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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五章 孩子气

    “陛下,那郑白渠秋天会用多少钱帛?”

    “可能会少一点,但朕估计也要准备五十万,你可以写一道公文,让王巨与杨蟠预算一下。”

    “臣想办法挤一挤。”

    “对了,韩卿,以往若象这样国库空虚,财政困难,又遭遇大灾,必然会有许多言臣上书弹劾宰相,为何朕看不到一封弹劾文书?”

    “权臣在位,谁敢弹劾?”

    “难道还胜过了丁谓?”

    “不亚于丁谓,不过朝中缺少了王曾、鲁宗道。”

    某位程度上韩琦确实在加重宋朝的灾难,熙宁党争,大家只看到了两个主角,却忽视了韩琦与欧阳修的负面作用。没有这个困,那来的这个果?

    若是韩琦及时下去,那么资历深的张方平必然弥补这个空缺,那么就可以着手一些调节,至少经济困窘局面会得到进一步改善,未来赵顼也不会那么急。

    后来下去了,国库也好,内库也罢,都空荡荡一片,然后留下一大堆烂债,换谁都急啊,特别是宋朝伪商业时代,做什么都得要钱。

    “对了,听说韩琦派人下去看了河工,看后结果如何?”

    “臣在三司,与韩琦很少往来,不大清楚,据说有可行性。但恐怕会有两个困难,一是河水北上,故道淤塞,两岸都变成了一等一良田,全部被百姓侵占,重新导黄河入故道,恐怕困难多多。其次现在也没有这个钱帛,那怕是淤田之策都无法执行。”

    “听说此举乃是一个叫程师孟的大臣首倡的?”

    “不错。臣也刻意打听过此人。结果吓了一大跳。”

    “说来听听。”

    “其实他淤田之举不是在河东。而是在夔峡,当地有许多傍接山谷的土地,每逢大雨,水势大而浊,被百姓称为天河。程师孟因势利导,筑堰开渠,灌溉良田一万八千多亩,于是他根据经验写了一本《水利图经》。随后到了洪州。洪州也常有水灾,程师孟积石为堤,开渠章沟,置陡门调节水的升降,与王巨那个水堰抬水颇类似。对了,王巨有没有看过那本《水利图经》?”

    “朕怎么清楚?”赵顼哑然,但王巨提到了程师孟,可能还真看过,于是说:“你去找一找那本书,让朕看一看。”

    “喏。”

    “你再往下说。”

    “然后洪州水灾遂免。治平元年,入京担任三司都磨勘司。管理河北四榷场事务,似乎做得也不错。为白沟捕鱼之事,辽人派使询问,让程师孟反而诘问得哑口无言。治平三年,任江西转运使。河东淤田便是他从夔峡路返回,调时河东时所为。”

    “这样的人为何朝廷不重用?”

    “陛下想用之,切莫急。”

    赵顼又再度沮丧。

    但他准备提拨王安石,王安石会用人吗?薛向与王韶王安石都用不好,就不要说程师孟了,那怕在史上程师孟不顾名节巴结王安石,同样没有用好程师孟,倒是重用了好几个小鬼。

    所以几个月后,王巨听闻程师孟进京,感到好奇。不错,此乃一流名臣,自己为了让老程消消气,替他胡乱立了一个生祠,老程也知道,但也乐得不行了。程师孟提都不提,所过之处,洪州、福州、广州与越州百姓都自发地替他立生祠,就连王旦的儿子王素都做不到这一点。可王安石啊……王安石!这可是一个比韩琦性格更糟糕的人。

    “这样说来,以后若是国家紧张宽裕,有财政治河工,岂不是有了两个大臣?”

    “不错,无论程师孟与王巨,都可以治理河工。王巨胜在妙思,程师孟胜在履历与经验。”

    “此评价中的也,朕再问你,河北赈灾之举,准备如何处理?”

    “群臣正在商议,议论纷纷,都拿不出一个好主意。”

    “那你去吧。”赵顼烦恼地说道。

    “喏。”

    “且慢,得,你还是下去吧。苏利涉,替朕传一道口诏,命宰臣请雨。”

    可能这个口诏,普通老百姓与后人都不会太注意。

    但这道口诏比骂人还要厉害。

    以前遇到灾害,不是宰臣请雨请阳,而是皇帝带头请。现在皇帝不请,却让宰臣请,等于什么,这等于说为什么天有灾害,就是你们这些宰臣祸害的。

    韩绛苦笑,这不是耍孩子气吗?

    但韩绛小看了这个孩子气,就是这些孩子气,加上曾公亮的那些水磨功夫,韩琦最后怂了。

    现在一个关健问题,赵顼能不能亲政?

    很古怪的一个问题,赵顼现在没有亲政吗?亲政了,但与没有亲政一个样。然而宫中大太后小太后都没有垂帘了,你干嘛还能卡住权利一点不放。

    然而一放,问题来了,赵顼就有了否决权,韩琦不下也得下。

    现在赵顼不那么急吼吼逼韩琦了,韩琦一天却比一天着急。关健关系恶化了,现在想弥补也不大可能了。

    但赵顼也错过了一个大好时机,这段时间一边观察着国政,一边正是学习的时候。然而他悲催了,帝师是司马光,这能学到什么,一仁二明三武吗?还不如跟那个七岁摘李空谈误国的王戎学呢。或者司马光索性教一教赵顼权谋术吧,但这个打死司马光也不会教的,其实权谋术才是司马光拿长的。其他的,好洗洗睡吧,还不及欧阳修呢。

    因此在这种僵持的气氛中,有的人也用一些冷处理的冷手段表示了抗议。

    比如王珪、范镇举荐,将张唐英调到京城担任御史,为什么呢,因此赵曙即位之时。张唐英就曾赵曙防微杜渐。为人后者为之子。恐它日有引定陶故事以惑圣听者。

    这个定陶故事,与定陶无关,而是汉哀帝,汉成帝无子,于是将定陶王刘康的儿子刘欣立为太子,汉哀帝一继位,便将生父立庙为恭皇。西汉便从他手中正式堕落了,权利向外戚转移。本人在位也只七年便因酒色淘空了身体死去。

    果然,濮仪之争随后就起来了,赵曙在位连四年时间都没有便死了。

    赵顼一听产生兴趣,韩琦知道这是冲他来的,但皇上连任命一个御史的权利都没有,那么冲突就严重了,甚至双方只能是鱼死网破的局面,因此只好忍着气同意。

    张商英的到来,又带来了一个人,赵抃。

    随后赵顼从张商英嘴中听到赵抃名声后。从成都调回京城担任知谏院。

    赵抃上书,委辅弼。别邪正,去侈心,信号令,平赏罚,谨机密,备不虞,勿数赦,容谏诤十事。又说宫掖、宗室、官滥、冗兵、土木五费,赵顼苦笑,又是冗兵,冗官!赵抃所说的他部纳用了,说行吧,但现在赵顼那有执行的权利?

    随后赵抃又说,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马默,皆骨鲠敢言,久谴不复,无以慰搢绅之望。

    这六个大嘴巴回京,韩琦还能有活路么?

    赵顼也只是笑笑,用一用张商英,韩琦不能作声的,将这六个人调回来,韩琦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汰自己呢。

    但他却夸赞了一句:“朕所举六人,确实我大朝之耿臣也。”

    韩琦在边上听了,脸色乌青一片。然而他能说什么,人家说了韩琦坏话吗,且看,十事第一条便是委辅弼。可能这小子搞不清楚吧,如今赵顼都这样了,还怎么委辅弼?因此韩琦发作不得。

    继续在争斗,但不象春天那样激烈了,有的孩子气,有的“润物无声”……

    …………

    “这本《水利图经》写得好啊,连朕看了都感到大开眼界。”

    “王巨在政事堂所说也不错。”苏利涉说道。

    “可这两人暂时朕都不便大用,否则由两人合力,著一本水利图书,将为天下官员受益。”赵顼说道。苏利涉还没有察觉具体的分别,不过这个区别对于赵顼来说,还是不难的。水利图经讲得更细致,王巨那天在政事堂所说的却是大纲。若受益,王巨所说的会更重要。

    但若没有这些细节去指导,一旦盲目用人,有几个官员能真正懂水利的,那往往便成了六塔河之害。

    所以他说得要两人合著后,才能向天下官员推广。

    “官家英明。”

    “朕喊你来,非是为了这本书,而是……”

    “奴婢明白,恰恰时间,那些钱帛也到了杭州,王巨家那个傔客大约也安排妥当了。”

    “切记,不能以为那傔客只是一个门人,就要鄙视他,此人随王巨后面也变相地磨勘了两年时间,王巨比较重视。”

    “奴婢明白。”

    “你们先去福州,朕还刻意打听了一下,福州知州乃是章岷,章家的人,朕会让你带一道手诏去,最好含蓄地说出王巨与章楶的关系,广州知州乃是吕居简,朕会给你一道手诏,另外朕还刻意喊来吕公弼,让他写了一封信。公私情份都有了,这两人就会配合你们。唉,这都是什么事哪,朕还是不是皇帝?”

    “官家,放心,某些人不会长久的。”

    “朕算看开了,看他那天自觉吧。不过这一行,你可也不能辜负了朕的信任。”

    “老奴一定不会。”

    “我知道你忠心,而且仁厚,王巨在书奏里刻意提到内侍的人选,此行一不能张扬,二不能扰民,三必须有才干,不能坏了朕的大计,朕思来覆去,最后选择了你。”

    “官家信任,奴婢难忘。”

    “你的心朕知之,这一行有点委屈你了,甚至都不便给你一个差官。但有成效后,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差官。另外,若有机会,回家乡看一看,顺便祭一下祖,若是族中有人,选一机灵强干的人做你的嫡子,替你传宗接代。天下那么多冗官了,多一个也不会多,朕会赐给他一官半职。”

    “官家哪,”苏利涉感动地抱着赵顼的腿号淘大哭。

    “可怜天下读书人,还不如一个半身人哪。”赵顼也感动了,也感慨了,但也不解了,这些士大夫读圣人书读到什么地方呢?(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背后的账

    读到什么地方,得怪他的老祖宗了,不是真正的老祖宗,叔太祖,宋真宗。

    书中有良田,有颜如玉,有黄金屋,有宝车骏马,读书干嘛的,享受的!大家一起享受吧。

    若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呢,钱学森风尘朴朴回到祖国……

    奋斗的起点方向都弄错了,书中的文字还管何用?

    河北灾民涌入京城越来越多。

    为什么灾民喜欢往京城流动,甚至陕西的灾民也不远一千多里,往京城跑?

    第一这是天子脚下,官员们能不能看着灾民饿死。

    第二京城富人多,虽然许多富人为富不仁,但人类是一个矛盾体,有恶的一面,也必会有善的一面。即便恶人,有时也会动侧隐之心,就不要说许多富人良心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官府的赈济,最少能保持半死不活,能活下去了。

    第三京城商业发达,若是手脚利索的人,说不定自己还能找一点活计,就将生计保住了。

    第四京城附近有许多沙地,虽然城里又低又闷,但城外有许多高爽之所,宜设粥棚与灾棚,也不易生瘟疫。

    于是一拨拨灾民,涌向京城。

    但这个问题就来了,这么多灾民嗷嗷待哺,救还是不救?

    不救,造反不会的,但万一在京城死了许多百姓,那还象什么话?救,钱呢?

    陈荐就出了一个办法,派有司籴陈粟贷民,一户二石救民。

    这简短一句话有两个特别要注意的地方。第一陈粟。它的价格很贱。第二便是贷民,而不是赈民,贷给百姓,以后辰光好了,还得要归还朝廷的,并且归还的还是新粟。

    这个措施有什么好处呢?第一现在朝廷就是有钱买新粟,马上各大商人囤积居奇,粮价立抬。所有百姓都会跳火坑了。但买陈粟,许多大地主与大粮商甚至还巴不得,不会让粮价产生太大的浮动,老百姓虽然吃得差,可能活下去。

    第二辰光好了,百姓归还,国库不受损失,那个黑窟窿具体多少,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大家都隐约感到有一个黑窟窿在。并且不小。

    因此不仅今年,明年后年说不定日子同样难熬。这可不是很少的灾民。无数灾民,十几万户,甚至几十万户百姓,那怕陈粟,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大家同意。

    就在准备下诏书时,司马光说道:“圣王之政,是使百姓安土乐业,而无离散之心,想要做到这条主要在于得人。以臣愚见,不如派公正之人为河北监司,使察灾伤州县,若是守宰之臣不胜任的,立即换掉。然后多方那融斗斛,使赈济土著之民,居者既安,则行者思反。若县县皆然,岂有流民哉?”

    这是很含蓄的一句话。

    为什么司马光要这么说,朝廷国库救不起了,现在改了手段,变成了贷。

    宋朝立国以来,何曾贷过灾民?可能地方上贷过,但作为京城,贷过灾民吗?

    那么怎么做,让灾民回去,各州县自己儿想办法去,何谓那融,也就是挪移通融,能借的向大户去借,能敲的向大户去敲,能抢的去向大户去抢。

    放开手脚让地方官员去做,先将这批灾民救活过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管,省得呆在京城,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让整个宋朝尴尬。

    看看,富裕的宋朝走到这一步,想一想赵顼能不急吗?

    大臣们一起表示同意,毕竟采纳了陈荐的意见,那等于会坏了n个规矩。并且宋朝虽然在军事上不行,但在赈灾上一直做得很可以,新君即位,不是赈灾,而是贷灾,传出去也是不祥之兆。

    然而这一幕与五百多年后的一幕很相似,崇祯想赈灾哪,但国家没钱,没法赈,若是有钱呢,那怕多出一千万两银子,当然,还会饿死人,但会不会饿死那么多?李自成还有没有起义成功的土壤?其实真不用熬很长时间,只要再熬那么几年,小冰河过去了,国家危机也就消失了。而且几样救命的东西也到了,也开始种了,南瓜、土豆、玉米、红薯、花生……

    一千万两银子,断送了一个王朝!

    现在很相像,这种自生自灭的救灾方式,实际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然后再往下推,为何熙宁七年大旱,朝廷不能及时赈灾?当然,前线不停的打仗,用掉了不少钱,然而远没有庆历时的费用多,所以王韶在奏章里说了一句欠扁话,皇帝宰相们,你们听好了,俺洮西大捷没花朝廷一文钱,都是俺经商开荒得来的。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况且还有南北江与川南战场,但总的来说,非是庆历时破产式的战争,有影响,但不是致命的影响,为何无钱赈灾,或者说赈灾力度不够,原因很简单,黑窟窿太大,那怕王安石那种敛财方式,还没有填起来。

    东府批准,赵顼不得不批准。

    司马光又说道:“陛下,臣请问陛下,为何春天下诏书释放战俘,至今没有动静?”

    这后面还有一个故事。

    王巨带着军士破家荡产,几户人家敢恨不敢言。

    赵员外劝说了一番,有几人心动,其他人心动的更多。

    泾阳码头边,现在全部在大搞建设。

    不过这几人受害太严重了,心中都不服气。况且不是泾阳一处,其他几个县豪绅们也在观望。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最后他们的前景很不妙。

    于是有人暗中活动着关系,几个县有两个县的主薄便写了两份奏章,一份递到中书,一份递到御史台。

    如果是平时,司马光早就怒发冲冠。开始带着御史们弹劾了。

    但现在他接到奏章时。却沉吟了一下。然后去了中书。真的怕韩琦哪,实际司马光也知道韩琦这样下去,早晚必下台,不过韩琦一横心,他就是下台了,得拿多少重臣陪他下葬?看看,为了倒韩,多少人下台了。包括赵顼的老师王陶。

    不要说他,若是韩琦有心,拉曾公亮,曾公亮都会成为牺牲品。

    但韩琦下也有几种下法,体面的下,不体面的下,并且下去了,韩琦是不可能再上位了,这个郑白渠便是他在中书可能最拿得出手的政绩。

    因此在这个当口上,司马光根本不去管王巨的想法。这小子算个球啊,但他不能不考虑韩琦的想法。

    来到中书后。将这个奏章递给韩琦看。

    韩琦也递给了他两份奏章,一份是另一个主薄写来的奏章,与司马光手中的大同小异,还有一份是王巨送给中书的奏章。

    结果是差不多的,九户人家交了那么钱帛粮。

    过程也差不多的,不过文字略有不同,一个是说王巨强行抓走了他们家仆人,然后屈打成招,用这个诬状将几个员外抓走,又屈打成招,再用这个诬供,派几营军士强行逼迫几个员外交出那么多粮钱绢。

    一个是说一些豪强贪婪无厌,几乎将所有郑白渠灌溉区域一起圈占,王巨不同意,便派下人造谣生事,煽风点火,意欲破坏渠工。再附有各人的供词。

    两个说法,但事情经过基本一致,实际一对照,以司马光与韩琦眼力一眼就看出真相了,可能几个员外不满意王巨不屈服,于是派仆人到处散发谣传,仆人都是粗人,说话不注意,让王巨派出军士暗中一一听到记录下来。想一想,王巨都能打探到西夏的情报,打探这些仆人的话岂不是小菜一碟?

    因此有意识选择性记录供词,狠狠地讹诈了九个员外。

    韩琦等司马光看后,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说:“君实,大灾如此,官家内库未拨出一文赈济。”

    其他的未说,可是司马光听出来了,这意味着内藏库很紧张,内藏库有多少钱,一般大臣还真不清楚,但它若出现麻烦,那会是大麻烦,首先影响的就是渠工。内藏库没钱了,那么必须从三司拨款,三司能拨出来多少钱?其次内库没钱了,这些宗室子弟赡养怎么办?一旦数千名宗室子弟伸手讨钱,韩琦不下也得下,而且下得会很惨。

    韩琦又说了第二句话:“君实,你不知道泾阳那边有多乱,王巨原先租赁了李员外家的房屋居住,因此王巨不屈服,一些豪绅逼迫李员外撵王巨走。这样一来,王巨在泾阳城是租赁不到房屋了,于是在渠工一条小溪边,派军士盖了一些茅棚居住。可能王巨与程勘做法一样,略过激进,但无这个因,那来这个果?”

    行了,就凭借王巨住在那个茅草屋里,他就是做得激进一点,也有理由了。

    一有了理由,二为了钱,那边坑出几万钱帛,这边就会少用几万钱帛,甚至那些钱帛粮直接到了渠工,一贯钱当抵内库拨出一贯五,一石粮当抵内库拨出五石粮!

    韩琦表了这个态,司马光退出中书,随手就将那份奏章烧掉,连存档都不留一个。

    但这个战俘他不能容忍了。

    “司马卿,稍等,”赵顼对他身后的太监低语了一声。

    太监从宫后拿出一张大地图。

    这还是韩琦转给赵顼的,地图呈到的地方是中书,而非赵顼手中。

    地图上标注很详细,平川地带按照海拨高度分为深蓝、中蓝、浅蓝、深绿、中绿与浅绿六种,本来王巨想用黄色代替,不是用黄色就一定会忌讳,只有正黄才会忌讳,但王巨省得麻烦,于是换成了蓝与绿两种颜色。周边山区则是赭色。

    干渠与大支渠、小支渠按照黑线粗线区分,陡门是一个吊门,燧洞是一个洞口图案,石塘则是长城状,鱼鳞塘部分则在长城下面加砖块。水堰画一个波浪形。

    虽然那么多工程,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过这一标注,认真看,倒也能看懂几分。

    赵顼指着大图说道:“郑白渠三部分,今年修的是第一部分,杨蟠率领百姓军士从小郑泉开始,王巨率领百姓军士由渠首开始,于秋天汇合。这个速度越快越好,若能提前汇合,能抢在秋汛未下之时,将水放进新渠,那么百姓及时耕耘灌溉,还能抢一季冬麦。”

    抢一季冬麦有多重要,赵顼没必要解释了。

    “但非是主渠灌溉,主渠是引水,真正灌溉的是庞大支渠,第一部分分为高低两个水位灌区,西北为高,通达治水,东南为低,以南白渠为主。修得越多,今年灌溉受益的良田也就越多。朕上次派中使传诏,刻意让中使顺便察看了下。现在修竣情况很不错,那时最难的渠首部分已经基本竣工了。但也看到不少不好的情况,特别是圈田,这片灌区几乎一起被圈完了,甚至快接近北部山区,尽管哪里根本灌溉不到。到了秋季来临,为了处理这些圈田,就会浪费大量物力人力。可本来渠工已经欠缺劳力了……”

    “陛下,以臣之见,也有一策可行,只要陛下立即释放战俘,重开互市,西夏国主新丧,妇人执政,必与我朝和平。就可以从前线抽调更多的军士前来修渠。”司马光徐徐说道。

    “司马卿,有一个人曾经对朕算过一笔账,为了买安,我朝每年花费不是二十五万五千,而是两千五百五十万。”

    “何来此数?”

    “司马卿,你将李继迁叛变前的我朝陕西军费,与现在陕西军费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这么多?”

    “太宗当时急于求成,召李继捧入朝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若无那一举,陕西何来多事之秋?”

    “祖宗已做下了,现在说有用吗?如卿之言,朕可以做一个决定,再加二十万买和,但朕敢不敢撤回一半陕西驻军,裁减掉一半陕西的各种兵役?”

    王巨时常向赵顼洗脑,还管了一些用场的。

    咱不是以和为贵吗,好,我们再表达更多的诚意,也不要恢复李继迁前的陕西局面了,俺只将兵力减少一半,行么?

    “司马卿,你以为朕不想和平,不知道和平的好处?但这个和平代价太大了,想一想河北河东陕西庞大的驻军,一年的花费,朕寝食不安哪。”

    这才是关健。

    实际辽国的五十万,与西夏的二十五万,问题真的不重要,省一省就出来了。关健可算过背后的账?

    “司马卿,你可知国家财政有多难?”

    然而这句话让司马光抓住尾巴了:“陛下,正是难,更要边境清静!”

    ps:虽然有点腹黑,但将北宋架空写到这深度,仅论深度在北宋架空小说里能进前十吧?为啥有点冷清呢?各位兄弟姐妹们,若觉得我写得还行,有钱的捧一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锦囊

    “司马卿,不如这样,秋天到来,西夏会派拜山陵使过来,再让他将那些战俘一起带回西夏。”赵顼没有理他了,事实屡次吃亏后,赵顼也渐渐向王巨靠近,朕说不过你们,就不说,只做不说!

    他扭过头,看着韩琦与文彦博:“韩琦,文卿,你们商议一下,看看能否就近再调一些军士过去,反正哪里会得很多耕地,足以安排更多的军士。”

    “臣遵旨,”韩琦率先说道。

    郑白渠可能是这一君一臣眼下唯一有共同点的话题。

    韩琦答应了,文彦博只好答应。

    实际这个用来修水利的军士,也能反驳司马光。

    水利缺劳力,然而是保捷军不够吗?不是,若是陕西路所有保捷军过来,那不是劳力不够,而是劳力多,无法有效的安排,会形成大量的人力浪费。

    是否放在渠工上费用更高呢?那又是错,恰恰相反,放在渠工上,除了陕州等东部数州地区,其他地方放在郑白渠是节约费用,一个供给到前线,一个供给到郑白渠,到前线那得走许多陆路,然而在郑白渠这段泾水,是可以通航的,这得省去多少钱帛?

    但不能调。

    调得多,前线四小路兵力便会空虚,万一西夏来袭怎么办?

    此外,离得远,郑白渠无法使他们受益。

    然而若是挤一挤,还是能挤出十几营兵马的。也就是司马光这一闹,反而解决了王巨的一大难题……

    这让司马光心情无比郁闷,不过他看在韩琦面子上。退下就没有再作声。

    于是韩琦报之以李。而且搞不好自己万一真下去后。这个大嘴巴反过来会成为自己的保护伞。

    所以王广渊下!

    这纯粹是一个小人物,中了进士,然后以大理寺法直官之职,在中书编排文字,后来成了赵曙的藩邸幕僚,赵曙登基后,以龙图阁直学士到集贤院当值。

    实际就是一个有贵但很清闲的官,虽贵。却没有什么实权。

    司马光看不下去了,上书王广渊是交结奔竞之辈。

    为什么他反对?

    这涉及到一个藩邸旧臣的前程,赵匡胤最狠心,他的“藩邸旧臣”除了赵普外,其余的都没有重用,甚至莫明其妙死了,如张琼。因此赵匡胤死得不明不白,下面鸦雀无声。

    这就是前车之鉴,因此赵匡义大肆扶持藩邸旧臣,也就是他在做藩王时的老师。幕僚,侍卫。宋真宗也是如此,有的不错,不过总体而言莠远大于良。因此到了赵祯时,大伙儿开始对这种重用藩邸旧臣的做法十分排斥,且看赵祯的几个老师,夏竦、陈执中、张士逊、范雍。

    赵曙没有理他,面对这个滚肉刀,司马光怂了。

    然而这同样是一个很记仇的人物,赵顼上台,又记起这件事了,与蒋之奇二人联手弹劾王广渊。

    王广渊进入赵曙王府时,赵顼也开始渐渐懂事了,大家相处,多少有点感情吧,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清闲官,碍着你老人家事哪?

    因此赵顼也没有听。

    现在韩琦报之以李,利用宰相的权利,强行将王广渊贬到齐州。

    那么这个王广渊是不是一个小人呢,天知道,他的一生做了两件事,齐州就是后来的济南,在宋朝也是一个特大的州了,百姓多,商业也比较发达。

    这一年,也就是明年吧,旱后,百姓得耕种,司马光那种自救,鬼的自救啊,可百姓得要活下去啊,活下去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继续种庄稼,朝廷眼睛一闭,大家自救吧,老百姓无法自救,只好借高利贷。

    宋朝建国初高利贷不吓人,但发展到现在,因此商业的需要,高利贷利息十分惊人,客气的月息六分,年息百分之七十二,不客气的能达到百分之三百,另外还有利滚利。

    放高利贷的人五花八门,包括士大夫,韩琦家的田产十分吓人,能有几十万亩,但放未放高利贷不大清楚了,不过文彦博家的人确实在放高利贷,并且让言臣逮个正着。

    富弼名声好,他家的家产同样富得可怕。

    这就是现在三大重臣的真面目。

    王广渊一看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再三请求,从本道截留了钱帛五十万,贷给百姓,一年获息二十五万,这一举朝廷得了利,而救活了无数的百姓。

    然后……青苗法哪。

    第二件事便是在庆州平定了士兵反叛。

    其他的就没有了,要么他写的字十分漂亮,魁梧臃肿,笔力豪健,可能就是接近颜真卿与苏东坡那种书体吧,在治平时,蔡襄的字一钱不值,王广渊的字却是一字千金。

    就凭这两件事,也不能将王广渊定为一个小人吧。但司马光眼中的小人太多了,王安石,张方平,薛向,等等,都是小人。只有吕诲等少数铁哥们才是好人。

    一个欲起坐卧者,可不是五个字那么简单,这意味着更多的退让。实际此时赵顼手中的决策权,还不如他刚即位之时,于是眼睁睁地看着王广渊无罪被贬。

    司马光继续落井下石,不行,王广渊是因罪黜下去的,必须将章服(朝服)扒下来。

    赵顼不听。

    王广渊前去延和殿外便殿向赵顼辞行。

    他是大宋的臣子,也等于是赵顼的家臣。

    赵顼难过地哀恸许久,连站在边上的卫士都暗暗垂泪。

    不是舍不得王广渊离开京城,这是从开封去济南,非是岭南,生死别离。

    这是赵顼难过,一个皇帝居然做到这种地步,与汉献帝有何区别?

    然而表面上看赵顼是处于低谷之时,韩琦手中的权利几乎达到了巅峰。可以说一句。即便赵普那时的权利也不及此时韩琦之权。但赵顼憋屈了。韩琦同样在发愁……这事儿怎么收场啊!

    赵顼郁闷了很久。

    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他穿着便服要出宫,卫士将他拦住:“陛下,不能这样出宫啦。”

    “你以为我还是陛下吗?”

    “不会的,谁敢动陛下,属下一定奋死保护陛下。”

    “你们不懂,朕不走多远,只是去一下越国大长主哪里坐一坐。”

    赵顼自己也有兄弟姐妹。大妹去年下嫁给了王审琦的玄孙王师约,二妹刚刚下嫁给王全斌的后人王铣,一个比赵顼小一岁,一个小两岁。不过两个妹妹都有丈夫了,赵顼不便来往。要么就是一个二弟赵颢能稍稍说几句话,还有一个三妹,那不是高滔滔生的,乃是赵曙小妾生下的女儿。三弟死了,四弟还小。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情况,赵顼与赵念奴反而走得很近。

    对这个司马光不会罗嗦了。因为濮仪之争,赵曙已欠了赵祯一个人情。何必与一个失势的大长公主过意不去。

    卫士一听也就没有反对了。

    一行人便装,悄悄出了皇宫,就象做贼一样,弄不好皇上会悲催的,没办法。

    赵顼来到赵念奴府上。

    赵念奴立即吩咐婢女沏茶。

    赵顼喝了一口茶,说道:“姑姑,还是你有眼界,离开皇宫好啊。”

    “陛下,怎么啦?”

    “我还是陛下吗?”

    “陛下,你是九五至尊,谁敢说你不是陛下?”

    “我这个至尊连石敬塘也不如啊。”

    “陛下,你不高兴吗?”

    “我哪里能高兴起来。”

    “这样啊,王巨托他那个傔客来京城时,带了一个锦囊,然后对我转告,若是看到陛下很不高兴很不高兴时,将这个锦囊给陛下看。陛下,你现在很不高兴吗?”

    “你看呢。”

    赵念奴立即去房间秘屉里将那个锦囊拿来,一个小布袋,里面一个球状物,赵念奴小心用刀刮开火漆,打开,只是一个小纸团,上面一行字:国贫民不贫,徐!徐!徐!时局艰难,等!等!等!

    赵念奴看着这没头没脑的十五个大字,说道:“国家很穷吗?”

    “很穷,很穷!”

    “不急,王巨还说了,看完锦囊后再打一盆冷水洗一把脸,然后深呼吸十次,陛下就不会不高兴了。”

    “这么灵验?朕来试试。”

    赵念奴让婢女打来一盆井水,赵顼洗了一把脸,然后深呼吸十次,再看着这张纸,渐渐醒悟了,这十五个字很有深义的,国贫民不贫,百姓就不会造反,大宋江山仍然很稳定。并且钱还在哪里,只不过不在国库,因此要徐徐徐。时局艰难,为什么要等,自己是皇帝啊,韩琦能将自己架空,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纂位,那就比拼耐心慢慢耗吧。

    “好锦囊,好锦囊。”赵顼哈哈一乐。

    “真灵验哪?”

    “这个小王巨智计百出,姑姑,你也要感谢他哪,当初他不是救了你,若无他那些歪主意,姑姑说不定下场也会很惨。有没有寒瓜,来一片?”

    寒瓜就是西瓜,甜度倒是凑和,主要大家不会种,产量少,而且不大,因此种的人不多,价格同样不菲。

    “正放在井里冰了一个,姘儿将井里的那个寒瓜拿上来,给陛下食用。”

    赵顼心结解开,感到全身轻松,于是问:“姑姑近来在做什么?”

    “我打算做一个小生意。”

    “啊。”

    “也不是哪,你们不是派人南下推广那个什么木棉子吗?”

    “嗯。”

    “当时我就说,这个木棉子普遍种了,那些黎妇怎么办?王巨便说不用担心,这个就象竹纸一样,一个是大众产品,价不高,给多数人用的,一个是宣纸,名牌产品,给有钱人用的。如果我有慈悲心,明年派一两个亲信也去南方,正好那时诸事也安排下去了,然后由他那个傔客搭线,与黎人联系,将黎布正式带到京城,并且让我带头穿着它,反而会给黎人更多活路呢。”

    “姑姑,你是善心肠,但你确实不用担心,那边种木棉子,主要是做什么棉衣,棉被,即便纺布,也是便宜布,确实与那种精美的黎布冲突不大。它主要作用是能让朝廷正式经营南方,能疏导一下福建路诸多的百姓,给北方百姓增加一条御寒的重要物事,当然,眼下主要是为了替内库增加收入,姑姑,内库空了。”

    “陛下,不用担心,我父皇在的时候,内库也经常空,然而就拼命省,结果让自己身体也熬垮了,吃瓜。”

    赵顼吃完瓜,说道:“姑姑,朕赏识王巨,还有我们这种非正规渠道来往,切莫对外人说哪。”

    他一想王广渊的下场,即便王巨给他宽了心,还是后怕。王巨在韩琦眼中,那是什么,一只小蚂蚁!(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一个门客,一个太监

    也没他想的那么危险,韩琦至于要对王巨动手吗?或者做一个比喻,武松会动心思揍一个三四大的孩子吗?

    而且韩琦多年执政经验,也看出来了,郑白渠不仅渠工离不开王巨,接下来的矛盾冲突更离不开王巨,就是下,至少也让郑白渠出来一个模样,他才下。

    不过朝堂上的争执,终于让王巨明白了为什么韩琦去陕西,说了那么一句很奇怪很奇怪的话,就不知道这一世韩琦会不会说了。应当还会说的,因为自己只活动在陕西,对朝堂根本没有产生扇动,顶多扇动了一个科举名额。

    其实说到底,就是成长过程对心路的影响。

    赵曙的心态,俺父亲是备胎,轮到俺又做了两回备胎,心态不正常了。

    韩琦的心态,即便赵顼上位俺功劳不大,即便俺是为了富贵,可没有俺,那有你父亲上位的可能?你父亲不上位,你能不能做皇帝?

    其实韩琦坑苦的是整个宋朝,对于赵顼来说,功过参半吧。

    赵顼的心态,赵曙上位,韩琦在中间起的作用,赵顼现在不知道,即便知道,也是不多,现在也没有人会对他说,怎么呢,谁敢翻他父亲那些丑态的旧账?说不定他还以为他父亲上位是水到渠成的事,全部是赵祯的功劳,韩琦就象自己上位时那样,他在边上不要脸面地划水,因此赵顼不会领情。但他看到的是什么?父亲忘恩负义,韩琦为虎作伥,即位后又看到了那个黑窟窿。两大奸贼一定得下。

    于是对欧阳修动手。

    然后对韩琦动手。韩琦心中不平衡。他狠狠地反击了,这导致王广渊临别时,赵顼难过的哀恸,何谓恸,号淘大哭,一个皇帝活到这份上,能不憋吗?

    因此好不容易拢回皇权,开始发奋图强。这个心态也是好的,有作为的皇帝,然而太急切了。

    并且他仓促即位,甚至都缺少相关的教导,再看宋哲宗即位,他也年轻,但同样年轻时代,同样困难重重,宋哲宗就比赵顼做得好。若不是程圣人将宋哲宗的身体熬垮了,北宋说不定会重新中兴。

    于是葛少华临走前。王巨想了想,又额外带了这个锦囊。这一回王巨心态倒是很干净的,并不是为了捞好处,当然,肯定捞了好处……还是一个大大的好处,但主要还是为了赵顼调整心态。

    那怕赵顼多活五年时光,一是将司马光熬趴了,二是将赵煦熬大了,这两个意义,那将会对整个宋朝产生无可估量的作用。

    因此还有一句话,看着赵顼开怀了,赵念奴又说道:“陛下,王巨又说了,多多运动,不要吃得多奢侈,但要吃好了,不要穿得多华美,但要穿暖了,从仁宗皇帝,到先帝,身体都不大好,也影响了朝政,陛下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不是为陛下保护,而是为天下人保护。”

    “这小子,将他那套生活方式搬来影响朕了。”赵顼呵呵乐道。

    “陛下,我倒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可惜太小了,朕不大好用哪。”

    “陛下,你也担心了,我看哪,他只想安心做做事,朝堂上的人不找他麻烦,他也就满足了。以他那种心态,恐怕对富贵看得也不重,否则不会那么多钱帛,挥挥手就用之一空。”

    “是啊,风骨好的大臣还是有的,”赵顼说到这里,看着南方。虽然他想着的是另一个人,但这一刻,心中还是很暖和的,因此说道:“姑姑,真的感谢你啊,若没有你,我如何得此良臣。”

    …………

    “你就是那个王巨的傔客啊。”章岷哈哈大乐。

    “章公听说过我?”

    “我倒没有听说过你,但听过你家的王巨。我有两个侄儿,一个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一个对他交口称赞。”

    “哦,我知道了,章公是说章子厚章明公。”

    “就是他。”提起这几个晚辈,章岷也十分得意,不仅是章楶,章惇,还有一个侄孙状元郎章衡。

    葛少华无言。

    南方文风之盛,从章家就可以略见一斑,难怪王巨说南北可能会产生冲突。

    三人寒喧了几句,章岷这才说正事:“苏中使,葛子深,你们说的这个木棉子,福建也有人种,但不叫木棉,还是叫草棉子,据说是从广南那边传来的,当地人也用它来织布,不过布帛不牢固,而且脱籽不易,往往只好让顽童用手剥,所以种的人不多,正好城外本官就看到有一片草棉子。”

    “能否带我们过去看一看。”

    章岷将几人带出城,有一块地,不大,不足半亩,花朵才刚刚绽放,章岷指着它们说道:“它就是草棉子,不过耐长,有的人家种它当来观赏的。”

    “章公,这个倒无妨,王巨不知从哪里得知的,设计了几种两种器械,一种是长形弹弓,一种就是脱籽的器械,官家二月接到王巨禀报后,立即派中使暗中去了岭南,带回来一袋有籽的草棉子,然后用这种器械尝试,结果很管效。现在官家又让作院里的巧匠重新设计,看能不能更省力。至于纺布,听说黎人是缠杂了蚕丝混纺。不过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主要是用来做棉被与棉衣。一能去籽,二能弹好即可。”

    “那老夫就放心了。官家手诏里说得很清楚,虽然非是正式的诏令,下官也会配合官家办好的,况且此举若得功,善莫大矣。”

    “难怪范文正公当年对章公交口称赞,章公果然明臣也。”

    “范文正虽与我有交往,但我岂敢与范文正胸怀情操相比。”章岷再次得意地说。

    一篇《岳阳楼记》,也使范仲淹在死后渐渐走上圣坛。能得到范仲淹认可。同样是章岷的骄傲。

    苏利涉在与章岷说着话。

    葛少华却走到棉花近前观看。

    “葛子深。这种花并不香,倒是秋后桃铃绽放,绒棉洁白,才是耐看之时。”

    “章公,能否派人将其主人请过来。”

    章岷派人将主人叫来,葛少华道:“能否让我在这块地中稍做修剪?”

    他手一比划,大约小半分地。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这么大地方。就是葛少华将棉花全部砍了,其主人也不会生气的。

    葛少华又要来一把剪刀,照着王巨的吩咐,开始打茬,高枝剪掉,开花少的公枝剪掉,大约就是这样,具体的王巨也不知道了,反正以后让百姓慢慢摸索吧。

    “子深,你将它们当成了果树?”

    “这是子安的吩咐。这样会结更多的棉桃,但说起来。打茬辰光略迟了些。”

    “哦,这可以对比一下。”

    葛少华忙活了好一会,放下剪刀。

    一行人返回。

    其实说到现在,章岷一直在观察着两人。

    赵顼在宫中让一群士大夫弄苦逼了,都快失去自信心。

    但那是一群顶尖士大夫,普通的士大夫那敢不尊重赵顼?

    有手诏就可以了,与章楶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章岷也要看,一旦开始了,这可不是少人,好几千人,甚至未来拖家带口的,能有几万人。

    如果两人没有能力,那会出大事的。到时候皇上会认这个账么?

    总的来看,还可以,葛少华沉着冷静,这个太监脾气随和,不嚣张跋扈。

    于是三人重新坐下来,北方人常将南方想得象地狱一般,实际到了夏天,哪里都一样的热。并且福州近海,海风吹拂,只热不闷,倒也不比京城的夏天额外难熬。

    章岷喝了一口茶,手诏上写了很多,但有的也没有写清楚。

    当然,皇上在宫中,外面的情况多是听来的,这也是必然,但他必须替皇上完善,因此章岷沉吟地说道:“陛下是试行,因此不欲声张,那么募民的事,苏中使最好不便出面了。”

    苏利涉想想也是,点了两下头。

    “但陛下派中使找到了下官,下官就一定协助陛下将这件事办好,中使,你先去岭南,去广州,相信陛下也有了吩咐吧。”

    “陛下让我给吕居简知州也下了一道手诏。”

    “那就好,他也是一个老成的官员,对朝廷忠心耿耿。你到了广州后,找到吕知州,拿出手诏,他一定也会协助你的。广州哪里恐怕你们寻不到什么好地方了,哪里同样人烟稠密。不过好象往上去,有数条大江,两边沼泽泛滥,会有很多适合你们挑选的场所。具体的,我也没有去过岭南,只是道听途说,这要你过去看看了。但岭南有一个好处,你们主要选择的地点是在广南东路,汉人多,粮食便宜,能节约你们这一行的成本。”

    “哪里瘴疠厉不厉害?”苏利涉祖先虽是岭南人氏,不过他却在开封出生开封长大,对这个瘴疠也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这个东西福建路也有,说多厉害,那是人传人传出来的,多是虚妄之语。不过最好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有,你们也如手诏所说那样,少在陌生河中洗澡,不要喝生水,入夜用蚊帐避蚊子叮咬。那么就平安无事了。”

    “福建路也有?”

    “有,还不少,但百姓还不照样安居乐业?不过避一避为妙,所以呢,你们务必兵分两路,中使你去岭南,让吕知府配合,他也必会配合,一是官家的旨意,二这件事做好了,岭南受益最大。你们再挑好地点,规划妥当。这边,本官配合葛子深,拖一拖,百姓涌到岭南,到了秋后,冬天那边同样很暖和,但却是瘴疠最轻的时候。”

    “不知道时间来不及得及?”

    “时间能来得及,再说这边也要一段时间准备,真不行,你请吕知府那边再调配一些人手相助,相比于中原各地,广南徭役比较轻,适当地征调一批百姓,难度不会太大。”

    “这样,咱家就放心了,不过这边的人手问题……”

    “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福建路狭小,多山少田,为了谋生,百姓不计手段,有的出海,有的甚至连家人都带到海外定居。在这边只要葛子深付好定金,老夫再出面担保一下,或者写信通知其他各州官员做一些担保,你们会募来很多百姓。”

    非是百姓数量不够,而是皇上给了你们多少钱折腾,当然,这也需要时间。

    章岷继续说道:“其实难就难在开始,你们那边办好了,不少薪酬回报,又为这些贫困百姓带去一条充满希望的出路,不用你们吩咐,他们也将家中老小迁过去。”

    甚至各州的官员同样也巴不得呢。

    当然,也需要他们帮助,这么多百姓不可能走海路的,从陆路走,光在路上就会耽搁一个来月时间。

    吃喝供给,没有各州官员配合,那能行吗?

    章岷又说道:“吾皇圣明哪。”

    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一是能解决福建路人口紧张的问题,二也能让若大的广南能真正为朝廷造福了。

    然而葛少华吓得面如土色,章老知州,你可不能乱说啊,非是吾皇圣明,而是王巨圣明……(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 送神容易请神难

    “子深兄辛苦了,”朱俊说道。

    现在交通不发达,葛少华还沾了一些官府的光,信到王巨手中也是一个多月后了,到了八月初,王巨才接到他与苏利涉刚到福州的消息。

    “那也未必,这行若是做好了,官家必然会赏识。”李万元在边上艳羡地说。

    “二哥,二郎,你们也不要胡思乱想,即便葛少华是举子,一无门第,二无功名,以后能做一个小知县就不错了,”王巨说道。

    当然,若是能混一个小知县,葛少华同样也会开心死的。

    “可惜啊,受益要到明年冬天……”李万元叹息道。

    他更不知道朝廷那个黑窟窿。

    为什么朝廷不说,只有几个人知道真相。

    这能说吗,宋朝出现了那么大危机,辽国没想法,西夏没想法?万一这两国产生了想法,一个联手,宋朝真的危机到来了。况且真相传出去,也会动摇民心。

    但李万元也能看出来朝廷财政很紧张。

    “二哥,你不懂……”王巨道。

    这次用意乃是他突发奇想,但远不止赵顼所能看到的,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塞内藏库,再过几十年,无论怎么塞,内藏库都是问题,但现在还能塞上去。

    为什么能塞,那就是棉花现在的价格。

    这个王巨也不大清楚,毕竟它现在不是论斤卖出来的,而是变成了各种布匹销售。即便卖,也是在南方。王巨哪里能打听得到。况且多在黎民地区。还可能是以货易货这种复杂的方式交易的。至于福建路那边的价格更不正常,以至王巨前年想买一点棉花,最后只买了一点点,朱李两家的人就不敢买了,那不是棉花,而是软黄金!

    又不能用大食棉布对比,开封就有许多来自大食的棉布,贵得出奇。往往是丝绸的几倍几十倍。那也不能算,就象一把倭国的扇子,到了京城,同样会很贵,这是“外国货”,在这个交通落后的年代,会产生虚拟价值。

    然而有一条,即便到了南宋,它的价值依然很高。

    那句木棉收千株,八口不忧贫。就能体现它的价值。

    八口之家,一年需粮食四十石。岭南的米价可能便宜一点,那一石也要两百文,八贯钱。但有了粮食还不行,一家人不称为贫,最少还得购买十贯的各种商品,也就是一千株棉花产生的价值乃是十八贯!

    科学种植,在那种肥沃的淤田里,一亩最少能种两千株棉花吧。

    再看丝蚕业,湖州十口之家养十箔蚕即不忧贫,一亩桑叶可养三箔蚕,若是八口之家想要不贫,必须养八箔蚕,再种两点七亩桑树,采桑养蚕纺织,这才能维持温饱。

    只要种得好,没有灾害,半亩棉花当抵两点七亩桑蚕!甚至因为现在棉花更贵,价值还会更高。所以福建路用小孩子一个个剥棉籽,也开始有人种棉花,然后缠一点于丝绸里,绸布立即提高了档次。然而这个棉籽用手去剥,那有多悲催啦?要命的是又不会种植,产量更是低得可怜。

    这就会替内库狠狠地捞取第一桶金。

    王巨不是为了拍马屁,也能算拍马屁,内库充盈,宗室子弟高兴了,两个太后也高兴了,那将是一大助力。

    但主要是内库有钱了,赵顼就可以不停地打赏,这个赏钱发个不停,变法所带来的怨怼就会消减几分。不要说王安石,就是自己马上接手国政,这么多弊病,不动手则罢,一动手恨的人同样很多。

    福建的民,两广大片空旷的地,也给了这个计划执行的最佳契机。

    但必须得快,这个就要看那个苏利涉与葛少华的能力了。当然,棉花普及的意义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它的种植在王巨带动下起点很高,营养钵单株移载,对密植做了严格的限制,提前出现了打茬,又不是猛地移于江南河北,还是在岭南,产量不会低。

    王安石说的那个增源,唬人的多,真实的增源少。

    这些才是真正的增源。

    不过王巨对官府主持很排斥,说句不好听的,由内库来主持,都比官府主持强。因此南方那么大的计划,王巨仍坚持着“诱导”**。

    还有他性格中的多疑,很难相信其他人,特别是这些新事物,可他因为年龄的限制,手中权利不大,他不能主持,那么就不会游说朝廷去推广。省得到时候功劳是别人的,自己没有功,反而担当着罪过。

    王巨立即将信烧掉。

    李万元与朱俊都等于是自己人,看看没关系,但这封信就不能再让别人看到了。

    天气渐渐高阔起来。

    后面厨房里却飘着一股清香。

    今天是胡全的生日,也不是胡全一个人,反正王巨家的孩子,包括二妞在内,只要过生日,家中便会刻意做一个四不象的生日蛋糕。

    用鸡子与面搅和起来,再上一些熬化的果糖与麦芽糖,糖霜太贵了,舍不得用,然后再放在平锅上烤,一个大蛋糕就出来了。

    要么就是偶尔奢侈地在上面涂上一层蜂蜜,插上蜡烛,就成了王巨式的生日蛋糕。

    野龙咩胜的婆娘一会将蛋糕端上来。

    胡全感动得眼泪汪汪,说:“叔叔,要是我弟弟也能吃上就好了。”

    这个王巨还真没办法,难不成刻意派人送一个蛋糕到庆州?他想了想说:“王婶,你再做一个大一点的,送到原村,分给原村的那些孩子们。”

    原村就是溪对面的小村庄,三十几户人家。

    “好来,”王婶又进去做蛋糕了。

    其实王巨搬到松溪来,就是恶心人,在这里除了他的屋顶飘着茅草,其他的一个样。

    不算奢侈,但也不算艰苦。

    一家人分食蛋糕。

    “大哥,杭州是什么样子?”

    “杭州嘛,我读一首小令给你听。”

    “好啊。”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好美的地方。”

    “怎么啦,想三弟啦。”

    “有点想。”

    “如果想,到了秋后,你随着朱李两家的人去杭州走一走。”

    “那不行,我更舍不得离开大哥。”

    “你们以后长大了,都要学会单独飞翔,怎么老赖在我身边呢。”王巨说道。特别这时代的女子,一旦嫁人了,虽然女子不会象明清时那样悲催,但总体趋势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去哪里,妻子只好去哪里,甚至丈夫能去哪里,妻子都没资格去。

    “我才不想飞呢。”

    “去看看吧,我若不是做着官,也想去江南看一看,哪里似乎是现在大宋京城外最好的地方。”

    “我听说有一个西湖?”

    “西湖也美啊,这里有一首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不过读出来后,王巨猛然醒悟,不好,苏东坡还没有去杭州呢,这万一流传出去,那可大大的不美。

    这一说二妞真动心了。

    事实王巨是想趁着二妞这年龄,也开始记事了,让她出去走一走,也能开阔眼界,至少将来会有一个美好的记忆。

    “可我……”

    “去吧,秋后走,能看看断桥残雪。”

    “什么断桥残雪。”

    “这样啊,我再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真的假的,那个白娘子好可怜哦。”

    “怎么会是真的,故事嘛,然后春看白堤,夏看西湖十里莲花,秋看钱塘江海潮,与那些勇敢的弄潮儿,若是想我了,你再回来。”

    “这不是一年时间嘛,我不去了。”

    “怎么又反悔了?”

    兄妹俩正说着话,赵员外从远处走了过来。

    “见过明公。”

    “快,里面请。”

    王巨将赵员外请进去。

    赵员外喝了一口茶说道:“明公,城中一些乡绅,再三央请我,想让明公回到城中住。”

    韩琦与司马光那段对话,下面人是不知道了。

    然而这些人当真不知道王巨这个草屋子,传出去后,会产生什么影响?实际附近不相干的各州县已经有了一些传闻,说泾阳县豪绅厉害,居然将朝廷命官逼住了草屋,甚至这个草屋还不得不盖在工地上。

    赵员外串通了不少乡绅,既然他们低头,那么大家互让一步,这导致许多圈田逐步消失。

    朝廷又陆续挤来十八营官兵,还是保捷军,并且有的保捷军是从后方调过来的。他们在这里做工时间不长,秋后过去,还会回去,但抢在秋后前,尽量将各个支渠竣工,以便抢出更多的灌溉耕地。

    这些军士到来,正好将劳力不足弥补上。

    施工速度开始变快,

    所以各个乡绅都急了。

    “赵员外,是所有乡绅,还是一部分乡绅。”

    “明公,不可能会是所有乡绅。”

    “那你回去带一句话,说送神容易请神难。”(未完待续。。)

第三三〇章 馊主意

    赵员外要动身,王巨又说道:“对了,务必记住,继续区别对待,对有些人再传一句,有人说本官好的,那不要当真,有人说本官坏的,也不要当真。不过有一条,本官会信守承诺。只要他们要求不过份,不闹事,再做一些退让,本官马上就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吧,我等会秘密送一个账薄给你。”说着,王巨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账册。

    实际这么多天下来了,王巨基本摸清楚周边各大主户的田产情况。

    虽然这个数据也不大标准,但误差不会超过一成。

    王巨也做了账册,记了下来,也就是王巨手中这本厚账册。并且继续又派了一些人手,暗中再复核一遍。

    “上面标注了我可能会是我最终给的各户田亩数量,但它也是我的底线。”

    这也要区别对待的,对王巨表示献忠的各户,那会以补偿的名义,最后会多得田。一些没有表态支持,也没有表态反对的,这些人往往多是乡下的中小地主,他们也急,可力量小,只能干着急,不过王巨也会给一些补偿,不会让他们太吃亏。实际这些人也隐田,不隐田的地主现在几乎根本找不到。但他们纵然隐,也隐得不多,同时手中的耕地也有限。

    还在继续嘀嘀咕咕,心存不满的,王巨那也不会客气。马上到来的“大会战”,便是王巨与这些人的战斗。

    赵员外说道:“我能翻翻吗?”

    “翻吧,就是给你看的。”

    赵员外翻了翻。看了几个熟悉主户的田亩。这些人有多少隐田。他是比较知根底的,看了看,经过“补偿”后,基本补回来十之**了,有的人可能王巨没有查好,几乎全部补齐了。

    不过就是补不齐,差的也不会多,基本能交待过去。

    他合上账薄。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毕竟王巨态度很强硬,即便赵员外,心中都没有底。

    “但这本账薄,你心中清楚就行,且莫给其他人看。即便代替本官做出承诺时,也要模棱两可,否则传将出去,少的会闹,甚至多的也会跟在后面吵闹不休。”

    “这个轻重我知道的。”

    “那就这样吧。”

    “不过明公不进城中住,大家还是不放心。”

    “我住不住城都一样个。住在这里,就近能处理渠工。本官反而感到方便。况且有了这个账薄上承诺的亩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来。”

    赵员外离去,王巨又去了渠工。

    主渠只有一里地了,两边施工的人群能遥遥相望。

    经过一天多劳动后,终于两边主渠联在一起。

    刹那间,几乎所有军士与民夫发出欢呼,有的人高兴地翻起了跟斗。

    王巨也高兴地握住了杨蟠的手,尽管杨蟠不知道握手动作的含义。

    当然,还没有引水进来。

    这必须等一些相关的支渠全部修好后,才能将渠首打通,再放水进来。但到了那时,真正的战斗也将要开始了。

    王巨说道:“杨勾使,这样,你再将大伙带到小郑泉。”

    杨蟠点了点头。

    这一段主渠是修好了。这次朝廷支持的力度很大,前前后后仅是军士就派来了三万多人,赵顼内库揭不开锅了,也没有短了渠工的粮草与物资,还有火药……加上王巨的带头,大家干劲足,所以渠工修建的速度比他们预算的要快。

    可它只是第一段,还有第二段,第三段。

    第一段主渠修好,那就要转移到第二段战场上了。

    最后支渠修好后,那些劳力再转移到渠首,第一段渠工告捷。

    “对了,杨勾使,在那边顺便替我再盖几间茅屋。”

    “子安,难道这余下两年多时间,你真全部呆在这个茅屋里?”

    “为什么不能呆?”

    那就呆吧,杨蟠也不再劝。

    侯可说道:“这一回朝廷应当能满意了吧?”

    前几天他们派人大约估量了一下,只要马上一放水,就能使一万九千多顷耕地受益。不过这中间还有原来的耕田,特别是南白渠是低灌溉区,朝廷以前又修了几次,因此原耕田比例比较高,大约会有一万两千顷左右。但随着渠工向第二段第三段转移,原耕田比例就开始大幅度下降了。

    可这也算是成绩,即便原耕田,同样会分为三六九等,许多耕地因灌溉水不足,产量很低下。这次大修,最少九成变成了真正的良田。

    王巨说道:“侯知县,应当能满意了,虽然我在中书说过,可能会使数万顷耕地得到灌溉,但那时心中的想法则是,那怕能得到五千顷耕地,放在关中,其意义也会截然不同。”

    意义有多重要,几名负责修渠的官员都知道了,可以说在这里出现五百顷良田,其作用也胜过了万春圩那一千多顷肥沃的圩田。

    “不仅是灌溉,这么多水堰,又可以养鱼,载种茭葑,又能使许多百姓受利。”

    “茭葑……立即张贴露布,严禁任何人在水堰里载种茭葑。”

    “为何?”

    “可以在岸种载种树木,也可以在水堰里养鱼,甚至可以养鸭子,但切记,茭葑不能移载,一是会产生许多纠纷,二是会壅塞水堰。我外父家的管事,前段时间路过我这里看望我,说到杭州西湖,便说到现在西湖开始壅塞。我没有去看,但估猜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广载茭葑之故。”

    这些都是细节问题,但往往会是大问题。

    比如春天时王巨让朝廷下令,泾水两岸广载杨柳。

    二月末。王巨骑马上去看了看。执行得不严格。因此立即写了私信给各个官员,你们不听诏令,就不要怪我打小报告了。

    却没有想到接到蔡挺一封私信,他就说了一件事,本官可以责令下属各个官员配合,但你有没有想过前线泾水各条支流能不能广载树木?

    王巨只好做了补充,延庆水自业乐镇上,马岭水自环州城上。蒲川河、大胡河、阳晋水上游地区,不用执行这道命令。

    实际这些支流多数上游地区水土已开始了严重恶化,然而为了军事作用,王巨只好作出让步。

    程昉怀疑地问:“有这么严重?”

    “程都监,比你想的还要严重,而且这些水堰非是象我们刻意所建的蓄沙池,在枯季时先将渠首那五个陡门一起关死,再放掉蓄沙池里的水,派几百名民夫,劳动数天。就可以将淤沙挑走。一旦各个水堰淤塞,到时候清除茭葑在主家反对下会麻烦。清淤更麻烦。”

    王巨反对,这也是宁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的,于是几人便不在坚持。

    四人又坐下来商议着洪堰制度,用水则例。

    不能修好了,就撒手不管了。

    以后还有很多事,比如维修,不维修,再好的水利工程,十几年下来也垮了。

    再比如各条支流水位高低不同,汛期甚至都不同,水位的调节。

    还有枯水时季,对各个灌区水源的分配等等。

    要派官吏管理与维修。

    还必须有一套成熟的制度,渠工是四人合力主持的,也是最熟悉水渠的人,并且马上就要用到这个制度了,因此几人协商着,顺便将此事解决。

    谈了好一会,杨蟠又带着军士与民夫匆匆赶回小郑泉。

    …………

    若是正常情况,这个消息传到城中,肯定会响起一片鞭炮声。

    但现在泾阳城中很古怪,明明许多老百姓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城中却是安静一片。

    大串连开始。

    二十几个员外来到彭员外家。

    “诸位,平流陡门前开始刻水尺了。”

    原来杨蟠是打算用水龟的,一是喜庆的建筑,象征渠工会象龟的寿命一样长久。二就是用来测量水位,水的流量与深度。文言文说法叫水则。

    水到乌龟什么位置,就能看到引水规模。如“水到龟儿嘴,百二十徼水”,一徼水即渠道过水断面为一平方尺的水。

    王巨说道:“还是省省钱吧,不就是看一个水流量与水位吗,何用一水尺替代,反而会一目了然。”

    杨蟠怀疑用水尺太简陋。

    王巨又说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朝廷钱帛有多紧张,看看河北灾民,朝廷拨出多少钱款赈灾?”

    这一说,大家全部醒悟。

    不看朝廷一批批钱粮物资拨过来,那是咬紧牙关拨过来的。

    于是听从王巨意见,改用水尺替代了水龟。

    这也意味着马上就要打开渠首了。

    二十几人面面相觑。

    赵员外带着一大批豪绅在向王巨表示献忠,他们是清楚的。

    可这些人势力比较强,特别是彭员外曾员外他们,有的被王巨毒打过,有的狠狠地敲走了一笔钱帛,因此不甘心屈服。

    然而王巨这一手很厉害,这一分化,他们的力量立即变弱。

    现在两条道路,一条立即改变主意,向王巨献忠,不过这时候献忠,大约也来不及了,即便所谓的“补偿”也不会很多。况且还有的人不信邪。

    第二条道路对抗倒底,王巨一直没有出手。杖打了李员外他们,也不过是他们蛊惑几名胥吏家属到京城告御状,勒索,那是九户人家派了下人攻击王巨,特别是曾员外的妻子,拦着大街,公开对王巨指槐骂桑。

    至于其他的,王巨还真没什么动静,甚至默视了他们继续圈田。

    不过这些人心中都清楚,王巨不出手则己,一出手那将是无比凶狠的一击。

    “李员外,你说怎么办?”曾员外道。

    “这小子心狠手辣,不得不防哪。”

    二十几个人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屈服,也立即将那些圈田的标志拿走,不是他们自觉,而是真怕,害怕王巨到时候施出什么凶狠手段,甚至连人都敢继续卡嚓了。

    “这小子一定会有狠手,否则赵员外请他回城,他都不回城,还说什么送神容易请神难,他以为他是什么,神!神个鬼啊!”

    “李员外,你都是说一句话,当初让李群撵他出城的,可不是你的主意?”

    “我当时只是想逼他一逼,那曾想他立即出城,反弄巧成拙了。不过就不逼他出城,他能屈服吗?”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一群地主商人居然逼迫堂堂的官员屈服,但别说,还真有,包括泾阳知县,有好几个知县“屈服”过。

    “我倒是向我侄儿打听过,他说这个郑白渠朝廷很慎重,官家与韩公对其十分重视。”彭员外说道。

    “他还说了什么?”

    “他不在朝堂上,哪里知道那么多。”

    “那还不等于没说,”几人抱怨道,关中这么大的水利工程,边境有西夏之压,朝廷能不重视吗?

    李员外走了几步,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这回不是馊主意吧?”

    “不馊,但各位保证不能对外泄露,参与时大家一起参与。”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才能保密!

    “我们发誓。”

    “这个主意分为两个策略,一个是公开去做,我们联合起来,去问侯知县,问他如何处理诸位的耕田。侯知县肯定支吾不说,我们再带着下人,重新去县衙询问,然后一股作气,闯入账房,将那小子收集上来的田册一起烧掉。”

    现在王巨图穷匕现了,为什么到现在稳如泰山,就是手中有那些田册。

    我只认田册说话,不认实际耕田说话。

    惨就惨在这个田册上,田册一烧,王巨没有凭证,只有翻白眼的份。

    “不妥,为什么他能猖獗,修水利的是以保捷军为主,他打了一场胜仗,保捷军军士对他崇拜,水利分田,他们也会得到实际好处,因此听从他指挥,一旦我们这样做,保不准各位的项上人头会掉下一半。”

    “那我们就采用第二策,明处烧不成,暗处烧,我们各家派出机灵的人手,下半夜潜入到县衙账房处,一把火将这些账册全部烧光。”

    其实古代还真有官员将豪强激怒了,豪强烧县衙的故事。

    并且古代与后世不同,各个官员为了表示清廉,多不喜修县衙,往往县衙都能因年久不修,破烂不堪,包括泾阳县衙,以及旁边贮放账册的账房。

    大家细细一想,不一会儿,一个个面露喜色,干这活不需要太多人,一家派出一个人,就能做得漂漂亮亮了。那一家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 宽厚

    王巨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先将几十名指使一起喊来,即便保捷军,也有贪墨克扣现象,不过这次渠工中,这些指使表现得都还不错。

    当然,那也要看什么人带头了。

    王巨吩咐军士宰杀了几只肥羊,然后抱来烧酒,说道:“它就是烧酒,但不是擦伤口的那种烧酒,那个要特制,也不能喝。不要小看了它哦,据说在阻卜那边,一头肥羊只有换来两三斤烧酒。”

    “这么贵啊?”有的指使说道。

    实际就象侯可喝真正的炒茶一样,有的人习惯,有的人不习惯。

    然而王巨这么一说,都觉得是好东西了。

    大家喝着烧酒,吃着烤羊肉,不过王巨换成了小杯,也限制各人喝多。

    喝酒吃肉是聚会,但这个聚会上要有重要的事交待。

    那就是量田分田。

    如果只是量田分田那么简单,又容易了,但接下来的麻烦会有很多。所以王巨这次出动了大手笔,由他与程昉各带二十营官兵,分成二十大队,每一大队又以都为单位,分成五个小队,然后再次那一营专门看押战俘与学习丈量田亩的官兵打散,每一营分配四五个人手。

    王巨教了他们阿拉伯数字,可能对于读书识字的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但对于这些不识字的大兵来说,反而更容易学习。即便计算时也不会太难,不过是简单的加减乘,除都罕用到。

    其实主要的就是各种形状的面积公式计算。但也是简单的面积公式。真有一些犬牙交错奇形怪状的田。那就折叠吧。

    实际若不是纠纷。虽然田很多,王巨实际等于是派出了四十一营官兵丈量,有点牛刀宰鸡了。

    但现实就是这么多人去丈量,可能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所以王巨必须提前交待。

    这么广大的一片地区,必须要分配好各个大队丈量的区域,就着他们原来修渠附近分配,以便他们熟悉。

    还有王巨的那个补偿,这个也得要说清楚。头痛的就是有人地很多,不在一块,不过与各大队无关,王巨带着黄良、陶青誊抄好了,按照王巨所吩咐去补偿就可以了。

    另外就是各个修渠民夫,这才是真正的补偿,用劳力换耕地,那必须要写得更清楚。

    为了将各个指使手中的小账册写得清楚,王巨还刻意从各营军中挑选出几十个会识字算账的军士,过来协助。

    别看这一本本小册子。同样将王巨坑苦了,这半年多来。他那个中等数学书一个字没有写,每天晚上就捣鼓它了。

    还要尽量挪出一片片集中的区域,做为军士未来的永业田,这些军士厢兵很少,主要是保捷军,战时调动,闲时训练,因此每一营都不能打散,也要建设一些仓库与训练的校场,这一条现在不处理好了,以后弄不好就会出现能耕到几十里外的地方,也不要训练了。

    最后就是丈量分配时遇到一些突发情况的处理。

    侯可喝着酒,喃喃道:“两万人分田哪。”

    实际普通百姓的田都好分,军士内部的同样好分,毕竟他们还有朝廷缗钱的补贴。

    一些中小主户未隐田的,那更没问题了,即便隐田的,只要隐得不过份,这一回王巨也没有真正打算在他们头上扣克多少,估计会有些麻烦,但问题不大。

    那些内定好的各大主户,同样问题不大。

    难就难在少数人身上,几个县,多者如泾阳,今年泾阳受益最多,当然也最多,大约可能会有**十户,其中特难缠的有二十几户,少者只有二十来户,不过加起来不过两百余户左右,但他们手中的地不少,能达到两千多顷,而且隐田隐得很厉害。

    但就是到现在,王巨仍没有泄露如何出手对付这些难缠户。

    王巨交待完了,让诸指使吃酒聊天,然后将侯可喊到一边,两人联名写了一道奏子。

    那就是灌溉区域内,一旦耕田分配好了,一律不准买卖。

    为什么呢,且看韩琦的三丁刺一,针对的对象就是主户,许多劳役也是主户,而且赋税也是按家中的耕地数量来征的。

    所以许多贫困户带田入佃,也就是私下与主户谈判好,一年给主户少量租子,然后将田亩划在主户的名下,至于主户隐田好,还是漏税好,与他们不相干了。

    因此朝廷最后无法完成抓差抓丁,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丁就抓,导致一些**等赤贫户也被抓去做义勇,或者当差。

    还有的主户贪婪,直接将这些带佃的耕地吃掉,惹起官司。

    实际宋朝隐田再不整顿的话,也有很大危机了,不是两百多万顷耕地,这些在册的耕地当中,还包括学田屯田职田这些官田,此外女户(家无男丁)、烈士、寺观、官户的耕地也不用纳赋税,将这些耕地除去,还有多少纳税的耕地在册?

    而且这种制度也同样引起了无数耕地的官司,比如彭员外,如果将他的耕地放在他侄子的名下,则不用纳税了,但为什么不放?不敢,万一吃掉了怎么办?

    不说叔侄了,就是兄弟也互侵吞对方的耕田!

    连王巨在边境的华池县,还处理了几十起耕地官司,就不要说郑白渠这一块了。

    于是王巨让历史倒退,恢复到唐初的举措,将这些灌田一起作为永业田,是你个人的,死后也由你的后人继承,但不得买卖,就是卖了你家还是这么多地,一年还得交那么税!至于军士的田同样如此,朝廷不让他们纳税,但其本人不得将其耕地卖掉。即便卖掉了。朝廷也不会承认其交易的合法性。

    如果在外做生意的。实在无法经营。准许其让外人租种,但也不许买卖。

    这是一种倒退的做法,即便唐朝执行此法,还没有阻止耕地兼并现象。

    然而阻一阻,能拖一个三四十年。这三四十年内,宋朝还没有办法将西夏弄得差不多的话,危机就来了。那时无论卖不卖一个样!

    因为灌区达到八个县,必须要朝廷同意。

    两人将奏子写好。用快马送往京城。

    外面的指使继续在喝着酒,有的议论分田的事。

    不是王巨分给各指使小册上的分田,那个现在还是保密不能说的。

    他们议论的是那些营今年能分到田。

    大约会有四十营左右官兵能分到田吧,实际多数保捷军家乡也有耕地,不过多数军士耕地数量少,而是地也瘦,真正好人家,还能发配到保捷军吗?能发配到保捷,那也会捞一个都头或者指使的什么。

    所以那一营能先分到地,那一营军士家属就会过上好日子。

    可能多数指使并不指望自己能分到的那点耕田。当然,有比没有好。但手下家属衣食无忧,他们也会高兴。这是士气重要根本之一,没有士气,万一上了战场,那就是送死的,在战场上越怕死就越死得快。

    “这个主意很不错,就恐占不长远。”侯可说道。

    “那是,实际它等于是唐朝起初的府兵制度,至于占不长远嘛,我也没有指望它能占长远。”

    “为何?”

    “如今官家奋发向上,如果这几十年内西夏还没办法解决,那就如同老子所说的那样,盛极必衰,即便后面几代人君继续保持,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抱希望了……”

    后面的就不说了,那时宋朝就开始正式走得衰败。

    侯可挠了挠脑袋,道:“尽职吧,子安,还有几天就要开始了。”

    “也不能拖了,再拖冬小麦就会误了。”

    “除了你那个办法,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侯知县,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侯可茫然,事实从开始便陷入王巨节奏,一开始不查隐田与实际亩数,这时候上哪儿有其他方法可想?

    “老夫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担心子安你自己的前程,我朝毕竟以宽厚为本……”

    “侯知县,你别说了,我不说别人,就说你,也算是有政绩吧,也算是宽厚吧,为什么至今只是这个官职?至于朝堂上那些大臣们所说的宽厚为本,不过是打压对手的借口,你说那一人能做到宽厚为本?”

    “司马公。”

    王巨差一点将茶水喷出,这老小子,看样子是会收买人心哪,他吞下茶水,道:“我只说一件事,王广渊,此人乃是先帝的藩邸旧人,于先帝有恩,因此先帝即位后,提了一个比较清贵的闲职,但不是要职。这点私恩能说得过去吧?”

    “那也不行。”

    “好,就算那不行,我再问一句,朝廷养了多少无能的官员?”

    “这……”

    “为什么司马公只盯着王广渊一个官员?这也罢了,王广渊贬知齐州,他可犯了什么罪过?没有吧,为什么司马光连他穿章服的资格都不给。就是我们这样的小官吧,也不能不给章服吧。为什么王广渊离开京城,官家在禁中大恸?不就是官家岁数小,好欺负么。这就是所谓的忠厚?”

    还有呢,王巨能举出七八件事例,也没那必要了。

    侯可再次茫然。司马光都不能算是宽厚,就不要说其他做事果决,或者老谋深算,或者大嘴巴,或者心狠手辣的大臣了。

    王巨拍了拍老侯肩膀说道:“侯知县,若真是宽厚为本,那就象你这样,一辈子呆在地方厮混。”

    …………

    “见过张中使,”四名官员唱喏道。

    这个张中使就是曹太后的心腹小太监张茂则,当年赵祯发疯时所说的曹太后与张茂则要害他,就是这个小太监,不过现在是大太监了。随后让赵祯发配到长安任永兴军钤辖。

    宫中的内幕外人不知道了,但赵祯与曹太后不和,这能看出来的,不仅这次发疯,再比如赵祯如何对待曹家的人,或者说用赵祯对张贵妃家人与对曹家人来一个对比。

    当然,历史又揭过一页。

    赵祯一死,张家的什么也成了过去式,底蕴不足啊。于是张茂则又调回宫中,现在迁任副都知。

    这说明宫中对郑白渠的重视,未必是赵顼,而是两位太后!

    所以才派出这个大大太监。

    “不必了,准备开渠吧。”

    “马上。”王巨道。

    渠首也挖好了,王巨开始让军士民夫上来。

    然后又下令两营官兵站在浮桥之上。

    原来王巨打算用船拉泥袋的,但因为竣工时间提前,泾水水势仍然浩大,落差大。

    于是王巨改了主意,于木桩上架设了一座浮桥,人站在浮桥上,用绳子将泥袋拽上来,打开渠口,放水进来。

    人命关天,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出了人命总有点不大好。

    兵士们将一包包泥袋拽上来,再运到岸边,两边站满了许多前来围观的百姓,有人好奇地看着那个古怪的渠首石塘,不过他们视线很快收回。

    一包包泥袋拽上,又运到岸边。

    开始有水涌向渠中。

    “来水啦,”诸多百姓不由地齐声欢呼。

    水越进越多,因为有落差,撞击在渠底,发出巨大的响声,然而这个响声听在百姓耳朵里,就象天籁一般。

    就在这时,王巨喝道:“快撤,从浮桥上撤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 水与火

    浮桥上的士兵不知所以然,但他们还是听从了王巨的命令,立即从浮桥上撤下来。

    “撤得及时,”张茂则看着泥袋围,庆幸地说。

    这就是渠首那个古怪的石塘作用。

    它就象一个尖牙竖立在泾水中,泥袋坝不打开,看不出来其作用,顶多在这里水阻了一阻,变得略有些湍急。但泥袋坝打开了,泾水开始涌向引水渠,立即产生分流作用。

    泾水撞在尖牙上,产生回旋,将主流泾水阻了一阻后,带着主流的泾水回旋,然后以更强大的水流撞向泥袋坝。

    作为引水,它的作用是很不错的,这样一来,可以托起更多的泾水涌入引水渠,只有有了水,才能灌溉。但又不能设坝阻拦,第一那样用钱很多,第二技术更复杂,第三这里还通航呢,设了一拦河大坝,以后船还要不要航行哪?或者再做一个船闸,有这个资金与技术吗?

    因此王巨弄出了这个尖牙。

    但在这一刻,却是很危险的。

    士兵下来没多久,泥袋围就开始摇摇欲坠。大约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吧,在泾水反复撞击下,轰地一声,泥袋墙自己倒塌了,连带着好几十根木桩都被洪水强行冲了起来,涌进引水渠,就不要说上面的浮桥了。

    侯可与杨蟠额头上都冒着汗,这幸好是提前改变主意,否则按照原来将船绑架木桩上打涝泥袋,准得出大事,最少被水冲翻一半船只。船上面的兵士一个也不想活了。

    不过两人又回想起一件事。有的比较重要的地方。还有可能会危险的渠段,王巨每每骑马过去仔细察看,甚至让大伙翻工,不细心还真不行哪。

    泾水继续翻滚地向下游冲去,这得折腾一会,直到下面的主渠、支渠与各个水堰的水位相持平时,水流又会再次变得平缓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第一声巨响。

    张茂则狐疑地看向响声的方向。王巨解释道:“张中使,这是特制的鞭炮,泾水平安到了蓄沙池,如果持平了,那边会连续响两声。”

    “那就好。”

    其实也不用他们看,许多百姓欢呼着,追逐着泾水,顺着主渠往下跑。

    “我们也下去看看。”张茂则说。

    “行。”

    一行人沿着河渠,骑马往下奔去。

    来到节制陡门前,王巨又指着陡门边上石刻的水尺说道:“原本杨勾使打算用水龟做水则。我考虑到如今财政困难,为了节约节费。便用了这种简易的水尺替代之。现在还没有刻上具体数字。刚刚放水进来,必须将水及时放入各条修竣好的支渠中。不过下游的陡门一起关闭了,支渠放满后,再将水用陡门开闭,导入各个水堰,以便趁水位还在高位时,尽量将各个水堰蓄满。这样到明年开春都有了灌溉用水。并且那时水位落差不大了,做一次观测记录。到秋水伊平之时,再做一次观察记录。冬天枯水之时,再做一次记录。那么就能得到各个水位的准确高度,也可以在水尺上刻上精确的数据。毕竟原来那种测量,肯定会产生一些误差。有了这个数据,以后就可以调节整个郑白渠的渠水了。”

    “王评事,你做事很细心。”

    张茂则欣赏地说道,虽然王巨卡嚓了几个人,但这么大工程,包括开挖了燧洞,居然没有死一个民夫与兵士,这也不容易的。

    “替官家做事,岂能不细心。”

    一行人继续往下驰去,来到蓄沙池。

    水位落差有些大,河水依然向小郑泉主渠与各条支渠方向翻滚。

    不过由于巨大的蓄沙池缓流,不象引水渠那么汹涌。

    也就是说,未来水位落差不大,泾水到达这里,会变得很平缓,就能达到淤沙的目的,在这里沉淀后,河水仍会浑浊,仍有泥沙,但不会象现在的泾水那样浑浊不堪。

    “这个蓄沙池设置得好啊。”

    “我们到那边瞧瞧。”王巨将他带到西北。

    这里的支渠是通向治水的,也就是王巨在奏章里所说的高水位灌区。

    水往低处流,因此涌到这边支渠的水还是不多。

    但有了一些浑浊的河水涌了进来。

    岸边趴着一些百姓,一起眼巴巴地看。

    往东南方向还好一点,但这边,恐怕许多地区几百年都没有看到河水,要么就看到一些小山溪与天下落下来的雨水,那会有什么收成。

    随着涌来的渠水渐渐多起来,有些老人激动得号淘大哭。

    想要富,先修路,但想要活,必有水。

    “甘泉哪,”张茂则说道。

    “可惜没有再往上修,”侯可说道。

    如果按照他所说的第二种方案,将渠首再往上挪十几里,受益的地区更大。

    “侯知县,知足吧。”王巨说道。他那个方案虽好,可那边多少山区?不是往上挪十几里,这一挪还不知道会挪出几百万贯钱,朝廷那有这么多钱哦!

    郑白渠注水,另一个麻烦就来了。

    …………

    “我刚才从街上走过,有人在用那小子杀几个人博彩。”徐员外说道。

    渠水有了,分田也就开始了。

    于是泾阳城中有的百姓便用王巨会杀几个人赌博,赔率最低的是大约杀十几个人,最高的是五十人以上,其次是一个人不杀。

    为什么有这个赔率呢,形势明摆着,这些人家不低头,王巨只好用强硬手段处理,这一处理,必须得杀人。

    但他们是豪绅,不是西夏人,估计会杀一些人,却不会血流成河。那样的话。王巨也没办法交差了。所以居然有人开出杀五十人以上的赔率。不过到顶了,赔率也很高,也就是可能性极小。

    也有可能不杀人,不过不杀人可能性极小,甚至比杀四十人的机率还要小。不杀人,能分好田吗?

    徐员外看到后,上去问了一问,然而一看到他过来了。一起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究竟杀谁,大家不大好说的,也未必就一定会杀徐员外,但他们都是领头杠事的人,被杀的可能性极大。

    徐员外得知真相后,有些怂恿了。

    “不如这样,我听说朝廷派了中使下来查看,我们向中使反馈如何?”

    “徐员外,那你打算对中使怎么说?不行,必须将隐田分给我们。必须将我们圈的那些田分给我们。这样说,行得通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却来反悔,想坑我们大伙吗?”李员外责问道。

    他又走了几步,继续责问:“不行,徐老弟,你无论如何不能这样做,若是这样做,真给了那小子向我们动手的理由与机会。还有诸位,你们也要想清楚了,如果做,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否则任何人泄露了,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想分田,必须有田册,必须拿田册,才能对我们动手,但我们咬紧牙关了,他没有证据,我们也是泾阳有脸面的人,有人甚至也能说是官户,或与官户沾上了边,他当真不问青红皂白,胡乱杀人?可你们胆怯了,那我们乘早休息,乖乖听从他的安排,按照田册上的田亩重新给我们分地。”

    这时候退让,只能有这个结果了。

    甚至想多分一亩地,那都不可能。

    想一想这些人家的实际耕地,那损失会有多重了?随着泾水哗哗地流入各条支渠,这些地那可是将来关中第一流良田,聚宝盆哪。

    “李员外,就按照我们原来计划去做吧。”

    李员外这么一说,大伙都不再犹豫不决,拿定了主意。

    “你们再想想清楚。”

    “不想了。”

    “就这样吧,人我都早准备好了。”

    “……”

    “那就好,要做今天晚上乃是最好的时间。渠首放水,大家都高兴,那几官员还陪着中使在吃酒。并且我也听到一个消息,那小子派出五十一营官兵分田。是不少田,但至于用两万人去分田吗?”

    二十几人脸上同样都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这才是恶心人的事。

    “他为什么这么做,那就是快。田分到各家各户手中了,上了田册,成了既定事实,我们还能上谁要去?”

    李员外这个说法只是其中的一条理由。

    实际王巨动用了这么多军士去分田,不仅是想快点将这个田分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种一季冬小麦。再拖一拖,冬小麦播种时季就错过了。

    况且绥州那边,由自己推动,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官职低,消息不灵通,又没办法推算,所以王巨心中很急,恨不能今年就将郑白渠全部修竣成功,种上冬小麦。

    然而这两条,这些人做梦想不到了。

    二十几人又再次开始商议起来。

    实际暗中也有许多人也在看着他们的行动。

    就是那些向王巨表示忠诚的人,当真那么“忠诚”,如果王巨漂漂亮亮胜了,那么他们会继续“忠诚”,如果王巨败了,那么他们不介意立即倒戈。

    因此渠首放水,泾水顺利地到达各条支渠,田价可以说一天之间,涨了最少三四倍,码头边的房价最少涨了五倍。

    不过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虽然城里城外,许多平民百姓十分喜悦,却听不到什么庆祝的鞭炮声。

    夜色降临,王巨骑着马回去了,不过张茂则留在城中休息。

    劳累了一天,大家睡得很香。

    夜渐深。

    城中传出更夫的三更梆子响声,以及有气无力的几声叫唤:“天干物躁,小心火烛。”

    二十几条人影从李员外家钻出来,迅速地向县衙靠近。

    领头的人看了看四下,说道:“进去。”

    不是进县衙,而是翻过了院墙,潜入到账房前面。两人潜入门房处,附耳听了听里面,那个老门房也早睡着了,房里传出一阵鼾声。

    两人退下,打了一个手势,大家立即潜到几个窗户前,大门是锁着的,钥匙在老门房手上。

    不过也有办法,那就是撬开窗户。

    有人拿出工具,不一会儿,便将两扇窗户撬开。

    里面有许多架子,架子上摆放着许多书册,主要就是各个账薄,以及少量文书。不仅有王巨收缴上来的田册,还有其他的账册,包括一些陈年旧账。

    二十几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在里面翻找着。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田册。

    “就是它们。”一人说道。

    几人立即将一本本田册抱来,从怀中洒出硫磺等易燃物,然后小心擦燃火舌,将这些田册点燃。

    “撤。”

    二十几人刚翻出院墙,可他们全部愣住了,外面站着一个又一个官兵。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有等他们想明白呢,官兵一涌而上,将他们按住。

    不过这些官兵来得太迟了。

    里面的火势开始浩大,来不及救了。

    张茂则睡得正香,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他看到外面的熊熊大火,惊讶地披衣起来,走了过去,看到侯可正指挥着百姓扑火。

    “怎么着火了?”

    “有人有意放火的。”

    “烧的哪儿?”

    “账房。”

    “账房……那可糟了,”张茂则忽然尖叫:“那些田册是不是也烧掉了?”

    晚上吃酒时,张茂则还刻意问王巨如何处理,王巨便答道,不能依据豪强的圈田处理,那也别处理了。只能依据田册,再做适当的补偿。

    说得有些不清不楚。

    张茂则此次下来任务是一个观察者,记录者。

    也就是下来看一看,包括放水后水渠的情况,包括以后倒底能灌溉多少田,这些田是如何分的。

    看好了,记在心中,或者带上几名渠使的奏章,然后回宫禀报。

    但他不是一个执行者,因此无权插手。

    不过他也不想插手,这件事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无比的棘手。

    白天看了,情况似乎不错。

    当然,这只是水的情况,后面这个地的情况,那不可能不错了。实际只要闹得不大,那就是不错了。

    这个中间,田册乃是关健。

    侯可阴着脸不说话,继续指挥着大伙救火,账房后面不远,就是库房,那不能再烧了。

    火势渐渐小了下去,然而在这一刻,城中的所有豪绅们一起惊动了。

    “县衙失火了?”

    “不是县衙失火,是账房失火,不过县衙也烧掉了。”

    “县衙都烧掉了,那么账房不全烧没了?”

    “那是。”

    然后他们眼睛一起亮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三三章 决战时候

    “烧了,烧了,”李员外高兴地说。

    但一会儿他便高兴不起来了,是烧了,可是二十几人全部被活捉,无一人能逃走。

    徐员外直哆嗦,道:“我就说不妥。”

    这下子麻烦大了,田册是烧掉了,但只要一审,他们这些人都会没好下场,倒是便宜了其他人。

    “急什么,这些人现在哪里?”

    “关到牢房里。”

    “那一个牢房?”

    “就是县里面的那个牢房,”下人不解地答道。他不知道,还有一个牢房呢。

    “得立即想办法,”曾员外说道。

    好在王巨出城,可能会将这些人送到他那边审问,不过那也要天亮了才能送过去。现在侯可正忙着指挥人救火呢。

    于是他们立即喊来两个人,一个叫田松,一个叫沈创,是两名宋朝平民百姓最痛恨的讼师,也就是律师,都是些落魄文人,生活过不下去了,对宋律又比较精通,然后不顾廉耻,替富人们打官司,替富人捞好处,或洗脱罪名。

    泾阳城中这两人最有名气。

    两人被叫了过来,睡眼惺忪,李员外拿出两大锭金子,递到两人手中。

    真怕!

    弄不好王巨一发邪,那可能真会人头滚滚,他们几十人脑袋全部落地。

    所以他出手豪阔。

    两人立即清醒过来,询问情况,李员外隐晦将真相说出来,当然。不会说这二十几个家仆是他们有意派出去的。不过田沈二人也听明白了。

    郑白渠放水。水重要,但地更重要,都到了决战时候,只要听到账房,他们就知道了。

    但没必要点破,地与他们无关,金子才是真的。

    李员外说道:“二位,想办法将人犯留在县牢房。不能带到渠工上,毕竟烧的是县账房,不是渠工。”

    “李员外,你这就让我们为难了,虽然是账房,可是田册岂能与渠工沾不到关系?王评事若强行带人,又有数万保捷军,我们怎么阻止?”

    “你们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不过看守牢房的牢卒,你们能不能打通关系?”

    “这个能打通关系。但他们也不可能私下放人的。”

    “那就好办,也不用他们私下释放人。但可以带几句话进去,让他们咬紧牙关,只承认自己进账房是行窃,无意中将账房燃起来了。只要他们不招供,这个罪行不大,顶多就是一个流配之罪。流配期满,你们再拿出钱帛,补偿他们本人与他们的家人。如果王评事真将人犯带到渠工上,我们就在边上搭一个茅棚,日夜监视,制止他用酷刑,一个月后事情水落石出,你们也不用担心了。”田松说道。

    “那就劳烦二位。”

    “不用客气,不过你们也要想办法打听一下,为什么官兵抓得如此及时。”沈创又补充了一句。

    两人退下。

    但这句话让二十几人心中又开始发毛。

    于是他们迅速行动,口讯顺利带到牢房里。

    同时他们又接到里面传出的口讯,看到了田册,先烧的就是田册。

    这让李员外他们有点不明白了,若是有备,那么不可能让他们手下烧掉田册的。

    若是无备,为什么抓得那么及时。

    天就渐渐亮了。

    一层明媚的晨曦飘扬在泾阳县城的上空。

    这是秋天一个宁静的清晨,不过在这个宁静的表面下,却流淌着一种骚动不安。

    几乎整个县城百姓都在议论着昨夜的那把火。

    从火又提到了田册。

    从田册又提到了王巨的强硬作风。

    大多数百姓还是认可王巨的,不贪,不收礼,带头吃苦,有才学,没有王巨,就没有郑白渠。

    不过有的百姓认为王巨作风过于强硬了,稍稍低一点头,大家协商吧,不管怎么说,那些田确实各个大户人家的。圈田不对,不过这些隐田交给各个大户,大家退让一步不就能解决了吗?

    当真退让一步就能解决?

    后来王安石那么强硬,都没有办法将隐田解决,这一退,说不定从泾阳能退到延州!

    不过百姓见识终是有限,他们只是有着自己的认可与道义。

    而且宋朝人对土地是很执着的,不管动了谁的耕地,谁都会急。

    这是普通百姓的议论,还有一些大户人家,他们在观望着,昨夜的一些情况,也原原本本反馈到他们耳朵里。

    账房烧掉了,田册烧掉了,人也被抓起来。

    其实这些人才是最开心的人。

    况且他们虽然向王巨“献忠”,但写了什么契约?没有。

    不过现在二十几个人关在县牢房里,这就要看王巨如何处理了。

    侯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提审人犯。

    人犯还没有带上来,沈创与田松两个讼师便来到县衙。

    宋朝置讼师制度,用意本身也是好的,防止官员无能,造成冤案假案,这是对刑狱制度变相的设了一层监督。不过结果却整变了味道。

    而且越着讼师名声越坏,这些讼师反而破罐子破碗破摔,比赛着不要脸。

    泾阳城也有,这两人就是其中名声最臭的人。

    侯可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这二十名人犯昨天潜入县账房,烧掉了无数珍贵的账册。”

    “请问明公,为什么他们要烧账册?”田松问道。

    “田册!”

    “那他们为什么烧田册?”

    为什么烧田册,道理还不是很简单,但现在没有得到人犯的口证,侯可也不能乱说的。

    “本官自会审问。”

    衙役将人犯带上来。侯可开始审问。

    二十几个人得到了口讯。于是咬紧了牙关不招供。

    “行窃。你们知道这把火给官府造成多大的损失?给本官用刑。”

    “且慢,”沈创走上前,拱手说道:“明公,按照我大宋律法,诸窃盗不得财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他们入夜行窃,虽犯我大宋律法,但也只属于不得财者。笞五十须释放。虽然无心燃起账房,给官府造成一定损失,但属于无心之过。真追究起来,明公同样有失职之错。还望明公以宽厚为本,笞五十后,将人犯一一释放。”

    经他一说,侯可比二十几名人犯责任都更大了。

    “尖嘴利牙哪,”张茂则在边上说道。

    田松与沈创知道他就是朝廷派来的中使,似乎在宫中权利不小,因此也不再辨。随便怎么说吧,尖嘴利牙。狗腿子,重要吗,那一锭黄金才是重要的。

    衙堂陷入沉默。

    侯可忽然想到自己与王巨谈论的宽厚。他又点迷茫,当真持以宽厚之道,就治好了国家?或者说学法家之道治国,但为什么秦朝不长久呢?

    老侯在上面没有弄清楚,实际自秦以后,西汉先是黄老无为,后是尊儒家,其实那只是表,以道儒为表,法家为里。

    然而许多读书人偏偏为这种制度拼命的辨驳,导致一些读书人也跟着产生误区,真以为用儒家的仁爱就能治国,然后纠葛了。

    是宽厚为本重要呢,还是其他手段重要呢,马上就看出来了。

    王巨也接到消息,风尘朴朴骑马从渠工上冲到泾阳城。

    正侯可为难之时,王巨赶到县衙。

    他问清楚情况后,立即喝斥:“田松,沈创,本官问你,有人偷窃了汉高祖庙里的玉环,被卫士抓住,汉文帝想要夷其人九族,张释之问汉文帝,如果有人偷窃长陵上的一杯土,又该如何处理?于是汉文帝仅斩其本人,没有株连。为何?”

    “以宽厚为本。”

    “那本官春天时斩杀几名胥吏,据说有人反馈到京城,为何京城从官家到宰执,没有人追究?”

    两个讼师被问住了。

    “断案一凭律法,二凭故事,何谓故事,你们懂不懂?”

    故事,就是前朝前代可以借鉴的事例。它也是宋朝官员断案的一个准则,实际就是道理,只要讲出一个道理,就可以有背律法判案。这也是律法不完善的无奈之举。

    王巨将两人问住,又看着公堂上这群人,继续喝道:“胆子不小,以为主家请了两个恶讼师,就能庇护你们吗?你们死定了!”

    他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有几个胆小的身体发起抖来。

    “先将他们带下去,侯知县,等本官忙好了,再来配合侯知县,审问此案。”

    王巨说完,又骑马回去。

    侯可命令衙役先行将这些人犯重新带回大牢,两个讼师也离开衙堂。

    李员外等人立即将他们围上,沈创说道:“王评事会有些头痛,不过还好,他没有将人犯带走,你们立即派人再通知他们,只要他们咬紧牙关了,没有口状,王评事就不会判他们死罪。但一旦招供,将会再无活路。不过有一个好消息,侯知县表情我们未看出来,可看那中使的表情,十分焦急,大约对你们有利。”

    “那就好。”这些人又开始活动。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大家还继续坐在李员外家中,直到这时候,李员外才走出前台。不过也无所谓的,要么扳倒王巨,将他逼离渠工,要么就是他们人头落地。

    暂时听到的是好消息,随着消息送到牢房里,这些仆人都是他们挑选出来的,比较忠心,在牢房里都表态,那怕打死了,都拒不招供。

    曾员外说道:“为什么他们当场那么快就被抓住?”

    若不是这个疑问,他们都能小庆祝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骑着毛驴匆匆匆忙忙地进来,说道:“不好了,那个王明公带着官员在林塬村亲自查田。”

    “他凭什么查我的田?”李员外怒道。

    林塬村离泾阳不远,只有二十几里路,因为临近南白渠,庄外多是良田。其中李家的地最多,大约有十几顷,不仅李员外家的地,还有村中其他一些百姓带地入佃,仅是在这个庄子挂在李员外名下的耕地几乎有二十多顷,而且九成都是隐田。

    “走,过去看看,”二十几个乡绅一起站了起来,说道。

    主要没田册,他们胆子都壮了,不管你怎么查,手中总得有一个凭证吧。(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翻盘

    几十人,立即找马的找马,找驴的找驴,李员外又说道:“将田松与沈创再请来。”

    这两个讼师也要带上,到时候好“讲道理”。

    一行人匆匆来到林塬村。

    确如管事所禀报的那样,王巨正亲自带着官兵丈田,一边丈一边做着解说,人数不少,多是那一营学习如何量田的官兵。

    马上他们就会成为量田的主力,因此王巨在这里再次亲手教导,顺便替他们解难释惑。

    但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下来。

    李员外他们来的时候,林塬村的地王巨还没有量好。

    李员外翻身下马,走过来施礼:“明公,不知道这些地如何处理?”

    “李员外,你认为如何处理?”

    “它们多是小的耕地,不相信明公可以问一问百姓。”

    “你说这么多地都是你家的?”王巨不相信地问。

    “它们在真宗时便归于小的家父名下。”

    “真宗……好遥远,本官再问你一句,你家究竟有多少耕地,位于哪里,以免本官马上正式量田时产生了误会,分给了别人,到时候纠缠不清了。”

    “明公让小的说,小的就说了。”李员外道。

    “恒之,记录。”王巨道。

    李员外说,黄良开始记录。

    说了好一会儿,李员外才将他家的耕地情况说清楚,位于哪里,有地多少。

    王巨将记录拿过来。吹了吹墨迹。说道:“李员外。你再看看,可有疏漏的地方。”

    李员外看了看,摇头道:“没有,就这么多了。”

    实际在春天时他圈的田更多,不过人犯还关在牢房里,因此“适可而止”。

    “既然没有疏漏,你就签字画押吧。”

    李员外这时略略感到不对劲,但想一想。觉得自己多疑了,自己说了,王巨也未必会给,反正田册烧掉,最后都是扯皮吧。他看了看沈创,沈创也在边上点头。想扯皮,自己都不敢签字画押,如何扯皮?

    李员外签字画押。

    王巨似乎不大放心,派士兵喊了一个百姓过来询问,若是论事实。至少林塬村这里七成的地确实是李家的,这个百姓也称是。王巨想了想。让这个百姓回去。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大伙:“那你们说说,你们家有多少地?”

    有李员外带头,说就说吧。

    反正隐田的都说了,至于圈田的,胆子大的说得多,胆子小的说得少。

    正在这时,侯可与张茂则闻听后,同样骑马赶了过来。

    “见过明公,见过中使。”这些人纷纷施礼,很有礼貌。

    “不必多礼了,”张茂则挥了挥手说,眼中却露出一丝厌恶。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太监,”曾员外心中想到。

    这些人继续说,黄良继续记录,每说完一人,王巨便让他们签字画押。

    等到最后一个人画完了押,王巨看了看天色,天也不早了,时间宝贵,没有必要拖延,于是看着两个讼师,说道:“烧县衙与县里的账房,你们知道是什么罪吗?”

    “明公,他们只是想行窃,无意之失。”

    “账房里有财物吗?他们都是各家的贵仆,久在泾阳,难道这一点不清楚吗?你们说的理由,能成立吗?”

    “对啊,咱家怎么没有想到呢,”张茂则一拍脑袋说。

    “张中使,主要你才来,因此不知道,”王巨说了一句,忽然一拍桌子,说道:“沈创,田松,你们不知道是什么罪吧,本官告诉你们,这是谋反之罪!是不是派人到牢房串通好了,本官就拿你们没办法了。二长子,告诉他们,本官在子午山是如何得到山匪口供的。”

    “明公问他们,不答,立即当场斩杀,答错了,还是杀,只是一会功夫,便将杨四的所有恶状一起审问出来。”

    二十几人立即面如土色。

    王巨还没有下令这样做,但可以想像,现在二十几个人犯,王巨一个个问,问第一个不答,王巨说是谋反罪,立即拉出去卡嚓了,问第二个不答,再拉出去卡嚓了,不用多,只要当着他们的面,连续卡四五个人,余下的人谁还能顶得住。

    大麻烦来了。

    王巨似乎要表示他的决心,又再次拍桌子:“沈创,田松,你们这两个无耻不要脸的文人,仗着你们对宋律略知一二,帮助不法豪强,欺凌乡里,作恶多端。如今连谋反的人也敢包庇,来人哪,先将他们拖下去,重杖一百下,然后再审问。如招供甄情处理,如不招供,立即斩杀。”

    “明公,你不能胡来啊。”

    “一边杖一边掌嘴,什么时候牙齿打掉一半,什么时候停下。”

    军士立即过来将两人拖下去,杖容易,村边就有小竹子,一名军士用提刀砍来两根竹子,开始执刑,一边有人杖一边有人掌嘴。

    徐员外胆子略有些小,实际赵员外在替王巨分化时,徐员外就想过要“投诚”的,但曾员外与他是亲家,曾员外的妻子徐氏就是他的妹妹,他胆子小,但他妹妹胆子大,七劝八劝之下,于是没有及时上岸。

    牙齿那有那么好打掉的?杖是杖在身上,暂时还看不到,不过这一巴掌一巴掌抽下去,两个讼师的牙齿未掉下来,脸都整打成猪头一般。徐员外看着这场景,脑袋嗡嗡作响,然后晕乎乎倒了下去。

    李员外他们同样也知道不妙,额头上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滴。

    特别谋反都出来了,这得要杀多少人哪。

    李员外看着不远处两个惨叫的讼师,又看着桌子上的记录,他不知道王巨会有什么后手,只是隐隐地觉得这些记录,可能会出大问题,突然扑上去,想要将这些记录撕掉。

    那会让他得逞,两个兵士一边一脚,就将他踢翻在地。

    王巨又说道:“将两人拖远一点打,不要打扰了本官。”

    “喏,”几个兵士嘻嘻哈哈地将两个讼师拉到很远的地方,继续揍。

    王巨又看着这些记录,从最下面将李员外的记录拿出来,道:“张中使,你来看看。”

    “好多田,咱家来算算,两百九十顷哪,子安,若这样,今年郑白渠所能灌溉的地,七八十家就瓜分了?”

    “不够,六十家就分走了。”

    “明公,中使,关中有人比小的家的地还多。”

    “你能与他们相比吗?”

    “张中使,勿要生气,这些地虽是多,不过本官也认可了。”

    “咦。”

    “稍等,侯知县,你再去那边,应当将这两个狗腿子打清醒了,你可以过去问一问了。恒之,你配合侯知县在边上做记录。若他们嘴再硬,继续打,不用客气,并且传我令,不招,往死里打。”

    侯可本想劝一劝,子安,你看一看司马迁所著的《史记.酷吏列传》吧,看看那些酷吏的结局。然而想一想早上两个讼师用宽厚为本,来塞自己嘴巴,他又不作声了。

    实际酷未必是酷,不酷未必是不酷。只是侯可也不大清楚王巨具体的打算,因此才产生的担心。当然,这个案子过后,麻烦是避免不了的。不过这么多田分配下去,就如当初彭思永与蒋之奇所想的那样,无论怎么分,那怕让韩琦来分,都会产生麻烦。

    侯可走了过去,让军士停下杖打,说道:“早上你们责问本官,说让本官务必以宽厚为本,但你们呢,仗着你们伶牙俐齿,这些年做下多少歹恶的事?当然,你们伶牙俐齿也是一种力量,但你们疏忽了另一种力量,知道为什么王评事一下令,兵士为何立即执行,为何打你们打得如此之凶。几位兵哥,你们能回答一下吗?”

    “我们打的是坏人。”几个军士说道。

    “对,他们打的是坏人,所以打得问心无愧。坐人行得正,那也是一种力量,比你们伶牙俐齿的力量更强大,说吧,将真相说出来,以免王评事一怒之下,真的将你们活活打死。”

    两个讼师都打蒙了头,不就是收了两锭金子吗。

    于是一五一十地坦白招供。

    侯可看着供状,这得要看怎么判了,往严里判,两个讼师那是包庇罪犯,也要被罚的,但往宽里判,打一顿,也就算了。

    但问题不在两个讼师身上,而是现在这件事王巨打算如何了结。

    “先将他们伤口包一包吧,再送到县牢房里看押起来。”侯可吩咐道,又带着供状走回来。

    王巨正在看这些记录。

    远处有许多百姓围观,但两个讼师打惨了,这些百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敢围近。李员外等人冷汗直冒,但他趁大家不注意,还是拽了一下徐员外的衣袖,悄声说道:“大家要挺住啊,只要有一人招供,我们一起准备玩完。”

    侯可将供状递给王巨,王巨看了看,没有说话,不过这才重新抬起头,手招了招:“李员外,你过来。”

    李员外走过来。

    “本官再问你一句,你家这么多耕地,都纳了赋税吗?”

    “纳了,”李员外挺起胸膛,大声答道。反正税册也烧光了,现在整成了一笔糊涂账,上哪儿查去?

    “你说你家有这么多耕地,又全部纳了赋税。侯知县,张中使,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侯可与张则茂点点头。

    要的就是李员外这句话,翻盘开始!(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高利贷

    王巨又看着李员外说:“本官第二次抓人时,发现你不在其中,本官就想,不对啊,怎么少了李大员外,然后本官便派人暗中察访,结果发现了一个真相,你不是狼,而是隐在狼群中的一只狈,包括上次几个乡绅派仆人攻击本官,造谣生事,实际是你挑唆的,然而挑唆之后,你却聪明地置身事外。聪明人。”

    李员外越来越感到不妙,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继续听着,也不敢辨驳。

    “结果证明本官判断是对的,这几天你很活跃啊。这个不管了,本官再说当时情况,然后本官就想,狼不怕,但狼有了狈那就可怕了,但这头狈会怎么做?他使阴招,可本官搬到渠工居住了,对本官下黑手,本官身后是几万保捷军士,那么他会用什么方法对抗本官呢,对抗朝廷呢?于是本官便想到了账薄,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地,就算这么多地确实是你的,本官现在也代表朝廷承认是你的了。然而当时,本官便猜到你们可能的做法。”

    “二长子,推过来。”

    “喏。”全二长子推来一辆牛车。

    “李员外,让你失望,泾阳县各个主要账薄,在本官想明白后,秘密与侯知县配合,将它们暗暗一一转移出来,誊抄了两个备份。一份备份在杨勾使那边,还有一个备份便是你们派家中仆人烧掉的那份。至于原份,你们花了这么大精力,却一份不少地在本官手中保管着。”

    王巨打开了车门,里面是一册又一册泾阳县历年来的重要账册。还有那个田册!

    “卟通”。徐员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再次倒了下去。

    其他人也不大好受,身体摇摇欲坠。

    他们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李员外,还有你们这些员外,想得是不错,法不责众。如果你们真有能力,将郑白渠八县乡绅一起串连起来,与你们紧紧抱在一起。也许我会有点头痛。但也没关系,即便你们能做到这一条,也不过象本官在大顺城打的那一战一样,引势利导,先吃掉西夏入侵华池县的军队,一点一滴将这个优势扩大,最后将他们全部打败。”

    “明公,我们错了,”徐员外一下子趴在地上说道。

    这才是真相。

    人家既然能用很少的兵力打败十万西夏大军,十万西夏大军中难道缺少智谋人物吗?

    他们自己从开始就想错了。

    实际这也是一个思想陷阱。军事上与这个好相比吗?若那样,岳飞岂不完胜秦桧?

    但王巨说这些看似无用的话。便是进一步给这些员外们施加压力,当真如城中博彩那样,卡嚓几十个脑袋?能不杀最好还是不杀。

    “你们是错了,第一,你们忘记了一件事,邪不压正,第二本官是官,你们始终是民,为什么以前你们能侥幸欺负了几个官员,那是他们能力还不足,一旦能力与你们能持平的,就一定能完胜你们这些歪门斜道的劣绅!”

    徐员外与另一个胆小的人吓得掉眼泪。

    “李员外,明白我为什么将你叫出来了吧,你们是一群凶恶贪婪的狼狈,想要对付你们,必须先将你这只狈拿下。这里,是你所说你家的地,本官也承认是你家的地,放心,从现在起,这些地的所有权就是你的了。”

    “那怎么行呢,”张茂则在边上不解地问。

    若没有田册,那就扯皮吧,但现在有了田册,不需要这样做啊。

    “张中使,请稍等,”王巨从这些账册里陆续地翻找,找到相关的几本税册,又说道:“李员外,既然这些地是你家的,那就得交纳朝廷的赋税,你刚才也说了你交纳了,也交齐了,那本官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交齐。”

    “妙啊。”张茂则击掌道。

    “黄良,你带几名兄弟,一一按照他所说的地亩计算他这些年来应交纳的税赋,然后再核计他真正所交的税赋。”

    李员外张于傻了,一下子跪下,趴到王巨面前说道:“明公,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然后一个劲的抽自己嘴巴。

    “聒噪!再聒噪,不是你自己掌耳光,而是本官让军士掌你耳光。”

    李员外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了。

    黄良带着好几十个兵士在算账。

    这有点儿复杂,若是按照宋朝国家制度,那几乎是十税一,比如北方一年一亩地收两石,那么只税两斗。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做一些变通,上等税得多,下田税得少。

    但事实不是,赋税在不停地变动,也在不停的增加中,各州县都会出现一些变相的加税。因此往往上田一亩可以税上半石,另外还要加上一些绢帛,才能将税赋交齐。

    有的官员贪苛,那会税得更多,这也是许多人家隐田的原因,一些百姓带田入佃,总之,责任不在那一方,然而隐田越重,这个毛病也随之越重。

    所以还要根据泾阳以前各种情况变更,去逐一计算。

    但也不能这样算啦,李员外嘴一张,两百九十多顷耕地,几乎就是三百顷了,那一年得交多少税?就少算一点,三顷地,三百亩,税一百石,外加十匹绢,三百顷一年就得税一万石,外加一千匹绢。关健刚才王巨所说的,好遥远哦……

    那是从宋真宗时就要算,五六十年,六七十年!

    这得要补交多少税务?

    几十人正在算,王巨又问道:“恒之,李员外说他将税赋交齐了,交齐了没?”

    “子安,不可能,差得太多。”

    那岂能差得少!

    李员外趴在地上不停地用头磕着地。

    为什么王巨第一个查田就从林塬村开始,为什么最先找他的麻烦,他就是那只狈!现在他心里不知道有从后悔。甚至一边用头碰地。一边低声哭泣。

    侯可在边上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实际王巨也没有打算斩尽杀绝,所以才让赵员外出面,给诸人一个机会,大家妥协一下。隐田呢,不能再隐了,会退,但王巨也不好直接退,于是说补偿。实际也打算补偿一个**不离十。

    然而这些人就是拒不让步。手一画,这块地就是我家的,那行吗?

    画了地后,还要烧县衙,烧账房,现在哭有什么作用?

    王巨冲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军士走过来,王巨看着地上的李员外说:“看来,你没有说真话哦。”

    “明公,小的真错了。那些地不是我的,是我刚才乱报的。你就以田册上为准吧。”

    “干嘛,你是什么人哪?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了,不要说侯知县与本官,还有一个代表着朝廷与官家的中使,你将你当成什么人了?不过李员外,看来你逃了不少税。岑十将,本官让你监视李员外动静,他用这些逃税的钱帛做了什么?”

    “行商,对了,还有放高利贷,并且利滚利放的。”

    “是你……”李员外惊讶地抬起头,几个月前他门口不远处来了一个卖水果的小贩,额角刺着字,但是一个瘸子,他以为是伤退下的兵,没有在意,这个小贩就是王巨所喊的岑十将。现在腿也不瘸了,人也精神了。

    “完了,完了,”李员外心中想,仅是这个岑十将,就监视了他多长时间,况且一定还会有其他人手,王巨苦心积虑如此,能会轻饶他吗?

    “高利贷,利滚利,多少利?”王巨问。

    “有年息三倍的,还有月息六分的,但月息六分的那是最少的利息了,有年滚的,那也算是好的,还有月滚的。”

    “那岂不是赚了很多钱?”

    “是啊,李家之富,不可想像,可以说家财十万贯。”

    “这样啊,那仅是让他补税,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明公明鉴,据小的所知,这些年,因为他放高利贷,造成许多人家倾家荡产,甚至卖儿卖女,逼死人命。”

    “恒之,先停下,在他家逐年的欠税上,再加上月息五分,岑十将,这个利息轻不轻?”

    “很轻,据小的所知,这种轻利息除了开国之初,现在几乎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谁让本官代表着朝廷,务必以宽厚为本,恒之,就以月息五分计算,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利滚利,年滚,再宽厚一点吧,只滚息,不滚本。”

    高利贷利滚利,两种滚法。

    比如现在的月息五分,年息就是百分之六十,打算从宋真宗晚年天禧元年滚,那就是一点六的五十次方,可能会滚成二十多万倍,这叫利滚利。

    这还不算恶毒的,还有一种滚法,就是连带着本金滚,那么就是一点六的五十次方,再加上四十九次方,四十八次方,四十七次方……一直加到一点六,再乘以本金。

    它也不算是恶毒的,这是年滚,如果按月滚,那么一年之内,就得滚上十二次。所以什么钱都可以借,高利贷的钱不能借,特别是有利滚利的债务碰都不能碰,只要碰上,那才是真正的人不死,债不烂,一辈子休想还清了。

    曾员外吼道:“明公,你想逼死人哪。”

    “哦,难道你们没有逼死过人?你也不要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我来看到,二百三十二顷地啊,也是从真宗开始的,不错不错。”

    曾员外卟通一下,也趴到地上。

    谜团揭开,张茂则看着这二十几个人,大叫道:“畅快,畅快!”

    早上他不知道内情,所以听到真相后,感到十分沮丧,这些劣绅们没办法治了,即便做事果决的王巨也没有办法对付了。

    直到现在,他才长松了一口气,心中那个痛快就别提了。

    呼了两声畅快之后,他又说道:“我的娘娘唉,这样算下去,他们能还得起吗?”

    就拿李员外作例,这么滚下去,李员外仅是粮食,就要偿还十几亿石,宋朝一年上交的税粮也不过几千万,李员外用什么来还哪?

    实际他也是无心说了一句,可是二十几个员外一起卟通卟通,趴在地上吐白沫。(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安静

    “饶命哪,”李员外伏在地上,无力的呻吟着。

    “饶命?那些被你害得倾家破产的乡亲们向你请求饶命时,你是怎么做的?恒之,你们以宽厚为本,少算一点无所谓,算快一点,后面还有二十几个乡绅未算呢。”

    好吧,以宽厚为本。

    但就是少算十倍,与没有少算,有区别吗?

    张茂则尖着嗓子咯咯大笑。

    那二十几个乡绅同样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你们也要聒噪吗?”

    远处百姓看着这里,有些惶恐不安,他们没敢围过来,不过能看,看样子,李员外与诸多员外们一起是惨败了。

    李员外家的地就不管了,可自己带地入佃这些地怎么办?

    实际最后他们同样会有损失,但得要怎么看,若是付出劳力的,虽有损失,最后能分的地比他们损失的地会更多。当然,与那些没有带地入佃的百姓相比,他们的地又会少了很多。

    这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一个带地入佃,自己未必能捞到多少好处,却害了其他认真纳税的百姓。

    他们还不是很惨,甚至说得了一些便宜,最惨的就是配合李员外顽抗到底的佃农,一是带地入佃,二是不去渠工做活,会有些补偿,毕竟这么多的地,不可能全部交给保捷军,还是要交给百姓耕种,但这个补偿有就限了,甚至连他们原有的地都捞不回来,以后继续做佃农吧。

    所以不杀只鸡,麻烦事不少。

    后面有没有麻烦。就看李员外这只鸡。王巨如何去杀。

    王巨要宽厚。黄良带着诸多会算账的兵士算起来就快了,一会儿,黄良说道:“子安,算出来了,可能会少很多。”

    “少就少吧。”

    “李员外一共逃税加上利息,一共是欠朝廷五亿一千六百……”

    “就报整数,零头也免了吧。”

    “一共欠朝廷五亿石粮食,一亿束草。五千万匹绢,缗钱一百亿文,还有其他的听从子安之见,以宽厚为本,就没有算了。”

    张茂则又差一点捧腹大笑,其他的算不算有什么区别?就是将整个陕西财政掳起来,也偿还不起。

    王巨一本正经:“这么多啊,那有点不大好办了,李员外怎么还哪?”

    岑十将说道:“小的听说以前李员外放高利贷,百姓也还不起。最后卖宅子卖地,甚至卖儿卖女。一家人完全破了,余下的打下欠条,这才停止追债。”

    “这倒是一个方法,二长子,你去泾阳东城门外,哪里有两营官兵,传我号令,立即将李家的产业宅子一起封起来,然后将所得财货一起押到渠库,以备建渠之用,不过将这些财货估一下价,以备让本官与李员外算账。再者,李员外很狡猾的,这样吧,将他的所有宅子一起拆掉,留下一个牲畜棚,先让李家上下有一个安身之所,怎么办呢,就如他们请的两个讼师所说的那样,我朝以宽厚为本,那就宽厚一点吧。然后木材砖瓦一起移到城外,以便让未来各个军营的兵士建设房屋军仓之用。”

    “喏。”

    “李员外,这些地嘛,这样,本官打算以最后的地算价,近三百顷,一亿五千万钱吧,不对啊,你欠了一百亿文,还是还不清,算了,等会将你家的财产盘点出来,你也可以打一个欠条。来人,先将他拉下去。”

    李员外这时整个人傻了,也不哭也不闹,就象一个植物人一样,被拖了下去。

    “曾员外,你过来。”

    “明公,明公,饶命,我们只是一些坏狼,没狈坏,明公饶了小的吧,”曾员外磕头如捣米。

    什么叫倾家破产,这才叫倾家破产,连房子都拆了,这是让李员外一家老小,连同子孙后代都永世不得翻身哪。

    “小的愿意捐……”

    “捐什么捐,有账算账,来人,将他看住,再聒噪,立即掌嘴。”

    黄良又开始带人计算。

    “难怪我的两个外甥说要节人欲。”侯可叹息一声。实际前段时间,王巨说这些人九成会烧账房,他还不相信呢。

    结果真烧了。

    其实最后王巨的退让,本来是一次最好的下台机会,可能会有些损失吧,但能损失多少,一成地还是两成地,然而余下的地得到灌溉,都成了一流良田,岂不弥补回来了。况且这些人也不完全是地租谋生,多数人在行商。一个郑白渠将能养活十几万户农民。这只是农民与保捷军,一旦这么多人涌进来居住,还会有许多百姓不用种田,靠其他行业谋生。那养活的人会更多。仅是这个商机,一年得赚多少钱?

    况且王巨已托赵员外点出了这份商机。

    然而这些人始终执迷不悟。

    “侯知县,这又错了,不怕贪,但要贪得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比如我外父与延州朱员外,他们赚的钱越多,对国家帮助越大。”

    什么节人欲,若那样,有本事学习陈抟去,别跑到朝堂争名夺权夺利!

    侯可默然。

    这中间有王巨的带动,但两家人做得是不错。

    这个烧酒赚了钱,一直投到华池那边的县学,安排野利族人的居住,因此上半年钱帛透支不出来。到了夏天才渐渐好转,然后又立即与吐蕃交易牲畜,这边出来这么多耕地,得需要牲畜耕种,特别是保捷军,得让他们手中有牛,那怕三户共同拥有一头牛吧,耕种问题才能解决,才能安心训练作战。

    朝廷一没那钱帛了,二上哪儿买牛。

    实际朱李两家的人从那边买来黄牛,一头拉到郑白渠来,得十几贯钱。

    宋朝的牛价根本不合理。

    朝廷就是有钱。舍得出吗?

    然而因为朱李两家。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一千九百多头牛,两百余来驴子,正运向泾阳,大约几天后就能到达。

    虽然不能解决即将屯田的所有保捷军士的需要,但会缓解一部分的压力。

    如果商人个个都象朱李两家这样,朝廷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黄良又将曾员外的欠账算出来,不用说,又是一笔可怕的数字。

    “陆平。你过来,同样带两营官兵进城。”

    曾员外又彻底倾家破产了。

    王巨眼睛在余下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这些人一起吓得不行,彭员外没办法,只好带头过来,央求道:“明公,我们别无他求,就按田册上的地亩分地吧。”

    “那么简单?”

    “我们再出一些钱粮捐助渠工。”

    “一些,本官问你,我来主持渠工,可曾下过什么露布与命令。针对你们?不错,本官是下过露布。不得圈田,但本官做错了吗?”

    “没有。”

    “本官再问你,本官斩杀了几名胥吏,他们是你们的儿子,还是侄子?”

    “不是。”

    “那为何派蛊惑他们进京告御状?本官再问你们,之前,本官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派人攻击我,还当街当着大家的面骂本官,骂本官父母,又将本官逼得住茅棚。你们将本官当成了什么?本官再问你们,为何又派人烧县衙烧账房,形同谋反?”

    “没有谋反哪。”彭员外哆嗦道。

    “那些人是不是你们指派的?说!”

    “是,是,小的们让猪油蒙了心,”彭员外也开始抽自己嘴巴了。还敢不承认吗?

    “如何指使的,具体怎么做的,一一招供。”

    没办法了,这些人只好招供,不过主要罪状推到李员外身上。

    “签字画押。”王巨又喝道。

    几十人只好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恒之,继续清算他们的欠税。”

    “明公,放过我们吧,我们愿意捐,只要明公说一句,想要我们捐多少,我们就会捐多少。”

    “干嘛呢=,本官难道会勒索你们?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不过恒之,只按照他们所说的地亩计算欠税,另外加上四成年息,也不用利滚利计算了。”

    但这个有什么区别?

    就是不加四成年息,依然一样还不起,只不过不会变成天文数字。

    “明公,侯知县,中使,你们放放我们吧。”

    “恒之,继续算,不过本官还给你们一个机会,看到那边了吧,那棵槐树下,你们去再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本官。”

    “我们再也不敢了。”

    “滚,本官让你们去,你们不去吗!”

    彭员外还想乞求,突然会意,连忙带着大家跑到那棵槐树下。

    “这小子可恨哪,怪不得我们的人前面一烧,后面就抓起来了,”云员外说道。

    那还用说吗,这就是一个大坑,然而跳也跳下来了,说了又管什么用。

    “嘘,云员外,小点声,不能再让他听到了。”徐员外道。

    “你们听出那小子的意思吗?”彭员外道。

    “他还是敲诈。”

    “不是敲诈,而是打算敲得狠哪。”

    “那我们怎么办?”

    “云员外,你不到现在,还想着要对付他吧,”徐员外又担心道。

    “还对付个头啊,”云员外说道,两份供状,一份是他们自己交待的田亩,一份是他们自己承认的放火,怎么对付?不要说抄家,就是将他们抓起来卡嚓了,王巨也有了凭证。

    “那我们交多少钱粮,他才能满足。”

    作为王巨,当然越多越好,但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将他们全部抄家,因此这才让他们到槐树下面协商。但这个数额若是不满意,必然又有第三个人倾家破产。

    看着远处这群人嘀嘀咕咕,张茂则说道:“咱家明白了。”

    “张中使明白了什么?”

    “听闻子安觐见官家时,官家曾经说过,务必多安排军士。”

    “是有这段话,原先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

    “那是当然,子安只不过任了一届华池知县。”

    “是啊,边境是一番样子,内陆又是另一番样子,所以当时我还打算准备卖一批田筹一部分款子,资助渠工。官家却否决了,让臣安顿军士。幸好官家说了一句,否则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于是子安下来后,收缴了田册,但什么也不说,只是斩杀了几名胥吏,发出一个信号,让他们自投罗网,然后处罚了李曾两家,看到他们遭遇后,全境震慑,田也就分好了。”

    “张中使,你就冤枉我了,实际当时我并没有想得那么清楚,不过知道田册乃是一个关健,这才收缴上来。至于胥吏,那与这些人根本没关系。实际我下来修渠,渠才是主要的。一旦这些胥吏从中贪墨扣克,不但会影响民夫的积极性,甚至因为材料不足,连渠也修不好。况且当时渠工上成员复杂,所以我才用了霹雳手段。但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居然等不及了。”

    “以前他们嚣张惯了。”

    “是啊,不过他们忽视了几条,一是我与几位渠使兢兢业业,没有把柄可授,二是我身后是几万军士。”

    “若是没有这些军士,那该怎么办?”

    “还会有办法吧,不过那会很头痛,并且张中使,你也疏忽了一条,如果将郑白渠挪一挪,不要挪到中原,只要挪到长安附近,哪里的豪强才是真正的豪强,我就是有军士可用,也会头痛了。” 张茂则既然提了,王巨也说了说。

    他会将这些情况带回去,也许禀报两位太后,也许禀报韩琦,或者禀报赵顼。

    实际王巨话外之音,这是特例,不可学,若是在其他地区也这样蛮干,那就会捅了一个大大的马蜂窝,甚至都无法收场。

    二十几个员外也商议好了,说出“捐款”的数量,一共是二十万贯钱,二十万匹绢,四十万石粮食。并且保证会主动配合王巨带着官员分田。

    说出这个数字后,二十几人心都在滴血了。

    可怎么办呢,总比曾李两家破家荡产强吧。即便如此,王巨也未必会满足,因为还没有杀人呢。

    “你们手中有这么多粮食吗?这样吧,粮食减去一半。徐员外,史员外……”王巨点了十一名乡绅过来,又给他们减免了大半绢钱,原因很简单,虽然这次他们掺合进去,不过平时在乡里罕有什么严重的恶行。特别是史员外,有时候还略略做了一些善事,因此几乎让王巨全部减免了绢钱,同时还承诺即便在隐田上,也会给他们一个比较满意的交待。

    史员外这一刻几乎感到自己从地狱猛地飞到了天堂,差一点乐得手舞足蹈。

    彭员外明白了,总的王巨还是想高拿轻放,减少纠纷。

    但事已至此,他能说什么?

    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一些有想法的人,看到曾李两家的下场,立即将想法收起。

    分田这才正式开始。

    很安静,除了一些细小的纠纷外,几乎没有一个敢再闹事的。(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白衣女子

    “二郎,其实象你父亲那样,就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了,只是你父亲没有能力将其表达出来。”王巨说道。

    “子安,请你表达吧。”

    “实际领兵作战,做官,或者做商人,以至做人,都是八个字,以正为主,以奇为辅,就象如今治国一样,为什么大家都拼命地说德治,真有钱了,大家就守礼向善了吗?你也看到了。但必须有了温饱的生活,这才是守礼向善的基本。因此治国得重视德治,”王巨说道,他前世听到什么五讲四美,学雷锋的,感到很好笑,但真好笑吗?为什么大家在那么穷的时候幸福满满,后来都变好了,却是烦恼多多,当真完全是贫富分化严重的原因。

    某些方面,儒家还是有一些借鉴价值的,但就要看怎样借鉴了。

    “不过德治乃主,还必须施以手段,如用法家的法律惩治戒,如用兵家的兵保护国家安全,镇压叛乱,这也是一种以正为主,以奇为辅。那么做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呢,同样以正为主,比如重视诚信,买卖公平,不能为富不仁,为非作歹。但同样需要一些手段,如根据情况及时地做为应变,如行商的敏锐嗅觉,等等……那么就可以长久了。”

    朱俊默然。

    这一呆又是很长时间。

    在这两年不到的辰光时,朱俊同样见识了许多大事,包括大战,大水利,以及大纠纷。

    这也使得朱俊产生了一些变化。当然。不可能指望他象李万元这般跳脱。不过未来接替朱欢主持朱家,大约没什么大问题了。

    朱清嘘然地说:“王评事,还真要感谢你哪。”

    随着过手的钱帛多起来,对这个钱朱欢与朱清也看得淡然了,朱家接班人才是最重要的。

    “朱管事,你再替我带一句话,给东翁,与我外父。还是赵员外他们。”

    “好的。”

    “你让他们各抽调一些人手去广南。”

    “那个木棉不是内藏库在经营吗?”朱清问,其他的生意想办法做做,但能与内藏库抢生意?打死朱清,朱清也不敢哪。

    “不是木棉,而是另外一种生意,不过那是广南,虽然是广南东路,但情况终与关中中原是两样的,因此你们先过去熟悉一下。可能明后年就可以动手了。”

    “那是广南,我们影响力不足。”

    “放心吧。到时候还有一个契股,比高家的那个子弟身份更尊贵。而且她心不黑,只是玩票……好玩的性质,由她出面,不要说广南东路,就是广南西路都没有问题。”

    李万元揉了揉脑门子,他基本猜出来是谁了,但好说吗?

    反正妹妹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与王巨成亲了,他也不担心。随他吧,比如妹夫偶尔去青楼溜达了一回。

    “好的。”

    “它的收益可能胜过纸坊的十倍,数十倍。”王巨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呢,比如那个牛与驴。

    侯可看到花了很多钱,实际没那么多,用烧酒换的,只能从这边所需的烧酒成本计算。当然就是以烧酒的成本计算,一头牛也不止五贯钱。

    然而这有什么区别?

    反正烧酒的钱,两家都是一文不得。

    以前还捐了很多钱,王巨一直打算偿还,但到一处,一处就在用钱,看样子,这十几年内休想偿还了。

    不但旧债未还,新债又来。

    葛少华南下,第一站就是万春圩,然后就是杭州,与大舅哥李贞隐晦地说了说,李贞与朱家的人立即又拿出一万两千多贯,其他几个契股同样拿出了几千贯,凑成了两万贯,赞助内藏库之举。

    可能这些钱只能起一部分作用,起不到绝对作用,不过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因此王巨做出了这个补偿。

    “几十倍?”

    “可能是几十倍吧,”王巨道。

    赵家小娘子在边上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王评事,本来还想拖一拖,拖着喝你与妃儿的喜酒呢。”

    “不要拖了,如何办这场婚礼,我还有点头痛呢,你看这个样子。”

    “难道你就在这些茅屋里迎娶妃儿?”

    “为什么不行,我原来还打算在王家寨的那个窑洞迎娶妃儿,现在总比那个窑洞好吧,二哥,你说是吧?”

    李万元又揉脑袋,这让他怎么说?

    “来,我送送你们。”

    王巨将他们送出来。

    一路上有许多军士纷纷向朱俊、李万元告别。

    太复杂的东西他们也不懂,不过知道他们手中的牛是朱李两家资助的。但这个牛缺口还是很多,最少需六千多头牛,才能满足耕地的需要。今年秋后冬天,两家还能弄来一千来头牛,余下的朝廷不会想办法,只有军士自己想办法了。到了明年,又有明年的用费,又有新的军士要安排……

    但有了,比没有的强。

    所以大伙儿对两家还是心存感谢的。

    王巨送了很远,这才停下。

    然后他站在哪里,看着一行人越来越远,最后又躺在草地上。

    他说了手段,张茂则临行时也夸赞了他的手段,王巨死活不承认。

    手段是好的,可真成了心机深沉的代言人,那不会是好事。

    事实这段时间他用了无数心机,比如对那二十几人的最后处理,如何处理,他做了几十次的推演。这才有了最后那种高拿轻放的大结局。

    其实他本心也非是象大家所说的那样,做事凶狠,手腕凶狠,动不动就杀人。

    分完田后,进行了判决,那二十几个放火的人不过罚了一些钱。让他们建造一个崭新的县衙与账房罢了。即便他们东家的隐田。有的给得多。几乎给了十成十,只有少数几个横行霸道,王巨略加了狠手。

    还有军士的田。

    赵顼的话有道理,这是上田,就是没有朝廷缗钱资助,但朝廷不征税,有二十五亩上等田,一家人足以过上温饱生活。甚至有的人家本身手中还有一些薄地。多少会征一些租子。

    这个王巨就当没有看到了。

    比如自己,当初穷的时候,寨中乡亲们多分了一些桃溪剑的分红给他,他还不是理所当然地收下,而且收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太穷了。

    所以分地时,除了真正的肥沃上田,那是一名兵士只给二十五亩的,其他的,都略放了一放,最高的能放到三十亩出头。因此最后只安排了三十八营官兵。包括三十营保捷,八营厢兵。

    这才是真实的王巨。

    此时。王巨用手枕着脑袋,躺在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

    这个没有污染的世界里,天空真的好蓝。

    云儿轻盈,就象欲向九霄腾飞而上一般。

    王巨又看着这条松渠的两岸,两岸无数的军士与百姓在劳动。

    军士同样一分为二的,大半留下来,得要及时耕耘,还要建房子,建营仓、校场,另外他们家人过来了,也要安顿。因此不得不留下大半人,由他们来耕耘播种,暂时性的实行集体主义制度。

    余下的三分之一兵士调到东边继续兴修水利了。

    因此都很忙碌,至于训练,见鬼去吧,今年准备的训练,可几乎一次也没有练。

    就这样,程昉还担心呢,往东去,又会有新的民夫加入,但民夫现在不是劳动主力。随着各营军士安顿下去,劳力也不足了。

    至于分到田的百姓,就更不能指望了。

    现在称为田,实际在百姓没有翻耕出来之前,它们还是荒草地,野灌木林。

    所以现在很忙很忙。

    王巨让手下分田,做了一些简单记号,然而百姓也有贪小便宜的,必须今年将田埂修出来,将灌木与杂草拨掉,才不会被别人侵占。不但宋朝,就是王巨前世的农村,同样如此,忠厚的会修田埂,也就是书上所说的阡陌,方便甄别与干活,但不忠厚的是挖田埂,这边的人在修,那边的人在挖,十几年下来,忠厚人家的地就被无形中侵占许多。

    况且这时更乱。

    而且王巨分给他们的地时,也比较大方,有的人辛苦,干活忠实,能得到五六十亩的地。于是一家人再次开始辛苦。

    除了少数春天时就想占小便宜,几乎每一个平民百姓家中的地都开始暴增。

    他们在干活了,变成了主户,那些大主户苦逼了。虽然新田几乎与他们无关吧,但原来还有一些旱地,现在却变成了良田,也要清理,也要灌溉。

    然而上哪儿找到干活的人?

    就连码头边的那些建筑,想找短工都找不到了。于是这些大主户,只好苦逼的跨过泾水渭水,去周边的各县招聘短工,或者出更高的待遇招聘佃农。

    所以在这个广阔的近两万顷耕地上,到处都有百姓在劳动着,一个个就象辛勤的小蜜蜂一般。

    “再过两年过来,那就好看了,”黄良说道。

    “也许吧,”王巨说道。如果看收成,那会好看了,但再过两年,有了这个大粮仓,想上进的赵顼会怎么想?

    也许边境上的战事会更惨烈。

    那样,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王巨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多愁善感。

    他自嘲地一笑,然后冲远处招了招手,说:“小娘子,你过来,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远处是一个白衣少女,她盯着王巨看了好一会,听着王巨喊她,就象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一下跳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 小人

    黄良也好奇地看着她。

    那少女却再次象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走。

    “一个好奇的小娘子!”黄良说道。

    可能是吧,王巨在郑白渠所做的,有人说好,有人说坏,但不会有人说什么宽厚。不管怎么评价,算是几县最风云的人物。或者这个小姑娘是好奇。

    不过他们都看不到那个白衣少女跑走后,用嘴唇咬着手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沮丧……

    “恒之,你与希言先过去,对程都监说一声,让他派出一些兵士,专门在那些圈田上查,看看谁还在继续圈田。”

    “这些人,也在观望。”

    “贼心不死罢了,毕竟这是漫长的两年时光,说不定他们指望朝廷能将我调走。”

    “有没有这个可能?”

    “几乎没有,郑白渠的意义太大了,”王巨说道。

    不说自己修建的这个郑白渠规模更大,与史上相比,它的出现时间更早,史上的郑白渠,或者说三白渠、丰利渠,直到宋徽宗时才完善。实际那时候出现,因为人口激增,已经稀释了它的意义。

    然而自己让郑白渠于熙宁之初便修筑成功,那就会成为西北军事最强大的底牌。

    朝廷会有人找自己麻烦,但认识到这个意义的同样会大有人在,因此调自己走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恒之,到了那边后,赵员外作用不大了。这样吧。你也将赵度带过去。让他放出风声,现在越早配合官府,最后损失会越小。今年我没有杀人,但我不戒意明年后年杀人。”

    “行。不过子安,最后那个判决确实太轻了,减少了震慑力。”

    “恒之,我也反复思考虑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样的道理,反对声音不在于郑白渠。眼下你还不懂。”

    “为何?”

    “侵田、隐田与高利贷,这三样若是完全揭开,恐怕朝堂上的文公与韩公都要找我拼命了,所以见好就收了。”

    “人心不足啊。”

    “人心不足是好事,这才进步,只是朝廷没有引导得当……”

    涉及到这些大佬,黄良也不敢乱说了,于是转移了话题:“劳力将是一个问题啊。”

    按照当初的预计,今年工程是大幅度提前了。主渠提前的时间不多,但扩大了许多支渠。但田出来了,军士与百姓一起耕种了,下面的工程就是大麻烦了。而且西夏祭山陵使也去了京城,司马光又上书,赵顼没办法了,下诏,让王巨将战俘甄别出来,押向延州,由西夏使者带回。王巨也没办法了,于是派了庆州一营兵士,押着这几千名战俘奔向延州。这一营保捷军过来主要就是教导爆破的,爆破不用教了,他们本身就是骑兵,放在渠工上是小材大用,因此让他们将战俘押到延州后,返回驻军地。这一来,劳力更少。

    以至侯可一看到雨天就唉声叹气。

    一落雨,便不能施工,而且雨后路又泥泞。

    这个心态可不好,陕西若不落雨,那才是悲催。

    为什么有这个心态,就是劳力逼的。

    “有劳力……”王巨说道。

    有劳力,但韩琦不下,就没有劳力!

    …………

    “二十万贯钱,二十万匹绢,四十万石粮啊,一眨眼之间只有十一万贯钱,八万余匹绢,十六万石粮。”张茂则说道。

    确实在当时,他感到太可惜了。

    并且这不是王巨提出来的,而是这些豪强自己提出来的捐助。

    可是王巨“虎头蛇尾”,整少了一半多。

    如果不少,再加上抄了李曾两家的家产,今年下半年修渠的钱帛就有了。

    “茂则,这样做好啊,哀家又担心这个孩子要杀很多人,虽然他公忠体国,不过官家不是才即位吗,本来郑白渠办得挺能的,杀人多了,终是不祥。”曹太太说道。

    赵顼在边上听得也有些肉痛,这等于是到嘴的肉,王巨又吐了回去。

    曹太太又问:“哀家不懂哪,为什么这些乡绅家产都过万?”

    不就是一些地主吗,一非官户,二非贵戚,那来的钱。

    确实,北宋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出了很多有钱的人,仅是王巨前世所知道的历史,有两个有名有姓的人大商人,家产超了千万贯。比如海州杨六秀才遗孀看到百姓可怜,出其家积钱数十屋中的十余间,便一次性捐出一百万贯,代替百姓交税。要知道宋朝钱很紧张的,这一百万贯只是她手中一部分钱,而钱又只是一部分财产,那个家产多少,不可想像了。有人说沈万三有钱,但肯定不及这个寡妇有钱。

    所以哲宗时岑象求上书,说达到一千六百缗钱,才是中人之产。

    这些大绅士,家产几万贯,又算什么?这是在泾阳,若在长安,几万贯家产根本就拿不出手,甚至秦州那边极少数蕃人贵族也有一个二三十万贯家产!

    实际不仅这些富人,就说朝廷财政,宋朝收入不高吗?

    因此后人怒其不争,呼宋朝为土豪宋。

    有褒义,有贬义。

    这么多钱,若是放在汉唐,天知道国家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不过老太太久在宫中,显然已经在行情上落伍了。

    张茂则为了让老太太开心,说道:“这是仁宗之德,英宗之德。”

    赵顼在边上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富的更富,穷的更穷,若不治理,东汉末年之象也。”

    “皇儿,你在胡说什么?”高滔滔不悦道。

    “是。”

    “不过这次王巨做得很好,有张有驰,有放有收。就这样吧。再说那些手段都非是常规手段。一旦盛行,官员良莠不齐,那时就会贻害天下。”高滔滔道。

    “顼儿,治国之道,务必仁爱宽厚,钱帛紧张,我们能省,但不能鱼肉百姓。茂则,明天陪哀家去相国寺进香。”曹太太说道。

    赵顼郁闷了。

    他当然知道节省,但那怕自己不吃不喝,又能省出多少钱帛?

    不过总的来说,张茂则带回的消息很不错。

    得了一笔罚款,地也分下去,并且一起出现在田册上了,这意味着自明年起,百姓的耕地也一起要交两税了。至于军士那边的地,虽不交税。可那个省的钱更多。

    三十八营兵士,朝廷不用支付粮帛。那一年节约的财政就是三十万!

    实际建好后,节约的军费,再加上税务,可能三四年就能建渠成本收回。

    就不要说它的意义了。

    赵顼在这里也犯了糊涂,就象有人算蔡襄修的那个跨海大桥,当真就那么一点钱吗?

    那么修建郑白渠,究竟花了多少钱?这个要等王巨回来算,而且算出来,将所有人都吓着了。

    宫中在议论着,王巨与杨蟠写的奏章也到了中书。

    韩琦翻看着,然后做了一个人事调动,将侯可与三原知县来一个互换。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可能第一段的河渠到了明年,经过观察后,还会陆续做一些小的维修,不过那只是零碎的工程。实际渠工已经转移到高水位区,也就是史上的郑渠前段,与太白渠,只有中白渠一半未修好的属于低水位区。

    侯可再呆在泾阳,已失去了意义。

    因此让他去三原,继续保持着这四驾马车。但韩琦心中古怪,难道这个郑白渠修起来很容易吗?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是不对的,首先那张图,自己看着都头痛了,就不要说实际的执行。再说,若容易,唐朝首都就在长安,难道不知道修成这种规模?应当那时候从旧渠首的水位来看,泾水的水位线更高,引水也更容易。这个想法不对,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那就是王巨一懂水利,二是选择的几个官员也懂水利,四驾马车合作起来,这才顺利修起郑白渠。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王巨那来的识人之明?

    调令下达后,他坐在哪里沉思。

    想了许久后,又迷恋地看着中书。

    郑白渠虽不能说竣工了,但第一道喜讯已经到达。再说,他也不可能拖到郑白渠竣工那一天。

    “这一下,中书再也回不来了吧?”他心中嘲讽道。

    王陶下去后,朝堂似乎很安静。

    但是不是很安静?

    赵顼在宫中几乎成了傀儡,当然,赵顼也不会甘心做傀儡,继续为未来做准备。

    然而他权利被韩琦架空,想问一个人都问不到,没办法,只好吩咐内侍打听,那个大臣有什么本领,或那个大臣无能。

    司马光便上疏,陛下,你内有两府,两省,台谏,外有提转牧守,都是腹心股肱之臣,陛下何患什么不知道?但你深处九重,不信任大臣,询于近习,采道听涂说之言,喜欢让内臣采访外事,这是不对的。种种。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韩琦清楚,赵顼此举深意。

    不过司马光也犯了回糊涂。

    他是台谏官,御史台的大佬,感觉到这样光明正大的弹劾进谏,不大方便。

    于是找到张方平,商议准许内外进封事奏,封事奏,就是密奏。张方平说可以,为什么找张方平呢,张方平乃是翰林学士,诏书必须由两制官起草后才能生效。

    但有人说是张方平找到了司马光,正好司马光感到自己进谏不大方便,于是一拍即合。最后司马光发现自己上了当,最后恨上了张方平。

    为什么司马光会恨张方平,这个封事奏若是通过,大臣就可以绕过宰相,直接将奏折源源不断呈到宫中,赵顼手中的权利就会渐渐回拢。

    赵顼看到两人的奏折,立即大喜,交给中书参议。韩琦当然不同意了,然而富弼等君子弄的那个官员不得私下擅自交往的制度,也坑苦了司马光。其实司马光也未必将这个谒禁制度当成一回事,不过这时候谒禁韩琦干嘛,想找抽啊。于是他与韩琦之间便缺少对这些事的沟通。

    这天延和殿议事,司马光又说:“封事奏者,请陛下决行。”

    赵顼轻描淡写答道:“大臣多不欲行。”

    司马光醒悟过来,讪讪道:“陛下询荛以广聪明,乃是社稷之福,而非是大臣之利。”

    不知所云!

    这个询荛,就是连草民都可以问询,以便了解天下情况。但联在一起读,不知道司马光想要说什么了。

    于是赵顼与张方平联手打了一个小配合,趁着司马光这一问的势下了一道诏书,详定封事所奏,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难以执行的,即召详定官去中书为难行的原因,写明利害关系呈进。为什么你韩琦不同意?

    然后京城地震,小地震,开封位于地震带边源,这也正常,赵顼便问辅臣宰相,地震是何详?

    曾公亮说道,天裂,阳不足,地震,阴有余。

    赵顼又问,何谓阴。

    曾公亮含糊地答道,臣者君之阴,子者父之阴,妇者夫之阴,夷狄者中国之阴,都宜戒之。

    现在西夏没有犯边,肯定不是夷狄“有余”。

    赵顼也没有儿子相逼,更没有妻子之逼,那也不是子之阴,妇之阴了。

    那还能有什么阴,臣之阴,臣比君强!

    吴奎立即在边上说道:“但为小人党盛!”

    你才是小人党呢,赵顼气得一拂袖走了。吴奎说的小人是曾公亮,富弼也耐不住寂寞了,他同样在洛阳上书说了一个小人,帝王都无职事,惟别君子、小人。然千官百职,岂尽烦帝王辨之乎?但精求任天下之事者,不使一小人参用于其间,莫不得人矣。陛下勿谓所采既广,所得必多,其间当防小人惑乱圣听。奸谋似正,诈辞似忠,疑似之际,不可不早辨也。

    不但说了小人,而且用了一字。

    这些人都不指名道姓,让韩琦发作都发不起来。

    但这些水磨,却才让韩琦感到真正的难受,现在山陵也修了,郑白渠也得功了。韩琦思来想去,终于提起笔,称病求去。

    至少这样下,还不会下得难看。不然再拖下去,曾公亮富弼等人一起联手,文彦博又改变态度,那自己会下得很惨很惨。

    辞呈到了赵顼手中。

    赵顼大喜,不过他立即冷静起来,韩琦这是真想下还是假下?不要自己高兴太早了,万一上当,韩琦再有什么后手,就会出大事情了。因此赵顼开心过后,写了诏书慰抚。这个也不能当真,那些慰抚的文字,更是惺惺作态。

    于是韩琦连上四疏,然后连中书都不去上班了。

    看来是真的。

    然而赵顼说同意还不行,他写的只能算是手诏,草诏,不能当成真正的诏书。于是他环顾左右,看那个两制大臣有胆量写这个诏书。(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 国贼

    赵顼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张方平。

    于是入夜后将张方平秘密召入宫中,这件事不能白天做,以防有万一发生。

    但就是白天做了,也不会有万一发生。

    然而韩琦的反击,让赵顼害怕了,他真担心哪。

    张方平听后,同样很担心,即便赵顼草诏,自己写诏,诏书有效了,也未必能扳倒韩琦,说不定韩琦一个反击,赵顼不会从皇位上倒下去,但自己必然贬下去。

    赵顼说了一句:“琦志不可夺。”

    意思你放心,这一回韩琦是真想下。

    这才劝动了张方平,但张方平又说了一句:“陛下,如果想平安,宜宠以两镇节铖,再用虚府以示会复用,这才能成功。”

    必须给韩琦足够的脸面,台阶,还有一些念头,不然就是写了诏书,大家还是很危险。

    “卿言极是。”赵顼说道。

    不管怎么样,那怕加三镇节铖,问题也不大,得先将这个人弄下去再说。然后赵祯又问:“当授以何职?”

    “以臣之见,当授镇安武胜节度使,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然后判相州,韩公必会请行。”

    赵顼挠了挠头问:“此职轻否?还能加否?”

    张方平也要倒了,两个节度使不提了,还有这个司徒、检校太师、侍中,那都是一品贵职,仅是薪酬与各项福利,一年收入就会有六七万贯之多,怎么再加?

    “应当可以了。”

    张方平在起诏书。

    赵顼走了几步。韩琦下。还得让一个人下。吴奎,否则有吴奎做内应,说不定韩琦又会起死回生,让这个人下,再让张方平赵抃进入中书,政局才能平稳过渡。

    当然,这个诏书不能由张方平自己来起草。

    于是他再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人。郑獬,这个人胆子很大,敢说话,而且多次对中书表示了不满。

    司马光上书弹劾赵顼不当用内侍访问大臣长短,但不问能行吗?若不问,现在连一个写诏书的人,赵顼都找不到。

    赵顼又立即秘密将郑獬召到皇宫,再他写诏书,将吴奎贬知青州,至于节铖的什么。吴奎就休想了。再草诏让张赵二人担任参知政事。

    两人诏书写完后,赵顼赐双烛。派太监立即将两人送到翰林院休息。你们也不要回去了,害怕走露了风声。

    第二天朝会,两诏齐上。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呢,第三诏又出来。

    陈旭贬到了越州。

    他有点冤枉,先前赵祯欲用吴奎掣肘韩琦,韩琦请求用陈旭,因此赵顼对陈旭不相信。早先赵顼与韩琦没有翻目成仇之时,保安知军空缺出来,赵顼让杨定担任保安知军。陈旭也没有想到其他,因为种谔招降了西夏横山一个大部首领硃令陵,于是屡谏边臣边将不宜生边事,有数次提到了杨定。赵顼以为陈旭乃是帮助韩琦,杨定是自己选的人,所以必须要打倒。

    接着让吕公弼为枢密使,文彦博不表态,让赵顼有点担心,因此让吕公弼对文彦博掣肘,同时他又将“忠于他的人”韩绛与邵亢调入西府担任枢密副使。

    面对这个变化,司马光有些傻眼,他又不能去韩琦家劝韩琦,韩公,你反击吧。

    因此先从边事说起,西夏称臣奉贡了,就不能诱其叛臣以兴边事。

    这都是什么理儿?

    如果西夏真的很老实,那么还有一个说法。但西夏是怎么做的?出兵来宋境烧杀,来胁迫,梁氏又不停地用银弹收买,如果不是西夏太穷了,边境蕃子早在西夏软硬兼逼下跑光了。就是这样,依然陆续有蕃人投奔到了西夏。西夏能做初一,为什么宋朝不能做十五!

    然后将轻泥怀侧那件事抛出来了。不是臣苟和,为今之计,莫若收拔贤俊,随材受任,以举百职。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以修庶政。选择监司,澄清守令,以安百姓。屏绝浮费,沙汰冗食,以实仓库。询谋智略,察验武勇,以选将帅。申明阶级,剪戮桀黥,以立军法。料简骁锐,罢去羸老,以练士卒。全整犀利,变更苦窳,以精器械。俟百职既举,庶政既修,百姓既安,仓库既实,将帅既选,军法既立,士卒既练,器械既精,然后才能兴兵。得,等四个现代化实现了才动手吧。

    赵顼未当一回,不过轻泥怀侧是什么东东?结果一问,产生怀疑,然而一会又让司马光忽悠了,反过来说高遵裕,王种,种谔,杨定不是好东西。

    不过赵顼现在那有心思与司马光辨论,诏书下到韩家,韩琦还没有动身走呢,他的心思正战战兢兢放在韩琦身上,于是敷衍道:“此外人妄传的。”

    司马光接着跳跃性地问了一个问题:“陛下可知薛向为人否?”

    国舅都不是好东西了,赵顼只好再次敷衍道:“固非端方士,但其对钱谷与边事很善长。”

    “他对钱谷善长,但边事未必。”

    赵顼哼哼,他不懂边事,你也不懂!当然,现在不能争论,必须要安静地渡过。于是赵顼不作声。

    司马光又说张方平奸邪贪猥。赵顼不高兴了,问:“有何实状?”

    “臣亲眼所见。”

    这都是什么道理?但司马光也不算是撒谎,在封事奏上张方平确实坑了他。坑他的人岂不是小奸人!赵顼更不悦,说:“每有除拜任命,众言纷纷,非是朝廷美事。”

    “此乃朝廷美事,知人,帝尧都难之,况且陛下新即位,万一用一奸邪,台谏又循默不言,陛下从何知之?”

    赵顼终于怒了。问:“吴奎是否附宰相。”

    我用一个张方平你哼哼唧唧。有种与韩琦斗啊!

    但是赵顼低估了司马光的脸皮厚度。司马光从容说道:“不知道。”

    赵顼又问了一句:“结人主,与结宰相谁贤?”

    你们是我的大臣,还是韩琦的大臣?

    司马光又答道:“结宰相为奸邪,但希意迎合,观人主趋向而顺从者,也是奸邪。”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的理。

    赵顼气昏了,于是闭上嘴巴不说话。

    随后再铲韩琦党羽,郭逵的那个啥官职罢掉。判郓州,不过后来种谔与陆诜终于产生分裂,于是再迁为知延州,但他身上那些职官一起拿掉了。

    接着又将司马光调回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这家伙不能在御史台。

    然而这一调却好了,事急从权,这两道诏书都是连夜书写的,第二天立即执行。因此授命差了一道程序,没有经银台司经过,于是在司马光劝说下,掌管银台司的吕公著说了。这除命没效,俺要实行封驳权。

    为什么用张方平。乃是将中书领手起来,这是关健的一步棋,而且也不能闹,一旦闹将起来,会有人说韩琦的那道除命也无效,那才是大麻烦。赵顼没办法,于是手诏司马光。以前司马光是帝师,但赵顼不大相信司马光,于是未开迩英阁,也就是司马光这个帝师有其名无其实。现在朕要开迩英阁了,你是侍读学士,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与朕朝夕讨论。用这条来换取司马光的让步。

    这就是真正的手段。

    司马光挟借着这个大势,替自己又捞到了一个大大好处。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好处比天天给皇帝洗脑好处大?

    看到赵顼手诏,司马光满足了,便不作声。吕公著很配合地说了一句,诰敕不由本司,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赵顼只好再次亲批其奏,等开迩英,当谕朕意。放心吧,朕说话算话,会让司马光做真正的帝师。于是吕公著也不作声了。

    韩琦这才入对,赵顼泣下,有多伤心,天知道!韩天也垂涕称谢,有多谢,天知道!

    泪花不当真,不过这也是一种表态,朕不会将你怎么样的,臣不会恨陛下的。

    赵顼再下诏,准韩琦在相州出入如二府仪仗,又赐兴道坊一栋豪宅作为韩家的私宅,又将其子韩忠彦提为秘阁校理。

    这回行了吧。

    韩琦这才离开京城,前去相州。

    …………

    “母后,韩琦走了。”

    “这样最好。”高滔滔说道。别看韩琦离开中书,但薪酬整涨了一倍。钱就不计较了,这样平稳将权利交接,才是高滔滔最喜欢的。

    毕竟一旦到了真正撕破脸皮之时,即便高滔滔也会心寒,万一呢?

    高滔滔又说道:“皇儿,这也是一个教训,为何祖宗家法再三说异论相搅,所以即便以前丁谓大权在握之时,也让章献太后轻松地拿下。”

    不错,刘娥是轻松拿下丁谓,但刘娥是什么人?这个女子是心善的,否则她就是要做武则天,说不定就能做成功了。

    “母后教诲得对。”

    “韩琦既然走了,皇儿就要安心的治理国家。”

    “母后放心,不过皇儿这里有一个密封奏。”

    赵顼将王巨的那个奏章递给了高滔滔。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春天他从巴蜀回京述职时与儿臣议论到国政,当时说了一些,后来又做了补充,写了这个密奏。”

    “原来南方的事,是他的主意?”

    “母后春天时盖的薄棉被,就是用那种器械脱籽与弹织而成。”

    “他都有些巧思,不过想要执行,皇儿务必要慎重啊。”高滔滔说道,看完后放下奏章问了一句:“禁兵如此不堪重用?”

    “大顺城之战,王巨在前线,甚至冲到战场上杀敌,应当更清楚。”

    “祖宗如何用禁兵平定天下?”

    “那时的禁兵乃是百战之师,如今禁兵久不习战,又太平许久,在京城里不免沾染上许多恶习。”

    “干须粗。”

    “王卿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王巨在奏章上说得很谨慎,也讲清了种种利害关系,国家财政又是如此困窘,高滔滔也就没有再排斥了。但她也没有发现儿子心急的毛病,不过赵顼也没有意识到司马光的手段与危险度。

    那么就开始执行吧。

    王巨奏章上写得还是很小心的,比如裁兵,他就写明了,裁兵之始,因为赵顼才继位,有人支持,但同样有人反对。因此想执行,得换一种方法。

    想裁兵,先增兵!

    于是赵顼与高滔滔做了简短的对话后,又下了一道诏书,增兵。

    这就是王巨的策略。

    并且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保捷军与禁兵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它的“乡土气息”很浓厚。比如华池县的那营保捷军,以及后来调来的几营保捷军,其兵士家属都在周边地区,不会离华池县很远。

    然而放在郑白渠上就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为什么能安顿近四万兵士屯田,但施工只能调来了两万余军士,这还包括厢兵,否则数量更少?正是离得远,无法得益,即便调来增援,也不能当成劳动主力。

    那是在春天,这个问题还没有现露出来,现在秋后,地分下去了,战俘也带走了。问题也就出来了,劳力呢?前线的保捷军是不敢往回调,后面的离得太远,也不愿意来郑白渠。但周边的保捷军与厢兵却是有限的。

    因此可以增兵。

    现在有一个最好的增兵条件,那就是郑白渠所能分到的良田,况且还有朝廷给的缗钱补贴。因此就会有许多义勇心动,再从他们中间挑选强壮者,编成新保捷军。

    从长远策略来看,也就是如王巨所说的,适度地增加一些边军的数量。从眼下看,马上渠工劳力问题也得到解决。

    不过草诏还没有颁发,便在司马光与吕公著哪里卡住。

    司马光不是言臣了,但他是帝师。况且他还是两制官的翰林学士,吕公著执掌银台司,两人一联手,即便诏书下了,也可以封还词头。

    不过最好不要到封还词头这一步,也不需到那一步,俺是老师,俺要给你讲课,给你讲道理。

    国家那么多冗兵,为什么还要增兵?

    灌地为什么不能分配给百姓?

    吐着吐着,吐槽到了王巨身上。说王巨在华池豢养私兵,形同谋反。来到泾阳,春天杀人,有违天和,天理难容。私设酷刑,逼迫忠仆噬主。用高利贷勒索良绅,导致两户良绅家破人亡。残酷如此,泾阳数县百姓恨之入骨,怨怼交加。

    王巨乃是国贼,请赵顼立即趁王巨未成长起来之前,将此国贼斩杀。

    赵顼诧异地问:“停,停,司马卿,你是让朕杀士大夫?”(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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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