煮,醮醋食之,一尺粗布可食五十日。王巨雷了,有这种情况发生,例如长征时,吃草根树皮,皮带,但到了这种地步,宋军还能成编吗,早就投降了。敢情曾公亮以为宋军是红军。

    再者,说一升米能吃一天,一头牛或马,能供五十人吃一天。首先这一升米,不是粟,粟更轻,那么它有多重呢?这又涉及到宋朝另一个让人糊涂的计量单位,斛与石。一石不是十斗,它是重量,若是米计算,只有七石多,不足八石。一斛才是十斗,一斗十升,一升米不足一斤三两。

    宋军伙食比较差的,缺少荤油,饭量大,特别是曾公亮所说的行军当中,体力消耗大,饭量更大。那么能不能够食一天?错了,其实标准答案是两升。

    然后到了这个牛与马,一天一斤多米就够了,肉比米管饱吧。一头牛或马,那怕再小,取三百来斤肉还可以的。一斤米管饱了,但用到肉,却是七八斤肉才能管饱,这都是什么理儿?

    不过也能看一看,甚至王巨打算自己看完了,将这本书也给姚兕看一看。但要适度地涂墨了,比如这个米与肉……

    张玉不知道啊,原来是曾相公写的书,那大约不会错的。

    一组组亮相完毕,包括指使都上去亮相了,也有不错的,王巨一一记在心中,表面不动声色,走到前面,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少人,一千多名禁军,两千多名强人、壮马,还有少数强人没有到,不过大多数到了。

    王巨说道:“朝廷为了养活你们,拿出三分之二的收入,多少贫困人家为了你们,倾家破产,但本官看到养的乃是一群什么样的乌合之众。”

    本来大热天的集结在一起,大家就不开心,这一责问,下面立即闹将起来,特别是那些强人,俺可没有靠你们朝廷养活,至于赋税,你们敢征吗?

    王巨摆了一下手,说道:“你们不要不服气,我推出一个人,就是他,李三狗,乃是本官故乡所在的小寨子的一个普通村民,让他亮给你们看,看看你们与一个普通村民差距有多大。”

    姚兕要捂脸,好一个普通村民,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张玉也想捂脸了。

    但大伙儿不知道啊,好,就让我们看一看你们那个小寨子普通村民有多牛。

    王巨拿来一把弓,递到李三狗手中。

    李三狗用力拉开,叭叽,弓拉断了。

    这下子一起哗然了,李三狗拉断的可不是老百姓手中的桑木弓,乃是制式弓,这得多大力气?

    王巨问身后的一名十将:“堡中可有强弓。”

    “有,姚巡检手中那把弓就是强弓,据说得用近三石力气才能拉满。”

    “那就是它了,”王巨向姚兕要弓。

    有人很担心的,都知道姚兕那把大弓,寨中除了姚兕,几乎没有第二人能拉开,蕃落兵也拉不满。

    姚兕心中有数,拉不开才怪呢,让士兵进堡将那把特制的黑漆弓拿来,交到李三狗手中,李三狗弯弓搭箭,连射十箭。不看准头了,就是以这么快的速度用这把大弓连射十箭,那也不是人干的活。

    而且箭箭正中靶心。

    几千人一起瞠目结舌,那来的如此之牛的村民?

    李三狗又向一名蕃子讨来战马,骑上马,一边奔驰一边射箭,这一回略略有些偏了,但还有五支箭射中了靶心。

    他下了马,来到王巨身边惭愧地说道:“好多年没有骑马,准头下降了。”

    但大家一起鸦雀无声,离得近的人听到这句话,更是泪流满面,好多年未骑马,还有这个骑术与这个准头,那么以前会有什么准头?

    王巨又说道:“或者你们会想他是一个例外,但本官呢,本官以前是一个措大(穷酸末落书生),就是今年也不过十八岁,更是一个文官,更没有参加过什么军中训练。然而你们,连我都不如!”

    王巨说着,让兵士也拿来一张黑漆弓,当然不是姚兕那把大弓,那不是立威,是自找没趣的。

    挟着弓箭,王巨来到中间场地上,大家心中一起很紧张,若是让一个书生文人再比下去,那更无地自容了,况且王巨一张秀气的脸,也使大家忽视他比较强壮的身体。

    张玉有点明白了,但还有许多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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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蕃骑(上)

    王巨弯弓搭箭,嗖嗖,连射十箭。不要说准头了,就是这个一口气连射十箭,许多禁兵都做不到。而且箭箭不脱靶,其中五箭中了靶心。

    禁兵沉默不言,打脸了。

    那些蕃兵与强人忽然一起喝起彩来。

    这也是民族的特性,蕃人当中以党项人为主,素贵种,尚武。

    如果王巨真是一个穷措大,大热天地将他们喊来集结,又喝斥了一顿,还真不少人不服气。但人家行啊,仅是这个臂力与箭法,已经有资格呵责他们了。

    王巨摆了摆手,这一回终于管用,一起安静下来,王巨说道:“刚才本官训斥你们,也许有人不高兴。我只说一件事,从去年秋闱开始,我连考了三次,秋闱由各州府主考,有的士子平时不用功,试图靠运气与侥幸得中。还真有人中了。然而到了省试会不会有侥幸,到了殿试会不会有侥幸?”

    “练兵与读书一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想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就得必须平时认真训练。也许有人怕麻烦,然而你们有没有想过,西夏李谅祚会不会停下抄掠?去年有,今年说不定还有,到明年也会有,去年规模还不算大,如果规模大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官兵不训练,没有战斗力,到时候必然寨破堡亡,一起全军覆没,你们牺牲了,还是战败牺牲的,朝廷会不会发放抚恤?你们在后方的家人怎么办?还有诸位强人壮马,也许你们心中在想,我们乃是乡兵,又未拿朝廷薪酬。不错,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战斗力低下,让西夏人攻破你们寨子会有什么结果?你们身亡事小,你们的妻儿将会被掳到西夏,生不如死,你们的财产会被抢之一空,你们的家园会被焚荡成灰烬。但是你们强大了,会有什么结果?立下战功,朝廷赏赐,打败敌人,缴获大量辎重,又会获得一笔财富。请你们三思。”

    但训了一顿,王巨还没有说如何训练,而是说道:“劳烦大家,各位请散吧。”

    还是很有礼貌的,一部分人心中想道。

    张玉走过来道:“不错,王知县,将士战斗力如何,你也看到了,威也立了。”

    “恩威兼用才是王道,因此易经从乾坤阴阳开始讲起,孟子怒骂墨子的那种妇人之仁。”

    不过王巨却走到了保捷军前,冲一名大汉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胡谦心中咯登一下,怯怯走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胡谦,字少保。”

    “字少保啊?”

    “家父在的时候胡乱取的。”

    “没事,少保就少保吧,努力立功,争取能做成真正的少保。”

    “小的没这个奢心想法。”

    “那可未必,狄将军以前还是一个充军的罪犯,最后还不是名扬天下,位于宰辅?本官问你,你是羌人吗?”

    “小的是。”

    “那为何编入了保捷军?”

    “小的家在庆州城中,可能有人不高兴,授使官府将我抓到军中,充入保捷军,与蕃落军不同。”

    “原来如此,本官再问你,本官经孙公准许,打算再建一营蕃落骑兵,你愿不愿意参加?”

    胡谦想了想,刚才王巨连射十箭,箭箭中的,还有五箭中了靶心,说老实话,给许多混饭吃的禁兵沉重压力,这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文能唱名东华门,武也不简单,箭艺高超,似乎还有一定的军事谋术。

    胡谦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了,可他做了亏心事,让他跟在王巨身后,心中同样有压力的。

    “你现在是一名十将吧。”

    “是。”

    “会不会骑马?”

    “会。”

    “新蕃骑建成后,本官会拨你为都头。”王巨说道。实际刚才有六七人表现出色,不过王巨不大好动,孙长卿是给了一些拣兵权,但这个拣兵是从强人、壮马与义勇中拣的,若拣到正规官兵当中,孙长卿也会急了。因此他一边看,一边与姚兕悄声说话,这几个人已上位了的就算了,没有上位的,自己不好调动,但姚兕好调动,拨成都头,或者副都头。这个将职不需要多少谋略,主要就是要有一定武艺,一能服众,二能带着大家训练,三能带头杀敌,激励士气。

    只有这个胡谦是例外,明明是一个蕃人,却跑到保捷军中,并且表现十分亮眼,若是组织蕃骑营,这个人便能做李三狗的得力手下。

    然后王巨又将这个想法告诉李三狗,李三狗也看着胡谦在场中的表现,看了一会,立即说好。

    他同样也看好了这个大汉。

    “都头啊,”胡谦喃喃道,难道报了仇后,时来运转了?以至他都疏忽了王巨那个骑,蕃落骑兵,新蕃骑。

    就在这时,刘指使走过来说道:“王知县,这不合制度吧。”

    “我已经得到孙公准许,不会不合制度。”王巨说到这里,忽然停下,因为他看到胡谦眼中有些愤恨,而这个保捷军指使眼中却有些闪烁。有鬼!

    但他眼下还不大好深入进去的。

    这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当真想将官兵逼得起兵变哪?

    因此直接挑开说:“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恩怨,孰错孰对,本官来了,一律得放下,既往不咎。若有谁还用过去的事挑起事端,莫要怪本官不客气。”

    可能王巨不好直接处罚一名指使,但想处罚一名指使,手段不要太多,况且只是保捷军的指使。

    随后又拍了拍刘指使的肩膀说道:“是人,都有些恩怨是非,但这是荔原堡啊,大宋的最前线,西夏说不定随时过来抄掠,甚至大规模的侵犯,大家还是要放下恩怨的,是不是?”

    张玉在后面看着,心想,得,不用担心了,这小子捧一下,打一下的技巧玩得比我还要熟。

    刘指使也无语了,还能说什么呢。

    “胡谦,你将行李收拾一下,这就跟我走。”

    “那个蕃落军呢?”

    “还没有组建,指使就是李三狗。三狗叔,取一名好听名字吧。”这回轮到王巨也无语了。

    “三狗好,我原来排行老三,狗命虽贱,但狗命才大。”

    “指使是三叔?”胡谦也想喊一声三狗叔,但那个犯忌的,不过他十分高兴,不要多,就是凭借他刚才亮的一手,武艺也非凡了。

    “就是他,不过组建时会很麻烦的,我打算建一支精骑,不但军纪森严,训练也严格,人手也是宁缺勿滥,所以你先跟我们一道,以后好做三狗叔的帮手。”

    “好,遵令,”胡谦不知用什么词了,急匆匆退下,就到了这时候,他依然疏忽了骑字。

    也难怪,都知道骑兵厉害,但缺马哪。

    “以后打算怎么办?”张玉问。

    “我想将姚巡使带上,再到平戎镇检阅,然后到华池镇,凤川镇。”

    主要就是荔原堡,次之是平戎镇,华池镇也有一营驻兵,但凤川镇同样要检阅,虽无驻兵,但有许多强人与壮马,而且自凤川镇开始,也有了一部分义勇。

    “张总管既然下来,要不要一道,不会耽搁多少天,数天就看完了。”

    张玉想了想说道:“也好。”

    环庆路五州,庆州、环州、邠州、宁州、乾州,主要是庆州与环州,而庆州四县,防御重心则是庆州本州的县安化,次之便是华池县了。

    张玉是环庆路副总管,在孙长卿不得力的情况下,实际就是他来负责军事了。

    看一看也好。

    正准备一道进堡,一名强人指使走了过来,盯着李三狗看。

    “你这个小子看什么看。”李三狗不悦地说,那人是蕃人,李三狗也是蕃人,当年他的手下全是蕃人,哪里会畏惧他。

    “请问你可是阁迤将军?”那人迟疑地问,不过用党项语问的,还好,王巨略懂那么一点,能听明白。

    李三狗愣住了,盯着那人问:“你是……”

    “阁迤将军,你不认识我哪?”

    “我干嘛要认识你。”

    李三狗很不满地说,但他越不满,那人越激动,这才是阁迤将军的风采哪。他一下子跪下,抱着李三狗的大腿哭道:“阁迤将军,我就是你手下那个小狗子。”

    王巨挠头,怎么又来了一个狗。

    但是他笑咪咪地看着李三狗,终于知道李三狗名字了,野利阁迤,未必是阁迤这两个字,可音是这个音。

    “你是得禹家的那个小狗子?”

    “就是就是。”

    “你们怎么也来到庆州?”

    张玉与姚兕一起停下,看着他们两人。这个人他们认识的,野虫族的野虫咩胜,是一支强人的队长,身手不错。既然他对李三狗如此尊敬,看来他果然是山那边的一员骁将。

    “山那面过不下去了,我们那一族人全部逃到庆州。”

    “唉,唉,”李三狗长声叹气,昔日野利族多么强大,若没有野利族,李继迁能得到西夏吗,可没想到如今沦落如此。

    这可是一笔滥账,李继迁与李元昊如果不这样做,西夏能不能独立成功,还真不好说,想要拥有权利,就必须得不断地洗牌。但站在李三狗立场,心中很难受的。

    那人也感到委屈。

    “不对,荔原堡附近那来的野利族。”

    “我们逃到庆州后,改名为野虫族。”

    “混蛋,混蛋,”李三狗大怒,对那人拳打脚踢。

第一六四章 蕃骑(下)

    王巨一把将李三狗抱住:“三狗叔,你别打了,他们不这样做,万一西夏那边报复怎么办?”

    王巨可不是说着玩的,就在今年冬天将会发生一件惨剧,德顺军西面宋朝筑有威戎堡,但在威戎堡的西二十里处还有一堡,叫同家堡,那是羌人自己建的土堡,与宋朝无关,宋朝也没有进驻的企图。李谅祚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产生了误会,以为同家堡被宋军侵占,随着就派了许多军队而来,残杀同家堡一带数千户百姓,抄掠数万牛羊而去。

    同家堡羌人被杀惨了,也杀傻了,这真是飞天横祸,一怒之下,派人前去联系宋军,俺们的人还没有被杀完,许多人侥幸逃了出去,现在将人带堡一起献给宋朝吧。

    那就收下吧。

    然而宋朝大v与公知多啊,大家七言八语,赵曙吵得无奈,自己将地籍与地图取出来察看,倒底这个同家堡是不是我们宋朝的领土,结果一看不是。于是派王无忌至其境宣谕,安慰一番,但没有纳土。

    多好的机会,又错过了。

    不过其堡地理位置不是太重要,若不考虑其他意义,不纳也无关紧要。

    而且象王巨这种激情派,以后面临的问题会有很多,不要说今年,那怕明年大顺城之战打响,司马光这些公知大v们,仍然会大喊着以和为贵。

    无药可医了。

    这一劝,李三狗冷静下来,说道:“那也不能取名野虫,最少是野龙。”

    “我回去就让寨中的人改。”野虫咩胜说道。

    这一回张玉与姚兕总算看出来,看来李三狗不仅是西夏曾经的一员偏将,在野利族中威信那可不是一般的高。看看这个小虫子,被揍成这样了,还象一条哈巴狗一样,跟在李三狗后面。再看李三狗呢,揍了就揍了,也象揍一条狗一样,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那么这个李三狗以前倒底是西夏什么人哪?

    李三狗有些不耐烦,喝问:“为什么还跟着我?”

    “那个,那个。”

    “你们寨中有多少帐?”

    “六十几帐,还有三部,他们人更多,大约有五六百帐,不过在安化县那边,似乎环州那边还有两部。”

    “这么说那边还有不少族人。”

    “恩,能过得下去的,他们也不想迁徙了,毕竟迁徙过来同样有风险。特别去年那个小皇帝疯狂杀掠边境熟蕃,那边的族人害怕被报复,更没有人敢过来。”

    这个问题很头痛,非是李三狗能想通的,可能王巨能想出办法,但也不能在这个场合询问。李三狗便道:“你回去对这几族通知一下,就说我回来了,而且想组建一支蕃骑营,待遇不会差,若他们有意,请派出强壮的青年,投入我帐下。”

    “那好啊。”

    “好你还不快回去通知。”

    “是,”野虫咩胜飞快地跑走。

    “三狗叔,牛啊。”

    “牛什么,老啦,好汉不提当年勇。”李三狗道。

    “李指使,你在那边地位不低吧?”张玉试探地问了一句。

    “就是一个偏将,力气大,能打,所以当时军中有部分人对我敬佩。”

    这也是一种说法,蕃人尚武,很多人钦佩勇士。党项人还好一点,特别是唐朝的铁勒人,在幽州东北处的天山与薛仁贵对峙,然后派出九名勇士,你说薛仁贵不是能打吗,有本事与我们的勇士单挑。薛仁贵骑马出来了,结果人还未到呢,三箭就干掉了三名勇士,余下六名勇士见势不妙,拨马就逃,铁勒人一看不好,九挑一都败了,咱也逃吧,结果大败。

    因此张玉转头问王巨:“你想建蕃骑兵?”

    胡谦又担心又激动,未注意,张玉在边上却听很清楚。蕃落军也是骑兵,不过哪儿有那么多马,名为骑兵,实为步骑混合军种,至于宋朝的骑兵更惨,两三人才能伙一匹马。王巨说了蕃骑,而不是蕃落,那肯定是标准的骑兵营了。

    “有这个想法。”

    “那来的马?”

    “到时候看吧。”王巨说道。

    吃过了饭,李三狗找到王巨:“大郎。”

    “三狗叔,你这个称呼还真有点乱。”

    “那就王知县吧,山那边……”

    “怎么,看到你当年的手下,心又被勾了起来?”

    李三狗嘿嘿一乐。

    “三狗叔,你在野利族威望究竟有多高,能有多少人听你的?”

    “小狗子当年是我手下兵士,肯定与他人不同,不过我想其他族人,也有不少能听我的劝。”

    “山那边还有多少野利族人?”

    “这个哪里知道,但想,比以前要少了很多,”李三狗眼中黯然。这就是西夏古怪的人口问题。

    西夏究竟有多少人口,谁也弄不清,有人说四五十万户,有人说七八十万户,还有少数说近百万户。西夏有多少士兵,同样是一个谜面,有人说三十万,有人说五十万。

    有一次王巨问起李三狗,李三狗同样不清楚,毕竟他曾是野利遇乞手下得力大将,但不是主将。不过李三狗认为七八十万户比较可靠,至于兵士那得看了,常驻的兵力西夏只有十几万人,有的驻扎在河套,有的驻扎在居延海,还有的驻扎在河西走廊,以及宋朝边境各个地区。另外兴庆府外贺兰山下还有一支常驻军队。但西夏是役兵制,一旦战事到来,人人皆兵,因此也能说是五十万兵力。

    李三狗的情报略有些误差,实际他逃到宋朝后,因为西夏与辽国交恶,不得不在河套与居延海增加了兵力,如今常驻兵力比李三狗时要多得多,同样出现了冗兵现象。

    再者就是人口增涨的问题,西夏连年交战,人口增涨缓慢,有时都能出现负增涨。若是生存环境恶劣,再遇到兵事,这个部族规模便会越来越小。

    野利族便是如此,最巅峰时便是李元昊娶野利皇后之时,野利兄弟同时掌控着西夏大权,连带着野利族也掌握了许多水草丰美之地,因此人口急剧膨胀,一度达好几万户子民。

    这也是种世衡反间计得功的原因。

    野利兄弟权利太大了,即便野利旺荣死了,野利遇乞仍掌握着西夏许多军国大权,更致命的是野利遇乞后主还有一股强大的族人。这才使李元昊忌惮。

    另外还有宁令哥,李元昊想不到后面发生的事,当时还是想扶持宁令哥做为继承人的,可是后家势力太大,这让李元昊十分不喜。并且鲜卑人就有着杀皇后的习惯。

    由是种世衡反间计得逞。

    李三狗便是在那时逃向宋朝。

    后来野利族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了,但不用问也能猜出来,西夏有心打压,野利族人口必然会迅速下降,其规模肯定远远不如昔日。

    “我来想办法吧,但这个不能急。”

    “谢谢大郎。”

    “不必谢,你将姚巡检请来。”

    一会儿李三狗将姚兕喊来。

    王巨说道:“刚才我所说,你也听到了,我想组建一支蕃落营,并且是真正的蕃骑营,数量也不止四百人,可能会有**百人。”

    “王知县,没那么多马。”

    “这便是我将你喊来的原因,我有一个法子,这个法子不能公开,否则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但这个法子若成功,不仅会带来一千两千匹骏马,还能带来几万贯收入,用来改善兵士手中的器甲,还可以用来刺激士兵训练,改善他们的生活。”

    “一千两千匹骏马?”姚兕立即来了兴趣。

    他不是荔原堡堡主,我只将荔原堡管好就行了,那管得华池县死活。但他又不是在庆州城中做着巡检,那么得要管着整个环庆路的军务。环庆路军务管的人太多了,孙长卿,张玉,种诊,王昭明,轮不到他。因此“发配”到荔原堡,实际主要就是负责着华池县的军务。

    华池县军务做好了,他的功劳也就有了。

    甭管一千匹或是两千匹马,非是马,而是骑兵。若是真如王巨所说,能额外组建起一支多达**百人的蕃骑兵,整个华池县军事力量将会更上一层楼,说不定因此就会立下战功。

    但他头脑很清醒,立即与李三狗一样,说道:“那得不少钱。”

    不要看王巨说的猪羊,那样提供一年下来,也不过花费一万来贯,若是那两家有钱,能支持起来的。

    但一千多匹骏马,那得多少钱?

    还不止呢,王巨心中想法更远大,宋朝置了蕃落军,也勉强算是骑兵,不过待遇差,装备也更差。

    这就是宋朝的古怪政策,又想利用蕃人的骁勇,又害怕蕃人壮大,威胁宋朝安全,所以手中明明有着一支强大的蕃军,以及蕃民兵,却不能用好。

    可不能怪宋朝,让安禄山弄怕了,不仅是安禄山,还有党项人,党项人不止李继迁反叛,在唐朝时,幸得唐朝收留,这才从吐蕃压迫下,平安逃到陕西,结果在唐朝就陆续发生了反叛事件。还有呢,南方的侬智高。

    所以许多士大夫都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只有极少数与王巨想法吻合,防范终不是长久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融合,文化融合,联亲融合,经济商业融合,文字语言融合。并且有极好的例子,北周的民族融合。

    但说易行难,想要经济文化语言文字一起实行融合,那可是很难的。不过民族问题,始终是让所有人都蛋痛的问题。

    现在王巨在民族问题上也没有话语权,不过他虽与宋朝许多士大夫一样,略有那么一点狭隘的民族观,但肯定比这些士大夫要开明得多。

    至少他对西夏排斥,但对生活在宋境的党项人不会排斥。

    因此王巨说道:“不仅是马,还要有合格的铠甲武器。”

    “会是那天那种的铠甲?”李三狗在边上问道。

    “可能会是,包括马刀,也要要求不弱于张总管手中的那把刀。”

    这下子李三狗也不由地倒吸冷气了。难道将朱家与李家一起卖掉吗?

    “防个鬼啊。”王巨突然说道。

第一六五章 推官(上)

    “王知县……”姚兕莫明其妙。

    这个还是钱。

    想要谋反,可不是一件小事,必须使三军上下支持,才能谋反,必须手中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对抗朝廷。

    可仅是强华池一县几营官兵,还继续指望着朝廷提供一半钱帛,就不知得堆多少钱帛下去。

    也许有人家产达到百万贯,经过百年大治,陕西就有了这样的富翁。但百万贯家产,勉强不过强一州官兵,钱就会花光了,以后又怎么办?

    实际宋朝军政财权分割,又实行了豢兵制,已经没有分裂的土壤了。所以王则就是搬出弥勒佛来洗脑,不久也兵败了。

    那么何须还象防贼一样,自坏城墙?

    王巨没有解释,继续检阅几个重镇寨堡,又到处看了几天。其实去庆州时,他便服大约一路看了一下,从庆州来正式赴任,又看了一下。但不能说了解,必须再看一下,才能做到大约的了解。

    不了解,如何处理公务?

    张载耻笑自己这个门生功利,但有功利的一面,也有办实事的一面。

    至少这个先了解,后接手州县事务,很少有官员这么去做。

    这段时间,华池县的事务便由杜主薄与仇县尉代劳了。

    王巨这才返回华池镇,来到县衙,看着一小堆公务,说道:“杜主薄,我来吧。”

    这便是宋朝地方事务的复杂性,如一县,知县、主薄与县尉是决策者,还有一大推执行人,那就是胥吏与衙前,押司、录事、前行、后行、贴司、书手、手力、斗子、库子、搯子、秤子、拦头、所由、杂职、解子、引事、厅子、栅子、直司,乡差役又有里正、耆长、户长、壮丁、承帖人、催税甲头。

    有的县名堂更多,有的县就比较简单,如王巨随张载学习的云岩县,现在知县的华池县,一半名堂是没有的。

    对胥吏宋朝也有奖罚规订,不过他们没有拿国家薪酬,这个奖罚制度便很模糊,直到免役法执行后,才变得清晰起来。

    正因为奖罚制度模糊,又不发薪酬,而真正能做知县帮手的重要胥吏又来自当地的豪强,有的官员无能,往往就被胆大的胥吏架空。对此朝廷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做得太过份就不行了。如宋真宗时临淄麻家有美田数百顷,一门又出了十几个进士,于是兼并不法,欺凌郡吏长短,最后朝廷出手,处死流放数十人,十几名麻家进士官员也先后罢官或贬官。

    当然,官为主,吏为辅,稍有能力,同样也能将胥吏与豪强制约住。

    这一条华池县要稍好一点,豪强并不多,就是有了,也有一半面临西夏入侵抄掠,逃到后方或者庆州城中。

    但华池县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蕃人。

    蕃人蕃法,有一定高度的自治权,这个同样也很模糊,比如侬智高那种,是完全自治,朝廷给了一个官职,实际就是对侬智高说,你做你的土霸王,俺们不管,但不得对宋朝为非作歹。这也未必是好事,想要得到,必有付出。高度自治了,朝廷为什么要替你扛交趾人?因此侬智高定位只能说是反叛,而非是什么起义。

    华池县这边的蕃人“自治权”要小一点,首先付出的便是蕃落军,强人,壮马,付出了就得到了,朝廷要替他们保卫家园,调解纠纷,若是经济宽裕,甚至给予一些救济与救灾赈贫。

    因此官府也不是不管,比如征集强人,壮马,官府就要出面,辅助官兵前去征各种蕃民兵。

    一旦入侵,官府又要出面,纠集强人防御与战斗。

    还会出面,配合他们修路,建堡,规劝他们耕种放牧,安心耕种生产。若是条件好,还会在蕃人聚集地设立私塾,弘扬教育。

    查处私商私货,流窜作案凶人……

    其次是官员与官员之争的权利分配,如一县之内,若是知县无能,同样也能被主薄与县尉架空,若有能力,那么主薄与县尉便会成为知县的好帮手。

    所以王巨说了一句后,杜主薄微微一愣,最后还是将文书推到王巨面前。

    王巨检阅几个堡镇官兵强人,也将他们震惮了,杜主薄同样听说了,不能将这个小知县真当成一个小知县。

    这个动作很微妙,一讨一推之间,主次关系开始明确化。

    实际也没有多大的事,有事,例如赋税,都整成这样了,汉人百姓还得要纳税。

    但王巨有什么办法,难道上书要求免税吗?

    恐怕连孙长卿都不知道这一年宋朝财政会有多难。

    那么余下还有什么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王巨心中却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华池县没有多少政务,却必须要得到下属官员的认可。不然大家依然将自己当成了毛孩子,那么如何做事?

    “军政两方面都认可了,这次立威圆满成功了,终于迈出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这个讨厌的钱……”王巨心中说。

    王巨处理着公文。

    杜主薄在边上问:“听闻知县有意再组一支蕃军?”

    “开始在组建了,华池县防御力量太弱。”王巨口是心非地说道。

    这支蕃军可不是为了防御而准备的。但想想未来也好笑,整个环庆路的官员也不过四十几营,满打满合在一起不到两万人,况且各堡砦不能全部放弃不要吧,能抽出多少官兵作战?

    但李谅祚十万大军居然就被打败了。

    大家一起变着法子弱啊。

    杜主薄不以为然,宋军是防御,战线拉得很长,因此西夏始终能保持以绝对优势兵力攻打宋朝薄弱的兵力。这个悬差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增加一营蕃兵管什么用?这是扰民之举。

    这小子年青气盛,孙知州居然还就同意了。

    这就是官员的磨合期。

    除非到了现在王安石与司马光这一步,否则一开始同僚共事未必会很融洽的。

    “杜主薄,等会我请各位同僚吃顿晚饭。”王巨放下公文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应当是我们请你。”

    “大家同僚一场,不分官吏,都是替朝廷效劳,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况且这个小县,还用得着分尊卑吗?”

    杜主薄终于大笑。

    “等会儿你与仇县尉,以及叶指使,江捕快,王押司,华录事,张贴司,楚前行,刘后行一起过来吧,我就在醉叶楼设宴。”

    王巨几乎将华池县所有最重要的官员与胥吏都邀请了。

    “好。”

    两人又说着闲话。

    其实王巨不象他表面上所看到的年青气盛,也不是外面所传言的那样文武双全,盛气凌人,只不过想做事,总得要使一些手段。如建这个蕃骑,不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能建得起来一支强大的骑兵吗?

    抛除这一点,实际王巨很好相处的,即便现在,他多少还有着一些吊丝情结。

    夏天酷热,蝉儿烦噪地鸣个不休。

    华池镇外来了一行人。

    “这就是县城?”章楶张大嘴巴说道。

    他去过很多地方,还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县城。实际比他想的还要小,若不是“城中”驻扎着一营禁兵,即便这么小的城,也会空荡荡的。

    章楶进了城。

    这么小的城,得看看。

    有几间酒楼茶楼,规模不是很大,说酒楼还不如说是酒肆,说茶楼还不如说是茶馆茶棚子。此外还有一些小邸店,大兵哥多,所以还有三家**。正好两个妓子穿着不成体统的衣服出来洗梳,姿色差一点让章楶吐掉了。

    还是不要看了,延着石阶而上,到了山顶上的小方城,来到县衙前,对衙役说道:“麻烦对王知县说一声,他的同年建城章楶来拜访了。”

    王巨正与杜主薄说着话呢。

    叨嗑吧,不过聊着聊着,王巨就听出许多有用的消息。

    外面衙役进来禀报。

    王巨大喜,对杜主薄说道:“此人乃是本届科闱贡元,殿试第六。”

    足够了,杜主薄连忙起身与王巨一道迎出来。

    见面王巨就来了一个拥抱,大声问:“质夫兄,如何你也来到庆州?”

    “朝廷委派我前来庆州担任推官。”

    杜主薄脸上的笑容堆得更高。

    州府一级的幕职官当中最高的就是判官与签判,次之就是推官,位于知县之上。

    并且是庆州的推官,别看庆州无论州城与人口,在宋朝都不算太大的州府,但庆州十分重要,这个推官也远胜过普通的推官,要么就是各路首府州,如杭州,并州,青州……要么就是开封推官,余下的都不及之。

    王巨先是愣了一下,史上章楶好象科闱后调到京畿某一县任知县的,京畿知县当然也不错了,还是不如庆州的推官。但也要看个人如何想,庆州这时是一个烂摊子,若是让所有进士在两者之间选择,大多数还是选择前者的。

    然而王巨心中去十分欢喜。

    看来章楶写的策子,自己递给赵顼,赵顼又递给了他的父亲,管用了。所以章楶的命运之线让自己拨动。不过那天章楶若不是孟浪地替蔡襄出头,说不定这次因为此策能迁成了签判。

    但对章楶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儿。

    张玉,种诊,赵明,姚兕,还有一个更不知名的林广,再加上章楶,自己又带了李三狗过来,那么蔡挺一来,庆州可就热闹了。

    “恭贺恭贺。”

    “大郎,你也别贺了,我一来庆州,便接了几件让我头痛的积案。”

    “不用愁,孙公是一个好人,好说话。”

    “孙公好说话?”

    “难道难说话吗?不象啊,我与他打过一次交道,比较好说话。”

    “你误会了,原来那个孙公调到河东,现在的孙公乃是越州孙元规公。”

    “孙沔?”

    “就是这个孙公。”

    王巨愣神,据传这个孙沔执法很严,敢于在军中立威,这本是好事情,宋军军纪太松驰了,军纪不振,如何打胜仗?但这个孙沔又**,又贪婪。这个也没关系。

    他在庆州,自己做事小心便是。

    主要高滔滔给他看了欧阳修那几篇奏呈,有一个奏呈便是欧阳修刻意推荐孙沔来西北坐镇的。自己莫明其妙来到华池县,当真不清楚吗?

    象这种低级官员多是中书吏部流内铨掌注拟磨勘,其实就是中书控权。

    因此自己这个授命,肯定是韩琦与欧阳修不大满意自己了。

    这个扯得有些远,但也不远,若是欧阳修与孙沔关系密切,自己在华池县,属于孙沔手下,那就悲催了。

第一六六章 推官(下)

    “此孙公做风强硬,是有点难办。”王巨大半天后说道。

    “请章推官用茶。”杜主薄在边上说道。

    章楶喝了一口茶,说:“是啊,而且有两个案子有点复杂。”

    “什么案子?”

    “一件乃是彭原县董志镇赵都头与其妻妾被杀案。”

    “赵都头?”

    “驻扎在庆州五交镇保捷军的都头。”

    “为何所杀?”

    “案发现场似乎是强盗贪图赵家财货,侵室杀人案,原来那个孙公也打算这么判决,不过现在孙公来了,否认了原来孙公的判决。”

    “为何?”

    “因为忤作验尸,发现强盗击杀了赵都头后,又捅了数刀,因此可以是入室谋财案,还可能是仇杀案。然后彭原林知县问案,发现赵都头平时作恶多端。原来仅是一个无赖痞户,征入保捷军后,成了十将,又与其他士兵商户勾结,大肆私商,由是得到了可观的财富。然而此人在乡里与诸豪强相互勾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仇家甚多。包括军营里都有兵士恨之入骨。因此此人死有余辜,原来的孙公便不想替他讨公道了,于是有此断决。”

    王巨想了想会意,庆州境内多山多丘陵梁峁,还有数座大山脉,象子午山与马岭山。

    自从朝廷三丁刺一后,一些百姓不愿意被刺,便逃入这些山中,做为逃户,强者便化成了强盗土匪。不过庆州驻扎着重兵,这些狠角色虽做了土匪,也不敢太过份。

    还有董志塬的地形,虽然那是庆州最大的土原,不过夹在数州之间,人员复杂。只要孙长卿这个判决下来,基本就是无头案。

    “那也不难,慢慢查,只要是仇杀案,相信抽丝剥削后,肯定能找出线索。”

    “不易找,其人结仇太多,交游复杂,有豪强大户,有私商,有军士,还有各义勇,以及乡间百姓。”

    “那为何质夫兄来到华池县?”

    两者离得太远,一个在庆州的东侧,一个在庆州的东南,即便五交镇同样在庆州的北面,与华池不存在联系。

    “这次前来,是为了另一件案子。”

    “何案?”

    “这个案子是发生在庆州城中,城中的药商李员外之子前段时间结识了一个据说是邠州的大药商之子秦五郎,由是李员外与这个秦五郎结识,一日秦五郎将李员外相邀于城外他治的庄子里。”

    “我听说过了。”

    “你也听说了?”

    “我来接任,带来几件犀利的武器,呈给孙公,然后又邀请孙公出城试验其威力,孙公便将我带到那个庄子,不过当时我没有多问。”

    “就是这个案子。”

    “此案比前面案子好断,毕竟前面案子一个人证都没有,这个案子终是看到了人。一是此个秦五郎口音是否是邠州人口音。”

    宋朝的官话肯定不是后来的河南话。

    但不代表着现在宋朝方言统一了,与后世一样,各地有各地的方言,只不过由于北方蛮语没入侵之前,与后世有些不同。

    “我也问过,由于邠州离庆州太近,与这个秦五郎打交道的人不好断别,但肯定不是庆州本地人氏。”

    等于没有线索了。

    “还有一条线索,既然他能让李员外相信,肯定懂一些药材甄别。”

    “我也想过了,正在派人于周边查这条线索。”

    “其三便是此人颇有些财富。”

    正是这个秦五郎出手大方豪绰,李员外才相信他家世不凡,诱出了城。

    “我也在查,另外还有一条线索,便是此人也与李员外结了深仇大恨,不然不会花这么多钱下去。”

    “这也是一条有用的线索,但不知质夫兄如何来到华池县。”

    “因为王知县手上有一个我怀疑的对象。”

    “我手上?”王巨莫明其妙。

    “就是被你赏识,并且随野利三狗下去选拨蕃军的那个胡谦。”

    现在都知道李三狗是野利族的人了,于是有人称喟野利三狗。这个名字更埋汰,但李三狗却十分喜欢,让王巨感到无语。

    “胡谦?”

    “据我所查,胡谦家有一个邸店,位置极佳,李员外对此很是垂涎,但胡谦武艺出众,李员外不敢动手。于是用了一些手段,将胡谦编入保捷军。案发前,胡谦带着几名士兵去前线刺探军情,一度失踪了很多天。当时军中都以为胡谦与他几名手下出事了。因此出了第二桩案子。胡谦进入军营,他还有一个弟弟,便让他弟弟主持着邸店生意,照看母亲,以及他留在城中的妻儿。但前面传出胡谦出事,后面其弟在城外被人打死,这个案子也没有断出来。李员外又用了一些恫吓手段,逼迫胡家将邸店以低价卖给了李员外。得到胡家邸店后不久李家父子被杀,但前面被杀,后面胡谦带着他手下回到军营,并且回城告状。不过李员外死了,官府也不好断此案了,这个案子还没了结呢。”

    “你是说胡谦与某个秦五郎勾结起来,将李员外杀死报仇的?”

    “未必,但有了这个嫌疑,我得问一问。”

    “不对,我知道胡谦一些情况,他家可能是有一个邸店,但做的是小生意,手中并没有多少财产。”

    “也许他有一个有钱的外地朋友。并且我还有一个怀疑,就算李员外用了一些不光彩手段将胡谦送入军营,只要胡谦活着,李员外敢不敢谋夺胡家的邸店?”

    “你是说李员外会收买保捷军某个都头或指使,在军中想方设法弄死胡谦?”

    “正是我的推断。”

    不能说章楶说得不对,并且王巨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刘指使闪烁的眼神。如果按照章楶的推理,刘指使正要准备对胡谦下手,可胡谦武艺高强,军中有信服的人,提前通知了胡谦。胡谦于是请求去刺探西夏军情,然后带着几名手下,又找到他那个有钱的外地朋友,准备先下手为强,只要除掉了李员外,刘指使就犯不着为了李员外,弄死胡谦了。

    但没想到李员外却提前动起了手,害死了他弟弟,新仇旧恨,胡谦出手。

    这样就能解释通了。

    究竟是不是,将胡谦喊回来,问一问那段他们失踪的时间内,究竟做了什么,马上就知道结果。

    “我派人将他喊回来。”

    王巨派衙役将全二长子喊来,将大约经过说了一遍,让全二长子去平戎镇喊胡谦回来。

    “如果真是这个胡谦做的,王知县打算怎么办?”

    “那有点不好办,”王巨喃喃道,就是杀人凶手,杀的也是一个恶人。

    这毕竟是一个以人治国的年代。

    但真是凶手,王巨也没有好办法替胡谦开脱。

    “等他回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章楶额首,又问:“我听说你在华池县准备再组织一支蕃落军?”

    “孙公可说了什么?”这个孙公不是孙长卿,而是孙沔。

    “我也才来数天,不大清楚。”

    “这个孙公……”

    “只要不过份,想来他不会反对吧。”

    “我们出去走一走。”杜主薄还在呢,才共事不久,王巨必须撇开他。

    两人走了出来,站在小山顶上眺望着远方,王巨说道:“不瞒你说,我这次组建的新蕃落打算全部是骑兵。”

    “那来的马?”

    “质夫兄不错嘛,才来庆州不久,便知道庆州缺马的事。马我已经有了办法。主要就是数量,仅是一营蕃骑,力量还是弱了。我打算将这一营扩建成近千人。”

    “那怎么可以。”

    “是不可以,但可以变通着去做。一半刺脸成为真正的蕃落军,余下什么也不刺,一道训练,一道战斗,一样的待遇。”王巨将他的那个变通计划说出来。

    “会很麻烦的,不但孙公未必会同意,不编制,朝廷就不会发薪酬。”

    “这个问题也不大,蕃落待遇低,一年有三十四贯便够了,几百人,这个钱帛我能筹出。若是成形后,也可以一切为二,划成两营蕃落,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章楶听明白了,王巨这么做,一是担心朝廷不可能同意成立两营蕃落,因此先将生米做成了熟饭,朝廷不同意也得同意。

    其次让手中有一支可以直接调动的军队。

    于是他立即问道:“王知县,难道你想打?”

    简单的道理,不想打何苦这么做,难道想谋反,谋反靠两营蕃骑管什么用?

    “质夫兄,先帝在的时候未重开互市,也未重给岁赐,李谅祚十分老实。但官家继位后,重开了互市,也重给了岁赐,为何李谅祚屡屡入侵?”

    “似乎因为治平元年吴宗入使,受了折辱。”

    “你当真相信司马公所言?”

    “我也不相信哪,李谅祚开始时老实,乃是因为刚亲政不久,又镇压没藏氏一脉,国内动荡不休。随后西夏安定了,但西夏经济困难,问题多多,所以想用我朝立威。”

    “中的也。”王巨道。

    吴宗只是一个导火索,李谅祚想立威才是根本,或者说得更高明一点,用战争与抄掠转移国内矛盾。

    王巨看着远处青山大河,说道:“作为宋朝的大臣,我不想活得这么耻辱,因此是想打一打。”

第一六七章 铁门

    “王知县有此心,但恐无此力。”章楶含蓄地说道。

    兵力不足,就算能组建一千蕃骑,又能做什么?李靖前来都什么也不做不了,他是多次以少胜多,可手下的那群唐兵那一个不是久战的老兵?蕃人,蕃人也远不如之。

    王巨手中没有用兵权,就这个练兵权说不定随着孙沔到来,都能收回去。

    “质夫兄,那你就错了,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王巨又将他那个渔夫与金鱼的故事讲了出来。

    “大多数人心是不知足的,李谅祚也是如此,他屡屡入侵,我朝只是一味的苟和之,连互市都不敢中断,一年还继续给二十多万岁赐,他会不会产生更大的想法?”

    “什么想法?”

    “大!顺!城!”

    王巨将三个字咬得极重,但就不解释了。

    大顺城就是西夏的马铺寨,范仲淹在庆州时看中其地理位置,命令其子范纯佑与蕃将赵明率军秘密前去柔远寨,到了柔远寨才说明此行目标,亮出筑城版具与砖石,迅速扑向马铺寨。那是一个小寨子,没多少西夏兵士,宋军大部队前面一来,后面西夏人就逃走了,连战斗都没有发生。然后浩浩荡荡的三军人马与大量民夫迅速筑城,十天便筑起了大顺城。

    它成了庆州镶在西夏境内的刀尖,上卡金汤城路,西卡白豹城路,然而西夏醒悟过来时,范仲淹已经筑城成功,西夏只好望洋兴叹。

    这个大顺城,让西夏人十分难受。

    李谅祚再贪心不足,也不会生起奢心妄想,想占领整个陕西,但这个大顺城必然会打主意。

    不为城,而为其军事作用。只要攻下大顺城,金汤城路,白豹城路全部打通,宋朝再也无法对其威胁,那么西夏对庆州进可攻,退可守。

    章楶想了一下道:“王知县说得有理。”

    他在心中说,朝廷看来这次是派对了人,只是岁数太小,仅是一个知县,想做事很困难的。况且孙沔又是一个强势的老臣。

    他又说道:“如果按照王知县所猜想的话,那将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西夏欲夺大顺城,必然会分兵荔原堡与柔远寨,断其大顺城后路,使大顺城变成一座孤城,才可拨之。然而一分兵,兵力必弱,恐主力又在大顺城一带,只要王知县谋略得当,机会就来了。”

    “质夫兄远见。”王巨抚掌道。

    这就是将才与帅才的区别。

    李三狗、任福、姚兕他们只是将才,包括那个胡谦也是将才,但不是帅才。

    一个只有战术上的眼光,一个却具备战略的眼光。

    虽然章楶现在还没有经过磨练,没有达到巅峰,但这种眼光却具备了。

    章楶佩服王巨,实际王巨很惭愧的,他那不叫眼光,而是叫一根大号指头。

    谈到了军事,章楶来了兴趣,又说道:“如果能击败西夏军队,最好将疆砟堡拿下。”

    疆砟堡位于大顺城与柔远寨之间,地势同样险恶,大顺城成了西夏人的心头刺,疆砟堡则成了宋朝的心头刺。

    王巨回想了一下地图,说道:“拿下疆砟堡意义非同小可,不过难以办倒啊,四面环山,东西两面又有大涧,其堡又坐在一个山咀上,真正的易守难攻。即便范文正当初在庆州,都没有敢打它的主意。”

    章楶苦笑:“也是啊,再说胜负都难料呢。不过王知县,你们那个寨子的野利三狗,他是野利族人吧。这个人得好好利用。”

    “那是当然了。”王巨笑道。

    “特别是斥候。”

    王巨又点头。

    当然现在不能急,得一步步安排。

    “次之是孙公。”

    “孙公那边好办,”王巨说道,刚才与章楶走出来时,就在想这个孙沔,不过很快就想出一个办法。蛋无缝苍蝇会不会叮?若有缝了,好不好叮?

    孙沔有缝,那就是贪。

    就不知道得拿多少钱,孙沔才能满足,毕竟他是大官,大官胃口就大。

    总之,这是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说来说去,我们位浅言轻了。”章楶道。王巨让他写策子,他写了一篇策子,那就是加强版的浅攻战术。如在庆州,先将疆砟堡、白豹城等要塞拿下,再于险恶之处建堡。

    不是范仲淹那种建堡,兵力不够。

    建一堡兵力就推进一堡。比如现在的华池县,荔原堡与平戎镇是第一线,凤川镇与华池镇是第二线,后面还有三线,四线,但不在华池县境内了。

    那么将前线往前推,后面的堡砦便要释放出来,减轻兵力负担。

    但这得要派一个懂军事的重臣来负责谋划,如何推,如何放,这很关健的,每动一个堡砦,便意味着防御系统随之改变。

    其次不能急推,凭宋朝军力,根本做不到欧阳修所说的那样,随随便便就将西夏灭国了。因此得往前推,有机会就往前推,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往前推进。但必须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百姓的支持。拉拢分化边界的各部族百姓,忠于宋朝的朝廷可以拨一些款子收买人心,忠于西夏的,不用造杀戳,而是将他们继续赶回西夏。以便换来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人和。

    看来朝廷也认为没错,不然不可能将自己任命为庆州推官。

    但只认为不错,却没有采纳。

    不过王巨也不完全认同,章楶进一步完善了浅攻,但还是疏忽了很多问题,特别是内部问题。

    如今宋朝内部主和派占据上风,又缺少支持大规模战斗的财力。

    将士缺少磨砺,更缺少合格的统帅。

    同样是筑大城,永乐城与平夏城结果如何?

    可能有其他原因,但确实种谔的谋划能力不及章楶。

    即便朝廷采纳,王巨带着大手指,此时也未必能找到合格的主将。非是王韶,王韶主要在熙河那边。非是章楶,章楶现在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

    但这个疆砟堡让王巨有些心动。

    然而有段历史他也不知道,元丰时疆砟堡被宋朝收回来了,与大顺城成了庆州两道强大的铁门,然而司马光倒好,手一挥,将这座铁门又送还给了西夏。

    因此问题还是绕了回来,一堡一砦问题都不大,问题大的是制度。

    王巨想了想说道:“质夫兄,还有一条,勿要轻视蕃人,汉人在蕃就是蕃人,蕃人在汉就是汉人,得抱着这样的胸襟,在边事上才能有作为。”

    来华池县,王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范仲淹重用了赵明、范全等蕃将,范全死了,赵明还活着,并且立下不少赫赫战功。

    然而王巨前世看了那么多书,却不知道赵明是何等人物。

    傍晚迅速来临。

    天边铺满了绚丽的晚霞,王巨开始在华池镇醉叶楼设宴款待章楶以及诸位下属。

    想做事,也要与下属打好关系。

    但这个时机得掌握好,因此王巨才来华池县委拒了大家的洗尘宴,这也是一个态度,我不是那种喜欢巴结与奢侈的官员,以后得我老实做事,少搞些歪门斜道。更没有反过来招待大家。那时招待大家,反而让诸人看轻。

    从军中检阅回来,威望有了,声名有了,这个招待才有意义。

    就是一个酒楼吧,大家坐在二楼上,没有请妓子过来表演,即便碰到了琼娘,王巨对她们依然有本能的排斥。

    但上来最好的酒菜,反正物价在华池也便宜,尽管吃喝好了。

    席间,章楶说道:“王知县,学业有没有放下?”

    带着笑意说的,学习科举是一回事,做官又是另外一回事。能转换过来,在仕途上才能有作为,转换不过来,做了官还继续做书呆子,那完了。

    当然,王巨不可能。

    这是玩笑话。

    “多是放下,不过我正在写一本书。”

    “涉及什么方面的?”

    “算术。”

    “那种珠算?”

    “不,比珠算更复杂,珠算只是其中一朵浪花,不过这本书想要完本,估计最少得十年时间。”

    “这么久?”

    “还算是顺利的,若可能,它会有近百万言。”

    “这么多字?”章楶也不淡定了。

    看看《史记》五十几万字,生生让司马迁写了一生。《资治通鉴》三百多万字,但那不是司马光一个人写的,还不知多少人在执笔整理。

    “可能还不止,”王巨平淡地说道。不仅是数学,王巨还想挂羊头卖狗肉地将一些物理化学知识,也塞进这本巨著中。中国的科学在历史上发展缓慢,不仅是重儒学,轻算术,鄙视科学,还有一个关健原因,两种思想体系,中国讲究天人合一,中庸,所以只重视知其然,不重视知其所以然。

    但不能小视中国人种的智慧,一旦自己将这个知其所以然提示出来,说不定会对整个民族发展起到无可拟比的贡献,那会比一本《资治通鉴》重要多了。

    不过谦虚得必须的,王巨又说了一句:“质夫兄,不要惊讶,它终是小道之术。”

    “晚上可否让我观阅一下。”

    “行。”

    不但章楶,连仇县尉与杜主薄也感到好奇,一起要看。

    那就看吧。

    吃过饭后,王巨将他们带到自己家中,取出书稿,已经写了好几万字,大家打开一看,一起目瞪口呆。

第一六八章 坦白

    这还是字吗?

    “质夫兄,这是我在京城看到挑筋教的一些文字,这本书若成,字数很多,于是图了一个惫懒,便用他们的字符代替。你看,这是卷首的注释。”

    不要说1234567890,也不要说abcdefg,更不要说加减乘除百分比的符号了,谁个认识这玩意?

    但有了注释,慢慢看,还是能看明白的,毕竟开始的数学只是浅显的数学,有人聪明的,立即就看到简便之处,比如87656,简单的五位数,若用汉字来表示,那则是五万七千六百五十六。

    当然,它才出来,大家并不意识到会有多大的进步意义,章楶苦笑道:“贤弟,你是有点惫懒。”

    王巨也未说什么。

    好与坏,一旦推广开来,不用十年时间,便会有人知道它的意义。

    “它应当分成许多卷吧。”

    “打算是六卷。”

    “一卷一册书?”

    “不错。”

    “什么时候出版?”

    “大约两三年后吧,前面的知识比较浅,写起来快,打算在两三年后先将前面两卷雕版印刷出来,后面以后慢慢抽空去写。”王巨道。

    他没有想过活字印刷,也不是将木活字与泥活字改成铅活字与铜活字那么简单。还有许多技术,油墨、排版、粘胶等等,都得要改进。虽然说能改进,也有改进的基础,但在华池不行,缺少工匠。最好还得是杭州,书坊多,技术工人多,与毕升无关,毕升已死了,但杭州还有许多高明的技术工人。

    这个不用急。

    活字印刷最大的受益者乃是书坊与书局,如果只为印一本书而推出活字,那个成本太高。

    还是雕版印刷,不过两三年后,竹纸成本会进一步下降,书也就随着便宜了。就如前两册,王巨打算推出后世小学的数学,不仅有公式,还得有图解,题解,未必有后世课本那么详细吧,但大约的不能少,这样大家才能看懂它。那么就是两册可能就得四五十万字,一本二十多万字。若是用来的蝴蝶装订以及麻纸与藤纸,那就悲催了。得多厚啦,得多少钱哪。

    不过两三年后,用便宜成熟的竹纸,再用线装书,这本书成本就会下降一半有余,才能有更多的人买得起。著这本书王巨与张载立场一样,不求赚钱,只求扬名。

    盗就盗吧,不会管的。

    就是正版他也不打算赚钱,以让它的价格进一步下降,但也不能亏本,因此往后拖一拖还是有利的。再说他的岁数还小,不用那么急正名。

    几人翻了翻,太新奇了,虽然没有人耻视,但也就没有太注意,又坐下随便聊着天。

    王巨对李三狗婆娘说道:“三婶,明天替我请一个门房与一个婢女。”

    来到华池县,王巨还象以前那样,请了一个做杂活的妇人,早上来,晚上回去。但非常不方便,比如眼下,家中来了许多客人,妇人又回去了,不能让李三狗的婆娘倒茶递水。不要搞错了,人家以前也是有身份的人。让全二长子与陆平做替代门房同样不大合适,也许这时王巨才醒悟过来,他做官了,并且是宋代的官,将以前那套拿出来是不行的。

    但王巨补充了一句让大家哭笑不得的话:“婢女手脚要利索,人要老实,姿色最好越丑越好。”

    章楶不由大笑,难道这个王巨与别人口味不一样?

    实际王巨是担心再度发生琼娘的事,自己也算是名草了,若是婢女有了姿色,久在身边,难免会产生一些非非的想法。于是提出找一个丑婢女过来。

    三茶已毕,大家散去,王巨将章楶送到客栈休息,然后洗澡睡觉。

    在下面跑了很多天,王巨也累了,第二天天光大亮,街上传来叫卖声,他才爬了起来。

    “大郎,胡谦带回来了,就在外面。”全二长子说。

    “他说了什么?”

    “未说什么,不过神色有些不对。”

    “难道真是他?”

    “我也不敢说,但看样子有点可疑。”

    “你将他带过来。”

    全二长子将胡谦带了进来。

    王巨让胡谦坐下,全二长子站在边上戒备着,不怕勇猛,而怕凶手。王巨摆了摆手说:“二长子,你也坐下,干嘛呢。”

    这才盯着胡谦问:“庆州城中李员外父子,以及两名仆役遇害,是不是你做的?”

    一边问王巨一边看着胡谦的表情。

    胡谦武艺出众,让王巨爱惜,毕竟这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上需要大量猛将的。但心思若不正,就不能用了,如安禄山。胡谦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王知县,是我一人做的,请王知县处罚我吧。”

    “你弄错了,不是我要多管闲事,而是庆州在查这个案子,查到你们头上了。你们以为你们做得干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下聪明人多着。”王巨痛心地说。

    不知道原来推官如何,但章楶绝对是一个聪明人。

    “而且庆州刚刚换了知州,这个新知州很是强势。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担负责任吗?我来数一数,那个秦五郎是你朋友吧,还有开门的那个小厮,是你手下吧。还有,那段时间你与那几名保捷军兵士离开军营的,相信他们同样是你帮凶吧。看看,我都不用查,也不用审,便找出这么多人。”

    胡谦傻了,道:“王知县,兄弟们没错啊。”

    “他们是没错,但因为你,全部成了帮凶。”

    “王知县,请救救我们,那个李员外乃是歹人哪。”

    “胡谦胡少保,不错,他们是歹人,不然我也不会平和地与你谈话。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如果动不动就象你们这样快意恩仇,这个国家要制度律法干嘛?那岂不是谁狠谁拳头大谁就是王法了?这个国家还有没有了秩序?”

    王巨站起来走了几步,又问道:“那个秦五郎是谁?”

    这很头痛,即便胡谦说了,王巨心中依然犹豫不决。再给胡谦一个机会,若是老实坦白,自己考虑一下。

    “那也不怪张……秦五郎,同样是我的主意,我请他诱李员外出城,于是替他将赵都头杀死。”

    “什么,”王巨差一点跳起来,又扯出一桩案子,随着醒悟:“那个赵都头,董志那个赵都头?”

    “就是那个赵都头。”

    “我要你老实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如实说来,不得有半分遮掩,更不得有什么兄弟情义,我才能决定帮不帮助你。”

    胡谦眼中立即出现亮光。

    昨天全二长子找到他,他就知道不妙,但往哪儿逃,城中还有老母,弟媳妇就算了,还有自己的妻子,子女,与一个侄子。

    找上来了,自己没办法了。

    不仅是自己,自己不怕死,还有几位兄弟呢,他们怎么办?

    王巨透了话风,使他看到了希望,无奈,只好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那个秦三德子真聪明,”王巨讥讽道。第一桩案子做得巧妙,摸黑将人家三人干掉了,但第二桩案子何必那么费事,手中不是没钱,有钱,不但有钱,还有人,换自己,最少有十种办法做掉李员外父子。秦三德子这种方法乃是最笨的一种。

    能让人照面吗?

    胡谦耷拉着脑袋,心想,俺兄弟再聪明也不及你啊,你可是文曲星。

    “胡谦,这事儿很难办,特别是这个新知州……并且致命的是你们失踪那么多天,一旦审问起来,如何解释。”

    “我们去西夏那边打探,遇到一伙巡逻的西夏士兵,且战且退,逃到白豹城西边,被困在那边,所以隔了许多天才回来。”

    “这就是你回军营想出的借口?”

    “是。”

    “那我再问你,你们从哪里进入西夏境内,又是在哪里与西夏巡逻的人交手,遇上所过之处有几条河流,有何大山险梁,遇到了多少寨堡,这些寨堡有什么地形?”

    一连串的提问让胡谦冷汗涔涔。

    谎言终是谎言,那个刘指使心中有鬼,没敢多问的,一旦多问,立即就会发现许多蛛丝马迹,除非胡谦以前真的深入到西夏境内,打探过许多西夏地形。

    “你不要看我,就算我想庇护你,这个公堂你也必须得走一遭,甚至新知州会亲自审问你,他原来担任过多年庆州知州,对边境地形熟悉无比,到时候一旦问你,马上就会发现不对。”

    “那怎么办?”

    “二长子,你立即骑马再荔原堡通知姚巡检,说再过一个月,那些猪羊便到了,让他做准备。但这是借口,借着这个传讯的机会,在堡中想办法找到胡谦的好兄弟秦三德他们,对他们说,无论如何,派一人秘密前来华池镇,与胡谦会面。”

    “喏。”

    “胡谦,这是你们经过的路线,我再将详细情况说给你听。”王巨拿出一张地图,将他打听到的情报,以及姚兕提供的情报进行对照,说给胡谦听。这个还会有失误,不过**成属实了,即便孙沔亲自提问,也不会有问题。最简单的一条,未到达那么远的地方,如何能了解。到达了,时间也就吻合了,更没有时间行凶了。

    “但这一来一去,得要一两天时间,无论多快,秦三德子他们也要今天夜里才能到华池镇,章推官若追问,将我带到庆州怎么办?”胡谦等王巨说完,问道。

    “这个务劳你操心,你还是想想怎么结案吧。”

    就算王巨出手相助,暂时遮掩过去,可是孙沔不放手,不放手章楶就得继续往下查,章楶不是好骗的,能蒙混一时,能不能蒙混一世?

第一六九章 大功绩(上)

    章楶又来到县衙,小县嘛,能有多少公务,他也不怕耽搁王巨处理公务,索性来聊聊天,顺便等那个胡谦回来。

    但衙役说王巨带着县尉主薄,下去处理华池县东南青村与吴村水源的纠纷。

    章楶也没想到其他,毕竟王巨是华池的知县。

    但他也好奇王巨是怎么做事的,便道:“青村与吴村怎么走?”

    衙役指明了方向,章楶自己儿找了过去。

    比他想的远,足足有近三十里地,他们骑着驴子也走了好一会才到,正好看到王巨将两村百姓召集,听百姓发言。

    章楶走了过去,与王巨、仇县尉、杜主薄打了招呼,也坐在边上石头上旁听。

    两村村民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这个没办法,整个陕西绝大多数地区缺水,庆州虽比保安军那边好一点,同样也缺水。

    往往为争水源,两村百姓都能发生械斗。包括吴村与青村。

    这个公案积了十几年,却没有一任知县处理好。

    王巨听了半天,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勿急,让我想一想办法。”

    然后带着全二长子与仇县尉、杜主薄他们察看两村耕地的地形。

    章楶也跟着王巨后面看,未问胡谦。

    一是无须问。

    全二长子将胡谦带回来,胡谦也未必就不是凶手,但带不回来,胡谦逃跑了,必然就是凶手,案子也就破了,抓捕的责任与他无关了。

    二是价值观不观。

    王巨无论前世价值观,或者这一世前期的遭遇,使他不会岐视贫困百姓,更不会岐视能打的武将。

    章楶生活在官宦世家,不说他那个宰相叔叔,他父亲也是官员,生活无忧,或多或少有些优越感,对武将不会岐视,但也不会太尊重。

    不管谁对谁错,但是大案子,况且孙沔铁心在追究,王巨现在也不能得罪孙沔的,因此想不到王巨会包庇一个临时小都头。

    “大郎,想建水堰?”全二长子走了一会儿问道。

    王巨点点头,建水堰也没有那么容易的,首先得选好地形,后面还有许多麻烦。章楶好奇地在后面听着,别以为一个知县能做多少事,特别是华池县这样的小县,如果王巨心不野,不参与到军事当中,实际往往能闲得发慌,那怕建一个水堰也是一件大事。

    要么很悲催,象林知县那样,遇到了赵都头被杀案,上司又不愿意草草结案,那算是倒霉透顶了。

    看了很久,王巨这才又走到村中,在两个村子转了转。

    虽然宋朝人口稠密,但不会象后世那样,特别是现在的华池县,依然属于地广人稀地区,那怕两个村子在凤池镇与华池镇的后方。因此两个村子离得也很远,足足有三四里路。

    这一转天色就临近黄昏了。

    王巨再次将两村百姓聚集,说道:“大家跟我来。”

    将大伙带到一处低洼的盐碱地上,前面不边处有一条小河,属于华池水的一条支流,汛期水量足,但到了旱季河水就会急剧萎缩,两村争的就是这个水源,为此还闹过数场大型pk,就快成了世仇。

    王巨问道:“那个是吴庆吴员外,那个是张美张员外?”

    两个中年人走出来,说道:“王知县,小的就是,但不敢担当员外哪。”

    员外就是有钱人或者有声望的人。

    刚才王巨在两个村子里转,发现他们两家的宅子最好,顺便问了一问,两家确实经济条件在村中算是最好的,并且两家拥有的耕地也比较多。

    但只能说在这两个村中算是条件好的,却不能称为大户。

    “你们坐在我旁边。各位乡亲,抢水源终不是解决办法,你们请求官府处理,官府如何处理,是偏向吴村,还是偏向青村?然而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法。”

    “王知县,什么方法?”有胆大的人问。

    “建水堰,你们看这片盐碱地,足足有两百多亩大小,又不能种植庄稼,荒了也就荒了,如果建一条引水渠,再建堰坝与陡门,汛期时将河水引进来,那时大家都不缺水,即便引水储水,别的村寨也不会有意见。但到了旱季,有了水堰便可以灌溉了。”

    “王知县,你这个想法好啊,可我们那来的钱?”

    一个小水库,必须有进水渠,出水渠与堰坝,牢固的水库甚至必须用石坝,那就不要提了,但不用石坝,夯土同样可以做堰坝,并且水位不深,对堰坝要求不用太高。

    这个主要就是劳力,劳力两个村子能想一想办法,然而还有一样物事呢,那就是陡门。这还是小水库,但比王家寨那个水库要大得多,想要引水到两村各个耕田,必须要建好几个陡门。

    这个陡门就得要钱了。

    王巨压了压手,冲那个嗓门最大的人问:“那位哥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四龙。”那人笑嘻嘻地答道。

    通过这次阅兵,军中多数将士不敢轻视王巨了,华池县官吏同样也不敢轻视。

    不过青村与吴村在后方,又是农村,消息闭塞,不清楚王巨的情况,因此看到的是王巨态度平和,岁数又小,那人也不怕。

    “张四龙,有钱就能建好水堰了?本官问你,我若给你两三百贯钱,能不能将这个水堰建起来?”

    “知县,小的不懂啊。”

    “就是,你们一直抱怨以前官府不管,不是不管,而是以前各个知县也不懂。但刚好,对这个本官侥幸懂得一二。”

    大家听明白了,不仅是钱,若是王巨不来,就是有钱,也未必建成。

    主要还是战区,受战争危害,司马光曾痛心疾首地呐喊,世风日下,连贩夫走卒都能戴绫罗,穿丝袜。真真古怪来哉,人家一不偷二不抢,为什么不能穿丝袜?难道这些人真的是下贱的人?这反应两个问题,一是司马光的心态真的很不好。二是宋朝百姓生活确实比其他朝代要好得多。

    然而这个好得多与华池百姓无关。

    越落后就越封锁闭塞,所以华池有谁懂得水利?

    章楶微微一笑,实际王巨在告诉大伙儿呢,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了,现在不修水堰,宋朝官员调动频繁,改天王巨调走,想修都修不起来,大家快配合吧。

    吴庆在边上问:“明公,那我们应当怎么办?确实两村百姓都很穷,还要纳税。”

    “你别说了,我什么都懂,另外也别称我为明公,就称喟王知县吧。”明公乃是对长官或尊敬的长者称喟,但我还没老呢,称什么公。

    “我将你们两人单独叫出来,是因为我在你们两个村子走了一遭,发现你们两家情况最好。”

    “我们也没多少钱,”吴庆与张美立即同时叫苦。

    “听我说,其实只要精打细算,也用不着多少钱,你们拿出一半,余下一半再由乡亲们均摊,你们不要皱眉苦脸,等本官将话说完。为什么盐碱地多在低洼处?”

    吴庆与张美同时摇头。

    “原因简单,水往地处流,一旦遇到暴雨,大量雨水便会冲向低洼所在汇聚,再由低洼地流向各条河流,雨水也带着泥沙与泥土而来,但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因此稀释到雨水中的泥土未沉淀下来,反而将低洼地的土壤卷走,却将更重的泥沙沉淀下来,所以低洼处往往就会产生盐碱地。”

    “王知县说得对啊。”道理是简单的道理,可不讲出来,有几个人去想呢。

    “吴员外,张员外,本官再问一句,这个浑浊的河水中,是沙多还是泥多。”

    这个简单,两人立即答道:“泥多。”

    大戏便来了,王巨说道:“不错,泥永远比沙多,但泥和于水,沙却容易沉淀。所以黄河河床越来越高,虽然泥冲入大海,但河沙却沉淀下来。所以每次黄河泛滥,河水咆哮而来,咆哮而去,将泛滥地区薄薄的壤泥刮走,却将可恨的河沙丢下,这才造成了许多盐碱地。但我又听到仁宗时的名臣程师孟在河东做了一件事,他反其道而行。将山洪泄下来的浊水囤积,使之流动缓慢,或者接近静止状态,山洪过后,太阳暴晒,河水蒸发,那么剩下什么?”

    “泥与沙。”不但吴庆与张美,还有其他村民同时答道。

    “对,就是泥与沙,但实际沙很少,肥沃的淤泥才是主体,于是程公带着河东百姓得到五百顷肥沃的淤田。原来一亩一年可得粮食五七斗,增至两三硕,地价也由原来两三千暴涨三倍。”

    可能吴庆与张美还没有听明白,王巨也不卖关子:“吴员外,张员外,河东多条河流浑浊,华池也是,大多数河流成了浊水,特别是山洪暴发之时。因此这个水堰就是建起来,早晚也会被淤平,那时这块荒凉的盐碱地就会变成了沃土。本官让你们出一半资费建堰,实际用费不过几百贯。但本官可以在此替你们与乡民立约,以后淤平,所得沃土按资费多少摊派土地。”

    出得多,得的多。

    真有不少人心动了。

    然而又有一个青年大声问:“那么淤平后,灌溉又怎么办?”

    “其实建水堰不难,主要你们不懂,本官今年会教你们如何建,建好了,大家明白了,就可以仿造它建。这么多荒凉的地方,难道选不出一个建水堰之处?大家想一想吧。”

    王巨让大家去想。

    章楶忽然将王巨拉到一边说道:“大功绩啊。”

    ps:一硕便是一斛,十斗,体积单位。河东山多地少,程师孟主持的淤田又是在绛州,因此地价贵,但陕西这边不同,可能仅是其三四分之一。但也要看,如果是河东边境,地价又会贱了。

第一七〇章 大功绩(下)

    “大功绩?”

    “是啊,”但究竟什么大功绩,章楶说不出来,反正现在这一刻他眼中露出狂热,思绪也有点混乱。

    “质夫是指它不仅在华池县可以推广,甚至陕西河东,甚至大河南北。”

    “对,对。”

    这个办法在华池县作用不大,与庆州其他几个县相比,华池县因为主要分布在北子午山南侧,水土流失不严重。就包括华池水,又名黑水,除了山洪暴发时会带来一些泥沙外,大多数时间清澈见底。但放在庆州就会立起作用了,比如马岭水,浑浊不堪,而且夹杂着许多矿物质,上游的水即便沉淀也是苦涩无比,实际这个水不能喝的,属于有毒水,所以又称为泥河。

    不仅庆州,陕西,最重要的还是中原。

    如开封的土地,已经开始盐碱化,但百姓有百姓的智慧,于是载果树,种桑麻。真不行就用来作为朝廷的牧监。但种粮食却是产量很低的。一旦能改造,岂不是大功绩?

    “若是汛水大的时候,可以提前准备一些贫瘠低洼的盐碱地区,在后面筑围加坝,然后将百姓与财产立即转移,放水泄洪。不仅能保障大河安全,两三次泄洪后,也能得到大量沃土,这不是几百亩,而是几百顷几千顷的沃土,又可以养活很多百姓。”

    “对,对。”章楶激动地说,那将是水利史上的一场奇迹。

    “质夫兄,修这样的小水堰主要是劳力,实际用钱不多,几百贯就够了。也许对于青村与吴村的百姓来说是不少钱,但官府略资助一点,大家经济便不会紧张,今年大家紧一紧,但到了明年,有了灌溉,大家便有了好收成。然而我为何没有资助一文钱?”

    实际不仅官府可以略略资助,修水库那得到秋后了,那时王巨手中钱也不紧张了。

    关健是拿出后,其他村寨也想佼仿,那怎么办?

    一个小水库不吃力,十个小库呢?他的钱用场很多的,想一想未来十万兵马吧,就是站在哪里不移动,能不能看到边际?

    因此王巨不打算支持一文资金,不但他自己,官府也不支持一文资金,而是让它成为一种模式,让大家看到,不仅青村与吴村,其他村寨同样可以建。

    “这是小水堰,实际我玩了一个小小的心机,尽管它早晚得淤平,但说不定会过五十年,会过一百年。那时候早就物似人非。但我这个心机是善意的,比如让张员外与吴员外出资最多,可刚才在村中我也问过,他们两家的地最多,一旦水堰修建成功,他们同样是受益者。”

    “灌溉才是我的本意,而非是什么淤田。无论陕北或者河东,即便推广淤田,得益者并不多,山多地少谷少,能将低洼的盐碱地进行一批改良,但能不能将丘陵梁峁变成平原桑陌?”

    “其实主要能执行的地区还是在中原,大河南北。但哪里,想让百姓自己自发组织起来不大可能了,必须得官府出面。首先大臣支持,得准备宽裕的钱帛。”

    就这一条眼下就不行了,就算韩琦同意,他手中那有多少钱可用哦?

    “必须选出一批懂水利的大臣去主持,得有一批高效的胥吏,否则就是乱政害民之术。”

    这便是王安石农田水利法中政绩最大的一条。

    不过王安石也没有想到放水泄洪这一条上,但在他主持下,河南河北得到许多产量高的淤田。

    然而眼下没有执行的条件。

    不仅钱,濮仪之争已经开始了,京城大臣那有心思多事?

    免役法没有实行,胥吏不拿薪酬的,国家不动则己,动一下便使他们手中多一条敛财的法门。

    不要说村长小,小村长也能贪污几个亿,不要问手段,只有你想不到的法门,没有你能想全的法门。

    即便王安石变法,举国机器开动,有了免役法,也能说是王安石变法当中最为百姓着想的变法,但下面依然产生许多纠纷。

    因此王巨在这里实行了诱导。

    百姓自发地动手,官吏没办法贪污苛剥,做得好了,官府有政绩,做得不好,自己建的,也不能抱怨官府。

    昨天王巨看着积压的公文,看到这条公文后,其实不为胡谦,他也打算下来看一看,着手处理。

    “但做比不做好。”

    “质夫兄说得有理,这样吧,我们来共同商议,再共同上书如何?”

    “好。”

    两人仔细地说着每一条。

    杜主薄在边上听着,渐渐服气了,不要看人家年龄小啊,可这个见识要吓死人了。

    但他也搞不懂,俺也读书,读孔孟之道,为什么没这个见识呢。

    想了想,立即替村民讨来茶水,亲自递给两个喝。

    也不要问王巨年龄小,也不要问这个杰是什么来头,这两人前途无量啊,咱也不卖资历了,还是提前交好吧。

    王巨说道:“质夫兄,你来写,还是我来写。”

    “还是你写,想法是你的。”

    “质夫兄,错也,非是想法是我的就一定我来写,这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功劳次之,国家富强,百姓安乐才是做大臣的最终职责。不瞒你说,”王巨压低声音道:“恐怕韩相公略对我有些不满。若是我来写,说不定弄巧成拙,还是质夫兄写吧。”

    章楶继续推辞。

    “在奏章中间挂上我的名字就行了。”王巨站了起来,因为张美与吴庆走了过来。

    “张员外,吴员外,你们想好没有?”

    “请问王知县,会花多少钱?”

    “可能三四百贯,但不会超过五百贯。如果是多,本官会不会勉其为难你们?”

    “我们就同意了,不过王知县一定来赐教啊,对这个我们真不懂。”

    “放心,建成后本官不提政绩了,最少也少了一个麻烦。”

    吴庆与张美老脸一红,两村子陆续发生了一些火拼群殴,他们可是领头者之一。

    王巨又来到大家面前,大声说道:“在这里本官还宣布一件事,关于朝廷义勇的事。朝廷三丁刺一,本意不错,让大家自己变得更强大,就能有效地防范西夏入侵。可有的官吏没有做好,造成了一定的扰民之举。”

    “因此本官即将在全县之内,发出露布,凡是在家是独子者,凡是客户与五等以下户者,凡是年龄超过四十以上二十以下者,一律退出义勇。”

    “对在义勇籍内,没有刺手却逃出家乡者,本县以后不会再追究与抓捕与刺手,但必须半年之内全部得归还乡园,安心就业,若是在异地他乡有业者,请于在这半年之内务必写信回来交待去处。否则按逃兵与逃户处罚。望各位乡亲转告。”

    “余下义勇者只在冬闲时训练,各乡胥吏里正教头不得在其他季节强行让义勇训练,以免耽搁农活。也不得借用各种名堂苛剥义勇,更不得让义勇替自己做私活。若有违反者,一律严惩不怠。”

    “真的假的?”大伙儿兴奋地问。三丁刺一将百姓坑苦了,蕃兵那边还好一点,教头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但汉人义勇就不行了,要么教头为非作歹,要么不顾其家中情况,胡乱刺一,有的人在家是独子,上有老下有小,也被抓丁刺手了。

    并且有的教头还不顾大家死活,就象泾原路那样,正是农忙时呢,教头下来了,大伙儿集结拉练吧。如果象王巨那样集结一天倒也罢了,但他们不是集结一天,往往会是很多天,甚至强迫义勇替他们做私活,家中地多的人便让义勇替他们做免费帮工,或者拉动货物,或者修建房屋。

    还有呢,练兵兵手中得有武器,不能用砍柴刀练兵吧,因此有的教头勾结商人,将劣制非制式武器高价强迫卖给义勇。

    严重者比如赵都头,虽是例外,但不是个案。

    包括张村与吴村同样有好几十名义勇,也同样坑苦了。

    “它是露布,岂能作假?”

    官府命令分为三种,一种是口令,一种是文书但不公开的,一种便是这种露布,公开于境内张贴。

    这也是抓住三丁刺一的漏洞,主户之家有三丁者刺一,六丁者刺二。

    咱们不要来什么三丁才刺一,二丁刺一总是可以吧。

    它不但是宽民之举,华池县也因为三丁刺一产生不少逃户,这些逃户不是迁徙之户,有的逃到异地他乡,有的逃到大山里。那么随着这道露布颁发,就会有许多逃户陆续返回家乡。

    王巨在京城未说什么,但心中对这个三丁刺一恨之入骨,还不如王安石的保甲法呢,人家明确了是五户为一保,而不是这种莫明其妙的虚伪的三丁刺一。

    用意也是好的,他大量裁兵,大臣们不免会担心兵力空虚。保甲法出来了,裁兵也就得功了。另外宗旨也很明确,防盗除盗,维护治安,增加挑选的兵源,省养兵财费。而非是现在这样稀里糊涂,试问,战争到来时,这些义勇真能上前线作战吗?

    但就是这样,保甲上番与教阅还带来无穷的风波。

    与青苗法一样,用心虽好,但王安石忽视了下面官吏的执行能力。

    最终有没有强国,看看金人南下,保丁们起到作用吗?

    王巨在京城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到了华池后前几天下去看了看,听了听,更加触目惊心。可是畏惧于西夏的危害,陕西诸官员又贪生怕死,因此看到了这些弊病都不敢说,反而加倍地抓丁刺手。

    于是有了这道露布,这也是利用了诏令的漏洞,不是要抓丁壮吗,小于二十大于四十岁的,还能不能称为丁壮?三丁刺一,可俺却是两丁就刺一了。那么谁能找出麻烦?

    这也叫利用规则!

第一七一章 贵人

    王巨前面说完,后面两村百姓就传出欢呼声。

    章楶说大功绩,王巨不以为然。

    两人商议的那个法子执行了,肯定是了不起的大功绩,但执行不了,什么功绩也不是。

    现在这种宽民执行了,虽然不及前面的大大,但王巨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大功绩。

    杜主薄与仇县尉也无所谓,华池现在百姓少,才勉强组织了一营义勇,就是全部裁掉,还能及一营蕃落战斗力?

    他们疏忽了最重要的一条,民心之安!

    几人在张美家吃了一顿便,踏着月色回去。

    随着他们回到华池镇,也到了决定胡谦命运的时刻。

    王巨第二天将胡谦喊来,让章楶询问。胡谦籍贯是安化人,又是安化县境内发生的案子,王巨主动退了出去,然后坐在公堂写下那道露布,让录事抄写,盖上印章,派衙役张贴于华池镇与凤川镇的后方,汉人主要在后方,前方都是蕃部了,与这道露布无关。

    录事抄写,王巨走了出去,问全二长子:“姚巡检可说了什么?”

    “他十分欣喜,说他也准备好了。”

    这个准备与胡谦案无半点关系,而是另外一件事,那天在河边王巨与姚兕、李三狗商议的大事。

    王巨这次心真的很野。

    但想满足他这个野心,仅是一营蕃骑是不够的,就算这一营蕃骑以后如他所愿编制了近千人。然而对手可是十万大军。

    因此不是这营蕃骑,还要八营官兵同时变得强大,甚至在关健时能择出一两千可用的强人与壮马。

    想法虽好,可用费会是十分惊人的,又不能指望朝廷出钱,或者说将朱李两家家底彻底便卖了,也许才能勉强将这个用费凑足。

    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得想方设法变出来。能变出来,大家功劳就有了,变不出来,还是安心地跟在后面划划水吧。

    “他们有没有派人过来。”

    “有,一个叫秦三德子的兵士,昨晚悄悄进城了。”

    “秦三德子……”王巨笑笑,这小子千万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

    自己能帮也要看能不能帮得起来。

    王巨在外面说话,章楶在里面继续盘问。但问来问去,一切很正常,就包括时间地点一起都错开了,章楶疑心却没有消失,又问了一句:“胡谦,你为什么想到要主动请命,前去刺探西夏敌情?”

    “以前营中也派了斥候前去西夏那边打探,不过畏惧西夏人,不敢去。我想立功,便带了手下请命。”

    这个回答也没有错,军中有怕死的兵士,也有不怕死想立功的兵士,然而章楶疑心并没有消失,因为还有刘指使,胡谦他们就是立功了,刘指使会不会将这个功劳给他们?

    想到这里走出来找到王巨说道:“我还是觉得可疑,要将他带回庆州城审问。”

    王巨不好阻拦的。

    章楶只能说是他的朋友,却不是他的手下,况且他也要向孙沔交差。章楶派一名衙役将胡谦押回庆州城,接着又赶向了荔原堡。

    王巨看到事情更加不妙,只好骑马去了平戎镇。

    李三狗正在平戎镇拣兵。

    看到王巨开口就问道:“大郎,那个胡谦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杀了人。”王巨不能连李三狗也隐瞒。

    “有点麻烦。”

    “是很麻烦,知州换了,又来了一个孙知州,但这个知州远比那个知州强硬。”

    “大郎,其情可原,其案必究。”

    也就是劝王巨放手吧,不能管了。

    实际比李三狗想的还要麻烦。

    孙沔有几个特点,贪。

    胡谦弄死了李家父子,但没有弄垮李家,李家还有产业还有钱还有其他人。想要替李家父子报仇,必然会贿赂孙沔。

    孙沔暴,暴就敢用酷刑。当然,到了孙沔这一步,想贿赂他得要花不少钱的,李家舍不舍得花未必可知。可就是不花,孙沔想查清此案,也会必用重刑。

    但这个问题不大,相信胡谦与他“兄弟们”对好了口状,打死都不能承认,不承认顶多吃一点苦头,一承认多半就掉脑袋了。

    然而孙沔又是一名老臣,富有经验。若是一个人还好办,但好几个人那就有办法了,可以各自单独审问,不一定得问打探的地形情报如何,那些天你们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什么事,也许过去那么久了,大家不一定记得那么清楚,但重要的请与事能记住吧。也许胡谦他们也对好了口状,终是假的,虚的,不是实际情况,问着问着,便能问出许多疑点。

    王巨道:“是很麻烦,但不是这个麻烦,关健是我不能不管。”

    “为什么?”

    “就是为了这个其情可原,若是他们无怨无故地杀人谋财,我肯定不会管的,但他们是报仇,杀的乃是歹人。作战不仅是武器,还有很多,指挥,谋划,兵力多寡强弱,后勤供给,财力,民心所向,情报,地形,水土,突发天气,以及重要的一条,士气。我管了,不仅是胡谦收心,其他的军中将领同样会感谢,毕竟我朝将领地位很差了。我不管,本来士气低落,一旦胡谦人头落地,普通兵士可不会管国家的律法与秩序,只会想邪恶战胜了正义,士气会更加低落。”

    “不大好管哪。”

    “不是不好管,而是不能结案。”王巨说道。

    不能结案就不能销案,那么孙沔会一直查下去。

    “大郎,切莫学习丁家那样让人顶罪,你是官员,不是丁家。”

    “丁家?那能呢。”王巨笑笑。

    “这样吧,三狗叔,你族中那个野虫……野龙咩胜机不机灵?”

    “还行吧。”

    “如果行,我想让他进一趟子午山。”

    “子午山?”

    李三狗是来自野利族的一名大将传开后,有人恍然,难怪王巨能打胜王家寨一战呢。这样想乃是错误的,王巨有谋略,却少了指挥能力。李三狗有了指挥能力,谋略却不及王巨。两者合作,这才取得的大捷。

    但主次关系中的主是王巨,没有李三狗,寨中顶多多死一些百姓罢了,还会大胜。但没有王巨,就算给了李三狗指挥权,李三狗也只能带着大家逃跑,而不会以这么大悬殊去战斗。

    现在王巨谋略,特别是军事谋略同样没有成长起来,但王巨却有着自信,他的手指头弥补了谋略的不足。

    所以一来到华池,就盯着了来年的大蛋糕。

    显然李三狗未反应过来。

    王巨又说道:“全二长子,你去庆州城打听。”

    然后叹了一句:“人手还是不足啊。”

    …………

    “孙公原来在庆州有着赫赫的声名,听闻孙公又来庆州坐镇,小的不胜欢喜,这是小的们给孙公的贺礼。”朱欢小心说道。

    然后打开礼盒。一块和阗原玉。

    是原玉,接到陆平带来的王巨通知,两家立即准备。人家可是观文殿学士,国家重臣,一般礼物看不上眼的,于是两人亲自来到保安军。保安军互市重新打开了,不仅有西夏的货物,还有部分从西域转来的货物。

    然而一般礼物拿不出手,挑来挑去只挑了一些西域名贵香料,以及这块原玉。

    没有经过琢磨,就是一块原玉石,但它块头很大,玉色也好,洁白无瑕,晶莹剔透。

    仅是这块原玉就花了足足三千贯,宋朝有钱人多,因此珍珠玉石市场很大,好的玉石贵,什么玉才是最好的,非是蓝红宝石,那是宝石不是玉,也不是翡翠,翡翠在宋朝有了,不过不贵,也没人注意。最名贵的玉就是和阗玉,并且因为河西走廊被西夏占据,西域的商人不得不多数转走南丝绸之路,也就是青海路,想一想青海路有多难走吧,况且大非川也非是唐朝的大非川,人烟稠密,现在的大非川同样戈壁化了。因此和阗玉越贵就越贵。

    另一个礼盒便是西域香料。

    这两样礼物共花掉了四千多贯钱,这是在保安军买来的,若是在京城买,恐怕还得多花两千贯。

    罕见的厚礼了。

    然而朱欢与李员外仍忐忑不安地看着孙沔。

    与文彦博不同,那次给了润笔费同样不少,但文彦博若收就收,收了就会办事,要么就不收。事实他看中的不仅是那几百金,更多的是政治上的好处,事后不会再讨要钱财了。

    但这个孙沔所过之处,可谓是劣迹斑斑。

    即便这样的礼物,两人都担心他看不上眼,或者收下后,看上了眼,也未必办事,或者能办事,但继续勒索……

    孙沔捧着茶杯,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中谁是朱欢?”

    “小的就是。”

    “王巨小时候读书,就是你资助的吧?”

    “不敢当这个功,只是小的曾经因为夏国剑与王家寨合作过一段时间。说资助,倒是有一人,乃是京城的一个贵人,王知县一直不说,小的也不好问。不过这个贵人刻意派人送来许多书籍,还有一千贯钱。”

    “京城的贵人?”孙沔茫然了,由于他所过之处,行为太过恶劣,于是言臣纷纷弹劾,最后一再贬官,最后不得不致仕还乡。没想到欧阳修又将他搬了出来。因此对有的事不大清楚。

    这得问清楚,能问出来,那就是章楶,听说两人关系十分交好。

    “你们先坐一坐。”

    到现在才给了两人坐的资格。

    孙沔转了出去,派人找来章楶询问。

    “贵人,贵人倒有一个,但不可能在王知县小时候就送书送钱。”

    “那个贵人?”

    “颍王殿下。”

第一七二章 赠马

    这就是人际关系,可恨的人际关系,多少不公平的事因为这四个字而发生。但任何事物有阴的一面,也有阳的一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王巨结交章楶,章楶不一定很感谢,难说他们地位高下,虽然章楶略高一点,可是章楶在心中不敢这么想,只能说他们平起平坐。

    但有一件事章楶很感谢王巨,那就是将颍王赵顼介绍给他,还替他献了策子。

    朱欢与王巨岳父来了,章楶也听说了,为什么来见孙沔?看到礼盒子,章楶心中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来贿赂的。

    章楶心中就不满了,不是对孙沔不满,而是对朝廷不满。

    看看孙沔到了庆州做了什么,挟妓游乐。

    若是王巨会很看不惯的,一个糟老头子,年仅七十了,还要泡妹妹,要不要脸,但对这个章楶倒也无所谓。泡妹妹就泡吧,但得做正事,那怕象程勘那样也行啊。

    什么正事也不做,只顾盯着那几桩积案。

    章楶都快让他弄得郁闷死了。

    所以泄露了一下口风。

    王巨究竟要做什么,章楶仍不是很清楚,但知道若做成了,对庆州边防会产生一定的帮助作用。

    于是说出一些真相。

    贪得知足,别弄得太过份,那是颍王,未来的大宋皇帝,即便你死了,还有子孙后代。

    “颍王殿下?”

    “大约是听到王家寨一战产生好奇,于是殿下与王知县交往,似乎对王知县也很看重。其他的属下不知道了。”

    孙沔终于想了起来,他也听到一件事。殿试决定名次时,皇上似乎要将此子放在探花行列。被韩琦阻止了。不仅如此,也不仅颍王,如果他们说的全是真话,那么京城还有一个“贵人”在赏识此子。

    想到这里,他脸色有些郑重,又走了回去。

    未说礼物,也未说不收,看着李员外道:“你就是王知县的外父?”

    “小的正是。”

    “老夫看过你们的那种竹纸,能否调一些竹纸到庆州来?”

    今年第一批竹纸快要出来了。但庆州暂时是看不到的,孙沔也不是指调竹纸来庆州销售,而是指捐献。去年王琪作文,这不是丑事,乃是教化之功,文彦博想到了,王琪也想到了,不过王琪可没有拿到润笔费,还写明了那一万贯竹纸调到那些州县。多是东南与河南河北地区,陕西的很少,延州有一部分,但庆州没有。

    孙沔指的就是这个。

    李员外为难地说:“那个作坊不是我们两家。也不是延州商家,还有一家,蒙城高家。”

    “蒙城高家?”孙沔惊奇地问。

    “是。”

    孙沔捋胡子了。一个不知名的贵人,一个颍王。还有一个蒙城高家,高家他不惧。但高家更不会惧他,那这个关系网就复杂了。

    这便是王巨前面编织的网,也许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到了用场时便能看到作用。

    …………

    钟儿在沏茶,朱欢几次欲言欲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知县,你怎么买来这个婢子?”

    不求多漂亮,最少能看一眼吧,但这个钟儿呢,长得真象一个钟,方脸大耳朵,快头也大,脸上还长着许多小雀斑,黑皮肤。

    “东翁,我是找人来做事的,也不是找人中看的。”王巨淡淡说道。

    “那也不能……”

    “图方便吧,而且也不是买来的,是雇来的,只不过还有两年多时光,一旦成亲,妃儿进了门,就不必那么麻烦了。”王巨又说道。

    钟儿是丑了一点,可做事利索,做事利索,王巨就满意了。

    若想红袖添香,岂不简单,派一人去京城,将那个琼娘喊来就行了,保证她往屋子里一站,满室增辉,满室飘香,满室惊艳……

    对这个,李员外是不大好评价的,实际心中美的,婢女丑好啊,你这个朱欢多嘴。

    “归娘哥子,你怎么也来到了庆州?”

    “是家祖父让我来的。”

    “归娘翁翁身体康否?”

    “家祖父身体每况愈下了。”

    归娘褱罗也老了,实际很早之前归娘褱罗便将族务交给他儿子归娘阿讹手中。三川口之役后,延州组织了一系列的反击与防御,归娘族也出过力的,虽然在山遇一家遭遇上让归娘族不满。

    因此朝廷封赏了厥屯族军主香埋、归娘族军主阿讹并为副都军主,厥屯副军主吃埋、揭家族副军主李朝政并为军主,还有一些部族有功首领为副军主。

    宋朝完整的军事编制是三衙,厢,军,指挥,都,队,原来都分别设官,如石汉卿就是军头,下管数指挥。不过随着将从中御,以及轮戍制,生生将三衙、厢与军这三个编制架空了,这个都军头几乎就相当于厢与军一级的武将。

    但是空职,蕃官的空职几乎连薪酬都拿不到,更不要说实际的权利。

    而且在保安军户籍上还清楚地标注着,归娘族,生户也!

    归娘族才是真正生活在灰色地带里。

    “人老了。”王巨叹息道。

    “是啊,不过家祖父一直惦念着昔日与王知县的约定。”

    “什么约定?”李员外问。

    “昔日西夏来侵犯,我出了一个主意,让王家寨与归娘族联亲,为了劝动归娘翁翁,我说万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一定让朝廷授归娘族长于刺史一职。朱清管事在边上也说道,我一定能唱名于东华门。没曾想归娘翁翁就相信了,然后出兵相助,又与王家寨联亲。”

    那个副军头不能当真。这个刺史也不能当真,但两者合在一起。与朝廷联系就紧密了,至少以后不会再将归娘族当成生户。

    “原来如此。难怪归娘浪埋带来了五匹马。”

    “那真让归娘翁翁破费了,”王巨开心地说。眼下最缺的是什么,马!

    自己花钱买了四匹马,一匹交给了李三狗,还有三匹留下。

    不过自己得要做事,以后还得要人手,所以三匹马是不够的,况且军中更需要马。

    “归娘哥子,请你转告令祖父。现在我只是一个知县,力还有所不逮,但短则五年,长则不过超过十年,必会替他完成心愿。”

    “谢过王知县。”归娘浪埋说道。

    绝对的自由未必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夹在宋夏两国之间,几乎半点保障都没有,看看几个月后同家堡那群百姓遭遇吧。

    “我们看看马。”

    王巨走出县衙,马就拴在了县衙边上的几棵树上。几匹马都还不错。王巨满意地摸了摸它们的鬃毛,灵机一动,说道:“归娘哥子,我现在做事情。很缺些人手,能不能留在我身边帮我的忙?”

    “啊。”

    重用敢用与信任是两回事的。

    王巨在庆州敢用蕃人,有能力者也敢重用之。比如胡谦,一旦能结案。逃了过去,王巨会继续重用。

    但不代表着信任。

    就象环州的大族慕容族。种世衡收拢了慕容恩,也就是现在的穆恩,随之慕容恩与慕容化率领族人替宋朝效力,立下不少战功。但随着他们地位提高,慕容族更加壮大,慕容恩与慕容化死后,穆挂英这个娘家开始不老实了,与西夏勾结起来,在环州为非作歹,官府不敢制。

    王巨对这个穆挂英很好奇啊,可是杨文广现在秦凤路,没有交集,不好写信去问哪,你有没有一个老婆叫穆挂英,或者叫慕容挂英、慕容英。

    因此他相信的还是自己熟悉的人。

    比如李三狗。

    但现在他一是缺人,二是身边若是有一个可靠的羌人做傔人,并且是保安军大族归娘族的少酋长,那极富有象征意义的,能进一步拉拢华池前线诸蕃。

    归娘浪埋有些傻了眼,自己来送马,顺便问一声,没想到自己连人也要留下。

    王巨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不用急,回去可以问一问你的祖父与你的父亲,跟着我,不会吃亏。”

    就象全二长子看到李三狗一下成了指挥使,他眼热了,李三狗讥讽他眼光短浅。

    未来究竟如何王巨不好说,但有了赵顼,不提宰执,最少能做成孙沔这样的高官吧。

    那时还屈不屈归娘浪埋?

    归娘浪埋在思考,王巨悄声问朱欢与岳父:“外父,东翁,孙公有没有收下礼物?”

    “收下了。不过以我的想法,最好再花一点钱,听说延州城中有一对双胞胎妓子,才色双绝,我们出点钱将她们赎出来,然后送给孙公,有了她们在孙公身边,说不定能说更好的好话。”

    “这个就不用了,人家黄花闺女,孙公老了,不用糟蹋了。”王巨反感地说。

    送点礼物可以,送女人,他绝对排斥的。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妓子,若是孙沔四五十岁倒也罢了,关健孙沔七十高龄,王巨岂能忍受?

    但王巨在心中想,果然这个孙沔贪哪。

    贪不怕,能用钱摆平那是最好不过。主要就是怕能力,他知道很多历史,但不是度娘,不可能记得宋朝所有州府人事的变化,只知道大顺城之战时是蔡挺指挥的。

    这又是一个颇有谋略的老臣,至少比让夏人“吓破胆”的韩范厉害,但宋朝同样没有用好,直到晚年才绽放出光彩。

    不过王巨很担心,万一因为自己扇动,蔡挺不来了,那自己就悲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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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拢心

    “要不要将这个孙沔弄下去?”王巨心中想到。

    似乎有点不大可能。

    知州就是市长,但知庆州不同的,那等于是后来省会市长加市委书记以及军分区司令员的结合体。况且孙沔背后还有欧阳修力撑。

    王巨只是一个小县的县长,两者级别悬差太大。

    但逼急了,王巨倒想试一试,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孙沔有很多缺点可以利用,朝堂里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利用,司马光哪。

    万一不得己,司马光利用了自己,自己干嘛不能利用司马光。

    当然,操作起来颇是麻烦。

    “再等等看吧。”王巨心中又想到。

    有两条底线,收礼无妨,朱欢带来的竹纸消息比他想的还要利好,虽然钱还没有收到多少,可订单下了不少,马上竹纸出来,就会获利了。并且想要谋财,他的法门不要太多。

    然而收下礼物了,就不能妨碍自己。这是第一条底线。

    其次朝堂人事变动不休,除非象自己这样初为官员者,一般得磨勘三年后才能调任,余下官员调动就象走马灯一般。

    也许到了明年朝廷用蔡挺将孙沔换掉,但这个时间也是王巨底限,若明年夏初朝堂还不换人的话,王巨也要想办法将孙沔弄走或弄下去。

    毕竟到了冬天来临时,那是十万大军,难道靠自己与华池县的兵力就能对付过去?

    但在这之前,必须将一件事办好了。自己插手了胡谦一案,就得将胡谦平安捞出来。

    想将胡谦捞出来。得必须将那两件案子结了,一结案便会销案。胡谦就释放出来了,否则胡谦与他几个兄弟关得久。必然会走露风声,说不定自己还无缘无故地反给孙沔留下一个大大的把柄。

    但这个没办法急,必须等那个野龙咩胜从子午山带来可靠的消息。

    于是王巨将岳父与朱欢送走后,又骑马来到荔原堡。

    练了几天,能勉强会骑马了,但在马上作战还做不到,不过他是一个文官,轮到他冲锋在前,那情况可糟糕了。能骑就行。毕竟骑马速度快,速度快办事效率才会高。

    所以他与张载是两种观念。

    象张载那样,作风是高,一股浓浓的君子风气,让王巨羞愧,不过想办大事很困难的。王巨也许心眼多,心机多,手段多,但却是办大事的料。

    想办大事。就得大投入,大手笔,明明家中有数匹马,帮手也有好几个。王巨却感到钱不够用,人不够用。

    来到荔原堡,与姚兕又来到河边。王巨说道:“姚巡检,就要开始了。你这边有没有准备好?”

    “王知县,你看。”

    王巨将纸头接过来草草看了看。说道:“做得不错。”

    “王知县,我们这样刻意针对了刘指使,孙公会不会怀疑?”

    姚兕没有王巨消息灵通,但毕竟孙沔在庆州担任过好几任知州,听到过孙沔一些事迹,而且是好的一面。

    实际孙沔早年为政还可以的,不过平叛侬智高后,自持有功,狄青都上位了,他没有上位,可能心中怏怏不乐,从此自甘堕落。或者说与许多官员一样,年青时一腔热血,但进入官场后发现不是如此,热血没了,棱角也磨平了,又渐渐上了岁数,于是越老越贪了。

    因此姚兕多少有些畏惧的。

    “姚巡检,勿用怕,这是盐,非是私货,相信孙公很不喜欢,他再度来到庆州,同样需要有机会来立威。”王巨说道。

    就是猜出来又如何?

    孙沔将胡谦抓走,胡谦却是自己提拨上来的,难道自己会高兴吗?不敢将孙沔如何,拿一个小小的保捷军指使出口气不行吗?

    心眼小就心眼小,心眼小,人才不敢得罪。

    他才不想做那个人善被人欺的善人。

    王巨又说道:“姚巡检,我有一个同年,就是庆州的推官章质夫。”

    “我也听说过,似乎比你名次都高唉。”姚兕开了一个玩笑说。

    “是啊,省试比我高了两个名次,殿试又比我高了两个名次,唉,无奈啊。”

    “你们都很了不起了,两试都是在榜的顶上。”

    “姚巡检,你别夸了,我在京城与一个很贵的人说过一些话,曾经评价过仁宗之失,失在养士,文人的权利太重。”

    “王知县,你可不能对我说啊。”姚兕吓着了。

    “怕什么,难道你会泄露,我对你掏心窝了,难道你不能对我掏心窝?”

    “王知县……”姚兕很感动,王巨现在官职不高,但前程光明,与自己这个匹夫掏心窝,能不感动吗?

    “为什么说养士是失,术有专攻,战争还得需要以武将为主,古今往来出过多少儒将?”举宋一朝,虽然让文臣掌兵,不过出了虞世文与章楶这少数几个能打的儒将。

    站在武将角度,姚兕听了这话更感动了。

    实际王巨与赵顼后面谈得多少有些深了,包括瘸腿的制度,若说出来,姚兕那会在这里拜服。

    但只能适度地说一说,后面这个制度的什么最好不要往外掏,弄不好会让自己以后十分地被动。

    “这个就不提了,章推官同样懂军事,于是与我交谈,便谈到一件事,我朝政策偏软,而西夏又不识好歹,屡屡抄掠,我朝只能被动防御之后,那么西夏会有进一步的大动作。若是用兵庆州,会用于何处?”

    “大顺城。”

    “对了,就是大顺城,但想攻陷大顺城,他们必须切断我朝的后援部队,那会用兵于何处?”

    “荔原堡与柔远寨,王知县真乃神人啊,难怪王知县一来华池,便直指兵事。”姚兕终于会意,随后又担心地问:“王知县估计他们什么时候会动兵?”

    “今年他们还会进一步的试探,毕竟朝廷在练兵,又抓了那么多义勇,西夏也要摸清楚底细。不过那些义勇不会当真,那么明年他们就可能大举入侵,说不定就是庆州。”

    “为什么不是其他几路?”

    “麟府路百姓强悍,庆历时将李元昊杀惨了,他们敢侵耕屈野河,但敢不敢侵犯麟州府州,即便忽里堆我朝军队中伏,几乎全军覆没,西夏人有没有敢打麟州城的主意。”

    当年李元昊攻打麟州城,让赵念奴的二外祖苗继宣耗得仙仙欲死。李元昊都不行,没藏讹庞就不用说了。

    “程勘乃是一名老臣,在延州修城防,建堡砦,西夏敢不敢啃?”

    “禹藏花麻投靠了西夏,使得西夏兵锋直逼秦凤路,不过还是以蕃人为主,离西夏又远,抄掠可以,用大军去攻打秦凤路值不值?”

    “西夏想要攻打泾原路,只能从镇戎军开始,那离长安有多远。”

    四个边路都去掉了,还剩下那一路?

    “王知县为何不上书朝廷?”

    “朝廷有谁懂军事?我官微言轻,又有谁相信?”

    “唉,”姚兕叹口气,如果王巨猜中的话,悲催的还是自己这些在第一线的将士。

    “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敢与佛相比,但为了大宋,就是入地狱又有何妨?所以我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王巨可能有私心,也想捞功绩,更在收买姚兕的心,但确实也是为了宋朝,因此说得正义凛然。

    姚兕是被他煽动了,激动地说:“如果王知县入地狱,我陪着王知县一道入地狱。”

    “好,就冲姚巡检这句话,我素来罕饮酒,今天晚上要陪你来一个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不过我不明白,这些手段也是为了国家,而不是为了个人谋利。”

    “姚巡检,不好说啊,你想一想狄将军遭遇,不是每一个大臣都替朝廷考虑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会颠倒黑白。所以这件事务必要保密。”

    这样讲,姚兕就明白了。

    “什么时候开始?”

    “就这几天,我外父与延州朱欢已派人去购买猪羊。”王巨说道。想要兵士效力听令,得让他们看到了好处,看不到好处,空嘴讲白话,谁愿意替你效力?

    所以必须等那些猪与羊过来,大家吃得开心,那么恩信树了,以后立威下令都可以了。

    主要就是这个职权有些尴尬,王巨过问可以,但不可以直接插手,就那个练兵权,还不知孙沔是怎么想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进堡喝酒。

    种兕顺便宣布了隔几天就会有第一批猪与羊过来的消息。

    朝廷也偶尔调拨一些肉食过来,可那个数量很少,再加上官吏贪污,到士兵嘴中就更少了。

    如今宋朝军队担负着骂名事小,日子还过得苦哈哈的。

    因此都巴望着这个肉呢,有的兵士甚至用手指头算,每一个月能摊到个人头上倒底有多少肉,这一算更加开心了。但那是说,天知道这个知县说话算不算话呢。

    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于是举堡欢呼。

    王巨吃了酒后,又骑马回去,他得安排胡谦的事。

    这小子快意恩仇,让他头痛了。

    姚兕第二天也带着一些情报,赶向庆州谒见孙沔。没办法,老孙才是庆州真正的大佬,真正做主的人。

    孙沔听到门房禀报,立即让姚兕进来,姚兕是庆州巡检,又主管着华池县的军务,不能不见。

    姚兕恭恭敬敬地进去,施礼,从这一刻开始,王巨那个复杂的计划便也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有条鱼

    “孙公,属下有事禀报。”姚兕道。

    “何事?”

    “孙公请看。”

    姚兕将那些纸头献上,孙沔打开看。

    关于私盐与私货的事。

    保安军互市重新开放,但不意味着私商就杜绝了。比如私盐,宋朝能准许在互市上公开销售吗?还是通过私商贩到宋境。

    还有其他商品,盐州、洪州、宥州这边的商品运向保安军,韦州以西以南地区的商品运向镇戎军。但夹在韦州与盐州之间的商品再运到两大互市,运输成本便会提高。另外互市也要纳税的,还有一些不能公开的物品同样不得销售。

    所以庆州私商规模与以前一样,并没有缩小多少。

    西夏夏州私盐商道主要是四条,第一条是绥州道,甚至能直接运到河东。第二条是国信驿路,宋夏两国使者走的道路,从长城岭穿越藏底河,到保安军,王巨做背骡子运私盐就是那条道。第三条道是车厢峡路道,自庆州淮安镇开始,到通塞川,直抵西夏境内。第四条道是归德川道,从环州洪德寨开始,经归德川,虾蟆岭寨,在虾蟆岭西夏也设了一个和市,招揽宋朝商人主动带着西夏紧缺的货物换回青盐。

    但是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后,宋朝关闭了互市,边境几路陆续对私商盘查得森严,宋夏两国商人不得不开辟了一些小道,从这些偏僻的道路上进行走私。

    这就包括西夏疆砟堡道,一往柔远寨达庆州,这是一条大道。还有一条道便是从荔原堡,再达华池镇。越过子午山,到达后方宁州坊州。再运向关中,甚至京城。另外还有一条道,是从金汤城而来的,到达平戎镇,再达华池镇。不过这条道太过崎岖,有,但私商量很小,主要就是前两条私商道路。

    前者道路宽广,易走。不过盘查得比较紧。

    后者道路狭小,又要翻过子午山,然而盘查得比较松,所以也受欢迎。

    对这个情况,孙沔不用了解,也十分清楚。毕竟他以前三知庆州,至少对庆州的道路比较熟悉。

    但想走荔原堡道,必须得买通一些将士,于是有了姚兕手中这张纸头。

    孙沔看着纸头。

    宋朝不恨私货。西域那些棉布与香料玉石就算了,但西夏的马牛羊牲畜以及皮毛,宋朝也喜欢,毕竟在棉花没有普及之前。宋朝百姓也要过冬天,皮毛毡毯便成了主要御寒的物事。

    但痛恨私盐,西夏运过来一万石青盐。宋朝那边也就减少了一万石盐的收入。一正一负将是双倍悬差。

    不过这个私盐大家都不敢深查,很麻烦的。即便孙沔也不例外。

    看了一会,孙沔放下纸头问:“某听说你与王巨走得很近?”

    十分简单。相信参与私盐的不会仅只有保捷军刘辉指使一个将领,然而姚兕这个纸头主要就是盯着刘辉去的。王巨用了胡谦,胡谦被自己派人抓起来正在审问,乃是凶案,王巨不好翻案了,但讨一个公道还是可以的,包括刘辉得到李员外的好处,准备害胡谦,孙沔也查出来了,相信王巨恐怕也了解几份,因此让姚兕针对了刘辉。

    “属下与王知县走得近?”姚兕奇怪地问。

    王巨教他的主意,想骗孙沔那是不可能的,到了孙沔这地步,能有几个是傻瓜?

    那就装傻卖疯吧。

    孙沔也无奈,在宋朝文臣插手军务那太正常不过了。不怕插,就怕插得不高明引起兵变。

    而且文臣插手军务,不会有人忌惮,若忌惮,做为庆州的长官,那还了得。

    或者王巨略略有些逾权,但王巨做得高明,就是说开,王巨也不算是犯错误,况且他一来庆州,就向孙长卿讨得了练兵权与那个所谓的拣兵权。

    那么只要自己不将权利收回来,王巨直接练兵,都不算是犯错误。

    说不定传出去,王巨做为文臣知县,能让境内武将收心,还是本领与美谈呢。

    孙沔沉默着,其实这个都不要紧,看得惯就由得他去折腾,况且自己收了好处。看不惯就将权利收回来,一个勒令,王巨就不得不停下。

    他在担心两个字,颍王。

    “要不要我写信问一下欧阳修?”孙沔心中道,不过这个念头又取消了,一个小知县弄得草木皆兵,那会让欧阳修笑话的。

    因此说道:“某知道了,你退下吧。”

    “喏。”

    孙沔又看着这个纸头,这就是证据,甚至在姚兕注意下,不但查到了这段时间刘辉放走的私货数量,也查到了一些走私商人的名单。

    不问,自己多少有些失职了,但也不能深问。

    突然这时他就想到了一个人,程勘。

    于是孙沔眉笑松开,不错啊,程勘就是一个好榜样。

    然后放下纸头,喝道:“来人。”

    一个衙役走进来,孙沔说道:“派人立即前去荔原堡将保捷军指使刘辉抓捕。”

    衙役下去传令了。

    孙沔看着这份名单,不能当真按照这个名单抓人,不过吓一吓还是可以的,少数没有势力的商人也可以动一动。而且吓一吓过后,私盐数量同样会下降,也是政绩。

    但暂时没有动。

    现在的纸头仅是姚兕一厢之言,必须等到刘辉的口供。

    刘辉迅速被抓起来,捆在马上押回庆州。

    孙沔开始审问,刘辉开始死活不招,但一番严刑用下去后,又有了证据,刘辉一五一十地招供。

    得到供词,孙沔立判了一个秋后问斩。这个用意也简单,孙沔重新回庆州,不但让百姓服。主要还是让将士服,那不仅用恩。更要用威。

    刘指使便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做完了这件事,孙沔开始召集一些刘辉招供的商人。

    其实连姚兕都想不到。不仅是关系到那个计划,只要孙沔学习程勘,王巨便替孙沔挖下一个大坑。不错,程勘是“勒索”了许多钱财,但这些钱财人家没有装腰包,所以司马光只能干瞪眼。

    然而孙沔呢?他能不能做到程勘那样?

    而且司马光因为濮仪的事,对欧阳修也会越来越反感,孙沔又是欧阳修的人……这一系列关系,那么一个小县长便能将分军区司令挑走了。

    …………

    “官人。那个孙公为什么将你带到公堂?”香玉问。

    他们真实身份是不能见光的,衙役过来将宋吉带走,香玉在家中一直提心吊胆。

    “别提了,这个孙沔将荔原堡刘指使抓起来了。”

    “为什么抓他?”香玉很少过问丈夫的事,不过也知道一点,丈夫经营私货,必须得收买一些官吏与将士,就包括这个刘指使。

    “还不是因为华池县那小子。”

    “与那小子有何关系?”

    “那小子在荔原堡看中了一个叫胡谦的羌人武艺,提拨了他。没曾想他是一个杀人凶手。”

    “妾身也听说了。似乎就是他杀死城中的李员外。不过不是没有定案吗?”

    “不是未定案,而是这几人到现在还没有承认。但基本就是他们了,李员外想占他的邸店,收买了官员。将那厮编入保捷军。似乎李员外又收买了刘指使,想将那厮杀死。没想到那厮先下手为强,将李员外给害了。”

    “这与那个小县令有何关系?”

    “怎能没有?他刚刚提拨那厮。那厮就出事了,那小子脸上也无光。而且他心胸狭隘,能忍下这口气?可他无法将气往孙沔身上出。只好用刘指使撒气。”

    “不过他是知县,刘指使是军中的指挥使。”

    “不错,可那小子又与荔原堡巡检姚兕勾结了,姚兕出手,刘指使岂能不出事?”

    “这小子怎么每到一处都不安生。”

    宋吉没法回答,这一回不安生与前面的不安生不同,人家是官,不安生是官的不安生,自己更无辄。

    “孙公喊你过去,没有将你怎么样吧?”

    “不是我一人,好几个人,都是城中比较弱的商贾,然后将刘指使的供状拿给我们看。这是在学程勘那个老匹夫呢。”

    “他要多少钱消灾?”

    “没那么简单,程勘虽无耻,但还有分寸,只有牛丁两家是例外。但丁牛两家那是做得太过份,丁家勾结西夏人入侵宋朝的寨子,牛家唆使丁稼,让丁稼出馊主意,杀婢陷害朱家那个二郎,后又诬蔑程勘。所以程勘才会出手狠。但对于其他的商贾,捐了一些钱,也就没有再过问了。孙沔不同,这个老家伙贪得无厌,所过之处,能扒三尺地皮。”

    这也说明了宋吉的能力,他在庆州城中并没有多少势力,这些内幕的消息居然就让他打听到。

    但听是听到了,可他拿孙沔也没什么好办法。

    香玉只好安慰:“官人,也不是我们一家,其他人家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吧。”

    “你还不明白他有多狠,杭州有一富商叫许明的,他家有上百粒价值千贯的大海珠,孙沔只给了三十三缗钱,许明不敢得罪他,只好卖给他了。这还不算,他听说许明藏有郭虔所画的《鹰图》,强行让许明献给他。许明爱之,不肯献,孙沔便诬蔑其欲称王,取其画,还将许明刺配牢城。直到孙沔罢去,许明才来到公堂,当着官员的面,生生将自己一条胳膊砍断了自辨,官员才将他释放。就是如此狠法,那幅鹰图孙沔也没有归还,更没有补偿海珠的实价。这仅是公开的,没有公开的恶事不知做了多少。”

    “这么贪,朝廷怎么让他来到庆州的?”

    “这个谁知道?对了,你以后更不能出门,此人还非常好色,喜欢人 妻,曾多次强抢过别人的妻子为婢为妾。”(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 新私商(上)

    “葛少华,你回来得正好,王知县那边正缺人手,都从他寨子抽走了两个少年郎,”朱欢说道。

    王巨手中的人手太少了,李三狗要拣兵练兵,同时他是指使,也不能当傔人来用。他儿子李壮呢,王巨真不大好处理了,按照李三狗的意思,想将李壮放在身边。

    王巨勉强收下,但在他心中李壮是不合适的,他与李三狗不同,李三狗带着一家逃到王家寨,然后过着低调的生活,因此李壮见识不高,甚至都不知道他父亲的大来头。以后能用上吧,但最少得随王巨磨上三四年,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其他人不知根知底,王巨不敢用。

    要么从岳父与朱家抽人手过来,但王巨本能地不想打下两家太深的烙印,并且两家现在也不知道得挑什么人给王巨了。

    于是王巨让岳父从王家寨接走两个少年,一个叫王小麻,一个叫赵大井,十六七岁,都在王巨那个窑洞里读了两年多的书,在王巨初来到宋朝那段最困难的时光里,两家父母还曾帮助过王巨。因此王巨用起来比较放心。

    不过与李壮一样,见识太少,况且两个人岁数也小,想要用同样得磨好几年。

    只能说识一些字,能替王巨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另外就是从华池县请的钟儿与一个妇人,以及一个识几个字的老年门房。所以王巨手上有了好几名仆从,依然缺人手,特别又冒出来一个胡谦案。

    葛少华来得正是时候。

    王巨高兴地迎了出来:“子深兄,你终于回来啦。”

    “你啊。”葛少华感到好笑,做知县就做知县吧。干嘛那么多事,难怪人手不够。

    两人走进屋中,王巨问道:“我二叔一家还好吗?”

    “还好,你二婶又替你生了一个从弟。”

    “这个我知道了,”王巨啼笑皆非,如果宋人都学习二叔与二婶,那可完蛋了,到了宋徽宗时那就不是两千万来户人口,可能提前进入四亿人口大国。

    “这是你二叔带给你的信。”

    王巨接过信看了看问:“子深兄。作坊那边如何?”

    “玉扣纸快出来了,而且黄金纸已开始销售,因为便宜,销量不错。”

    黄金纸便是生料纸,生产时间略短,但这个利润暂时是不能抽出来的,即便到了秋后,也不可能运一车车铜钱回来,那个运费会十分惊人。也不能换成交子。虽然交子方便,官府也巴不得大家都用交子,可交子信誉仍是一个问题,换成钱时还要交兑换费用。一来一去,无形中就会减少一成损耗。

    所以这个利润依然与其他商人一样,在杭州得到了钱。再购买小罗与越州纱等当地特产,运回延州。延州没有这么大市场,可山那边有。

    这个王巨就不会插手了。

    王巨额首。又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手中有几件事得要你替我代劳。”

    计划开始,第一步就是马!

    钟儿替他们沏茶。

    王巨未来这段时间会用很多钱,他生活依然十分简单,不算朴素,范仲淹父子那个情操王巨是学不来的,但也不算奢侈,至少在宋朝士大夫中算是好的。只是葛少华诧异地看着钟儿,他同样想不通了。

    王巨仔细地一些事说了说,葛少华喃喃道:“大郎,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未来大顺十万西夏大军,王巨只要将计划全盘托出,大部分人会不理解,甚至有人会认为王巨疯了。

    “子深兄,请相信我。”

    “西夏人真会入侵?”

    “必然会入侵,而且必然是庆州,这个我也与姚兕巡检解释过了。与我的蕃骑无关,那怕我在华池组建了三千蕃骑,也不会改变西夏的计划,况且只是一营蕃骑,放在若大的两国交战中,它能产生什么作用呢?”王巨道。

    “就是。”

    “子深兄,错矣,那是大部分人想法,也会是西夏人想法,事实只要这个蕃骑与我这个计划成功了,它就会起作用。”王巨信心满满地说。

    但这得有一个首要前提,将孙沔必须弄走,让蔡挺过来,换了其他人都不行。

    如何将孙沔弄走,王巨不会说了,如何让孙沔走了后,能换蔡挺过来,王巨更不会说了。

    对军事葛少华也不大懂啊,因此又说道:“若此,大郎就不应当管那个胡谦。”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想要一个自己人。”

    葛少华终于大笑起来,懂了,这才是关健的。不然以王巨这个官职,想在未来立功很困难的,毕竟他没有多少直接调动军队的权利。

    “这是什么味儿?”葛少华鼻子嗅了嗅道,后宅传出来一股奇怪的香味。

    “它可是一样好东西,不然我那来的马。”王巨得意地说道。

    葛少华只在华池镇呆了两天,便离开了。

    第一件事便是配合朱家与李家送猪羊过来。

    那天朱欢与李员外送礼物给孙沔,提了几个要求,就包括这一条,孙沔一听就会意了,两家想让王巨立功劳呢,但好处拿了,还有一个颍王让他想入非非,另外立下功劳了,王巨有功,他更有功,于是便同意下来。

    但孙沔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王巨接下来怎么做,至少这一营的马就会让王巨头痛。

    肉下去了,各营官兵就象过节一般,这便是强体收心,强体,强壮身体,宋朝征集禁兵有着严格的标准,比如能举起多重的石锁,拉开多少石的弓,身高,视力,都有一系列的要求。但执行能力有限,就象范仲淹到了中书后。居然将京城的无赖混混们一起塞入军中,一是维护京城治安。二是扩招兵力。那个真的不能当真。直到庞籍为相时才与文彦博联手,陆续载减许多兵力。不然现在韩琦与欧阳修会更头痛。

    而且即便身体强壮者,到了军中几年苦日子熬下来,有的士兵身体素质也变差了,以至军中出现许多老弱病残的兵士。

    这个问题十分复杂,王巨也没权利矫正宋朝军制的种种弊病,有一个挑兵权与练兵权,还担心孙沔收回去呢。

    因此王巨用的乃是最下乘的办法,强行用伙食,先将几营兵士身体变得强壮。这也是在华池县可以玩一玩,兵力不多,若换成庆州知州,两万官兵,他能玩得起吗?就是这样,也不能玩得太长。

    同时树恩收心,还有一条更隐蔽的,私商!

    …………

    肉也吃了,得干活了。

    天气越来越热。连树叶在炎炎烈日照射下,似乎都要晒得枯萎起来。

    莘都头带着手下冒着烈日拉练。

    一名队长说道:“莘都头,都正午了,天气太热。我们息一会儿吧。”

    “为什么王知县拉来延州大户,让他们买猪买羊给你们吃,为什么你们不如西夏人。不如蕃人?有了肉吃,还不得给我好好训练?”莘都头喝斥道。

    那个队长不能作声。

    实际宋军也不是王巨想像的那么悲催。有坏的一面,但也有好的一面。大多数人不缺少血性,当然将领也是关健,如好水川之战,虽然三军覆没了,也狠狠地将西夏人咬了一大口。三川口之败,黄德和带头逃跑,许多宋军也跟着逃跑,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部分宋军随刘平浴血奋战到底。

    但这是绝望的战争。

    在文臣指挥下,一败再败,反正是输了,大不了一死吧。都打算付出生命了,但他们还没有多少胜利的信心,所以士气越低落就越低落。

    大家负甲继续在烈日的梁峁上下奔跑拉练。

    这时一名斥候骑马飞快而来,向莘都头小声地通报了几句。

    “兄弟们,发财机会来了。”莘都头说道。

    大家莫明其妙。

    “随我来,听我号令。”莘都头带着近百名兵士向附近的山道上扑去。

    只跑了一会,便看到一支商队蜿蜒而来。

    “他们是私商,孙公下了号令,全境禁止私商,我们去抓住他们。”莘都头说道。

    抓私商啊,大家面面相觑,不过随后脸上转喜,抓就抓吧,反正有莘都头顶着,只要抓住了,多少能发点小财的。

    看到他们冲来,那些骡子们全部吓得脸色发白。

    “停下,停下,放箭,对着他们左右放箭,但勿得射人,否则军法处理。”莘都头快到商队前面时,又下了一道命令。

    近百名宋军齐齐放箭,那些骡子一看不妙了,一个个拨腿就逃。

    领头的管事同样也吓着了,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你们是荔原堡兵哥吧,我们与你们堡中段承受……”

    “你敢妖言惑众,诬蔑段承受,来人哪,将此人射死。”莘都头大声说道。

    不好,这是想杀人灭口,那人心中想到,于是也丢下货物,拨腿就逃。

    “将这些货押回堡中。”莘都头说道。

    也不训练了,一个个推着货返回了荔原堡。

    种兕走了过来,说道:“莘都头,做得不错。”

    然后又说道:“兄弟们,将货留下一半上交,大家分了。”

    听了姚兕这句话,大家一起欢呼。不过有几个人脸色不大好看。姚兕便将他们喊到一旁说道:“孙公下的命令,你们难道不听?我也不想深问,但这一两个月内,大家必须听我的号令。过了两个月,我便不问。”

    几人心里想,还不是你将事儿捅出来的。

    但是姚兕要求并不过份,难道一两个月时间也不能忍受吗?于是一起便没有再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新私商(下)

    “不要将它们碰到水了,”李贞站在岸边大声吆喝着。

    在他的指挥下,工人们将一捆捆白色或黄色的竹纸陆续搬上了船。这便是当初选在杭州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水路交通发达,在这时代水路运输成本乃是最低的,如果组织得当,一斗粮食从杭州通过水路运到京城,仅十几文钱就够了。但通过陆路呢?

    那也甭运了,直接让百姓向南方转移吧。

    王嵬也站在岸边,欣喜地说:“终于等到这一天。”

    熬了快两年半时光,终于看到收入了。

    李贞说道:“二叔,我去一下杭州城,我不在时,你替我照应着。”

    “好来。”

    李贞上了船,顺流而下,很快就来到杭州城,向人打听,找到城中最大的书坊,然后对店中的大伯说道:“我要见你们东家,谈笔大买卖。”

    “请问郎君是……”

    “我是富阳那个纸作坊的管事。”

    大伯立即换上笑脸,现在的纸作坊,在杭州几乎家喻户晓了,并且与他们书作坊联系更紧密,想要书赚的钱多,必须各方面都要省约成本,其中纸成本就是大头。

    他立即进去禀报,一会儿一个老者从里面走出来。

    “李郎君,什么买卖。”

    “我们进去说话。”

    “行,跟老朽来吧。”老者将李贞带到里屋,让人人倒茶,然后说:“李郎君。我们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想与翁翁联手印刷金刚经,圆觉经。这些常见的佛经,不一定非得那本。但必须贵家有雕板的。”

    这便牵连到印刷成本问题,不一定活字印刷就一定比雕板印刷便宜。那得要看,一些常见的书籍,例如儒家十三家,一些佛家书籍,大型书坊都有现成的雕板。

    但这个雕板保存一占地方,二得防虫蛀,时间长了还会变形,一变形就没办法印刷了。因此冷门的与不畅销的书籍。一次性雕版印刷后,雕板也就销毁了。然而常见的书籍因为各大书坊与书局都有,所以利润很轻。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毕升才钻研了活字印刷,以便书坊印书降低成本。单为一本书上活字,那肯定不划算,可书坊一年会印很多本书,一书不划算,十本不划算。那么二十本,五十本呢?

    书的成本自然就下降了。

    但毕升用的材料可能受到雕版印刷的影响,先是选择木活字,没成功。然后又选择泥活字。刻字容易哪。金属活字虽好,可在这时代想铸出来一个个字模何其之难?而且金属活字对粘合剂要求更严格。

    他想便宜省工,结果忽略了金属活字。于是活字印刷出来,却因为木活字与泥活字的种种弊病。不能普及。

    与这个无关,有关的是成本。

    有了现成的雕板。印刷成本会更小,再加上今年的黄金纸,书价可能就不到原来一半了。

    “李郎君,不是我扫你的兴致,虽然你们作坊有了那种新纸,便宜,但大家都在用,书也会便宜了。这些佛经不是一家书坊有的,实际没有多少利润。”

    “翁翁,你想错了,这些书不打算在中原卖,也不会在宋朝卖,而是运到西夏去。”

    …………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歌妓软软地唱着柳永的《雨霖铃》。

    其中一个性急的中年人问道:“朱管事,说吧,你将我们一起喊来,究竟为何事?”

    这也是被逼的。

    荔原堡查私货,并且连续变相地抢走了三家私货,大家无奈了。

    当然,他们也在想办法,只是孙沔又贪又暴又强硬,这些豪强们同样不敢开罪。但办法迟早会有的,毕竟他们才是地头蛇,而且私货牵连甚广,也不是孙沔能搞得掂的。

    因此朱清走入大家视野,就是此人带着大量猪羊,送给了华池县各营官兵。

    朱家是延州的地头蛇,影响伸不到庆州。

    不过他们也想打想通华池路,因此朱清邀请,于是一起来了。

    朱清拍了拍手,让那歌妓下去,说道:“诸位,我来是同各位商议一件事,我们联手经营私货,从华池路走。”

    “哦。”大家一起惊讶,但想一想觉得很可能,据他们听来的一些消息,那个姚巡检深受着华池县那个小知县的影响,那个小知县就与这个朱家来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管事,你说吧,如何共同经营法。”一人问。

    另一人阴阳怪气地说:“朱管事,华池县乃是庆州地界,不是你们延州人的地盘。”

    “诸位,听我将话说完,第一我们延州可能有几户进入,收益我们只得十分之一,余下的由你们分摊,但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私货被查没的事发生。”

    这个要求并不高,大家于是不作声,只有一人问:“那么二呢,三呢?”

    “二就是勿得经营私盐,余下私货不问,但有一条,必须从西夏人手中换回大量的战马。”

    “马啊?我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那支新蕃落军啊,”其中一人恍然大悟道:“不过朱管事,此非昔比,仁宗时朝廷置买马社,虽然后来关闭了,但官府也偶尔从我们手中买马。可那时马价格比较公道,一匹良驹往往能给近六十贯钱。然而今年朝廷下了诏书,一匹马就给三十贯。去山那边都买不到,况且在宋境内。”

    “这位仁兄说得也对,不但在庆州这个钱买不到私马,就是保安军互市哪里都买不到马。朝廷……”朱清摇了摇头。

    当然,原来朝廷从商人手中买马。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好的现象,如官吏勾结。用劣马冒充良马,骗取国家钱帛。一匹不能当成战马的劣马与一匹优良的战马。差价能达到四五十贯。

    那种情况是不好,可那个价格却是能买到马的。

    就是那样,朝廷在陕西的两支骑兵广锐军与蕃落军仍然严重缺马,蕃落军由于自己能带马还好一点,马数能超过一半,但不足六七成。广锐军只能做到两三人才配置一匹战马。

    骑兵有骑兵的打法,步兵有步兵的打法。

    没有了马,骑兵如何上战场?等于自废了武功。

    然而现在朝廷更糊涂,听说那个韩相公曾经在陕西呆过很长时间。难道连这个也不懂?

    朱清是想不明白的,韩琦还算好的,小宋都直接抛出老母猪法的养马。

    “这个就不要你们操心了,只要得到马,我们会以真正的市价收回来。”

    “新蕃落?”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查私货,全是那个小知县闹的把戏。

    只有严查私货,华池道才能封死,延州的商户才能有机会胁迫与进入,那个新蕃落才能有机会买来马。至于那个刘指使。不仅因为那个小知县报复,更主要的就是为了这一条,再加上报复,于是躺枪了。

    “我们可以答应。但盐不能停。”又一人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盐只是私货的一部分,但在里面获利比例很大。加上庆州离盐州又很近,因此大家不甘心放下。

    朱清也不气愤。平静地说:“组建蕃落军,保卫的是庆州。不是我们延州。”

    他们不知道王巨的计划,也不知道延州有多少商户参加,可能是为了巴结那小知县吧,那么出一点钱买来猪与羊,改善兵士伙食,以及资助战马,还是可能的。

    这笔账好算,那个伙食,一年八千贯足矣了。

    这个马更简单。看似一营四五百匹马得要不少钱,可不要忘记了,这个马从山那边买回来的,一匹四十来贯便足矣了。朝廷再掏出三十贯。一匹不过亏空十来贯钱。

    但还有呢,几家参与到私货当中,也会获利,说不定不但不亏,反而能将那个伙食费都赚了回来,又博得了一个大大的美名。

    那人却又讥讽道:“一营蕃落便能保卫庆州?”

    “你是?”

    “在下吴查。”

    “一营蕃落是不会起作用,不过庆州有那么多营官兵,关健时候多一营蕃落与少一营蕃落性质就会是两样的。”

    “朱管事,不是我笑话你,试问葛怀敏手中有多少官兵?”

    朱清略有些不悦了:“王知县初到华池,当天便有一支私货到达华池,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想示威。这是王知县不想闹出更大的风波。如果你们不合作问题也不大,大不了我们自己行动。”

    “朱管事,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里是庆州,就包括华池县的胥吏与官员,都有我们的人,难道王知县一个人能撑起华池县?”

    “不错,他一个人撑不起来华池县,但加上那支蕃落军呢?以后他们就驻扎在华池镇训练。也许各位门路广,但我们这是私货,不碰私盐,大家去京城告状吧,或者到孙公面前告状吧。”

    这才是要命的后着。

    只要能说一个理,朝廷就会准许。

    但只要朝廷准许,这一营蕃落往华池镇一卡,他们又明为延州商家赞助,实际后面王巨,那么无论大伙在荔原堡做出什么手脚,华池县这条私商路也断掉了。

    其中一个年长者立即劝说道:“大家少说一句吧,朱管事,为什么不从保安军买马?”

    “从保安军买马必须以货易货,还要缴纳场税。”

    大家都明白了,只要延州几户商人从保安军买马,官府还会很欢迎的,但那就是硬**易了,无法产生巨大的差价来弥补这个亏损。但他们还不知道,王巨不是打算买四五百匹马,而是一千多匹马。不仅那个正在拣兵的蕃骑,王巨甚至将荔原堡那个蕃落军的战马补齐。

    并且这个马只是其用费的一小部分。

    整个计划用费十分惊人,不能全靠补贴,因此利用手中的职权,通过私货的渠道将这个用费弥补回来。不然朱李两家可以拿出两万贯钱,但能拿出十万贯钱吗?

    朱清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延州那边也缺马,一旦我们大肆买马,官兵必然前来扣留,还能带多少马来庆州?至于私盐的事,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知县在华池县是磨勘,按照制度三年过后必然调走了。若是建了功,不用三年,就要调走了。他前面调走,后面我们也撤出来了,那时你们怎么办,不管我们的事,也不管王知县的事。请切记,每增加一份力量,便能更好地保卫你们的家园。王知县这样做,是在保卫你们的家园,而不是延州的家园。”

    “那好,我们立一个契约。”吴查又说道。

    无论能不能说出理,它是灰色地带,契约能立吗?

    此人真麻烦,朱清心中说道。(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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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