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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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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的科举改革

    明清科举考试越来越烦锁,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会试殿试,但在宋朝只有三级科举,没什么县试府试院试,只有秋天州府级的解试,正月礼部的省试,三月宫中的殿试。宋朝立国时读书人少哇!

    后来又实行了锁院制,糊名誊抄制度,以让科举更加公平。不过弊病仍有很多,首先解试把关不严,发生多次舞弊情况,导致举子质量严重良莠不齐,还有的因为出身不好用假名去科举考试,或者利用各州解试时间不统一,使用好几个“马甲”参加多场解试,甚至有人运气好才学又高,能名列三四个州府的解试榜单上。

    因此庆历新政,范仲淹对科举也发起一系列的改革。于诸路州府军监各令立学,如本处修学人数达到二百人以上,才允许另设县学,以节约开支。如本州县情况差,那么就依文宣王庙(孔庙)或官屋为学舍,以各州县幕职官中选教授,若幕职官中无长文学的,则于本处选有德行艺业的举人充当,三年一任。

    入学的学生必须有两名举人保举,学子必须是本乡人,或者寄居已久,并且无不孝不悌,未吃过官司或者吃过官司情节不恶劣严重的读书人,才能有资格入学。学子必须在州学里学习三百天或者五百天,才能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同时进士诸科举人,必须有三人担保试子未犯过七事,一隐忧匿服;二曾犯刑责;三不孝不悌,迹状彰明;四故犯条宪,两经赎罚,或未经赎罚,为害乡里;五籍非本土,假户冒名;六祖、父犯十恶四等以上罪;七身是工商杂类及曾为僧道者,并不得取应。若是国子监与开封试则需要五人担保!而且还必须要本地官员查访审核后,才能让学子参加考试。若有差错本人保人与官员一并处罚。

    进士试罢帖经、墨义,先策,一问经史,二问时务,再试论,次试诗赋各一首,以及其他一系列细节的调整。诸科试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三史以及明法也进行了简化调整。诸路州府解试不再封弥、誊录;而国子监、开封府解试及省试、殿试则仍封弥、誊录。

    这次改革将科举与州县学捆绑在一起,进一步刺激了教育事业的发展。保举制度更是保证了学子的德行,同时提高了策的地位,等于让学子活学活用,而非是去死记硬背,一个个变成书呆子。

    不过弊病同样很多,如解试不实行糊名制度了,学子便不敢用马甲去考试了,但舞弊与不公平现象变得更严重。进入州县学的学子本乡会免其家人徭役,不过进去学习吃喝用住得自己掏钱吧,况且穷人家的孩子有几人愿意保举?等于抬高了科举的门槛,许多贫困学子想科举变得更困难,与宋朝“齐人”制度不相符。

    次年余靖便上书,为让寒士营生务学,不失其所,因此减少了听读时间或者直接取消。第三年杨察又上书“诗赋声病易考,而策论汗漫难知”,又罢免了先策论后诗赋制度。几年后又于州县实行封弥誊录制。

    不过有的保留下来,如保举制度,还有的继续在影响,虽然科举资格不与州县学挂钩了,不过因为审查烦琐,依然以各地州县学学子优先。比如苏东坡,尽管父亲是大文豪,母亲程氏是才女,小时候还将他送到三峰山道观读蒙学,后来看到苏东坡整天不读书,只知道玩,程氏又将他接回来,亲自教育,随着又送到老家私塾实相寺读书,后来又送到县学,甚至为了照顾他,一家人不得不搬进城中租房子住。某种程度上范仲淹虽推广了州县学,同时或多或少坑苦了贫家子弟。

    总之,与庆历改革其他的一样,乃是一个不成熟的革新。

    特别对夏竦,要知道没有吕夷简夏竦,范仲淹与韩琦就不会那么顺利上台,但君子党们太苛薄了。个人认为二字当形容范仲淹,迂阔!

宋朝的交子与铜钱

    宋朝的货币十分复杂,铜钱是货币,交子是货币,同时还有许多地区因为缺钱交易,又铸造了大量铁钱,茶引与盐引甚至后来的僧道度牒某种意义也能当货币用,金银不是货币,然而也是准货币,金朝入侵宋朝曾抢掠到金1000万锭、银2000万锭。而且就是铜钱也有区别,有大钱,有小钱,还有的年代发行的铜钱质量好,那就贵,但有的年代滥竽充数,里面参杂的锡铅比例高,那就比较贱。不过总的来说,铜钱一代不如一代,后周铸造的周元通宝质量最好,次之是赵匡胤发行的宋元通宝,赵匡义的游太平通宝,淳化元宝,赵恒的咸平元宝,景德元宝,祥符元宝,天禧元宝,宋仁宗赵祯发行的天圣元宝,明道元宝,景佑元宝,皇宋元宝,庆历重宝,至和元宝,至和重宝,嘉佑元宝,嘉佑重宝,也是发行铜钱最多的皇帝,然而除了明道天圣二种铜钱外,其余铜钱质量都差得不行,特别是那种重宝,一钱当十钱用,曾引起整个国家物价上涨。

    本来发行了这么多货币,加上布帛也能算是准货币,以及以货易货的方式,应当能满足宋朝商业交易的需求。但因为经济思想跟不上去,商业又空前的繁荣,造成了许多畸形的经济,如钱荒。第一个原因是铜币向外大量流通,甚至南洋一些岛国都用宋朝的铜币。第二个现在有存钱的地方,但需要支付保管费用,而非是获得利息,所以许多人家将铜钱埋在家中,这才在后来发生一次性出土几万贯铜币的古怪事。第三交子未处理好,导致信誉不足,使之没有发挥好纸币的作用。第四就是宋朝物价也在上涨,由是许多人销钱为器。所以往往出现有人想用布帛换钱,几天都换不到一文钱。然而朝廷向某州发放几十万贯铜钱,能在眨眼之间抢之一空。总之是未调节好的原因,不过那时代,又是士农工商的时代,那个有这高明的经济思想?

    再说一下交子。

    宋朝不是第一个用纸币的国家,西周有“里布”,东周有“牛皮币”与“傅币”,汉朝时有“白鹿皮币”,唐朝有飞钱,某些方面它们都能算是准货币。到了宋朝,由于四川缺铜,交通落后,宋太祖便在四川开监铸铁钱,禁铜钱入蜀。宋太宗时允许铜钱入蜀,但不允许川铁钱出境,以免扰乱中原货币,因此四川仍缺钱。而铁钱贱又重,买一匹布都要两万铁币,重约五百斤,整一车大车来拉。因此产生交子。

    开始比较混乱,随意性大,极易造假,又带来新的麻烦。因此官府让成都最有实力的十六家富商联合成立交子铺,统一印刷,用六十天干地支做密码,不过兑现或以旧换新时,每贯要扣三十文做手续费,心太黑了,而且更心黑的是一些商人将交子兑现钱私挪他用,导致不能兑现,引起许多官司。

    到了川妹子刘娥主政时,官方接过了交子铺,开始发行时数量是控制的,分为一到十贯十种交子,因此是便国便民的举措。再到现在的仁宗皇帝,因为西北战事,国家缺钱,大肆发行了许多交子,而且面额大,只有十贯与五贯两种。一度导致秦州交子无法兑现,就以十三界交子(宋朝发行的第十三批交子)强行对冲,导致交子信誉大跌,严重贬值。

    不过随着西北大规模战事结束,又有中原与巴蜀经济的对冲,交子本身确实也方便于流通的优点,交子信誉在陕西渐渐回温。但普通百姓用得仍比较少,那有多少人家动辄用五贯或者十贯钱去买东西?

    但有了它确实很方便,比如一些大宗交易,或者上东京樊楼吃一顿饭得好几百贯上千贯钱,要么用银子,要么就用交子,若是用铜钱,难不成用两三辆车子拉铜钱去吃一顿饭?

    可惜宋朝没有经济专家,交子未控制好,实在可惜。

种世衡的营田

    宋朝的国有田产有屯田、营田、弓箭手田、官田、马监牧地、职田、学田。

    学田是资助学校的田产,宋朝拨出这个田,然后让百姓耕种,收益支付各州县学与书院教授的薪酬,以及修葺或者其他费。

    职田是官员的红利,宋朝官员往往在后面会缀上一个封邑多少实邑多少,封邑是荣誉,实邑便是指这个职田,职田的收益属于官员的福利,但不是官员所有,一旦致仕国家会重新收回去。

    牧监是养马的场所。

    官田属于朝廷的田产,也是替学田与职田所置的预备耕地。

    余下的三种都是与军事有关。屯田是直接由官兵戍边兼耕种,不过宋朝乃是募兵制,大兵全成了城市兵,哪里指望他们能种好田,因此屯田作用不大,反而造成许多纠纷,因此宋朝屡次退屯田于民。

    弓箭手田主要在陕西秦渭等地,弓箭手协助官兵防御边境,国家分配其田产自力更生,但田产所有权是属于国家的。

    营田则是以募民耕种为主。最早出现在襄州与河北边境地区,不过都转化为屯田或者民田了。营田故名思义,经营,官府将士所有,雇民耕种。

    种世衡去筑青涧城。

    为何宋夏战争宋朝花费了很多钱,主要就是粮食运输的浪费。一担担粮食从各州县搬到船上,再用船运到三门峡,再转上岸,经过几十里路再下小船,运向关中。再从关中用小车子一步步推到前线。往往运一担粮食到前线路上民夫得消耗几百担粮食,因此最高峰时,一斗在后方只值几文钱的粟米运到前线,价值三四百文钱,最高时达到一千多文!

    正好李元昊攻破金明寨,许多百姓或自发迁徙或被强行掳到西夏境内,余下的百姓纷纷南逃,延州以北许多耕地荒芜。青涧城筑成后,又有大量百姓来青涧城逃避,正因为有这几个先天条件,种世衡又将淘汰出来的营田制度搬出来,在青涧城开拓了两千顷营田,又通商贾,拉拢四周羌人,因此每当夏人入侵,都有羌人自发来通知,每战有备。

    可是第二年种世衡便调到环州。种世衡不在青涧城,宋夏又停下战争,逃走的百姓陆续返回家园,营田的弊端便显示出来。它非是弓箭手田,种田的人是弓箭手本人,多劳多得。也非是屯田,种田的是兵士,军内所得,军内分配。

    两千顷的营田,一年获利巨大,将校哪里舍得归还给百姓,甚至强迫百姓租种,又征收高地租。

    范仲淹与韩琦先后上书请求朝廷停止青涧城营田。朝廷也下诏中止。

    但问题来了,宋朝养兵花了不少钱,但公摊到每一个士兵头上的兵饷实际也不多,特别是驻边很苦的,有了营田,士兵多了一份收益,但收回去了,士兵这份收益就少了,军心必然不稳。

    将营田退民,青涧城一带有许多羌人,那么他们不会耕种,而是用来放牧,延州又会缺少部分军粮。一石粟在后方不过一百文钱,但到了前线可能会在四贯到十贯钱。一退那么会无形中替朝廷增加许多支出。

    于是禁是不能禁,不禁又祸害百姓,那两千顷营田就耽在哪里,成了延州最大的鸡肋。

第一章 背骡子

    嘉佑五年。

    这几年是整个北宋最好的时光,歌舞升平,国家繁荣,当然与强盛就不想沾边了。

    但阳光总有照不到的所在。

    一条浑州川从横山缓缓流来,上游各村各寨多是破烂不堪,百姓住着破窑洞,就是破窑洞都修不起,一半百姓住着破棚屋,穿着破烂的衣服,生存在这个破烂的天地山川间……

    王家寨同样是一个破烂的寨子。

    王巨抖着旧麻布袍子,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神情悲哀,幸运的重生了,却重生在这个苦逼的地方,为了生活,还不得不苦逼地去做骡子。

    私盐哪,突然他脑海里浮现着贺龙大将军手舞着菜刀的场景。

    然后他又看着自己单薄瘦小的身体,想要冲天空大吼一声:“奶奶的。”

    …………

    望不到尽头的山陵野丘多处被留下山民烧荒的痕迹,只是夹在宋夏两国之间,打来打去,人烟荒芜,又长起矮小密集的灌木。地面上也长着无数的野苋、猪毛樱、小蓟草……车轮子从上面滚过,碾出一层碧汁。只是这些成熟的野菜生着许多小毛刺,绊在村民腿上,便有些微痛麻痒。

    天地无声。

    偶尔几只野毛兔、狗狍子从树丛里惊出来,仓皇地看着这一队人马,又向林间窜去,可是山民们都没有了狩猎的心思。

    “谁?”王巨二叔王嵬大喝一声,窜进草丛中。

    山民们几乎同时拨出后背的刀。

    别看薪酬不菲,一趟骡子跑下来,会得钱一百贯,一人几乎能得大半贯钱,但其凶险不亚于海滨出海的那些海客。

    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草丛中站出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出头,一个十几岁,腰间还插着一把剑,长相都十分俏丽。不过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就象两头在外面流浪数天的小猫。

    但王巨站在边上看得很清楚,虽是普通女子的打扮,那个小少妇却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看来是一主一婢。”

    岁数小的女子脸色微微发变,嚅嚅道:“我们是迷路的百姓。”

    做骡子很危险,不过看上去是有点吓人,带着弓,佩着刀,尽管是普通的朴刀和桑木弓,但都是武器,而且一百多条大汉,显然将她吓着了。

    “迷路了?”朱清管事走上前,狐疑地问。

    是有可能的。

    不要以为有太阳,但得知道多少时间,才能辨别方向。

    但哪里有时间。

    有,在城中,最准确的不是沙漏,而是水漏,即便是水漏,那也是静止不动才会准确的。

    因此在没有指南针的年代,又没有熟悉当地环境向导带路的情况下,往往就会迷路。

    不过他们这行是见不得光的。

    “你们都是宋人吗?”少妇从容问道。

    “你们是山那边的?”

    “山那边的?”

    “横山那边的。”

    “你们说是西夏人,我们不是。”

    很正常的对答,实际是很古怪的对答,那就是语言问题。西夏那边汉人说汉语,羌人说羌语,延州这边同样也是。略有些地域的差别,不过久在边陲,羌人大多数会来几句汉语,汉人同样会来几句羌语,汉语是主流,羌语太乱了,有吐蕃人,党项人,吐谷浑人,以及唐朝留下的一些各大漠安置来的胡人后代。

    朱清想了一想:“不对,你们是中原人。”

    他是东家的管事,延州因为私货泛滥成灾,有来自宋朝北方各地的商贾,终于听出两个女子的口音。

    少妇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是中原人,这是哪儿?”

    王嵬道:“大岙岭。”

    “大岙岭是哪儿?”

    “二叔,别说了,你将周边所有山岭名字报出来,她们恐怕也弄不清楚哪儿是哪儿。”王巨上前说道。

    又看着两个女子。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都属于边境区域,王巨以前随二叔打猎,最远的还没有抵达到这里。

    “我们迷了路,延州在那边?”

    “告诉你延州在那边,你们能平安走回延州吗?如果再迷了路,几转就真的转到西夏了。”王巨好笑地说。

    边境多乱哪,两个女子迷了路,居然还能平安无事,真是奇迹哪。

    “那我们怎么办?”小婢急切地说。

    王巨扭头看了看大家:“朱管事,翁翁,两个女子可怜,不如这样吧,让她们随我们一道,我们将她们带到大道上,再替她们找辆车,将她们送回延州。”

    朱清不悦:“小子,你多事了。”

    “不然怎么办?她们这样转下去,早晚必得出事。”

    这时代女口那是真正的货物。

    但王巨仍受着前世思想观念的影响,妇孺终是弱势群体,要照顾的。不然这样转,就是不转到西夏那边,早晚也被羌人当财产掳走。

    朱清皱了皱眉头。

    他迟疑了许久,最后才点点头。

    然而那两个女子眼中却露出犹豫之色。

    “我们都是宋人……”王巨道。

    在这片混乱的所在,一个宋人包罗了太多的含义。

    少妇点点头:“姘儿,我们就随他们一道吧。”

    “上路。”朱清喝道。

    车轮声再次响起,一百多号人静默得可怕。

    “你们这个货是拉到哪儿?”那个叫姘儿的小婢好奇地问道。

    “莫要问,”王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他听不出什么中原话,来到寨子整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将宋朝的陕西话说流利了,哪里听得出其他地方发音的差异?

    但无论延州或是保安军都有一些外来的商贾,可能是他们家眷吧,出城游玩,玩着玩着,迷了路,结果越走越远,居然来到边境。然而这些商贾为什么来延州与保安军城?还不是为了私货!

    王巨的冷喝让两个女子闭上了嘴巴。

    “快到了。”

    朱清站在丘顶看着西北方向,说道。

    王巨停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朱清。

    山风吹来,吹得朱清一身褐色丝袍猎猎作响,丝袍有些陈旧,可能因为时常在山间游走,能看到袍脚略有几处缝补,不过他站在一群穿着破败麻衣村民中间,依然鹤立鸡群。

    王巨盯着山丘下那条小河问:“那就是藏底河?

    “是啊,过了那道河,那边就是西夏人地界。小家伙,好奇吧。”

    小家伙?王巨笑笑,心中有些无语。

    他才不好奇呢,而且朱管事这句话说得也不对,从顺宁寨到横山下,不能称为宋朝的领土,也不能称为西夏的领土,严格来说它就是古书上所说的闲田地带,一个三不管的地区。

    但让他感到好奇的这一路行来,宋朝官兵居然不管不问,难道朱管事的东家将保安军官兵一起收买了吗?

    “走。”

    朱清下令道。

    他也不问王巨为什么十三岁,就来到边境讨生活。

    边区的百姓很苦,十来岁的孩子当家立业的很多很多。

    车辘轳再次发出难听的吱哑声。

    车队很快在这种单调的声音里,来到山丘下,在朱清指挥下一一停好。

    前面就是藏底河,不要看它小,因为战争,它可能名留史册。王巨睐着眼睛,看着这条暂时的边境河,细小的藏底河波光粼粼,河水清澈,几乎能看到河下面的鹅卵石,游走的鱼儿。四周依然充满着一种寂寥的单调之美,只是对面河岸影影绰绰的一些人影让村中的乡亲露出紧张。

    朱清倒无所谓,吹了几声口哨。

    王巨立即看到一个髡发男子从对面走出来。

    朱清大步迎上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忽然对面出现许多马车驴车骡车。相比于河这边的人力车,阵型显然奢华了很多。

    朱清走了回来,大声道:“交易成功。”

    随着这一声,两边各自派人去对面验货。

    只是看着几个佩着夏国剑的蕃人在一辆辆车旁看着货物,一百多村民似乎要屏住呼吸。

    “契丹打草谷,西夏擒生军,吐蕃做土匪,安南贩奴隶……”王巨心中默想,在这一刻他看着村民紧张的表情,才感受到宋朝边区百姓的苦难。

第二章 黑蜂盗

    几人看了一会,各自回去。

    那髡儿似乎对这次交易十分满意,看着双方百姓将货物分别卸下来,搬到对岸的车上,又与朱清伸出手,手指却拢到对方袍子下面。

    一会儿两人又大笑。

    看来在乡亲们不知不觉间,两人又搭成下了一笔交易。

    搬卸好货物,双方各自离去。除了朱清与那髡儿,没有一个人搭话,宋夏打了那么多年,积累了太多太多的仇恨,只是相比于宋朝这边村民的一点紧张与担心,山那边的夏人眼中却带着骄傲与轻藐。

    车队返回。

    大家都默契的不提蒲包里的物事,只是重量增加许多,压得笨拙的独轮车响声更大,就象一个痛苦的重病患者在大声的**。

    姘儿忽然醒悟过来,说:“你们是贩私盐?”

    我倒。

    王巨想悟她的嘴巴,这两个字能轻易说出来么?

    “难道你家阿郎不经营私货吗?”朱清愠怒地问。

    “他才不会……”

    “不会你们为什么来到延州!”

    “来到延州就是贩私盐哪,这是那一家道理?”

    朱清就停下了,定定地看着这对主婢。

    少妇连忙道:“她小,不懂。”

    但是朱清眼中已闪过一丝寒光。

    王巨心中摇了摇头。

    不过眼下不是关心两个女子身份的时候,朱清喝道:“大家莫要松懈,最危险的是回去的路。”

    仅是一句话,就让大家感到莫明的紧张。

    若是让官兵发现这一队近百辆单轮车上的货物,从上到下,所有人会被砍头的。

    这只是其中的危险之一……

    几个丁壮脱离了车队,或前或后,不停地爬上几个山丘的丘顶,向四下眺望。

    车轮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鸟雀时不时被这一行人惊起,在空中飞舞着,发出狂躁不安的鸣叫。

    少妇好奇地看着大家的神情与举动。

    但她不傻,人群中似乎只有这个少年对她们态度比较友好,于是低声问:“为什么说回去的路是最危险的?”

    山风吹来,能闻到她身上传来幽幽的麝兰香味。

    “你家官人是做什么的?”

    朱清立即竖起耳朵。

    “他是一个纨绔的田舍翁。”

    田舍翁在宋朝未必指年老的庄稼汉,有时候是骂人话,乡巴佬,延伸就是指粗鲁的人。

    出身看来不错,不会骂人了,这便就是骂人话了。

    看到夫妻感情不和啊,每个字都带着幽恨。但还没有说出她丈夫的身份,王巨好心,便用最隐晦的方式提醒她:“他未与你解释?”

    “解释?”

    “你官人既然来到延州,又是中原人,无外乎就是为了私货。难道他一点都不说吗?”

    王巨说完,暗挤了一个眼色。

    私货啊,不管是不是私盐,都是掉脑袋的差事。

    你家丈夫经营私货的,那么进入这个队伍肯定不会说出来了。但不是经营私货的,谁不害怕泄露了风声?在这里,人命如同草芥,真若是对你们动手,难道凭你那婢女身上的小剑剑,能挡住谁?

    少妇先是奇怪,不过也醒悟过来:“他从不与妾身说这些。”

    “难怪你们什么都不懂。私货去的时候乃是布帛茶叶,即便查到也没有关系。毕竟边境还有一些宋朝的寨子。只要咬定交易给边民的,官府也无辄。回来就不同了,乃是那边的货,所以官兵抓多是这时抓,黑吃黑……也是这时候吃。”

    “黑吃黑。”

    “难道他们会上缴?不过这种情况少,一般东家多是将胥吏与官兵打点好了。最怕的乃是一路上的盗匪……你们迷了路,居然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出事,那是多大的幸运?不但有为非作歹的官兵,一些生性野蛮的寨民,盗匪,还有山那边时不时的入侵,他们什么都抢,财货,粮食,人口,连老人孩子都掠走,就不要说你们两个了。”

    王巨不由地摇脑袋。

    “小子,你有点见识。”朱清夸道。

    “小子先父战死沙场,家母改嫁了保安军城的姜员外,姜员外娘娘不喜小子与二妹三弟,二叔便将我们接回寨子,在姜家小子侥幸识了几个字,也见识了一些外界的事物。”

    这可能是一段沉重的历史,在陕西,特别是边区,朝廷设置了许多乡兵,包括蕃兵,陕西的地方禁军保捷军,以及弓箭手与壮丁,宋夏打了那么多年,死了无数战士,也包括陕西的乡兵。

    丈夫死了,妇人不得不改嫁。

    这小子眉清目秀,长相不俗,看来其母也有几分姿色,于是改嫁到保安军城里的那个姜家,不过有的改嫁得好,有的改嫁得不好,如范文正公的母亲改嫁到朱家,便没有嫁好,不过反而造就了一段传奇。

    当然,范文正公天下间只有一个,这小子万万不能与他相比的。

    不过其中的辛酸只有当事人自知。

    终是朱家的骡子,朱清安慰性地拍了拍王巨的肩膀。

    少妇却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间太阳西下,一行人反而行得紧,独轮车车辘轳响声更密集。在一团团昏黄的光影下,一百多条汉子额头上都涔出大滴的汗珠。

    但这一刻,没有人觉得劳累,相反的紧张地看着四下……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跑上来喊道:“黑蜂盗。”

    “背骡子”最害怕的不是官兵,既然东家敢来横山私货,一般上下都打点好了,他们最害怕的便是山里的一群强盗,他们便是黑蜂盗。

    为首三人,枪蜂武艺高强,一把亮银枪响亮浑州川,无人能敌。刀蜂心狠手辣,一把大刀下从不留一个活口。扇蜂智勇双全,在他的谋算下,官兵连剿了数次,都没有剿到一个蜂盗。

    不过保安军边区诸村寨生活在这片苦逼的地区里,个个生性剽悍,就连黑蜂盗也不敢来到诸村寨强行打家劫舍,但对于背骡子来说,失去寨墙保护,一旦遇到了黑蜂盗那就是一场灾难到来。并且因为黑吃黑,都没有办法上诉求援。

    大家伙一起停下,站在坡顶上看着远处。

    远处闪出一行影子,影子中间有一面破烂的旗帜,上面正绣着一只妖异的黑色马蜂。那只黑色马蜂是所有背骡子的梦魇。

    灾难到来了。

    王巨是第一次做骡子,也听说了黑蜂盗的一些伟大事迹。实际每次私商都有大群“骡子”,手里有着简易武器,因此敢向私商队伍下手的盗匪并不多。不过黑蜂盗是一个例外,而且他们刀下从不留活口。

第三章 伏击(上)

    他看着山下,几十条影子脸上罩着面纱,就象魔鬼一般,越来越近,要命的这群人当中还隐隐约约有人骑着马。

    看到他们迅速扑来,乡亲们一个个六神无主,个个都在准备逃跑。

    王巨心中那个苦哪,自己真是运气好,第一次做骡子,居然就碰到了这群鼎鼎大名的屠夫。但这能逃么,一逃别人不好说,朱清得死,老族长王全得死,自己也得死,这两个女子下场恐怕还要更惨。

    原因很简单,他们老幼弱,能逃得了么?

    他大喝道:“我们不能逃,他们有五匹马,一逃就乱掉了,以黑蜂盗的凶残,只要追上,必然屠杀落后的人,钱可以慢慢挣,但人死了……也就没有了。”

    “大家听大牛的,他是读书人。”老族长王全说道。

    王巨哭笑不得,宋朝洗脑教育害死人哪,读书人见识肯定会好一点,也会开启部分智慧,但读书人不是无所不能的。

    实际面对巨大的危险,王全此时同样失去方寸。

    朱清也感到好笑,不过这小子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军队乱了都会大败,况且是一群山民。

    不过王巨继续严肃地盯着山下,现在不是好笑的时候,若是遇到官兵,虽说危险,但朱家拿出一些钱贿赂,还能逃过一劫,遇到了这群人,却会死人的,会死很多的人。

    那个叫姘儿的婢女眼中却在跃跃欲试,不过看着那群黑压压的人影,眼中终于露出紧张。不过大家此时全乱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她。

    “小子,你想打?”

    “万万不能啊,他们太厉害了,枪蜂力可以子云公。”村里唯一一个小贩子王勋担忧地说,他算是寨中有“见识”的人。

    “子云公,西北出了几个子云公。”若非大敌当前,王巨能被他逗乐了。

    子云公就是府州勇将张岊。

    西北人眼中宋朝良将莫过于故去的狄青,然而最能打的却不是狄青,而是来自张岊,字子云,据传张子云在兔毛川与王凯王吉二位将军以六千护粮步兵大败三万西夏精骑,斩杀一万多西夏骑兵。后来又协助张亢于柏子砦大败十倍的西夏骑兵,再战于兔毛川,大败李元昊亲自率领的数倍西夏军队。狄青功在岭南昆仑关,但在西北,却不及张亢与张子云。因为宋朝的软弱,这几个能打的名臣重将事迹在边区广为流传。不过这天下间能有几个张岊?整个宋辽战争中单个人战斗力第一是荆嗣,第二是杨业。整个仁宗宋夏战争中第一是郭遵,第二就是张岊。如果连一群盗匪都能与他相比,那才会奇怪了。

    朱清看着这个少年。

    他内心里同样不盼望着大家逃跑的,一旦逃了,这近三百石青盐就会全让黑蜂盗抢走。一石青盐能在延州卖出三四缗钱,并且因为朝廷再度禁止与西夏的互市私市,即便三四缗钱青盐还供不应求。

    只要大伙儿逃了,东家就会损失一千多贯财富。并且因为遇到了黑蜂盗,都不能怪谁。

    但他也不认反抗是一个好主意。

    “就是你们,”朱清一名手下忽然冲两个女子吼道。

    私货风险太大了,因此大家往往会有各种奇怪的忌讳。

    “不要怪东怪西,都到什么份上了,怪两个柔弱的女子,出息的!”王巨不屑地说,又问朱清:“朱管事,为什么没有打通好黑蜂盗?”

    实际他心中在泪奔。

    这也是自然的心理反应,黑蜂盗名气太大,能绥靖最好绥靖吧。

    “小子,黑蜂盗来无影,去无踪,连官府都剿不到一个盗匪,我们上哪儿打通?”

    “大牛,我们还是逃吧,不能耽误。”另一个青年说道。

    黑蜂盗凶名太盛,虽然人数不及村民,可是村民没有组织,没有秩序,一旦交战,那将面临着一场更大的屠杀。

    “让我再想一想。”王巨继续盯着山下,但是这边的山下。

    陕北许多丘陵开始成为荒山了,不过这里离横山很近,破坏得不严重,各个山丘长着稀疏的云杉冷松,松杉下面又生长着许多沙柏、野杜鹃、黄扬、刺柏,在这些灌木下面又有一些野菜厥类,在野菜厥类植物下面,还长着一些苔藓,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立体植被生态空间。

    不是很茂密,不过藏一些人手倒是可以。

    “要走快点走,不得磨蹭,”寨中的羌户李三狗说道。

    “只要一逃,马上就乱掉了,他们有马,我们为了抢着赶路,到现在还没吃饭,还没休息……”王巨说了第二句。

    “那怎么办?”几个寨中的乡亲焦急地问。

    王巨则问朱清:“朱管事,黑蜂盗出现好几年了,可有人反抗过?”

    “小子,开始倒有人反抗过,但全部杀死了,后来闻风丧胆,还有谁敢反抗?”朱清看着仓皇失措的山民苦笑道。

    这趟交易若顺利完成,除了给村民一百贯背骡钱,以及各方的打点,交易的成本,还能为东家带来五百贯以上的收益,但看来这趟最终是赔了血本。

    然而王巨眼中却出现了亮光。

    “开始……现在……朱管事,我们要加五十贯骡钱。”

    “什么意思?”

    “保住货物,反击。”

    “只要能保住货物没损失,我可以替东家答应,加你们一百贯骡钱。”朱清咬牙说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听出少年话外之音了,可能成功吗?

    果然听到又加了一百贯钱,山顶上大伙儿都有些骚动,只是看着更近的黑蜂盗,兴奋瞬刻消失。

    “两贯钱,翁翁,拼了。”

    “大牛,我们用什么来拼?寨子里所有劳力几乎都在这儿……”老族长王全不安地说。

    “请大伙儿相信我一次,他们也是人。”

    “人与人不同,”李三狗道。

    “还是人,你看他们,一个斥候都没有。”

    “这不是行军作战。”二叔王嵬也焦急万分哪,黑蜂盗越来越近,自己这个侄子还在磨蹭呢。

    李三狗眼睛却睐了起来:“王嵬,听大牛往下说。”

    “如此……”王巨说了几句。

    “可行?”王全狐疑地问。

    “张子云当年挟勇犯险,孤身前往羌人探听,结果被羌人察觉,最后以机智侥幸逃回,但因多次中箭,不久去世,况且是黑蜂盗。骄者必败!”

    朱清眼睛却亮起:“小郎说得有理儿。”

    小子改成了小郎。

    王全白了他一眼。

    大伙儿仍犹豫不决,王巨又说道:“还有五匹马,一些武器……”

    “干了,”李三狗说道。

    不过他平时在寨子中比较孤僻,号召力不大。

    王巨又看着二叔,低语了一句:“若要逃,我能逃得掉?”

    “那就这样,朱管事,记好你的话,二百贯钱。”二叔说道。

    “放心,若是能打败他们,二百贯钱一文也不少。”朱清道。山民性命不值钱,但这批货物可值不少钱。反正也是保不住了,拼一拼吧。

    姘儿再次跃跃欲试,少妇将她手拉了拉。

    于是大家听从着王巨调动,不过少妇也看到了几乎所有人都有点紧张。

    很快几十名大汉漫卷上来……

第四章 伏击(下)

    “殿下,我好怕。”

    “姘儿,不用怕,他们人更多。”

    “殿下,外面好危险,这次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还不是生不如死。”少妇眼中露出绝望,风吹来,将她沾满尘埃的衣袂扬起,看上去份外楚楚可怜。

    她们说话声音很小,王巨听不到,但向她们狠狠地瞪了一眼。

    开玩笑,若是让这群疯狂的强盗发现了埋伏,还不知得死多少人。

    姘儿嘴角撇了撇,做了一个不屑的动作。不过主仆二人也闭上了嘴巴。

    少妇却用眼神扫着王巨,这个小屁孩有多大,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呆在山里晒得黑黝黝的,加上营养不良造成长得纤瘦,她实际判断不出来。不过大约就这个年龄吧,可在这个年龄里,自己能做什么?

    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少年郎呢。

    王巨盯着外面。

    几匹马从山顶上怒冲而下,迅速奔到王巨附近的山道上,领首的人突然勒住了马。

    王巨吓了一大跳。

    临埋伏前他看了两三遍,但那不是骑在马上,难道他们发现了埋伏的乡亲?

    这时他的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里,四周很安静,几乎让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朱清,朱清更害怕,额头上都冒出大滴大滴汗珠。

    但没有动静,两人小心地从树叶间向山道看去。

    五匹马,马上坐着五名汉子,手持着提刀,领首的大汉手握着凤嘴刀,还有两名汉子背着黑漆弓。几个人在低语,说什么,听不清楚。朱清才吐了一口气,不过危机仍然存在,只要他们仔细观察,未必发现不了埋伏……

    几人都蒙着面纱,这个都知道的,他们吃相太难看了,不但做骡子的百姓恨之入骨,官吏乡绅同样痛恨,包括山那边的人也恨之,所以更不能曝光。不过大约一名汉子感到天气热,便将面纱揭开,拭了拭汗珠。

    王巨与朱清正好看到面纱下面额角的两个字:振武!

    **烦来了。

    寨中的百姓也带着刀,朴刀。但朴刀仅是一个笼统性名词,狭小的朴刀在宋朝刀器中算是最差的一种,因此曾公亮编写《武经总要》时,都略掉了这种“农具刀”。宋朝军中真正制式刀类兵器有手刀、掉刀、屈刀、掩月刀、戟刀、眉尖刀、凤嘴刀、笔刀,后七种都是长柄刀,只有手刀乃是短柄刀,手刀就是提刀。

    寨中百姓带着弓,桑木弓。但黑漆弓非是桑木弓,它与黄白桦弓、麻背弓乃是眼下宋军四种制式弓箭。而且这四类弓箭全部真正的复合弓!

    不过刀弓不能证明什么,若有门路,就是百姓也能弄到它们。

    然而这个刺字……振武营官兵哪。

    难怪……!

    朱清明白了,王巨明白了。难怪朝廷一直剿不到这支盗匪,难怪他们战不无胜,攻无不克,一抢一个准!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朝廷的禁兵,没有匪穴,出则为匪,入则为兵,上哪里去剿?

    想要与西夏人私商,就必须打点这些丘八,因此他们对每次交易了如指掌,不能抢便吃一点贿赂,能抢便抢,而且因为了如指掌,所以一抢一个准。

    五个大汉根本就没有想到两边山坡灌木丛中居然有一群骡子胆大包天地埋伏着,他们低语完毕,头领看着山道,崎岖的山道上一片狼籍,近百辆独轮车东倒西歪地散放着,山坡下面还有许多村民在逃跑,有人看到五头高大的马匹载着盗匪向山下冲来,急得胡乱地窜进山林里。

    “哈哈哈……”领头的大盗哈哈大乐。

    然后在马上抽出凤嘴刀,敲打着战马,马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山下。这也是必然,山民性格也剽悍,只要一次不杀,下次就会产生“侥幸”心理,就会反抗。只要杀寒了,大家望风而逃,那才会每次都以最小的代价打劫成功。

    只是这次他们有点儿不巧,在骡子中有一个另类!

    几名骑马的盗匪冲了下去,后面又有大群步卒涌过来。

    朱清额头上再度冒着汗。

    王巨额头上也微微涔出汗珠,他静静地看着外面,有的话不敢说的,怕惊动了外面山道上的人。于是又扭头看了看旁边,旁边就是王全,再远处便是他的二叔王嵬,以及其他的乡亲。

    他们同样很紧张,但只是紧张,并没有发觉这群蜂盗乃是官兵。

    这需要一定见识的,王家寨百姓生活闭塞落后,几乎都没有人会识字,即便看到那个刺字,也不会多想。

    山风吹来,带刺的茅草不停地拍打着脸颊,有些痒痛,当然,没有人在意了。

    王巨又看着朱清,说不定此时朱清后悔了吧,毕竟只是一些私货,若是没有其他贵重的货物,只是盐的话,不足一千贯钱。

    如果刚才迅速逃掉,损失也只是这一千贯钱。

    但现在不管一战结果如何,他的东家都可能有麻烦。

    大群的兵盗又下去了,他低低说了一句:“朱管事,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只有战斗。否则一旦让这群兵盗发现他们埋伏,组织起来,所有人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清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出其不意,还能胜利。如果不能其出不意,会有几人活下去?也许会有,但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不要想后面的麻烦了,现在首先得活下去。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

    不过二叔与老族长王全仍扭头看着他们,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然而这时候产生了分岐,那才是万劫不复。

    朱清还是沉默不言。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王巨沉声说道。

    管后面会有什么麻烦,眼下这一关必须得过去。

    “杀……杀!”

    王巨看着外面,不久低吼了两个字,果断地打出一个手势。

    …………

    几十名兵盗继续在奔跑,不过速度都慢了下来。

    可怜的寨民仓皇失措,都不知道怎么跑了,但终是逃到山下,稍稍杀几十个即可,他们目标主要还是这几百石青盐,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有其他更昂贵的物事。

    西夏物产贫瘠,但不是一无是处,如牧畜、皮毛、毡毯、药材,特别是甘州所产的大黄,以及青盐。还有从回鹘人哪里得到的珠宝、绒棉、**、安息等物事,以及西夏自己生产的夏国剑,与良弓。市场上一张西夏良弓价值数百缗钱,几乎是宋弓的几十倍。

    若是这群该死的私货里夹带着后面的物事,那么收获会更大。

    前面的几个黑蜂盗继续骑马在往山下冲,后面的大部黑蜂盗已冲到独轮车前。

    私商不能曝光,他们同样不能曝光。

    得立即将货物转移走。

    难听的车辘轳摩擦声音再度响起。

    与村民不同,他们因为人数更少,必须一人推一辆车,甚至有的力气大,要负担着推两辆车的责任,推完一趟后还要回来推第二趟。

    又是上坡路,体力消耗更大。不过相比于这么多货物的收益,这点辛苦又不算什么。

    就在此时,一支支羽毛箭密集从山道两边的灌木丛中射出。

第五章 斩首

    这群人肯定轻敌了。

    因此王巨做了发出攻击的手势。

    看到他打出手势,二叔他们一起从地上爬起,半蹲下去,手中的弓箭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所做的仅是张开弓弦。

    与西夏的良弓、宋军所用的复合弓比较,村民手中的弓箭很可怜,但是……同样可以杀人。

    艰苦恶劣的生存环境,让村民不得不在某些方面与东北那群女真人如此的相似,面对庄稼时成为农夫,面对牛羊又化为牧人,进入山林又成为好猎手。实际王家寨箭术好的村民数量还不少,一旦决定反抗了,许多人变成一流的弓箭手。

    眨眼之间,就倒下了十几个蜂盗。

    于是宋军的劣根性再度发作,山道上几十名蜂盗乱成一团,越乱倒下的人越多。

    但是王巨看得很清楚。

    与以前各寨械斗性质不一来,那仅是赌狠,这才是战斗,杀人。

    并且杀的还是鼎鼎大名的黑蜂盗。

    所以乡亲们都十分紧张,许多箭射偏了,如果换成保捷军,这两三轮箭雨落下,恐怕这群兵匪们没有一个能活下。

    不过换成自己,难道不紧张?

    紧张得要命,尽管不时传出惨叫,他一颗心仍怦怦直跳,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还不能称为胜利,他眼睛又转向山下。

    那五个骑马的人才是这一战的关健。

    那五人眼看就要追上村民,却听到山道上的惨叫声,不得不勒住战马,扭头向山道上看去,这一看不由毛骨悚然。

    私盐犯子朝廷痛恨之。

    然而他们在保安军却是人见人恨。

    “难道是私盐犯知道真相,刻意用这几十车私盐做诱饵,然后雇佣死士埋伏于此?”其头领心中想到。

    知道了真相……延州与保安军多少官员胥吏、将士商人、豪强主户,甚至背骡子,都要靠私商来养活,若是知道真相,他想想就感到不寒而立。

    那些该死的山民居然敢返回头!

    不过此人脑海里想的不是山民,而是如何善后。

    于是喝了一声:“杀回去。”

    带着四名手下重新冲向山道。

    埋伏的重心便是在一车车私盐后面。

    他冲回去时,他的手下几乎倒下一半。

    又喝了一声:“杀死他们,我们撤。”

    说着他眼睛扫了一扫,这时为了方便射箭,村民一起站起来了。他立即就看到了朱清,无他故,只有朱清穿着最好,鹤立鸡群一般。因此一拍马,冲进灌木丛,手起刀落,一名村民被他杀死。径直冲向朱清,冲向王巨他们这一边。

    王巨急切地站起来。

    他也不懂什么兵法,不过简单道理还是懂的,甚至懂的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多得多。只要此人将士气鼓舞起来,今天寨中就不知得死多少人。

    于是拉起弓。

    弓是普通的桑木弓,就是最原始的单材弓,只有弓弦、弓臂与把柄,不象这群蜂盗手中的弓,弓芯上粘有腱质弓背,下粘有角质弓腹面,不仅有木材牛筋,还有兽角材料。因此它射得更快更远,而且更精准。同时复合弓还有一个更显著的优点,不象单材弓,闲置不用时必须解下弓弦,以避免弓弦松驰导致弹力降低。

    然而它也是武器。

    冷静地瞄准目标,心中在想着二叔教导自己的话,用箭用心,大牛子,你说的三点一线也不行,我们手中的箭矢都不直,那来的什么三点一线,你这个词从哪儿学来的?即便箭矢是直的,然而野兽却是在活动的,兔子骄捷,想射它必须得快,得迅速判断出它逃跑的方向,虎豹凶猛,想射杀它就不能被它气势所慑,所以射箭不仅是瞄准,用手臂用眼睛,还要用心……

    王巨心里又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这一箭射出去,能不能去东华门外唱名……

    不错,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尽管传出去,可能所有人都会好笑。

    箭飞了出去。

    锋利的箭头拖着洁白的羽毛,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迅速坠落下去。

    那名骑在马上的蜂盗首领伸出手刀,一刀便将箭拨开。

    不过王巨早在意料当中,若没有意外,此人便是传说中三蜂盗首领中的第二首领刀盗。因此一支箭射出,迅速从后背箭壶上取出第二支箭,再次弯弓搭箭。

    那名蜂盗只好再次拨打飞来的箭矢。

    可却让他缓了下来,又有两个村民向他射箭。

    扪心自问,此人武艺还是不错的,居然又将两支箭拨开。

    马继续在跑,凤嘴刀落下,朱清的一名仆役又被他生生劈成两半。

    两个女子同时尖叫一声,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那人与他身后的两骑却愣住了,这是私盐贩子唉,怎么队伍里混杂着两个长相美丽的女子?

    然而马在灌木丛中奔驰,马也许能避开密集的灌木,却没有智商顾及后背上的主人。一条伸出来的刺槐枝划向了刀盗。

    此人只好低下头闪让。

    王巨第三支又飞出。

    鹅羽箭支迅速落下,然后在刀盗后胸上溅起一朵血花……

    宋军不强大,但也不能小视。即便三川口与好水川兵败,也让西夏人狠狠吃了一壶。然而那得要看谁指挥,换成了葛怀敏,那便败得凄惨无比。

    那人大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下去,马还在跑,他的一只脚挂在马蹬上,只是惨叫声停下了,已经毙命!

    “孟都头。”另一个骑马的人喊了一句。

    但因为失神,李三狗从容一箭瞄准,也将他射落下去。

    二叔王嵬与另一名乡亲借助此势,合力用笨拙的柴刀将另一名骑在马背上的人砍落。但那人感到不妙,奋力拍打着马背,向山下逃去。这也是五骑当中唯一逃走的人。

    也不用王巨吩咐了,能骑马的人想来地位不差的,而且骑兵比步兵危害更大,几乎同时,大家一起发力,十几支箭射向了余下的两名骑盗身上。

    王巨第三箭起,战场终于发生了转折。

    四名骑盗全部被击毙,一人逃走。

    失去了首领,蜂盗们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士气又涣散了,并且他们此行前来,为了掩人耳目,没有穿铠甲保护,没有带盾牌……

    几十名蜂盗迅速炸营,不要命地向四下逃去。

    “真成功了?”朱清仿佛在梦中。一群山民,并且还是汉人为主的山民,居然打败了鼎鼎大名的黑蜂盗,将货物保住?

    若传出去,谁会相信?

    王巨看着朱清惊讶的表情,心中冷笑一声。如果是黑蜂盗才祸害时,今天就惨了。不过现在只要看到那面旗子,所有人都落荒而逃。骄兵必败!

    至少他们渐渐没了防范之心,这才是他敢于一战的原因。

    但他后背上也略略涔出一层冷汗……

    战斗结束,虽然保住了货物,不过朱清脸色依然不好看。

    更**烦来了。

    这时候就是普通的村民,也知道这些人不仅是蜂盗,也是朝廷的官兵。

    宋朝官兵多爱民,仅看几件事便知道了。如宋军几次入蜀的作为,或未来宋朝名将王韶手下的军队,宋朝有两种人会被刺字,一是重罪犯,他们的字是刺在额头正中,二是兵,字多刺在额角或脸上,一度也将陕西的乡兵在脸上刺字,后来激起多次兵变民兵后,又恢复了刺手制度。然而秦州的蕃兵甚至普通百姓却主动要求朝廷在他们脸上刺字,以避免朝廷官兵杀害他们,冒领军功……

    大半来抢掠的蜂盗被射杀,若是让官兵知道是他们寨子出手的,等待他们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村民没有王巨知道得多,但也知道官兵,兵前面是一个官字,他们是天是地,百姓是骡子是牲畜。

    “怎么是官兵?”王全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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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岸

    一个胆小的村民跑上来说道:“快报官哪。”

    朱清想一巴掌拍死他:“报官,怎么报?难道说我们私商时反抗,将他们击毙的?”

    “马与武器我们不要了,立即撤离此地,”老族长王巨替大家做出决定。宋朝缺马,一匹良马最少能售五十贯钱以上,所以王巨用它来激励大家的士气。但武器是宋军制式武器,马同样有着烙印,不能贪这个钱。

    “不能这样走。”

    “翁翁,莫急。”

    朱清与王巨同时说道。

    “为何?”

    “翁翁,走是必须走的,否则会有更多的兵……蜂盗蜂拥而来,杀人灭口。好在虽不知道他们是来自那一个兵营的,但就是最近的顺宁寨离这里也有好几十里的山道,我们还有时间。可不能这样走。”

    “大牛,说说吧。”二叔道。

    “二叔,他们是振武营的官兵,一下子被击毙了这么多人,总得要有一个交待。可如如交待?”

    “他们能说与西夏人作战牺牲的。”

    “若是再东几十里那还差不多,但是在这里,不行了。我朝懦弱,只有西夏人来抄掠边民的份,官兵哪里有胆量到这里与西夏人交战?”

    “是啊。”

    “只有一条理由,公开说是与私商贩子交斗,被私商与背骡子杀死的。”

    “这有证据,”二叔指了指旗子与面纱。

    “这个能证明什么?不能伪造?谁替我们做人证?就算我们逃跑了,他们来抢掠,恐怕也知道一些线索,以后无论是东家或者是寨子,都会危险。”

    “还不止,他们是官兵,只要抽空挨村挨寨查看,总有一些人让他们让住脸。”朱清没好气地说。

    但也不好说,刚才一战电闪雷鸣一般,有几个人会认真地记对方的脸?总之,会很麻烦,所以不想出好办法,不能立即离开。

    “怎么是官兵?”那个俏丽的小少妇喃喃道。

    “为什么不能是官兵?看看我朝官员几次入蜀作为就知道了。”宋朝军纪也有好的时候,一是曹玮治军,二是岳飞治军。其他的都乌烟瘴气。圈养的城市兵哪,就是如此了。这不是做生意,开作坊,得用城市人。用兵还得用农村兵,戚继光选兵的法宝。后来最强西军也非是京城轮戍的禁兵,而是来自陕西本土的保捷军。

    “就是你们带来的晦气。”朱清那名手下又吼道。

    “又来了,遇到麻烦解决麻烦,欺负两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王巨恼火地说。

    “小郎,怎么办?”朱清一愁莫展地问。

    刚才王巨惊人的表现,也让他自动地疏忽了年龄。

    “让我想一想。”王巨看着东边的天际,天色临近黄昏,半轮明月开始在东方的天际浮浮沉沉。不过还好,他以前与二叔也来到这里打过猎,算是很远的一次,也只来过一次,侥幸还能记得一些地形。

    想了一会王巨说道:“马上天就要黑了,不过天气晴朗,有月色,我们从青摩咀走。”

    “青摩咀那有路?”

    “就是没有路,我们才会有生机,大不了连夜我们借助月色,用背扛,将货物与车子扛过青摩咀,翻过青摩咀似乎有一条小道。”

    “不错,哪里是有一条路,好象是草坪溪路。”朱清说着拿出一张地图看。

    “吃点辛苦,将货运到那条道上,离此地稍远,再找一处隐蔽的所在,过几天再请一群背骡子将货拉到延州。那么就是这群官兵以后调查,多半怀疑不到东家头上。”

    “这似乎是一个办法。”

    “这还不够,朱管事,你再看看你手下几个伙计,那一个面孔陌生,让他们骑着马,立即去附近各个村寨放出风声,便说刀盗与人火拼,在这里杀死了。他的头……似乎很值钱。”

    “妙。”

    周边各个参与私市的大户人家都痛恨这群蜂盗。

    正是他们所逼,宋朝官兵才派出几拨兵马进山剿匪,但哪儿能想到蜂盗就是兵盗,因此数次剿匪一点收获也没有。于是大家开出天价赏金,无论谁生擒活捉或者击杀了三个蜂盗首领者,赏钱五百贯。谁能提供线索者,也赏钱五百贯。其他蜂盗者根据地位赏钱十贯到五十贯不等。

    不过大伙儿肯定不敢去领这个赏金的,那是自我暴露,前面赏钱到手,后面官兵就会来了,以私盐罪将大伙儿一起砍头示众。

    然而若是其他人倒是没有关系。

    王巨又说道:“这些年来黑蜂盗作恶多端,相信积累了不少财富,这些财富不可能放在兵营,或者会有一个单独存放钱帛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不可能在兵营附近,各兵营多置于各堡砦,哪里人烟密集。同时有的私货里有许多贵重货物。因此这个所在不但不在兵营附近,并且就在他们活动范围内某一处人烟罕迹,地形复杂的地区。”

    “这不会,能换成交子,换成银子,而且许多兵士吃喝嫖赌,钱得之容易,更容易挥霍,放在外面风险性太高了。”朱清否决道。

    “可能吧,然而会不会有人会产生我的想法,至少他们抢掠的财富很多,有许多人挥霍不了,或者有人喜欢积蓄……再说,他们也必须有一处或者几处这样的地方,如这次抢掠,他们若无这样的地方,难道能立即将这些货物处理掉?朱管事,将你手中的地图给小子看看。”

    朱清莫明其妙。

    王巨看着地图,忽然撕破自己的衣角,在上面画出一些似是非是的路线图,画了好几张,又沾了一些血迹与泥土,放在火上烘烤一番,分别塞入几个蜂盗的怀中。

    然后拍拍手说道:“我们好上岸了,隔岸观火!”

    朱清想了很久才想出王巨的用意,连连叫道:“这才是好主意。”

    随着他定定地看着王巨,山风吹来,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刻。风吹扬着少年的长发,使少年看上去无比的潇逸。

    不过朱清还有些儿不解。

    首先少年很瘦,这是营养不良的结果。这个能理解,他们无论在继父家中,或者二叔家中,终是寄人篱下的生活,生活贫苦,如何能长得胖?

    然而少年的衣服真的很干净,难道他有一个细心干净的婶婶?可那样,为何少年多次缝补过的补丁针线活却是十分粗糙?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无论是否穷人家孩子早当家,他终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怎能有如此的手段与心机?

    难怪史书上记载了许多妖孽,如霍去病十几岁便纵横大漠,甘罗十二岁便被拜相,晏殊相公十四岁便高中进士。

    原来这世上真有许多绝世妖孽啊。

    “马能留下,有烙印,朱管事,西夏那边文字是仿照我朝文字创造的,但比我朝文字繁杂……死了一些乡亲,权当是抚恤吧,还要麻烦朱管事了。”周边许多国家都在搞假字,这才是**烦。有了自己的文字,就等于有了自己的文明。

    但与王巨无关,他只是一个前途茫茫的少年。

    不过西夏假字改动性不大,笔画多,这就是一个机会,可以在烙印上再加上一些烙印,那么看起来就象是来自西夏的走私马,也就能出手了。

    “这些弓箭倒是不能留下,但刀……”王巨看着几十把刀,刀更值钱,他多少有些舍不得。但人有刺字兵牌,马有烙印,弓箭有记号,刀上也有凿字。

    “刀……”王巨忽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样东西,如果成功王家寨乡亲也许从此就不用再做骡子了:“刀带走。”

    “刀不能带。”朱清说道。

    “朱管事,过几天麻烦你送来夏国剑样式的图纸。”

    “夏国剑?”朱清想倒。

    “能成我们联手,不能成它也不会是提刀了,就这样,撤。”

    王巨代替朱清发号着命令。

    大家迅速收拾好,重新推着车子,牵着马,向青摩咀迅速前进。

    此地不可久留!

    ps:为了防止粗制滥造,宋朝规定作坊工匠每制成一件兵器,须在该兵器上镌记自己和相关作头的姓名,其法是“刀剑铁甲镌凿,弓弩箭之类用朱漆写记”。明朝也有类似的做法,不过效果很差。

第七章 路窄

    黎明时分,正是最黑暗的时候,不过大家开始跌跌撞撞地再次赶路,连火把也不敢点。

    尽管这里离刚才交战的黑岙岭已经很远。

    气氛有点冷。

    不仅是杀了官兵,这一战中也死了数名乡亲,还有数人受伤。做骡子,很危险,以前仅是一个传闻,如今却真正降临到他们身上。

    一口气,狂奔了十几里路,东方的天际渐渐明亮,大家才坐下,掏出干粮,就着一条小溪,草草地吃饭。

    妇人与婢子自觉地离大伙儿远远的。

    她们也在吃东西,几块胡饼,真正白面做的。

    王巨走过去问:“请问娘子尊姓大名?”

    “大……”姘儿胆字还没有说出,让那妇人阻止住了。不过是有点儿无礼,宋代一般问女子是问姓,排行第几,如姓赵,排行第九,那么就称呼赵九娘子,却没有人问名字的,除非是在刑讯女犯之时。

    但王巨必须得问,出了这桩事,队伍里却混杂着两个来历不明的妇人,不问不行哪,难道将她们杀掉吗?

    “妾身叫赵念奴。”

    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

    “奴奴,好名字。”

    妇人小名就是奴奴,听着少年念着她的小名儿,她欣长的脖颈涔出一层羞恼的红意。

    “你家官人呢?”

    “我家官人在中原。”

    “那与什么人同来延州?”

    妇人迟疑很久,最后才说道:“婆婆凶恶,官人粗鲁,妾身离开中原来散散心。”

    得相信。

    因为她没有说谎的必要。即便说谎,若是延州有了家人在,失踪了好几天,相信也在遍城寻找她们,那么朱清东家一打听便出来了。

    不过王巨还是说了一句:“散心?泰山,扬州,杭州西湖,哪儿不能散心,怎么跑到边境?”

    “巧合吧。”妇人垂下头,显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再往前去,我们就要与东家分手了,他们去延州城,我们回寨子,你们要跟我走。”王巨瞅了一瞅正在不远处的朱清,低声说。

    “为什么跟你走?”

    “不然你们会……危险。”

    “说的什么话呢,”姘儿道。

    “你们也看到了,这一行很凶险,因此有许多莫明的忌讳,虽然我做了一些安排,然而变化总在打破着计划,说句难听的,你们来路不明……必须跟我走。放心,我不是其他的寨民,也比赵娘子小了许多,不会抢回去做娘子的。”

    王巨尽量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少妇却听明白了,她们出现得有些古怪,并且还与私盐私商沾不上关系,如今杀了那么多官兵,山民见识少,也许不懂,可是另一边却不同,说不定就会杀人灭口。

    她冲姘儿努了一下嘴,两人到边上商议了一会。

    姘儿走回来道:“我们不能去你们寨子。”

    “放心。”但让两个女子如何放心?王巨也没办法,可放她们走,能走回延州吗?

    “我家娘子说了,我们要回家。”

    “不赌气哪?”

    “你可不要乱说哦。”

    “你们怎么回去?”

    “我想请你护送我们回去。”

    “我啊?”

    “麻烦小哥,”妇人走过来客气地说了一声。

    她出身高贵,对底层百姓生活不大了解,对边区百姓更不了解,但不是不懂,昨天那一战她看得很清楚,那么多凶悍的大汉,大脑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少年。

    智慧才是真正的力量。

    “大娘子,不行,我还有弟弟妹妹在寨中。”

    “拜托。”

    “拜托也不行,得,算我没有说。”王巨有些恼火。

    “这是妾身给你的酬劳。”少妇从头上拨下发簪。

    一根碧玉发簪,玉色十分纯净,做工同样很精美。

    “你拿给那个朱管事,他应当知道其价。如果还不够,妾身在延州城中还有一个小婢,她哪儿还有些钱。”

    王巨盯着发簪:“你的家在哪儿?”

    “汴梁。”

    “京城啊。”

    “我们可以雇马车,那么不用二十天,便可抵达京城。”

    “你等等,”王巨扭身找到朱清,与他开始商议起来。其实朱清现在思绪混乱,哪里有什么主见?

    “朱管事,应当没事了,估计黑岙岭哪里现在开始乱成一团,当真官府不顾民情?”

    “你对寨中乡亲们说一说,这段时间不得外出,更不得做骡子。”

    王巨点了点头,他的脑海里却转运着无数个念头,眼睛也盯向东方,哪里有一个这世界最大的城市,名字叫东京汴梁……

    …………

    “小哥,娘子走不动了。”姘儿说。

    “前面就是大道,看运气好,能不能遇到马车与牛车,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

    “就休息一会儿吧。”

    “一会儿也不行,不但要迅速离开这里,还要迅速离开延州,你们不是私商,不是一路人!”

    两个女子只好拼命地往前赶路。

    一会儿,前面就是一条道路,真正的道路!保安军城到延州的道路,未禁互市之前,这条道路热闹无比。虽然禁了互市,大道上还有许多行人。

    三人到了大道上,王巨又问:“你们在城中有没有钱?”

    “你想要钱吗?”

    “难道再用簪子付车费?”

    “有。”

    王巨立即开始拦下一辆空牛车,并承诺了车夫一贯钱的路费,三人登上牛车。很简陋的牛车,连一个顶篷都没有,实际就是大板车,前面一头牛,后面一个两轮车,两轮车只有两个车轮子,一块用几个木板镶拼的大车板,然后什么也没有了。不过有了它,比走路强,也比走路快。

    三人坐在车上不说话。

    不久车夫说道:“前面就是招安寨,天色都晚了,要不要停下息息?”

    “翁翁,说好的,我们要连夜赶路。”

    “好来,”车夫看在一贯钱的酬劳上不作声了。

    天色渐渐黄昏。

    这边乱成一团,那边也乱成一团。

    “未看到可疑的私货过来。”一个大汉在道边说道。

    “北面的道路上有没有?”另一个大汉问。忽然他眼睛眯缝起来,他看到一辆车,车上有三个人。那一战速度太快,他记不住大多数人相貌,可有三个人外貌暂时能记住,两个古怪的女子,一个瘦削清秀的少年,正是那少年用箭射死了孟都头。

第八章 怀疑

    陕西各要塞后面会缀一个砦,寨,堡,砦与寨音同,不过字面不同,意思肯定也不同。砦垒石而成,堡夯土为墙,寨栅木为壁。这是最原始的区别。但往后面,三者渐渐混淆,特别砦与寨。若是有区别,那就是民用与军用区别。有的寨堡是专门用来做军事的,还有的寨堡里面有许多百姓居住,还有许多商业区,如延州东北的青涧城,此时商用民用大于军用。

    招安寨位于前线,但不位于最前线,可又位于保安军到延州的中间,这是一个速度效率低下的时代,如延州到保安军得要七八程路,也就是二百多里路,一程三十里,也就是一般笨拙的商队一天只有行三十里,那么慢就这二百来里得要七八天时间才能抵达。

    所以必须在招安寨进行补给,于是有了一些客栈,酒肆,邸店之类的商铺。

    有的停下休息,但有的继续连夜就着月色前行,特别是那些不能曝光的商队。

    王巨静静地在寨东门外等候着。

    看着寨内的灯火,三人都有些困倦。

    太累了,从昨天清晨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合眼。

    不过两个女子看着王巨到寨中买了一些包子,又用水囊灌了水,便让车夫驭车出了招安寨,始终没有说话。

    王巨嘿嘿一乐:“两位娘子,知道世间艰辛了吧。”

    少妇微微一笑。

    这小孩说她不应当不知天高地厚,往外面跑呢。

    不过到了这里,她心略定了定,一举一动自有说不出来的气质。

    也许这就是神马的贵族派头吧,王巨心中自嘲。忽然道:“走。”

    一行车队蜿蜒出了招安寨,而且车上的货物还不是很多,不知道装的什么,但速度会很快。

    王巨嘱咐车夫吊在车队的后面。

    车队有人注意了,不过看到她们是一个老人,两个女子,一个半大的少年,也就没有注意,甚至因为几人衣服都有些破烂脏旧,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两个女子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了懊悔之色。姘儿嘴角嚅动了一下,少妇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赵娘子,你休息,我也休息,姘儿,你守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顺便换夏翁翁也休息一会。”

    姘儿眼中懊丧之色更浓厚了,嘴角张了张,似是无声说道,如果我们那天也这样,那怕就是走夜跑,也不会出事。

    王巨不顾她们什么心态了,倒下便睡。

    少妇道:“他还是一个孩子。”

    “是小妖怪。”

    两个女子同时低声轻笑起来。

    “殿……娘子,你也休息吧。”

    少妇点了点头,也和衣睡下。姘儿坐在车上,看着茫茫月色下的崇山群岭。

    崇山群岭中,几个黑影也在盯着他们。

    “那个少年睡下了,要不要上去。”其中一人问。

    “不行,你没有看到前面车队吗?”

    “那怎么办。”

    “猴三,你立即回寨禀报余寨主。水老二,你吃点苦,跟下去,不要跟丢了。”

    “他们坐着牛车的。”

    “我给你钱,你到招安寨里买一头驴子,跟下去。”

    “这么晚了,上哪儿买驴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又一个黄昏到来。

    牛车终于到了延州城。尽管只有一百几十里路,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当然,还有一样东西会更快,快上好几倍,马,但上哪儿弄马去,况且几人也不会骑。

    王巨盯着宝塔山。

    红色圣地啊。

    缅怀了一下,不过早就物似人非,他是看着山上的城防,有城墙上,有塔楼,几乎完全建造在山顶上,形成延州外围坚固的防御,这是在古代,建造它们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动物,乌龟!

    就在此时,赵念奴一下子伏下来,替他理着衣服。离得远,似乎两人偎依在一起似的,阵阵女子芬芳的体香不断地传入王巨鼻间。

    “赵娘子,你这是干嘛?”

    “不要作声,我看到一个熟人。”

    “难道延州有你的熟人?”王巨立即端坐起来……这意味着这个赵娘子在撒谎!

    “以后妾身会对你说的。”

    不过城门口的士兵已经放行了,赵念奴坐起来。

    王巨继续盯着她。

    “小哥,请放心,小哥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当报君明珠,不会对小哥有恶意。”

    然而接下来王巨又生起疑云。

    驭车的夏老汉在赵念奴指引下,来到一家客栈前。一个大伯(伙计)惊讶地看着她们:“赵娘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出了一点事。”赵念奴迅速进去。取了一贯钱给了夏老汉,王巨也立即进去,城中还有朱清东家的人。

    里面果然还有一个小婢女,却伏在房里哭。

    “芸儿,不得再哭了。”

    “是,殿……娘子。”若是写出殿字,王巨会怀疑,但只吐出一个殿字,迅速收回了,王巨也未想到。

    “你们换洗一下,我出去找马车。”

    “不得对殿……娘子无礼,”那个芸儿喝道。

    第二个殿字吐出来,王巨终于有些纳闷,这个殿是什么“电”?

    只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五更时分,四人就再次上路。原来王巨还准备解释一番,然而少妇十分配合,问也不问。

    “看来这个赵娘子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但为什么散心散到了宋夏边界?我还以为遇到了一个白痴?”王巨心中纳闷地想,不过此时他已坐在豪华的马车上。

    …………

    马车南下,整个延州却炸了马蜂窝。

    后来对宋夏议和十分不耻。但当年议和的真相却是几年宋夏战争下来,国家财政吃不消了,王尧臣统计了一下河北河东陕西三路用兵前年余一千一百九十七万,用兵后年余九十三万,仅是三路一年就亏损一千一百万,况且宋朝有多少路?若以此计算,几年战争打下来,宋朝总亏损将可能达到两亿三亿之数。

    这是明面上的数额,实际还有官吏的层层重敛,导致最后多处暴发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以及战争前的国家一些积蓄,全打没了。

    然而有几个百姓知道真相?

    因此看到的都是当时辽夏战争在即,朝廷在这大好时机下,却搭成一个无比耻辱的协议。

    并且几个使臣表现懦弱,连西夏的兴庆府都不让去,只待在宥州,然后又接受了西夏人的一些贿赂,便无耻地任李元昊提出种种条件,朝廷一年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斤,茶五千斤,进奉贺正回赐五千两,绢茶各五千,每年赐中冬时服银绢各五千,生日银器二千两,细衣着一千匹(合计二十五万五千)基础上,还“回易京师”,一年通十万石青盐。

    仅是十万石青盐最少就能为西夏获得二十万贯以上的纯收益,盐不贵,之所以贵是宋朝榷盐造成的结果,西夏那边得了利,宋朝盐政就会损失二十万贯,一正一负便是四十万,于是大臣纷纷反对。

    最后回易京师与通青盐不了了之,不过几个使者表现不给力的情况下,仍有许多青盐公开在互市上销售,直到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朝廷才正式下令全面禁止青盐。

    那几个使臣便是邵良佐、张士元、张子奭、王正伦。

    而保安知军正好是邵良佐。

    可想而知,这个知军的能力。

    这一天他坐在军衙里,外面禀报说许多羌人击杀了一群蜂盗,前来领赏。

    “哦,是好事。”

    他连忙让这些羌人进来。

    但这些羌人将人头放下,邵良佐傻眼了。

第九章 震荡

    西夏最强的军队就是出自银夏与横山一带的诸羌,宋人称为山界酋或者横山酋。

    横山脚下宋朝境内的百姓,包括党项人、羌人、吐蕃人与汉人同样十分强悍。

    人又不是他们击杀的,便没有了忌惮,周边各寨听闻后,纷纷赶来,根本就不顾他们是不是官兵,甚至为了抢人头而发生了冲突。

    然而邵良佐敢承认么?一旦证实黑蜂盗就是官兵冒充的,那将会激起无穷的民怨。

    他草草问了一下情况后,便在全军境内发出露布,说此次乃是私盐贩子击杀了巡逻的官兵,将绣有黑蜂盗的面纱蒙在官兵的尸体上,嫁祸官兵。

    然后又下令,查问当天是那家商人在贩私盐,又是那一寨百姓做了背骡子。

    事情比他想的麻烦。

    边区百姓贫困,当天黑蜂盗手中的兵器与几匹马消失了,然而还有财富,那便是死人身上的衣服。这时代,穿不上衣服,吃不饱饭的百姓很多很多。

    悬赏令要的乃是蜂盗的脑袋,而非是他们身上的衣服。于是一个个尸体上的衣服被扒下,于是便发现了那几张藏宝图……

    似是似非的藏宝图!

    各寨百姓一边提着脑袋去领赏,一边按图索骥,去寻找那个莫明的宝藏。

    宝藏未找到,不过几天后在顺宁寨北面三十几里,地势比较偏僻的胶泥梁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许多物事,包括青盐、一些丝绸布匹,药材香料。

    如王巨所分析的那样,可能货物转换为财富后,到了兵士手中挥霍,或者化为交子与金银,藏于兵营,不过这些货物得要慢慢去处理,私盐贩子见不得光,他们更见不得光。

    那么它会在哪儿?

    第一必须会隐秘罕有人迹所在。

    第二它必须不能离抢掠地区太远,毕竟如青盐是很笨重的,而这里山连着山,山道崎岖,太远了,就需要大量搬运时间,也容易被人发现。

    可能就是这些货物吧。

    然而这好几张似是似非的藏宝图所标注的还不是一处所在。

    消息传开,周边各寨百姓疯狂了。

    但麻烦也就到了。

    当百姓拨开隐藏山洞洞口的棘草时,也意味着邵良佐的谎言不攻自破。

    这几年当中,黑蜂盗抢的不仅是私商货物,又为了隐饰震慑,驱逐周边一些村寨,也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这些受害村寨可能同样有背骡子,但他们不是在背骡子过程中被杀害的。

    山洞的货物证实了黑蜂盗官兵的身份,这激起周边许多受苦村寨百姓的愤怒。

    最愤怒的乃是一群商人,当地的豪强。王巨说得不错,西夏再穷,终是一个国家,仅是户籍上就有七十余万户百姓,更不用说它还幅射到遥远的阻卜鞑靼与回鹘人。

    商业规模太大了,就象后来明朝禁海一样,哪里能禁得住。

    好在宋朝政策偏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强禁,说不定西北就会出大乱子。

    这是一张密集无比的网,特别是保安军,几乎九成豪强卷入这场大规模的私商当中。

    然而黑岙岭山道那场战斗,只是击杀了部分黑蜂盗,似乎头号首领,那个枪盗还在,三号首领,传说中黑蜂盗的智囊还在。

    豪强有了证据,便对官府穷追猛打。

    宋朝古怪的吏治,官员来自朝廷任命,当地的胥吏却是来自当地的豪强大户人家。

    若是官员精明强干,还能震慑住各个胥吏,若是官员软弱可欺,往往就会被各地胥吏架空权利。以邵良佐的才能,哪里能震住保安军的豪强。豪强在逼,胥吏在逼……

    最让邵良佐苦逼的不是豪强胥吏与百姓,而是军营。

    不用看人头,自从山道伏击战消息传出,通过各营失踪的将士,受伤的将士,军营内部已经有了猜疑对象。

    非是所有将士都轮为了匪盗,虽然不指望他们能做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因此参与者只是少数将士,他们吃了肉,别的将士连汤都没得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若是处理不当,说不定就会引发保安军,甚至整个延州兵士哗变。

    并且从太祖朝起,宋军就多次发生军营哗变事件。

    那几张藏宝图引起了百姓疯狂地在各个山区寻找宝藏,邵良佐不得不将事情经过禀报给新知州程勘,程勘痛骂,又不得不上报给朝廷。

    “余寨主……”

    “刘监押,不好意思了,兄弟们也想活命。”围林寨主余峰说完,拨出铁枪,鲜血溅出,刘监押倒下。

    黑岙岭之战过后第五天,围林寨主叛变,杀死监押以及诸多寨中兵士,带着一百多名部下叛出围林寨。至此,黑蜂盗面纱全部揭开。

    那就是围林寨主余峰以及大半围林寨部下官兵冒充的盗匪。

    三川口之战,土门沦陷,后来西夏蚕食土门,宋朝不得不在延州连筑了顺安寨、怀宁寨、黑水堡、石胡寨、丹头寨、安定堡、清涧城、青化寨、招安寨与围林寨十一寨,围林寨就在浑州北的北侧,离延州不足一百五十里,离保安军城不足六十里,其用意就是北控土门西夏路,西侧与保安军各军寨防御长城岭贼路。

    但相对而言,其地位不及其他诸砦堡。

    当然油水也不及其他诸砦堡,然而它幅射范围很广,若是官兵化为盗匪,足以让他们隐秘地从土门到长城岭之间流窜作案。

    作案动机有了,作案条件有了,相信此时延州程勘手中恐怕也有了作案证据。

    不过它离王家寨太近了,就在王家寨的东面,相距不足二十来里路。

    消息传到王家寨,几乎所有当天参与的丁壮全部冷汗涔涔。

    太近了,若不是王巨用计将他们逼出来,说不定这些人查到他们,就会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摸到寨子,来一个屠寨。不要说不可能,这些年来他们杀害百姓的数量不比寨中百姓数量少多少。

    三个蜂盗首领同样也暴露出来,据传余峰枪法出金,武艺高超,无疑就是传说中的枪盗。还有一个善使刀的孟都头,可能是刀盗,可能不是刀盗。并且余寨主麾下还有一个叫宋吉的落魄文士,若没意外,他多半便是那个传说中的扇盗。

    消息传出,整个鄜延路哗然。

    邵良佐却开心了,因为围林寨属于延州管辖……不完全是俺的错。

    …………

    “还是三弟想得长远哪,幸好提前置了这个小庄子。”

    “大哥,此地虽然偏僻,不过大哥也要约束好兄弟,这段时间勿得外出。容我想一个长久之计。”

    “恩,陆十将,那两个女子查得如何?”

    “我进延州城问过,据那家客栈大伯说的,时间上也吻合,那几天她们不在客栈中,不过随行还有一个举止古怪的男子。”

    “怎么古怪法。”

    “大约是那家娘子的仆役吧,可一直不说话,总之让那家客栈里的人觉得怪怪的。出事前三天,那个男子伙同那两个女子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只回来两个女子。还有一件事,明明失踪了数天,那个留店的婢女却一直不敢报案,只是吓得哭,不过那家客栈里的役从也未想起来,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奇怪。”

    “就是想到了,他们也不想多事,会报案吗?”文士打扮的宋吉说道。

    “也是。然而那个小子倒十分刁滑,连夜随车队赶向延州,我们不便下手。到了延州后,他们立即雇了马车离开延州,依然随着车队。不过水老二一直骑驴子在后面跟着。”

    “那么确定他们是参与者了。”

    “确定无疑。”

    “他们为什么离开延州南下?”

    “这个属下也不大清楚,但店中的人说他们是开封人。”

    “京城人氏?”

    “恩。”

    “怎么是京城人氏?”这一回连多智的宋吉也不明白了,他想了想说道:“不管了,陆十将,你带着五名兄弟立即南下,将这四人拿住,询问真相。不对,那小子在防范什么?对,是防范东家。这样,大约过了鄜州地界,他们防范意识也就弱了,你们再找机会动手。然后……”

    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第十章 检查

    “员外,官府太无能了。”朱清说道。

    朱欢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是那群人反应太快。虽然后面会有许多麻烦,但将他们逼出来,总比在围林寨里强,而且他们多半逃向边荒地区,秋天即将来临,冬天也快到了……”

    到时候都那群人没有一个藏身之所。

    但麻烦并没有结束,即便到现在,包括朱欢在内,他也连认为那天宁肯死一些人,将货物丢掉,都不能出手。

    然而事情发生了,他终不是黑蜂盗,能理解,人家也要活命。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

    “那小子匆匆离开。”

    “他是防范我们,有没有查出来?”

    “查出来了,其父叫王平,乃是原保捷军的一名十将,前几年在西夏人战斗中牺牲。其母便改嫁了保安军城的姜员外。可能受到姜家岐视吧,那小子去年冬天带着弟妹返回王家寨,投奔二叔王嵬。不过他二叔家也有几个孩子,生活就渐渐拮据,二婶有点不满。于是春天时他请二叔与诸乡亲帮助,搭了一个草屋,将弟弟妹妹带出来,也种了一些庄稼,平时替寨中放羊,有时候随二叔上山打猎,换取一些收入。应当是一个很傲气的少年人。”

    他在山上看王巨,认为王巨不懂事,衣服那么干净,是他二婶洗的。

    实际下去查了一查,不是,衣服全是王巨自己儿洗的,而且一家三个小孩的烧煮洗抹全是他一人承办。没办法,二妹才八岁,三弟才七岁,除了能替他看看羊外,其他事暂时一样都做不起来。

    不但傲气,而且很勤快。

    不仅如此,寨中老族长王全家有一本《论语》,据说是王全祖父的祖父留传下来的,已经破旧不堪。

    王巨上门讨要,自己读,还教弟弟妹妹识字。

    朱清考试了一下,这两个小家伙居然还真认识不少字。

    山上那一战王巨无比的惊艳,但平时这个少年十分低调,不争不吵,若非替寨子放羊,都会大半乡亲不认识他。

    贫苦,寨中贫苦人家不要太多哦。

    朱清将大约情况说了一说,还递过一张纸头,查得应当比较细致,甚至姜家的情况,以及王平的抚恤费被上面的指使克扣了,都被查出来。

    朱欢看着这张纸,沉思了好一会说:“性格多疑而果断。”

    “员外说得中的,大约与其成长经历有关吧。他居然怀疑员外……”

    “他也不了解我,也不能怪他。那两个女子来历可查出来?”

    “没有。”

    “等那孩子回来后,你去问一问,还有那些刀呢。”

    “封起来了,说什么夏国剑。”

    “由他们去吧,重新冶炼后,至少没有了凿字。”

    “员外,我就担心他京城一行。”

    “无妨,他应当知道轻重。虽然这小子性格有些多疑,不过难得的是重情义,这样吧,那四匹马的钱全部交给寨子,他回来后会明白的。”

    “员外,这都无关紧要,我担心官府的动态。”

    这才是最头痛的。

    …………

    “看来现在平安了。”赵念奴说道。

    “为何?”

    “你有心情买《五经正义》看,妾身想来危险已经过去。”赵念奴淡淡笑着说,离开延州,渡过危险期,她举止越发地雍容华贵。一路上也能看出来,无论在哪里买东西,都是随手给一把交子,交给王巨,然后说买什么物事,从来不过问用了多少钱。王巨也没有揩油,揩的就是这套一百多卷的大部头书籍,在鄜县城书坊买的,整整花了十一贯多钱。

    这时代笔墨纸砚成本都很高,纸厚字大,一页只能印一百来字,还是单面印刷的蝴蝶装书籍,加上雕板印刷,因此书奇贵无比,一本无注解薄薄的《易经》就得要一百多文钱,所以许多读书的士子只好抄书。

    不过十一贯钱,对于这个少妇来说,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王巨便假公济私奢侈了一回。

    王巨心虚地说:“赵小娘,你不会不高兴吧?”

    “好学上进,妾身欢喜都来不及,有何不高兴的。”

    “放心,我一定将几位安全地护送到京城。”

    事实这一路前来,也让主婢三人佩服万分。除了去延州,赶得急,出了延州,这一行就不那么急了,每次王巨都打探好,再安排每天的行程安排。比如一天得行多少路,这个路不仅看远近,还要看平坦崎岖来决定,然后找到傍晚停下的地点。走大道,住宿正规的客栈。那么危险也就无形弥解了。

    甚至路上要带什么,包括食物,王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让两个婢女惭愧不己。

    赵念奴微微一笑。

    姘儿突然问:“那为何换马车?”

    “要换的,第一个远了,车夫不一定熟悉道路,第二个防防吧……到了同州还要换一回,潼关再换一回。”

    “防什么,不说平安了吗?”

    “官府啊,这件案子可能要捅破天。”

    “大牛,你不用担心,妾身到京城后会替你们解决的。”

    “赵娘子,千万不要。那怕你家再有钱有势,这件事务必保密,不提是你卷了进来,还是我是好心,就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请答应我。”

    “错的是官兵。”

    “你看这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事情大了,解说的人便多了,各人角度不同,解说也就不同。最后说不定牵连的人会很多。最高明的主意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不要忘记了,寨中乡亲乃是骡子,运的是私货。”

    “停下,停下。”前面山道上传来一阵喝喊。

    王巨探出头,几名官兵正在检查前面的路人。

    “似乎黑岙岭一战发酵了。”王巨心中想。

    宋朝二级官员也就是各知州知府与转运使等官职,在各知州当中最有实权的是开封府尹,次之是河南府尹,也就是洛阳知府,然后是宋州南京府,大名州北京府,余下的抛弃以平章事身份知的各州外,在宋辽战争中乃是真定府,定州,太原等几个知州知府最有实权,但现在却是京兆府,渭州,庆州,延州,秦州这几个知府知州最有实权,因为他们名义管辖的不仅是本州,还有本小路各州军政之权。比如知延州,有权干涉鄜延路各州军的权利,包括鄜州以及鄜州最南边的鄜县。

    他们这一行,已经遇到了好几波盘查的官兵。

    但说不定到了同州还会遇到,那就看延州官员是打算如何处理这件案子。

    几个官兵没有刁难,甚至都没有看货物,只是看了看人,便迅速放行。

    很快就到了他们这一行。

    王巨忽然看着那几名官兵额角的刺字,眼睛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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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将会五更,这是第三更,希望诸位用收藏与推荐票支持一下哈。

第十一章 围杀

    “刘翁翁,将车驶到那块褐色山石旁边停下。”王巨低声对车夫吩咐道。

    车夫不明其意,不过客人要求,那就照办吧。

    于是勒紧了缰绳,轻叱一声,缓慢地将马车向那块褐石下驶去。

    “大牛……”

    “赵娘子,看他们额角的刺字。”

    “黑蜂盗?”

    “不一定,鄜延路有数营振武营的官兵。但这时候将振武营官兵放出来盘查,难道一点不避嫌疑?小心为妙。”

    可是他渐渐喘起了粗气,那是七名大汉,还是穿着铠甲,手持着正规武器的大汉。

    刘老汉将车子停好。

    几个兵士走了过来:“麻烦车上的人下来。”

    王巨没有下来,却暗中拿起了弓箭。

    “几位下车。”

    “娘子,我们下车吧。”王巨说道。但却是朝西侧努了一下嘴。是下车,下的却是马车的另一边。而且他手中的弓箭也没有放下,只是贴着马车,不让七名兵士看到。

    姘儿同样握紧手中的小剑。

    “就是他们。”一名兵士喊道,但不同的是其他兵士都穿着铠甲,只有这名兵士穿着便装。

    “好熟悉……”王巨皱眉想着,忽然他想到了隐隐在半路上看到两次这个人,骑着毛驴吊在他们后面。不过他们一路南下,选的都是大道,挑人多的时候出发,有优点有缺点,那就是人多,王巨一直没有注意。

    “姘娘子,芸娘子,用石头砸,不能让他们靠近。他们就是黑蜂盗。”王巨喝道。

    停的地方很巧妙,后面是一块石壁,前面有马车,正好形成了一道天然防线,而且地上有许多碎山石。

    不过芸儿脸色发白。

    七名兵士哪,能不怕吗?

    王巨又说道:“他们只有一股气,终是见不得光的,拖住他们,这口气下去了,就会自己儿狼狈逃窜。”

    “不要紧张,坚持就是胜利。”

    七人已经分两侧扑了过来。

    他们一路南下,车夫刘老汉还没有听到黑岙岭一战的故事,但听说过黑蜂盗。为什么黑蜂盗是振武营的宋兵,他就不知道了,然而黑蜂盗的鼎鼎大名他是知道的,看到七人从两边扑过来,吓得跪倒在地上。

    “用石头砸。”

    王巨举起弓,一箭射去。

    显然那名汉子不及山道上的那个孟都头武艺高强,一箭飞出,一下子射中他的胸膛,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王巨又抽出第二支箭。

    但危险并没有消失,就在他再次搭弓张箭时,不由扭头看着另一侧,这一看却差点将他惊倒。

    姘儿拨出他认为的小剑剑,主动杀了出去,与另一侧的三名大汉战在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忽然又想到在马车上这主婢三人的一些谈话,说了一些事,那就是这个赵念奴嫁的丈夫很不好,虚伪,好虚名,而且这门婚姻是让人好笑的婚姻,赵念奴的婆婆又十分凶恶。

    还有其他的一些隐晦对话,似乎是赵念奴的娘家很大,与夫家地位有巨大的悬殊,这才是让两个婢女气愤的地方,不提娘家的地位吧,但多少给予一些尊重吧。

    看来果然如此。

    婢女是做什么的?服侍的,但练武的婢女能有几个?又有多少人家用武婢保护主子?

    难怪她们说替自己解决麻烦。

    想归想,第二箭又射出。

    然而敌人已扑到眼前了,这一次弓未拉满,箭虽射在那人胸膛上,却没有穿过铠甲。

    不过芸儿举起一块大石头砸了过去,一下子将那人砸得满脸冒血。

    “找死。”另一人喝道,话音刚落,举起提刀向王巨一只膀子砍去。

    还要留活口审问。

    眼看刀就要落下去,王巨身体一滑,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狠狠地插在那人的脚面上。那人不由抱脚大声嚎叫。

    另一人却扑到了赵念奴面前。

    王巨只好再一滚,那人看着王巨手拿着箭矢又要往他腿上插,于是用刀凶狠地戳去。

    赵念奴鼓起勇气,捡起一块石头朝他脸上砸,那人只好让了一让,王巨趁机滚到一边,又在那个脸上冒血的大汉腿上插了一箭。

    一名少年与三个弱女子,居然与七名大汉打得平分秋色,并且击毙了一人,弄伤了三人。

    陆十将脸色阴沉地说:“先撤出来。”

    这几人看似柔弱,但太难缠了。主要是想审讯几人,问那天的真相,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他们隔着马车,包扎着伤口,同时低声商议着。

    马车那边四人也喘着粗气,倒是王巨奇怪地看着姘儿。

    “大牛,怎么办?”芸儿问。

    “诸位乡亲,他们是黑蜂盗。”王巨大声喝道。

    鄜县位于鄜州的最南边,有的人不知道黑蜂盗,不过还是有人知道的,听到王巨大喊后,两边的百姓开始窍窍私语。然而没有人过来帮忙,王巨也不指望他们过来帮忙。

    有百姓害怕,也有百姓气愤,祸害到边境罢了,为什么祸害到鄜县,这群盗匪胆子太大了,而且冒充官兵。也有少数人感到不对,为什么这几名黑蜂盗要对此四人下手,或者是他们乃是三个妇人,一个孩子吧。不过那个孩子与那个婢女好厉害哦。

    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就是王巨要的效果,大家一起见不得光。但相信已经惊动了官府,见了官,自己可以一口否认,但这几人能否认吗?而且这里离鄜县县城不过二十几里路。

    作战时要一鼓作气,人活着遇到困难也是一鼓作气,但这口气衰竭了,便自甘堕落了。

    一旦产生这样的心理,那么这几人只好逃跑。

    陆十将显然也知道僵持下去不妙,他大声说道:“老翁,将你的马车拉走。”

    这个马车碍着事了。

    王巨扭转了张着的弓,说道:“刘翁翁,你离开,没你的事,等事情结束后大娘子会给你五贯钱。”

    刘老汉爬起来向外面逃去。

    水老二挨了姘儿一剑,恼羞成怒,看到刘老汉要逃,他举起刀,一刀将刘老汉脑袋劈掉。人头滚了很远,血在喷溅,山道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就是此时。”王巨心中默念,这一刻,他几乎忘掉了整个世界,耳边山风渐渐远去,山道上的尖叫声渐渐远去,他的眼中只有水老二一个人,水老二扭过头了,王巨看到他狰狞的面孔。其实这也是黑蜂盗一惯的伎俩,以凶残的杀人立威。一头发狂的野狗有百姓打,但一头发狂的老虎,百姓只好请官府打了。但王巨心中几乎连念头也消失了,弓张满,迅速将弓弦一放,箭飞射而去。

    “水老二,小心。”

    陆十将话音还未落,箭正中水老二的后心。几名黑蜂盗只有他一人未穿铠甲,一箭便射了进去。水老二惨叫一声,趴在地上。

    死了两个人。

    “好厉害的小孩。”山道上有百姓赞道。姘儿更厉害,但没有杀死一个蜂盗,只有王巨干掉了两名蜂盗。当然姘儿的功劳更大,若不是刚才她拖住了三名蜂盗,也许几人全部捉住了。

    王巨不顾有人在赞叹他,又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杀,不留活口。”陆十将恼怒道。

    四人真正的危机到来了。要命的是经过刚才交战,王巨体力渐渐跟不上去了,即便张弓都感到膀子酸麻。

    风吹着满山的树木,沙沙地作响。虽是夏末,满山带翠,竹木滴碧。景色正是最美好的时候,王巨正面临着这一世最大的危机,比黑岙岭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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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殿下(上)

    关健时候,姘儿再次发挥作用。

    王巨脑海里不由浮想起一幕,在黑岙岭上王巨劝大家主动反击时,她跃跃欲试,最后没有出手,所以他疏忽了。原来这个小婢婢小剑剑正有料啊。

    姘儿一婢又挡住了三名大汉的进攻,并且多次分身支援王巨,替赵念奴化解危险。

    王巨表现也不俗,姘儿与芸儿都受了一些伤,他却一直平安无事,并且还用箭又插在一名蜂盗的肚子上,迫使几人不得不退下,包扎伤口。

    “幸好这段时间随二叔打猎,不然就糟了。”

    “可惜没有干掉一个敌人,不然那两边观看的百姓就会有勇气上来助战了。”

    王巨靠着山壁想到。

    敌人在包扎伤口,姘儿与芸儿也在包扎伤口。

    芸儿几乎要哭了。

    “不要怕,再坚持一会,他们必逃无疑。”王巨安慰道。但实际现在看起来不大可能了,王巨说有一口气,可人家这口气憋得太足,哪里能衰竭?

    也许有人会报官吧,不过鄜县县城离这里有二十几里路,即便官员用很快速度将衙役聚集过来,那也得两个时辰的事。

    两个时辰,什么战斗也结束了。

    于是王巨又大声喊道:“我家娘子有赏,杀此黑蜂盗一人者赏二十贯钱。”

    其实他心中悲催无比,不就是做了一回骡子吗,不就是做了一回好心人吗,居然能发生这么多事。

    这时聚集的人更多了,两边黑压压的恐怕能有一百多人。有人真的蠢蠢欲动,那可是二十贯钱,对于富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贫困百姓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陆十将阴冷地来到刘老汉尸体前,一刀插在刘老汉肚子上,用眼睛扫视着两边的百姓。

    几个有想法的人不敢动了。

    二十贯钱是好,得有命拿啊。

    “猴子,你带着朱四与大帽子将那个小娘们缠住,皮大,你跟着我想办法将那小子杀掉。”一开始几人都有些大意,这才让王巨一个人就干掉了两名黑蜂盗,并且弄伤了两名黑蜂盗的原因。

    到了此时,陆十将看出来了,姘儿虽然身手敏捷,却不是这一行人的大脑。真正的大脑是那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孩子。

    那来的野孩子,陆十将心中恨恨地想。

    爱者会称为妖孽,恨者那就会恨之入骨。

    而且也太丢脸了,整七名大汉,居然被几个女子与一个毛孩子逼到如此地步。

    被称为猴子的人带着两名伤兵又扑了过去。

    皮大同样也受了伤,他的脸被芸儿砸了一石头,腿上让王巨插了一箭。因此陆十将抢先上前,不停地变化着脚步。

    这个少年手中的弓箭威胁太大了。

    与准确无关,论准确可能王巨不及他们大多数人,更与力道无关,若是正规的宋制复合弓,王巨都没有力气拉满。然而弓箭不仅要讲准确与力道,还讲究一颗冷静的心。有许多力量大箭法准的兵士上了战场,却不能发挥作用。

    这个少年正是有了一颗冷静的心。

    好在他箭壶里的箭不多了,只有三支箭矢。

    陆十将变着身形,象一头猛虎般的扑了过去,同时眼睛凶狠地盯着王巨。

    王巨也盯着他,手中的箭再次飞出。

    不过这一次被陆十将闪了过去。

    王巨又抽出一根箭,再次射出。

    陆十将没有让过去了。

    但打到现在,王巨力量跟不上去,箭虽射在陆十将的胸口,却没能洞穿铠甲。

    箭矢落下,陆十将忍着痛凶狠地扑过来。

    王巨又打了一个滚儿,让过他劈来的一刀,反而趁势捡起地上的提刀。

    该死的马车,陆十将骂道。正是这道马车挡在前面,他们不得不从两边发起进攻。狭窄的空间对于他们造成种种不利,但却给了这瘦削的小子种种方便。

    于是他扑向了芸儿。

    围魏救赵!

    王巨只好过来相救,陆十将早就有了准备,反身一刀。两刀相碰,一下子将王巨的刀磕飞。

    芸儿用手中的石头砸过去。

    “皮大,缠住这小子。”

    陆十将说完,扑向了芸儿。本来姘儿对付猴子与两名伤员还占据优势的,看到不妙,不得不回身相救。

    猴子于是借机扑向了赵念奴。

    “娘子,进马车。”

    “朱四,到马车后面用刀子捅。”陆十将命令道。

    这一回专门攻击赵念奴与芸儿。

    只打了一会功夫,姘儿与王巨就感到十分被动。

    终于一不留神,让猴子扑到赵念奴面前,芸儿救主心切,一下子挡住了猴子的刀。但刀却刺中了芸儿的后心,随着芸儿的惨叫声,姘儿不由分了神,也让陆十将一刀狠狠划过,带着一道鲜血。幸好王巨冷静地扑了过去,用再度捡起的提刀刺入正在拨刀的猴子后胸上。

    芸儿死!

    要命的最强战力姘儿受了不轻的伤。

    就在这时候,山道上两头驴子迅速赶过来。驴子还没有停下,两个人从驴子上翻身下来,加入战团。

    这才是高手,看着两人,王巨忽然想到了山道上被他射死的那名刀盗。

    只几下子,三个伤者就被两人击毙。

    陆十将看到不妙,向远处他的栓马处逃去。

    两人一左一右包抄追过去,陆十将眼看逃到马前面准备翻身上马,又被两人夹击着击毙。

    王巨大喊活捉都来不及。

    山道上也是如此,随着那群人逃跑,乡亲们也在后面追了追,其中有部分人是伤者,那时王巨还在发呆怎么办呢,而乡亲们以为是真正的盗匪,谁敢审问,追上了便用乱刀砍死,居然一个口供都没有留下来。

    不问就不问吧。问了反而事多,到时候如何向这两人解释。王巨心里面想。

    赵念奴伏在芸儿尸体上抽泣。

    “娘子,不要难过了,回去给她家人一些抚恤吧。”姘儿安慰道,还好,这次殿下又没有出事,不然自己怎么交待啊。

    赵念奴还在哭。

    “娘子,不大好办,是皇城司的人……”

    赵念奴猛地站起。

    皇城司?王巨身上也起了冷汗。

    提起特务机构,往往会让人想到锦衣卫、东西厂,实际其他朝代也有特务机构,曹操置校事官职伺察大臣,首开先河,此后,北朝内外侯官、唐代不良人和丽竞门、五代武德司都算是特务机构。

    宋朝将武德司改成了皇城司。

    由太监担任皇城使,然后从军中或民间选才力武勇之士做为下属,一与殿前诸班护卫皇城安全,二是监视军队,侦察民间议论、官员活动,防备敌国。甚至多次捉到辽国的间谍。

    只是宋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权与相权同样受到种种限制,近臣行事颇多顾忌,皇城司只有侦察之权,没有断案之权,抓捕的人犯必须移送到开封府权利,因此后世几乎大多数人忽视了宋朝这一特务机构。

    但是不能小视他们。

    里面不泛超级高高手,也不泛聪明人,如赵匡义怀疑京城粮仓官吏作弊,便派皇城司的高手化装侦察,几天后便找到证据。或者不久就要迎来的熙宁变法,宋神宗与王安石让皇城司的人抓捕诽谤朝政的人,他们前后抓了近万人下狱。

    皇城司的人怎么来到鄜州?她们是怎么认识皇城司的人?

    两人已经走了回来,来到赵念奴面前,先施了一个大礼,然后说道:“卑职参见殿下。”

    “殿下?”王巨刹那间觉得晴空里在起雷云,他要渡雷劫了,恐怕还是元婴期的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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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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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