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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五五章 骄傲(下)

    “臣在渠工时,除了带头劳动,主要还是指挥查看询问,也与一些古怪的人交谈过。”

    “渠工让王卿你辛苦了。”

    “陛下,臣说过,身受宋恩,身受三代人君之恩,当回报之。臣还是来说说这个绥州的事吧。不过先说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遇到一个蕃商,他说他到过西方,很远的西方,大约还在大食的西边。”

    “朕知道,大拂菻,大秦。”

    “就是哪里,不过他去的应当还要更远。”

    “大地果然广大,无边无际。”

    “这个也未必……”王巨迟疑地说了一句,因在这将要出来的初等数学书里,他也会灌一部分水,比如这个大地是圆的,想要知道有多长,很简单,制作一个标准的沙漏,然后用平缓的马车,从开封拉到长安,用这个沙漏推算两地日出时间的误差,再乘以距离,大约就能得到大地的长度。为什么是圆的,登高望一望就知道了。并且还画了一幅注解的图画。当时生生将葛少华吓傻了。

    不过还好,宋朝在这上面比较宽松,不会出现哥白尼那样的悲剧。

    但这个不能再讲了,那太跑题了,他继续往下说道:“陛下,你以为一个大一点的城市应当有多少口人,不是户,是口,包括所有人。”

    “大约六七十万人吧,”赵祯迟疑了一下答道。他是以十万户城市来计算的,就是在宋朝现在就有了十几个,至于京城就不用说了。仅是百姓就达到了一百多万。还有军户。官户,与客商等流动人口,宋朝没办法统计这个的,否则会有两百多万人。

    “可在那边城市很少能超过十万人,一般到达了五万人就是巅峰了。”

    “咦?”

    “臣就拿他说的一个比较繁荣的大城市来说吧,名叫巴黎,这个城市很脏,脏得让人不能想像。甚至没有象样的下水道,于是满大街的粪便拉圾弄扔。娘子们就穿着带高跟的鞋子,就是防止误踩这些肮脏物事的。但这个城市高低不平,有的人泼肮脏物还能叫一声,有的人叫都不叫,便往外泼,于是娘子们又戴上带宽沿的帽子。”

    赵顼听了直哆嗦。

    实际真是如此,所以后世的人也不要沮丧,人家也不过暂时领先那么一两百年,实际在原先连华夏周边的蛮子都不如。现在交通落后。否则,那些地方。可能都不会让宋人看上一眼,或者说让宋朝人连呼一声夷人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一旦城市人口超过了五万人,那各种瘟疫便开始盛行。”

    “世上居然有如此的地方?”

    “有啊,陛下,每个人智慧有高有低吧?”

    “这是有的,比如你。”

    “臣的就不算了吧,陛下,人种也是如此。为什么如此,一是他们不及汉人智慧,二是他们不及汉人勤奋。臣再比一个例子,虽然因为穷兵黜武,西夏人很苦,但绥州临近黄河,又有无定河,吐延河,大理河。为何绥州只有这点人口?无他,野悍有了,仍勤奋与智慧不及。就是我朝的一些蕃人,与汉人杂居在一起,慢慢开始学会放下身架,不过仍不及汉人勤奋。我朝是没有征税的,若象对陕西汉人那样象他们征沉重的税务,那会很惨很惨。有这样的子民,乃是陛下的骄傲。”

    “朕……”赵顼没有感到骄傲,而是沉重。

    “国家有可能出现了麻烦,但不急,只要慢慢矫正,以汉人这个人种,只要不苛征暴敛,国家还会迅速恢复。百姓一起富了,国家也就有钱了。然而我们不能真做一群勤劳的小兔子,周围狼少,吃上几只问题还不大。然而周围狼太多了,就是兔子再勤快,繁衍速度再快,也会被吃光的。司马光可能认为只要内政不出现麻烦,国家就不会灭亡。错了,无论西夏与辽国,已经摸索出一套胡汉共处的模式,还有东北的女真人,也学会了半耕半牧,他们不再是以前只会游牧的突厥人,匈奴人!”

    “我朝内治虽然出现了麻烦,但连续几代人君都是谦谦君主,因此可以挽救。然而最短缺的就是军事上的软弱,种谔虽没有陆诜准许,便私自去受降,有违制度,但他用心是好的,为我朝凭空收回绥州。自太宗两次北伐后,我朝一直在丢疆失土,什么时候有过一夺一州之时?”

    “当然,臣也反对穷兵黜武,大顺城之战后,难道我不能带兵乘机拿下金汤城、白豹城等要地?不能拿,也要考虑到国家的经济。不过适当的收回失地,也是振奋人心之举。”

    “儒家是有尊尊,那是尊重,是君与臣,父与子,臣听君的命令,子听父的命令,但君是隋炀帝那个君吗?父会不会宁愿自己吃得好一点,也要将儿子饿死的?尊尊与仁爱结合,才是真正的儒家真义。”

    司马光那也算是尊尊吧,但是放屁的尊尊!

    “大顺城之战,我军明明占据上风,然而狭隘的战场拘束着西夏人无法败退,眼看天亮了,城西夏军源源不断而来,臣带着一些官兵与强人冲了上去。然而还是不能让敌人崩败,情急之下,臣看到李谅祚,觉得是一个机会。”

    “你是想到了高梁河那一战吧,”赵顼苦笑,那一战性质差不多,宋军围住幽州城,耶律斜轸带着兵马来了,也打败了,耶律休哥来了,他兵力更少,而且是疲军,于是拍马带着手下,直捣黄龙,杀向赵匡义,赵匡义怂了,带头逃跑,他一逃跑,整个宋军崩败。

    “这个……”

    “无妨,这也是前车之鉴,借之。还于敌人。太宗若是得知。他同样会欣慰。”赵顼说道。

    “是,但那时我手下多是步兵,无法杀过去,于是臣便向几部骑兵靠拢,传达这道命令。但最惨烈的时候,就是遇到西夏铁鹞子之时,那种重甲,几乎无法下手。但官兵仍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最后将那支铁鹞子杀败,然而一个又一个臣熟悉的官兵却长久地倒在血泊中。”

    “为了让后方能烧掉敌军的粮草,胡谦带着一营蕃骑孤身杀进了数万大军敌营,谁知这一战就是两个时辰,从三更杀到四更,最后他的战马被刺死,仍在奋勇杀敌,身中数刀而亡,可他还是站立着,看着东方。哪里有他的家,哪里是大宋的土地。”

    “当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时。他们付出的是生命,付出的是家人一生悲痛,他们一样是人,一样是陛下你的子民,而且更忠诚,心思不肮脏,并不比臣低贱,不比司马公低贱,陛下,莫要让他们心寒。”

    “朕明白了,朕马上回去,就下诏令,让种谔重回青涧城。”赵顼眼睛湿润地说道。

    虽然王巨说得有些小煽情,这确实是第四利。

    仁宗时打一场输一场,现在打一场胜一场,胜着胜着,士气上来了,军队也就强大了。很简单的道理,都不需要解释的。

    “陛下,莫急,臣说了利,现在再说害。世人都说仁宗养士,我独不然,以为养了许多蛊母!他们不是士,是蛊,而且是危害很大的蛊母。为何?臣只说《三国志》里一段话,马超上疏先主有一段话,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曹操杀了马超一家两百多口人,这何等的深仇大恨。然而马超提起曹操的名字时,只提字,不称名,不称操,贼,逆。何谓教养?这才是教养。然而自君子们上位后,开口小人,奸邪,国贼。不错,在他们之前,也有大臣提,然而提过几回?现在不管什么人都是奸邪国贼小人了,儒家的美德,士大夫的教养哪里去了?”

    不服气不行,看看欧阳修司马光这些人等!

    然后抛开他们写的文章与书法,也不能以文章与书法看人吧,那样蔡京岂不是好人,创造了鼎鼎大名的宋体字秦桧岂不是大大好人。那么再分析这些人,与他们提到的小人相比,那一个人是小人?就不算小人吧,也是一只拼命咬人的疯子,并且是一群高智商高文化的疯子。

    “温良恭谦让……”赵顼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朝不再犯傻,西夏人会很不高兴的,特别那个梁氏,臣听闻她称制称临朝,更非一个温顺的女子,再观我朝边臣,蔡公那样的干臣很少,多是陆诜这样贪懦的文臣,因此她必然派兵报复,一是为报复,二是立威。但就是没有这件事,她也会出兵抄掠。先帝之时,便是最好的例证。然而若是那样,现在的士大夫们缺少了儒家的温和教养,多了戾气,必然会颠倒黑白。陛下,这是第一个要注意的事项。”

    也就是都弱到这份上了,难得地打了胜仗,立下战功,不是有功,而是有罪!

    “第二,绥州不可能那么快平静,未来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战事,望朝廷有备。特别是粮食,实际可能现在嵬名山的帐下就缺少了粮食过冬。这个问题不大,臣可以安排人手,正好那边得到大量牲畜,郑白渠却是严重缺少耕牛与大牲畜,臣可以利用烧酒的利润,换回来钱帛,再用这个钱帛去石州等处换回粮食,暂时对嵬名山部进行支援,既然归降我朝了,必须先将其心暖住。”

    “不错,王巨,你说得很对,朕疏忽了,”赵顼说道。这才是善后,不收心罢,一收心,那等于凭空增加了近万军队。

    “然而未来一旦有大的战事,那粮食问题只好由朝廷解决了,郑白渠又不能马上得功,那么粮食必须从中原,或者从河东运到绥州,陛下,你想一想损耗。”

    这个小车子推着,一石粮运到绥州,能剩下一斗粮就不错了。这还要会统筹,否则民夫会连回去的粮食都没有了。

    “今年不行了,陕西略有旱情,河北大旱,我朝北方也缺少粮食。所以连那个烧酒。臣都下令。酌情减少产量。”

    “司马光也说过了,然而烧酒之利,尽数交给朝廷。国家钱帛紧张,于是司马光也没有多说。”

    “他好意思说么?就是臣这个小人,多少还真心想着国家呢。”

    “朕心中清楚,他说他的。”

    “谢过陛下,不过若是明年旱情缓过来,就要想办法酌情地先运送一部分粮食。或达石州备存,若达青涧城备存。虽有损耗,但不匆忙,也不伤民。一旦大战来临,只能向绥州增派大量士兵,那时急忙地调运粮草,浪费才会真正的严重。不过难的就是头两年,慢慢随着绥州百姓归心,各砦堡严备起来,再加上一些屯田。西夏只能望绥州兴叹,绥州才真正为我朝所得。边境局势也渐渐利于我朝了。”

    “这才是善后。”赵顼感慨地说。

    实际严格来说,还不止,外交,民生,后继的发展与推算,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很多,那才算是真正的完整善后。

    不过王巨就没有再说了。

    今天说得够多了,再说反而是画蛇添足。

    因此只补了一句:“陛下,实际这些问题都不要重要,派一人去陕西即可。”

    “谁?”

    “韩琦韩公。”

    “他啊……”

    “他终是先帝的从龙功臣,故此陛下欲罢他相位时,有许多大臣默不作声。用他去陕西,一是表示陛下的宽宏宽厚,此乃我朝立国之本。二也是人尽其用。”

    赵顼默然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此时让韩琦去陕西,无论资历或者经验,乃是最好的人选。

    其实王巨是害怕了,似乎他记得怀宁寨一战种谔只干掉了西夏七八百人。

    没办法,那时种谔手下都是步兵,西夏人数多,还多是乌合之众,因此一战即崩,然而他们都是骑马来的,想杀敌,追不上,怎么杀?于是得到了大量物资,人数倒没有杀掉几个。

    但因为王巨的推动,在大顺城得到大量战马,要命的是在王巨坚持下,虽然蔡挺保留了一些战马给环庆路军士用,其他的却尽数交给周边各路骑兵与蕃骑,而不是放在牧监当一个昂贵的玩具。

    青涧城在最前线,也分得了好几百匹马,种谔岂能将这些马糟蹋,立即组备了两整营的骑兵。加上折继世又带来了一些骑兵,因此这次杀伤敌人人数更多。不过总的来说,骑兵数量还是少,因此追了十几里就没有再追了。

    可就是这样王巨仍会害怕,万一因为自己推动,韩琦不去陕西怎么办?与绥州关系不大,但有郑白渠啊!

    想一想韩琦往长安一坐,司马光还敢叽叽喳喳吗?

    赵顼不再谈话了,得立即回去下诏书。

    得召韩琦,得换人,将陆诜换掉,还有郭逵离开了渭州,朝廷让蔡挺顶替郭逵前去了渭州,诏书才刚刚下达,然而又由谁顶替蔡挺去庆州,还没有商议好呢,这也不能拖下去了。

    王巨微微一笑,继续埋头修这本算术书。

    忽然一中年人走了过来,问:“汝可是保安王巨子安?”

    “正是,请问阁下?”

    “我是泉州吕吉甫。”

    “原来是吉甫兄,幸会幸会。”王巨拱手道。吕惠卿哪,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岂敢,子安之才,天下人都在传颂。”

    “我岁数小,莽撞行事,侥幸得功,岂敢说什么之才。”

    “子安,刚才我看到你与官家谈了很久,难道是那几个新法?”

    “不是,是关于绥州的事。新法,我哪里敢说什么新法。”

    “是啊,国家积重难返,想要改良,十分困难。但根治也可以,不过不可能实现的。”

    “根治?”王巨吓了一大跳,就是王安石来了,也不敢说这个大话。

    “你看,”吕惠卿随便抽出一张宋朝的地图,用手指着一处:“它就是根治之策,不过不可能了。”

    “长安,根治之策,长安……迁……”王巨这回真吓了一大跳。算是根治之策吧,可那才是捅破了天!(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 世袭

    “吉浦兄,请坐。”王巨客气地说道。

    眼前这个人,历史对他的评价是贬大于褒,主要就是那次对王安石的背叛。但那次背叛对于王巨来说,也不算什么。相反的,此人执行能力当之为天下第一。

    不论远见,只能执行,王安石都不如他。

    但这个才能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能伤敌,用得不好就会伤己。就象王韶与薛向,王安石想让他们做一个听话的傀儡,能成吗?

    “吉甫兄,什么时候在这里就职?”

    “与子安一样,才调到这里,与君乃是一样的差职。”

    吕惠卿大的情况王巨知道,可这些小的细节哪里清楚,然而不妨他能想像,这一想,立即察觉到江宁那个人的背影。但这个王巨是不会说的。

    就象刚才他很想说三句话。

    第一句话乃是大牲畜,全国想提高粮食产量,离不开这些大牲畜。但现在很悲催,大家都不愿意养,省怕将自家的户等提高。那么为什么不能象自己在华池县所做的那样,大牲畜不计入财产统筹。

    别看缺起来时会严重,然而养起来同样会很快。他还记得前世小时候农村到处都有耕牛,结果随着收割机与耕耘机器陆续出现,仅是很短几年时间内,几乎就看不到耕牛了,就好象突然消失了一般。那没关系,是科技进步的产物。现在上哪儿去找收割机?

    所以得出台一些政策保护,那么隔了几年后,大批大牲畜便陆续出现了。

    不过现在经济这么紧张。连赈灾都没有钱。河北山东的旱灾自顾自。陕西的卖僧牒。一旦不将大牲畜计等,那等于无形中减少了许多税务与徭役,哪里能通过哦?

    实现不了的,王巨永远不说。

    这得留在以后,也许明年,也许后年,看情况再说。反正小皇帝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想说的机会多多。

    第二句话就是他在提到对待边境西夏各蕃部时。他很想说一句话,政治也是如此,拉拢分化镇压,交易与互相妥让。这才是政治的真面目!

    比如他自己,不顾那一个大臣,看到了立即行礼呼公。反正他岁数小,官职低,这样做很正常。不过正因为这种礼貌与谦逊的样子,大家对他印象不错。包括张方平、王珪,更不用说韩氏兄弟了。因此呢。司马光跳来跳去,呼和他的人不多。然后王巨矛头便对着司马光一个人反击。这也是一种拉拢分化镇压。

    其他的人一起不交恶。只与司马光一个人交恶。

    政治上也是如此,实际王安石起初战友很多的,但到最后呢。且不说薛向王韶这些人,有的人起初也想变法,将国家弊病革除,很多,如小苏,韩氏兄弟,王安石没有及时安抚。还有一部分是想拍马屁上位的,如程氏兄弟,怎么程氏兄弟是马屁精?不错,他们起初就是马屁精,别要将他们的文章当真了。不过这些人力量也不小,王安石又未及时拉拢。以及一些人在观望中,这些人中虽思想保守,但德操还可以,其中代表就是范纯仁。王安石没有开诚布公地与他们交谈,用国家未来这个强大的命题说服他们。

    然后呢……

    否则用一些手段拉拢,再用交易去分化,将这三拨人心拧起来,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大臣在跳?会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王巨又没有说,因为说了,赵顼也未必有这个能力做到。

    相反的传出去,自己真成了司马光嘴中的心机深沉的小人。

    当然,王巨所说的非同小可,为什么宋朝这么弱呢,难道将士怕死吗,不怕死啊,将士不怕死,却如此之弱,岂不是大问题?

    国家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呢,难道是百姓笨吗,不笨,难道是百姓懒惰吗?不懒惰。百姓不笨不懒惰,国家却是积贫积弱,岂不是大问题?

    实际也如此,王巨记得前世上学时学过一句,地大物博,扯蛋么。

    中国地方大,但能称为物博吗?可怜若大的地方,能适合耕地面积仅占百分之十几。就是这百分之十几,也是百姓一点一滴开垦出来的,北方缺水,并且多山。南方倒是不缺水,却到处是沼泽湖荡子。就是铁矿,还多是贫铁矿。正是因为有这群人,将高山变成了梯田,将湖泊沼泽变成了围田,将沧海变成了桑田,才生生创造出“富饶”之地。

    有了这样的兵,有这样的民,国家却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问题,那不是军民之错,而是统治者之错了。

    所以赵顼听了他那个西方人的冷笑话,不觉得好笑,反而心情更沉重。

    但这个说得隐晦,王巨没有说明。主要就是怕争议,况且他现在这个年龄与地位,也不当由他来说。

    第三句话更不敢说。

    但这句话就与迁都长安的用意十分类似。

    “吉浦兄,为何想起这个?”可怜的,王巨用了这个,而不是用迁都一词。

    吕惠卿扬了扬手中的一册旧唐书。

    “哈哈哈,”王巨不由乐了。

    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好几次伟大的迁都。商朝的那次不算,太遥远了记载不大真切。

    因此快要亡国的迁都也不能算,那是一种无奈。例如东晋与南宋。

    还有一种为权臣把持朝政的迁都也不能算,如曹操将东汉都城迁到许昌。

    真正的迁都有好几次,比如孝文帝的迁都,他的目标就是汉化。没办法,那时的汉人还有着汉朝的骄傲,冉天王就不说了,各大汉人豪门同样瞧不起这些鲜卑人。不汉化,不融入到汉人体系中,北魏就无法统治中原。

    应当来说。他做成功了一半吧。最不成功的就是元朝。几十年。回大草原了。最成功的是满清。

    后来的明朝。

    朱棣迁都用意也不是天子御国门,他不迁都,呆在南京不行哪,能坐稳那个位子吗?于是将首都迁到了北京,这才是真相。但后人扯得远了,有人说迁得好,天子御国门,多威风啦。有人说迁得不好。北京一破,明朝灭亡了。中国没有了。

    为什么说中国没有了,不错,满清疆域更大,因此袁老师再三贬明扬清,然而再认真去想,明朝虽然不及宋朝开明,但也不完全闭关自锁,包括西洋来的火器,立即学习。包括大学士内阁次辅徐光启,不仅学习西洋传来的科学。自己还投身于天主教,将学来的东西编写成书印刷,让天下人学习。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即便与西洋会有些差距,但应当不会太大吧。

    因此中国的拐弯点就是这个北京。

    但与天子御国门有多少关系呢?真相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北京不是满清攻破的,而是李自成攻破的。并且李自成造反,将中原防御工事与军事扫荡一空,由是明朝连一个回旋余地也没有了。否则那么多皇子皇孙,选一个代理人,当真那么困难?那么以满清的兵力,节节受阻,能打到哪儿?

    另外就是武则天这次迁都。

    她的迁都乃是做皇帝,在长安是做不成皇帝的,哪里是关陇门阀所在地。

    以及一次未成功的迁都。

    赵匡胤临死的那一年,视察洛阳,并且洛阳城墙一起由赵德芳的岳父焦继勋修好了,还修了一些河渠,也就是迁都一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但在这时候遭到赵匡义的反对。

    由是传出一番话,赵匡胤说开封无险可守,想要宋朝长久,王都一是长安,回旋余地太大了,就算北方游牧民族攻破中原,洛阳,再拿下潼关、长安,宋朝各方面早准备好了防御,那么局面再坏,也不过是安史之乱后的唐朝。次之洛阳。洛阳不及长安之险,但前面好歹还有一个虎牢关!

    这里还有一个背景,当年的开封远不及现在的开封,虽是好几个分裂王朝的首都,虽然在后周繁荣起来,但不过那么一回事罢了。因此就是迁都长安,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赵匡义却说了一句,江山在德不在险。

    似乎有理似乎无理,如果每一朝代能真正做到德被天下,就是迁都北京又有何妨?但可能吗?

    最后赵匡胤没有作声,然而也没有迁成首都。

    实际这里面的背景不是这两句对话,赵匡胤迁都,乃是赵匡义在开封经营多年,让赵匡胤担心了。赵匡义之所以成功,乃是一迁都,涉及到的利益太大了。特别是后来所谓的“朔党”,王都一动,他们家离首都就远了,离首都越远,后人进入政治圈就越难。那么他们甘不甘心?

    于是赵匡胤选择了最小的代价去洗劫赵二的势力,那就是扶持赵三上台,然而赵三还没有上台,那个雪夜,一把玉斧的影子,让宋朝从此产生质的转变。

    赵大死与不死,宋朝命运肯定是截然不同的,至少两次北伐不会败得那么惨。

    王巨又看着书上那段武则天迁都的记录。

    这招很狠很具体。

    国家种种危机,主要就是集中在朔党这个既得利益上。

    一旦将首都迁到长安,离朔党势力范围远者两千多里,近者也有一千多里,不用十年二十年,朔党势力也就渐渐淡化了。顶多变成明朝南京那样的遗老,虽在当地有影响,但不至于操给国政的走向。

    不过太难了。

    赵匡胤想迁都时,西北西夏还未崛起,现在想要迁都,必须灭掉西夏。

    想要迁都,必须重修到达长安的种种水利,甚至因为水土极度恶化,必须要强行开挖三门峡,拨掉那根砥柱。

    这还不算最难的,最难的依然回到了原点,那就是一旦迁都,朔党势力会掀起怎么样的反扑?现在想找理由太简单了,那不是江山在德不在险,比如水利,比如这么多百姓的安置,比较会花费多少钱帛。

    所以包括范仲淹提出迁都洛阳,都在反对声中失败。

    范仲淹道理很简单啊,迁都长安,那个困难太多了,三门峡这一关就绕不过去,再到渭水这一关又绕不过去。随后还有关中的水土破坏又绕不过去。西夏人之逼更绕不过去。

    但在洛阳没有这个问题,将洛水修一修,运输就不会那么太困难了。

    然后再将虎牢关修起来。

    有了山河之险,国家就不需要那么多禁兵拱卫京城了。

    看看现在,即便王巨的提议,也只是将禁兵迁于城外,而不是远离王都。不然万一敌骑来了,怎么办?

    在这个平坦的广大地区里,如何置虎牢关潼关,因此必须常年累月以驻扎大量禁兵。

    然而迁于洛阳,就可以渐渐淘减禁兵,替国家将沉重的包袱轻一轻。

    那为何最终会失败?那就是朔党势力的影响与损失。

    “吉浦兄,太难了。”王巨又说道。不过他也能明白吕惠卿的用意,不知道他从那条渠道进入馆阁的,但王安石未至京,吕惠卿依然默默无闻,馆阁里官员虽贵,但很多的,也不是吕惠卿一个人,就是在集贤殿里管理藏书或修校书籍的官员就有二十多人。如果不是吕惠卿今天自我介绍,王巨都不知道吕惠卿也来到集贤殿。

    因此他可能看到了赵顼与自己语良久,并且赵顼动作十分亲热,也想搭上自己这条线,多方推荐,他就能上位了。所以自鸣惊人地说出两个大胆的字,长安!

    “是啊,很难。”

    王巨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其实归根倒底,只是二字,世袭!”

    这就是王巨想讲又不敢讲的第三句话。

    “世袭,世袭……”吕惠卿咀嚼几句,道:“不错,就是这二字。”

    王巨用意达到了,吕惠卿急吼吼地想上进啊,又看出来了小皇帝有改革的意图,自己不好说,吕惠卿还能不说吗?

    但愿吕惠卿以后不要象司马光那样机灵啊,看看张方平苦逼的。

    司马光看到种谔随州管制了,想对付王巨有点滑不留手,当然想找把柄容易,比如这个坊场河渡,当真完美无缺?

    不实施便罢,一实施就会有缺点,比如一些受益的胥吏不乐意了。

    或者极少数混得不错的役户也不高兴了。

    关健是王巨隐在幕后,由此变成了由皇帝带头,两府两制台谏三司所有高官一起参与的革新,如何能找王巨麻烦?

    因此王巨搁在一边,重新盯上了张方平。这个家伙不是好人,坑了自己一把,差一点让韩琦恨上了自己。

    这个小人,不能让他做参知政事!(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 坑的就是兄弟

    赵顼回去后准备下达诏令,又接到司马光的弹劾奏折。

    司马光被张方平坑了,赵顼为了平衡,让他做了真正的帝师。但司马光心中一直不服啊,于是搜集资料,这么多天搜集下来,终于搜到张方平许多“铁证”。

    第一件事是刘保衡案。

    第二件事是张方平在秦州时的作为。

    嘉佑元年,张方平调到京城为三司使,张方平上十四条建议,减免两蜀横赋,减铸铁钱,建设浚修汴水,说汴水河在天上,必须抑望。不至于那么夸张,平时汴水还是位于城地面地平线以下的,然而随着黄河水位抬高,到了污期,汴水同样成了地上河。

    十四策策策针对时务,当时首相是富弼,都听呆了,然后与赵祯就听着他在讲,整讲了十刻钟,一刻二十四分钟,也就是整讲了四个小时,两人都没有察觉。

    而且老张为人性格豪迈刚正,立朝无所阿附,所以官声一直很好。确实,张方平在经济上,整个宋朝无几人是他的对手。

    但他越能干,嫉妒的人越多,于是在诸多眼睛盯梢下,终于找到他一个缺点。

    老张在三司做得真不错,实际在老张带领下,嘉佑之初国家财政还是很不错的。到了第四年,京城一个酒坊老板刘保衡经营不善,欠下曲院一百多万的债务,曲院催债,刘保衡无奈之下只好准备将自己一处宅子变卖。正好张方平也想要买一栋宅子,下属官僚也是好心,于是替张方平介绍。张方平便出资买了下来。

    但没几天。麻烦上门了。刘保衡的一个姑姑向开封府递上一份诉状,说这宅子是她老刘家的祖产,刘保衡是抱养来继承香火的,无权卖这个宅子。

    张方平不服气哪,俺不是勒索来的,是花了正当的钱财买来的,你一个小老百姓凭什么要卖就卖,不卖就不卖。并且若有搬家经验的都知道。搬一次家多麻烦?况且是张方平这样的家业。于是张方平没有理她。

    然而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因此讼状很快到了御史台,御史中丞是包拯,他一查这是真的,于是上书说张方平趁机之危,寡廉鲜耻,将老张踢出三司。

    老张下去了,赵祯将小宋提为三司使,花花公子能管好三司吗?老包又将小宋踢出了三司。赵祯头痛了,老包,张尧佐不行。张方平不行,小宋不行。那么你来吧。

    于是老包来了,然而欧阳修急了,张方平就拉倒吧,但小宋却是他的好朋友,本来老包就是王拱辰提上来的,欧阳修不服气,知开封府又让老包比了下去,无奈之下用了一句宽简仁政做掩饰。宽简仁政能治好开封府吗,那才怪了,权贵们经达了老包的天威后,战战兢兢,不敢违法。可过了不久,看到欧阳修这个宽简仁政,一个个有持无恐了。欧阳修被逼,上了一份奏章,说自今以后对替罪犯求情的人一并治罪,关健不是说,得要执行。欧阳修没这执行能力管屁用,于是请假,俺生病了,八个月开封知府,请了三次病假,逼得赵祯将他调走。当然,后人可能不知道,还真以为欧阳修知开封府宽简仁政大治了开封,但当时被传为笑谈。

    这一回老包将所有三司踢下,然后他自己来,那成吗?正好小宋知成都府做得还不错,被贬出三司到了郑州后小宋死了,成都上千百姓哭祭,理由出来了,小宋真的不作为,能有那么多老百姓为他哭吗?于是老包也悲催了。

    然后再到张方平。他到了秦州后,谍报说西夏将要来入侵,张方平便精选兵马,声称要出关讨西夏。最后夏人也没有来,他没有结党,没有朋友,相反的政敌倒是不少,于是立即又来了,说他草木皆兵,轻举妄动。倒是曾公亮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我军未越界,岂能说轻举妄动?强寇未来,是知我方有防范。若处罚张方平,以后守边大臣都不敢在敌人未侵犯之前做好准备,那如何了得。

    然而张方平被大家吵得头痛,上书说皇上,你换我吧,不管换哪里,不要呆边境了,于是换到了应天府。

    赵顼不明究里,司马光提到了,派人暗中查了一查。

    刘保衡案略有错吧,但终非是勒索,人家是出钱买的,哪里知道刘保衡是养子?

    秦州的事更没有错了。

    相反的这一查,他看到一大堆士大夫的丑态,因此心中更加不快,索性将司马光这道奏子发放到银台司,再下敕命,让司马光安心写历史书去吧。

    吕公著立即封驳。

    赵顼更不悦了。

    吕公著急切借着同僚之机,对司马光说道:“君实,你意欲何为?”

    “晦叔,你这是……”

    “陛下将你的劄子发到银台司,欲公议,你想成为众矢之的吗?还有,王安石即将赴京,他与你同样职位,你不怕其后果吗?再者,陛下已下敕命,让你安心著书,若非我扣压了你的劄子与封驳了皇上的敕命,君实,你如今会是什么后果?”

    后面就不大好说了,兄弟,你也坑了我。

    司马光立即醒悟。

    小皇帝虽小,但也不能当傻子一样糊弄,这段时间自己跳得是厉害了一点。并且自己非是言臣,有的话也不能乱说的。若是将小皇帝彻底激怒,正好让王安石开心了。于是写了一个劄子:臣近曾上殿论列张方平事……臣虽木石,亦将开悟,况含气血,得为人类,自咎愚迷,九死难赎。伏地流汗,无所容入,愧感之极,涕泗滂沱……

    看看人家牛的,连臣虽木石,亦将开悟。况含气血。得为人类也能说出来。

    俺认错了。

    又说。臣愚暗不达圣旨,恐累吕公著。

    赵顼也被前段时间吵得烦了,于是说道:“公著方正,朕使之掌银台,固虑诏令有失,就是让其封驳的,为何怪罪他?”

    意思朕不是俺父亲,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吕公著又上书解释。不管怎以说,这次他做得嫌疑太明显了,与公正二字根本无关。

    赵顼召见吕公著,直接说道:“朕以为司马光道德学问,欲常在左右,非是以其言事也。”

    你就给朕安安心心地教书讲学就行了,这才是侍讲的本份,乱七八糟说什么呀!你是两府官,还是台谏官哪!

    吕公著不敢言。

    “吕卿,司马光为人是方直还是迂阔?”

    有点糟。吕公著立即解释:“孔子上圣,子路犹谓之迂;孟轲大贤。时人亦谓之迂,况光岂免此名!大抵虑事深远则近於迂,愿陛下更察之!”

    于是赵顼下诏翰林学士司马光权免著撰本院文字。又诏五日一直,以便专心修《资治通鉴》。

    吕公著封驳都不行,不过略给了吕公著一个面子,允其五天当一次“帝师”,翰林院那个写草诏书诏令等权利一起拿掉了。

    …………

    “司马公得寸进尺,自讨苦吃,”吕惠卿说道。

    都想上啦,岂能不关注朝堂情况?

    司马光这段时间对付谁?张方平,王巨,种谔。

    所以吕惠卿才在王巨面前说这句话。

    “吉甫兄,他还是帝师。”王巨说道。吕惠卿小看了司马光,若非王安石,他顶多沉寂一段时间后,又会被起用。不过王巨也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弄来弄去的,同样就是防范着这个人。

    现在这道诏书下得及时啊,闭嘴了,自己也可以安心做事了。

    而且与自己无关,是司马光强行扳倒张方平惹的祸。

    且不说张方平本人了,就是曾公亮也不会高兴的。

    至于张方平坑了司马光一回,在这朝堂上,那个没有被人坑过,自己还不是被司马光坑了一回。不过司马光是一个特例,这件事也证明了司马光特记仇,张方平还好一点,那个登州的小女子才叫惨,这更给王巨敲响了警钟。

    “那个世袭……”

    “吉甫兄,这个事关重大,非是你我所能议论的。”王巨说道。

    王巨打的好算盘,想让吕惠卿说,吕惠卿是心动了,可心中一琢磨,这个一捅,那就是捅马蜂窝,自己一个人不行哪,必须得要帮手,最少得拉上王巨。敢情吕惠卿也不傻。

    王巨无辄了,他要想讲岂不简单,背下抽空说一声就是了。主要这个不能说,那是在捅一个超级马蜂窝。

    吕惠卿略略失望。

    不过王巨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说道:“夫子曰,欲速则不达。”

    “子安,夫子原话是,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不能为一些小利益花费太多心血,大事则不成。但这是大事啊。”

    “它是大事,关健我们说了它能成吗?”

    “什么大事说了不成?”

    王巨与吕惠卿立即施礼:“参见陛下。”

    然后王巨狠狠地冲吕惠卿瞪了一眼,奶奶的,自己也被吕惠卿坑了一回。他们坐的位置不同,王巨背对着门口,吕惠卿正对着门口,刚才一定是吕惠卿看到赵顼来了,他故意诱自己说话的,好让赵顼听到。

    吕惠卿咧嘴暗乐,然后作揖,算是赔礼。

    “你们在干什么?”

    “是这样的,陛下,臣前几天与子安说起国家之弊,子安说国家之弊,根本就在二字上。”

    “那二字?”

    “世袭。”

    王巨急了,哥们,你这是真想坑俺啦,王巨立即说道:“陛下,也不是臣先说的,而是吉甫说的,他说想要解决国家之根本,乃是一处所在。”

    “那处所在。”

    “长安,臣听后觉得有理,然后细细琢磨,于是长安,不如直指世袭,没有世袭,又何必长安。”

    吕惠卿一个趄趑,心想,哥们,你是皇上的红人,说一说没关系,俺们只是无名小卒,只是想国家好,才指了长安一下。你不能坑俺啦,俺能扛着几下攻击?

    赵顼觉得这两人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个世袭还能略懂一点,但怎么长安也出来了,便说:“何谓世袭,何谓长安?”

    王巨与吕惠卿对视一眼,都有些苦笑,说吧,是兄弟,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坑一起跳。别坑了,咱们一道跳吧。(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不可传

    王巨说道:“陛下如要问,但请切记一句,只可听,不可传,否则臣与吕吉甫将会成天下众矢之的。”

    “这么严重?”

    “真的严重。”

    “那你说一说。”

    王巨先拿出一张地图,在地图上用手指头大约画了一个圈子:“陛下,这一带就是主要权贵外戚的集居地,当年连耿直的包拯下去查隐田,都不敢查下去,因为包拯查的主要就是这一地区。”

    王巨再指着开封说道:“看看这一地区与东京的关系?若是学习武则天迁都,并且迁得狠一点,一下子迁到长安,会产生什么效果?”

    “很难……”估计赵顼一时还没有想明白,甚至他都未想到西夏,只想到一动首都,这几百万百姓怎么办,未来供给怎么办。

    “是难,但是世袭更难。陛下,臣不大清楚朝廷制度,请问恩荫有几种?”

    这个赵顼是很清楚的,他说道:“大约五类吧,第一类是祭祀大礼,包括南郊祭天,北郊祭地,明堂祭祀后土、皇地,宰执可荫补本宗、异姓、傔客、大夫各一人。东宫三师、三少到谏议大夫,荫补本宗一人。寺监长贰开封少尹可荫补子不一人。二是官员致仕,现任宰执使相三少或荫补三人,曾任宰执、使相、三少与现任节度使,可荫补二人,其他谏议大夫以上者可荫补一人。还有官员上奏遗表,曾任宰相与三少、使相可荫补五人……”

    赵顼说不下去了,仅是这三种。首是郊祭。几乎是三年一次。那么这个宰相最少能荫补五到七人,致仕三人,临终遗表五人,十五个人了。还有呢,乾元节少监以上的官员就可以荫补一人,这个更悲催,年年有。另外一个也悲催,皇帝改元。就是改年号,如明年就要改成了熙宁,皇帝即位,公主生日,皇后逝世等等,都有一定的荫补名额。

    这样下去,官员岂能不冗吗?

    “陛下,莫急,这个世袭就与这个有很大的联系。陛下,臣再问一句。这些恩荫的规矩多来自何时?”

    赵顼仔想地想了一下,说道:“真宗。仁宗,真宗还是真宗的晚期,以真宗为多。”

    “臣再问一件事,为何太宗重用科举人才?”

    “这个,”赵顼不大好说了,原因嘛,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这是为了洗去宋太祖的势力与影响。

    “看来陛下是误会了,臣再说一件事,比如葛少华,他南下去做得还好吧?”

    “据南方来的密奏说他做得不错。”

    “臣估计也不会太差?为何,臣一为官,他就随我做事了,特别是郑白渠,郑白渠难的不是水利,而是土地,而土地乃是最难处理的利益纠纷。他不但帮助了我,还主动参与了。这就替他积累了很好的经验。官宦子弟也是如此,有许多官宦子弟随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一上手领起政务,远胜于科举子弟。不要说读圣贤书,满朝都是读圣贤书的官员,他们辨论时也是圣贤之言,但做圣贤事的没几人。因此臣对侯可说,你以宽厚为本,一辈子就这样。为何,他只默默做事,不会夸夸其谈,那有机会得陛下与宰执青睐的可能。”

    “你是说默默做事的官员很难上来,上来的多是夸夸其谈之辈……?”

    “差不多吧。”

    “这不可能!”

    “臣就说一件事吧,司马光也在地方上做了多年的地方官员,有过什么作为?或者是陛下所说的丰州一行吗?但他现在呢,是帝师,是翰林学士!程师孟呢,百姓都替他立了几座生祠。就象臣在华池做得很好吧,但有没有生祠?这些小兔崽子不行哪,我在的时候不怕我折寿,呼我老子,我一走,一座生祠花几个钱哪,也不立。”

    赵顼让他说得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真相,想让百姓立生祠还是比较困难的。然而就这么一个官员,因为不会夸夸其谈,就一辈子漂在地方了。

    甚至在史上他拍王安石的马屁,都没有拍上来。

    王巨又说道:“臣与陛下得见,乃是运气使然,没几个官员有臣的好运气。”

    “不能想哪,不能想。”

    “无妨,臣说过,有这样的百姓,这样的士兵,他们就是大宋的墙基,土壤,根基不坏,宋朝还是有药可医。臣还是说这个世袭。但为何隋朝时就开科举?到了太宗时不但大肆科举,还刻意将李昉之子李宗谔、吕蒙正子弟吕蒙亨、王明之子王扶、许仲宣之子许待问四人黜落,又说,此并势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升,人亦谓朕有私也。陛下,这几人除了李公外,余下三人,都是可谓当时一代风流人物,人人都是千古难得的良吏,我辈学习的楷模。”

    “这三人朕也知道,王明文武双全,许仲宣是寇准的岳父,也是一个程师孟一样的良臣,所到之处,百姓皆怀之。吕蒙正更不用说了。”

    “但为什么太宗要这么做?”

    “朕明白了,世袭!”

    道理真的简单,就是让寒门子弟不断地涌进官场,当然赵匡义那样做,也是为了及时洗去大哥留下的势力影响,但也有一些深意的,大量寒门子弟涌进,减少社会矛盾,同时大量寒门子弟涌进官场,豪门权贵却不能参加科举,那么一代又一代官员不断地更替着,就很难产生世袭的高门。

    但自宋真宗后,渐渐坏了规矩,大批官员正大光明地派子弟参加科举,科举落第,还能混一个门荫。于是各种各样的官宦世家就产生了,权利、财富、土地渐渐往少数人身上集中。

    那么国家矛盾还不会激化吗?

    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为什么王安石变法失败?

    不仅是高官,实际南方派系高官不少了。毕竟科举南方的进士比北方的多。不过因为恩荫制度。基础官员仍然不及北方人,北方官员才是上上下下最强大的力量。他们岂会不维护北方的利益?

    也就是说今天时弊的危害关健是两条。

    一条就是这个瘸腿的军事制度,导致积弱,产生大量冗兵。

    第二条就是世袭!

    产生了冗官,兼并,隐田,税务不良!

    “陛下心中清楚就行了,切不能说。否则整个宋朝都动荡了。现在不是太宗之时,国家草创不久,各方势力没有形成。但现在各方势力已形成了,即便太宗太祖复生,面对这种形势,也不敢动这个世袭之。所以臣的那几个策子,将荫补官员放在了最后。”

    “朕清楚了,难怪你们两人鬼鬼祟祟的。”赵顼勉强一笑道。

    “此事重大,臣等不敢说。”

    “朕知道了,此事是重大。最好你们以后也少议论。”

    “喏。”

    不过总的来说,吕惠卿捞的好处更大。赵顼对吕惠卿印象更深刻了。至于王巨,他的花团够多了,没必要再添这一朵。

    “王巨,那本书修得如此?”

    “陛下,你过来。”

    吕惠卿自觉,立即徐徐退下,赵顼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王巨心中悲愤地想,都是智高一百八的牛人哪。

    没有机会,一有机会,立即就被这些猛哥抓住。

    算了,反正自己也阻止不了此人的个位,不如结个善缘。

    王巨打开他修的书。

    “又是这种文字?”

    “臣在前面做了解说。”

    实际就是将这本里的算术题公式化,数字化。比如有一题,假令太史造仰观台,上广袤少,上下广差二丈,上下袤差四丈,高多上广一十一丈。甲县差一千四百一十八人,乙县差三千二百二十二人,夏程人功常积七十五尺,限五日役台毕。羡道从台南面起,上广多下广一丈二尺,少袤一百四尺,高袤四丈。甲县一十三乡,乙县四十三乡,每乡别均赋常积六千三百尺,限一日役羡道毕。二县差到人共造仰望台,二县乡人共造羡道,皆从选给甲县,以次与乙县。台自基下给高,道自初登给袤。问台道广、高、袤及县别给高、广、袤,各几何?

    袤,长度,广,宽度。

    后面一堆算法解释,什么高幂,大幂,中幂,小幂,廉法,增损,截高,广差,整整一千多言。

    就是王巨盯着它,还要看好半天才看懂。

    实际就是三次方的公式,一道并不是太难的数学题,相当于初二的水准吧。几道数学公式就解决了。

    王巨翻开一题,对着上面的解说,一一讲解。

    “这样啊,似乎比你的那些题目容易。”

    王巨摸了摸脑袋,这好比吗?

    然后说道:“陛下,不用多久,臣那本数学书出来,陛下就能看懂了。”

    “恩,”赵顼没有太在意,尽管数学有用,但在他心中仍是小道。这也不是他要来的正事,看到四下无人,他从袖间滑出一道奏章,说道:“这是韩琦上来的书奏。”

    王巨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臣不知朝廷措事本末,更不知来投蕃族得壮兵几人,种谔领熟户又有多少。不过臣想他不令大帅知委,必无合用钱帛粮草随行(指没有经陆诜同意,种谔不可能带着粮食钱帛去绥州),那么种谔到西界内,用何施设?

    且横山一带蕃部,自延州东部到环庆原绵亘数百里,未必所有大族酋豪都背叛西夏而投我朝。种谔只是一边寨小臣,不容朝廷逐路帅臣通谋协心营置,等其横山众族皆有顺汉之心,然后才能逐路兵将、夫力、钱帛、粮草、版具之类百事毕备,数日齐发,方为得计。

    今当陕西连岁旱灭,兼闻沿途弓箭手蕃部秋粮不收,荞麦又为早霜所害,比户正此疲困,谔乃引数族投来人户,深入西界,欲成大事。朝廷若不深谋远虑,欲因其狂易邀功,擅兴不受节制之举,遂令各种应接彼界亡殃之人,为何?

    朝廷又不曾与各路帅臣预谋(赵顼复种谔官,台谏反对,赵顼替种谔掩饰,说是自己下的密旨同意种谔这样做的),及新经优赏之后,灭旱民困之时,未有大段粮食钱帛兵力战具,及开展兴修城寨,控扼要害,捍卫投汉蕃族等次第之举。

    又,鄜延、环庆、秦凤三路帅臣皆是权官,转运使例亦新差,势力不加(指不管是不是密旨,薛向前去下令,那怕是转运使,也必须由陆诜同意),只就种谔小子一时狂易之失,是将劳扰关中亿万生灵,以至天下受弊之举。

    兼西夏既闻彼边蕃族叛己,大怒边臣招纳,以为曲在朝廷,复乘我素无预备,必大集诸兵收讨,更于我之诸路,更互訩突,则是西边用兵,战奭未有已时,臣大为朝廷忧之。

    再说陛下谕臣,才到相州两三月就移永兴,臣当国家危难之际,岂敢辞避?致彼,朝廷必以边事责臣,如若防备,利害多多。若只空身而往,安能少济国家?望陛下与两府大臣熟图胜策,及广出钱帛兵力,以济之,免成国家大患,不可收拾。

    “王巨,韩琦这是反对种谔之举了?”赵顼说道。

    这让他有点担心,毕竟韩琦有过很不好的举动,万一他生气了,真敢将种谔卡嚓了,就不知道未来王巨成长起来,会不会也卡嚓一些贪懦的武将。

    关健是韩琦杀人只凭高兴,王巨杀人那是看情况,杀该杀之人,两者还是有区别的。然而最关健杀一个武将罢了,种谔不当杀哪。

    “陛下,你来看这一句,今种谔乃一城寨小臣,不容朝廷逐路帅臣通谋协心营置,俟其横山众族皆有顺汉之心,然更须逐路兵将、夫力、钱帛、粮草、版筑之具百事毕备,溇日齐发,方为得计。”

    “这有什么不对?种谔虽得到绥州,确实各堡砦未规划,但想守住绥州,不让西夏人收回去,就必须筑堡砦,也必须要钱帛粮草夫力兵将版具战具。”

    “是啊,一是要钱的,他到了陕西后,不能出事,否则众人落井下石,他会落得什么样的光景?然而他又很想去陕西,所以必须迎合朝堂大多数大臣的心愿,于是这才将种谔批得一文不值。但到了陕西后,此一时,彼一时,当真不顾陛下高兴与否,斩杀一员重将?”

    现在韩琦知哪里,知相州,都不算首州。

    然而新的诏书下达,变成了判永兴军兼陕西路经略安抚使,整个陕西军政财一把手,韩琦不想啊?想!但害怕大臣们在暗中捣鬼,因此必须先迎合了再说。如何处理种谔,那必须等进京时,看赵顼动态了。

    “会是吗?”

    “陛下,若非如此,他早在夏初便辞去相位了。”

    干嘛与你呛啊,当真想谋反?还不是为了留恋屁股下面的位子!现在首相没得做了,陕西的一把手也不错哪。(未完待续。。)

第三五九章 聪明人

    这么说赵顼就放心了。

    位子好办,京兆府能混几年,并州能混几年,混完了,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洛阳,混混韩琦就隔屁了。反正死活不能让韩琦进入两府。

    赵顼一颗心定下,然后说道:“那个世袭。”

    为什么王巨很多不敢说,就是这个原因,赵顼心是不错的,想一下子将宋朝变好。但他进取心太强。

    不错,宋朝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但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急。再说那一个国家没有弊病呢,反正王巨没有看到过。

    他低声说:“陛下,实际那个淘汰冗员,就涉及到这个世袭,虽然不大彻底。但陛下切记,欲速则不达,就象西汉一样,从文景二帝积累实力,汉武帝再将这个实力化为战斗力,再到汉宣帝的休生养息,汉朝走了多少年?虽然整个民族以汉为光荣,以汉为民族的族号,但中间差有差池,就不会有这个伟大的国家。”

    “然而吕后……”赵顼下句话不大好说了,就是吕雉下台后,留下的汉朝有现在的宋朝坑吗?有这个大黑窟窿吗?

    “陛下,这样想是错误的,你只看到了积欠,却没有看到民间积累的财富,吕后死后,民间有这么庞大的财富吗?”

    不就是积欠吗,看看后世的那些发达国家,那一个国家不欠了一屁股债?越发达欠的越多!

    实际在这里,赵顼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毕竟他年青气盛,庞大的黑窟窿要填上。西夏想平灭。一旦伐夏。那得准备海量的钱帛。一亿,两亿,天知道?也就是他想在这十几年内,最少让财政盈余三亿多以上,才能实现他的梦想。这个活……

    不过总的来说,赵顼这次来了很满意。

    虽然王巨不是无所不能,但比他认识的大臣都能了,再说。这世上那有无所不能的人?

    恐怕即将到京的王安石同样办不到。

    …………

    韩琦赴京。

    西夏人开始了反击。

    宋朝为什么有这么多苟和派,实际说来,也情有可愿。为什么,财政太困难,打不起。不过就是财政不困难,他们也不想打,一打仗,钱哗啦啦地象水洗一般。不打仗多好哪,就象宋仁宗晚年,没有大型战事发生。于是赈灾救济,百姓开心了。于是大肆赏赐。官员开心了。但只要发生一场大型战事,那个梦一般的年代就没有了。

    然而西夏同样打不起,至少今年打不起了,并且二战又败,三军上下有些沮丧。

    因此以嵬名浪遇为首的权贵,便再三劝梁氏与宋朝交好。不过嵬名山事件发生后,主和派就渐渐占据下风。

    于是梁氏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司马光再三怦击的保安知军杨定。

    为什么要杀杨定,连王巨也不知道,毕竟杨定在历史上只算是一个小人物。

    但梁氏似乎确实有诛杀杨定的理由。

    杨定以前曾经做过使者出使过西夏,来到西夏,不知西夏使了什么手段,杨定被他们一吓,向李谅祚跪拜称臣。李谅祚很满意,于是赐了杨定许多钱帛,杨定立即承诺,找机会劝宋朝君臣退让部分扯皮的闲田区域。

    然后杨定回来了。

    这时候宋神宗登基,保安知军空缺,赵顼便想到曾经出使西夏的杨定,将杨定召到宫中会见。杨定信誓旦旦,表现自己的勇敢,并且说,李谅祚赐他剑,他曾想用剑刺死李谅祚,报效国君。

    好勇敢的臣子,于是赵顼便让杨定知保安军,这个连司马光都相信了,因此再三说杨定不好,为什么不好,杨定是激进派大臣,能好吗?

    西夏人一听是杨定知保安军,相反很高兴。

    有事没事,相互友好,表示一下联系。

    杨定有这个把柄在西夏人手中攥着,无奈,只好外面场上虚张声势,俺是不怕死的大臣。骨子里,与西夏人无奈的眉来眼去。

    种谔暴起发难,西夏人打又没有打赢,只好用言语软硬兼逼。

    另外背下里就派了人与杨定联系,又送了许多钱帛,杨定,你也替我们说说好话吧。杨定没办法,只好答应,我替你说好话。有没有说?真说了,但他只敢在陆诜面前说,不敢上书朝廷。不能上书,一上书皇上怎么看自己啦?

    梁氏产生了误会,以为杨定是宋朝虚晃一枪,一边故意派杨定与西夏人眉来眼去,好拖延时间,一边用这个赢来的时间,迅速将绥州嵬名山部安定下来,这是阴谋!

    特别是王巨,他的动作很快,前面得到消息,后面就派赵壮骑马回去,朱李两家立即先行从河东调拨了一批粮食,渡过黄河渡口,抵达绥州。

    这个时间还有点短,调来的粮食不多。

    不过有了粮食,嵬名山各部帐也弄不清楚这个粮食是怎么调来的,反正是宋朝支援或交易的,于是各部始安。就是有一些部帐不想投降的,这一回也不作声了。投降宋朝是不大好,但我们要活啊。看看,前面投降了宋朝,后面粮食就过来了。那还反对什么?

    并且折继世心中也大喜,种谔不知如何处理,绥州只好由他来全权负责,然而陆诜这个小兔崽子不放钱不放粮,三军终有些不安。然而这些粮草源源不断过来了,三军心也安定了。不就是交换吗,仅是怀宁寨一战,就得到了大量的牛马羊与骆驼,一匹马得换多少粮食?

    这一招太狠了。

    因此梁氏准备报复杨定,先是让使者通知杨定,我们到边境上商议,在保安军城我们是说不清楚。杨定迫于无奈,只好带着保安军的都巡检侍其臻、顺宁寨主张时庸,以及他的儿子杨仲通来到边境上。

    谈个鬼啊。一行人刚到达边境。西夏重臣李崇贵与韩道善带着伏兵杀了出来。将杨定三人杀死,杨仲通跪地求饶,未杀,掳到西夏。

    所以梁氏只是一个疯狂的女子,但绝不是萧燕燕这样的巾帼英雄。看看萧燕燕的收放自如,对时机的把握,梁氏那一点能与她相比?杀杨定管屁用哪,宋朝象他这样无能的官员不要太多了。不要说杀了一个杨定,杀了一百个杨定,对宋朝也不会产生影响,反而杀得越多,对宋朝帮助越大。

    但这一杀,就落了口舌。

    要命的还有王巨的行刺案。

    暂时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

    不过西夏有聪明人。

    李谅祚死后,梁氏对这个宋吉很看重。第一宋吉成功地将丈夫带出宋境,反正是死了,不过同样是死,死法不同的。若是在宋境被杀死,或抓获而死。对西夏士气打击太大了。

    其次宋吉再三提醒,丈夫不听,终于大败。

    因此宋吉成功上位,也捞了一个学士。

    宋吉听到杨定被杀,潜意识感到此举做得不大好。不过他也想得没有那么长远,然后又做了一件使西夏与陆诜雪上加霜的事。

    他觐见梁氏,说道:“太后,臣有一议。”

    “宋卿,何议?”

    “太后,去年大顺城一战,许多宋朝将士穿着沉重的步人甲,奔跑如飞,一度让我夏军以为神助,由有丧气。当时大家没有注意,后来微臣在边境广派斥候打听,才知道宋朝由我朝夏国剑之法,发明了一种冶钢之法。”

    “你是说宋朝用夏国剑之法锻打铠甲?”

    “不是,宋朝没那么钱帛,实际据臣所知,宋朝财政困窘比我们想的还要困难。”

    “怎么会?”

    “太后,宋朝是有钱,但钱在豪强手中,士大夫手中,外戚手中,权贵手中,国库却无钱。否则我国危矣了。这是我国之幸。因此他们是舍不得用我国真正夏国剑之法锻打铠甲的,这是一种新方法。用这个新方法冶钢,可以一套铠甲减轻二十余斤。”

    “降了这么多?”梁氏吓了一大跳。

    一个三十斤不足的铠甲,一个是五十斤的铠甲,上了战场,会有什么样的区别?

    “太后也不用担心,那只是小范围的锻打换装,如今恐怕只有原来环庆路极少数指挥使换了新铠甲。至于其他官兵,宋朝是没有那个钱帛换装的。”

    “这一种冶钢技术我们一定要得到。”

    “不易,原来大顺城之战前,环庆路秘密打造了一些铠甲武器,随着战后要恢复,数量越来越少,先是华池水畔那个作坊停下来,后是庆州那个作坊也停了下来。随后宋朝用李肃之替代蔡挺知庆州,西北便没有作坊生产了。可能在继续生产,但转到宋朝的京城,估计宋朝因财政之困,规模也不会太大。”

    “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获取?”

    “当时那小子与蔡挺十分狡猾,甚至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任何风声,如何获取?不过臣却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保安军还有一处在用这个新式冶钢之法,仿冒我朝的夏国剑,锻打新剑出售获利。”

    “王家寨?”王家寨这个桃溪剑名气也不小,连梁氏也听说了。

    “就是这个寨子,离边境不算太远,但这个寨子如今修起高大的寨墙,太后也不可轻视。”

    “寨子有多少人?”

    “一百七八十户人家吧,然而前面的归娘族与他们关系密切,也不可不防。”

    “五千兵马行不行?”

    “五千兵马足矣了。”

    梁氏立即传令。

    这不是报仇,她的仇人是王巨,而是为了这个冶钢技术。

    横山到长城岭一带的夏军开始集结。

    因为延州粮食略有些欠收,延州的那个烧酒作坊也开始大幅度减产。但经过几年的销售,许多西夏人接受了这种烈酒,特别是冬天开始到来之时,产量越小,价格越上扬,利益太厚了,因此也没有完全停下来。

    保安军坊场恢复,就在保安军交易。

    于是消息便自一些商人嘴中,传到了朱家。

    朱家立即通知了王家寨,同时派人送信到京城,但到了王巨手中,肯定来不及了。

    因此朱欢带着王家寨的几个村民,来拜见陆诜。陆诜正为种谔与杨定的事烦透了,听到这条消息,大怒道:“敌人呢?”

    朱欢说道:“陆公,等敌人来了,什么都晚了。”

    “敌人来了,某再派援兵相助。再说你们得到的消息不清不楚,现在延州是多事之秋,难道让本官为了一条来历不明的消息,一个小寨子兴师动众。若是假的,本官如何向官家交待?向朝廷交待?”

    朱欢没办法,只好带着几个王家寨村民回去。但话音刚落,西夏五千兵马已经从长城岭扑了下来。兵力太多了,归娘族只能自保,不能分出兵力相助。朱欢只好再次找到陆诜。

    陆诜说道:“敌寇来了,某立即派出援兵。”

    到了这时,他仍不发兵相救。

    然而朱欢懂了,王巨曾经向陆诜求援兵,陆诜没有答应,但那次让陆诜很丢脸,因此陆诜可能怀恨在心,也不用说,这个援兵是不可能派出了。或者说,王家寨破了,全寨人杀光了,西夏人也撤回去了,那时候援兵才会来……(未完待续。。)

第三六〇章 一句话

    朱家的信还没有到京城,不过赵顼又来到集贤殿。实际赵顼来集贤殿也很正常,这里乃是宋朝皇宫藏书最多的地方。

    王巨正伏案著书,是修书。

    赵顼找到他说道:“王巨,郑白渠数县传出风闻,说朝廷将你迁为他职,不再去郑白渠了,许多百姓万分担忧,找到侯可、杨蟠他们请命,让你返回郑白渠。”

    “陛下,臣是暂时迁职了。”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赵顼摆手说道。

    “臣领会,陛下可派一中使下诏说明一下即可。”

    王巨当然知道,不过时与时不同,势与势不同。司马光让赵顼强行下诏封住了嘴巴。就是不封嘴巴,马上韩琦去陕西,司马光还敢罗嗦么?再说,延州绥州那边,则不比自己分一些土地更重要?

    因此王巨没有迫切回去的必要。

    再说天气渐渐冷下来,许多工程渐渐停下。

    但京城这边发生了太多的事,坊场河渡改革与裁兵,赵顼心中没有底气,还有绥州。赵顼现在估计手中没有可靠的人选做参谋,有可靠的人,可能力不足。包括王巨自己也害怕出妖蛾子,成功了,功劳未必他能捞到多少,当然会捞一点。但失败了,所有过错就是他的了。这是举国之政,也是王巨真正迈向举国之政的第一步!所以王巨也慎重。

    当然,赵顼想法也是好的,自己来京城之前,苦逼了好几天。生生整出来一逼凄惨模样。赵顼想将自己留在京城。半是参谋半是休息。

    另外有一件事,王巨也没有太急着回去了,那就是手中修著的这本数学书。那两册数学书不知道印好了没有,但现在市场上未看到。估计出来,会有些争议吧。

    不过自己用再用字母与数字将这本影响力还算是比较大的《缉古算经》重新修著,再通过与原书的对比,那么就可以看到它的方便。

    当然,现在自己也不能一直留在京城。

    一是小皇帝经常过来问东问西。早晚必有更多的大臣眼红。

    二是王安石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赵顼问王安石时,再将自己召过去,说还是不说。他根本就不想加入这个所谓的新常。

    不过也没有关系,自己大婚时间到了,难道赵顼不让自己成亲?

    那就先拖着吧。

    “朕下了诏书。”

    “下了诏书,还会有风闻?”

    “然而百姓不相信,并且侯可上书,说诸多豪强听闻卿不会回去主持修渠,又开始圈田。这如何了得!”

    “陛下。莫急,真不行。就让臣回去吧。”

    “那也不妥。”

    “陛下,郑白渠非同小可,如是现在郑白渠全部修好了,也全部开垦耕种出来,今年陕西还会为旱实愁粮食,绥州还会为粮食而担心?”

    “朝中这些事也非同小可。”

    王巨默然。

    与郑白渠相比,朝中所做的事更重大,若成功的话,至少一年一进一出,能替朝廷带来一千五百万缗以上的收入。各方面再节约一点,那么国家财政就能渐渐实现初步的盈余。

    赵顼也默然,千头万绪的事太多了,要命的是他不知道用什么人。

    “人才哪。”

    “人才倒是有人才,比如王素,李肃之、李柬之、李承之兄弟,以臣之见,皆可以担任一方转运使。”

    国家现在愁的就是钱,因此三司官员与各种转运使的人选最为重要。

    “又是世袭!”

    “是人才,就不能问世袭,”王巨说道,这几人要么是王旦的儿子,要么就是李迪的子侄。但确实在地方上做得不错。真论起来,赵顼现在所重要的韩吕,倒罕有人能及上这几人。

    王巨又说道:“陛下也切记,这个世袭不能再提了。真不行,臣让家中的傔客去郑白渠解释一下吧。”

    “王巨,吕惠卿如何?”

    “吕惠卿……”王巨犹豫了一下。这家伙心思真的不简单,看到赵顼对自己重视,刻意挑选赵顼前来,他与自己议论世袭,一下子便将赵顼吸引住。因此赵顼开始关注这个人,偶尔也交谈。

    对于现在赵顼来说,无论是王安石还是吕惠卿,那都会产生致命的诱惑。

    但吕惠卿如何呢?不得不承认,乃是一流的干臣。然而是好人还是坏人,王巨也有点说不清楚。

    “陛下,上有所爱,下有所喜,故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许多隋朝大臣事隋炀帝时以谄媚为任,但事唐太宗时却以耿直敢言著称,正是此故。国家财政困窘,最重要的便是财政。但陛下切莫急躁,特别陛下乃是君王,喜怒哀乐切莫摆于脸上,否则下面官吏为了迎合陛下需要,一起敛苛百姓,以得财为政绩,那么就会害了百姓。特别是一些贫困百姓,更要戒令官吏不可苛之。”

    估计司马光能听到王巨说出这番话,能惊到一地大牙。

    然而赵顼未必能听进去,不要说赵顼了,估计就是换赵祯来,看到这个国库,他也会急得吐血,不会淡定。

    特别悲催的今年的事还很多。

    山陵要钱,皇帝即位要钱赏赐,然后郑白渠又要花钱,然后河北旱灾来了。

    虽说王巨那两策在执行,但不是马上就能得功的,一个坊场河渡最少得五六年,才能完成一个大模样。裁兵之举,不到年底是休想完成了。但这些兵裁下去还要安置,因此在前两年得计不大,最少过了三四年,才能完全得计。

    同理的还有种谔,他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俺们只花了五十万贯钱。

    想一想大顺城。那么节省。还有了好几百万呢。虽说杀俘敌兵更多。但得了西夏一州之地么?

    然而为什么那么多人反对?

    大顺城之战,只得了一个疆砟堡,就是这个疆砟堡王巨还解释了大半天,又造成了既定事实,蔡挺才同意的。失去疆砟堡如何与失去绥州相比?西夏人必来报复,未来又会兴起大战了。

    就算西夏人开始怂了。

    以后要驻军,要修堡,不能就两堡城吧。这后续的花费才是真正的花费。

    不过还好,王巨进京也有两个月了,一些坊场也拍卖下去,而且与王安石的不同,王安石是三年一拍。王巨延长到五年。为什么是五年,就象当官一样,想要出政绩,没三五年是不行的。坊场河渡更是如此,三年时间都短了,因此改成了五年。时间一长。感兴趣的人大户才越多。因此前面虽拍得不多,但也为朝廷谋得了一百多万贯钱帛。

    不要小看了这一百多万贯。但放在眼下的宋朝财政,立即使朝政松了一松。否则更困难。一百来万贯,居然就让大家喜了一下。赵顼能不急吗?

    王巨又说道:“陛下若想用吕惠卿,请稍徐之。与臣一样,臣是岁数太小,资历太浅。吕惠卿乃是资历太浅。越是这时,朝堂越要安静。”

    “是啊。”赵顼苦恼地说道。

    君臣二人结束了对话,赵顼回宫,王巨下值,回到了客栈,找来赵度,说道:“赵度,你再回郑白渠,对百姓说,我留在京城略有事务,不久便回去。”

    “啊,又变了?”

    “情况不同,暂时我不能回去。你想一想现在满朝争议的坊场河渡,是谁提议的?”

    “我会意了。”

    “对了,你回到郑白渠后,想办法再捎一封信回王家寨。就说种谔拿下绥州,西夏人可能会报复。一旦入侵保安军,王家寨因为富裕,必会首当其冲。”

    “子安,不如另寻一处,或者直接让他们迁徙到郑白渠来算了。”

    “我朝百姓留恋家园,即便福建路那路恶劣地形,人口又是如此稠密,还有许多百姓不愿意离井背乡。愿意走的,我也迁了不少去了杭州。剩下的,连杭州都不愿意去,哪里会来郑白渠?再说他们生活也变好了,更不愿意背井离乡。”

    “我如何交待他们呢?”

    “备武器,重预防,还有与延州官府保持联系,对他们说明桃溪剑的意义,非是桃溪剑本身一年所得,而是事关冶钢……不好,你立即骑马去王家寨,通知他们,万一西夏大敌来犯,什么都不要了,带着贵重家产,先行去延州躲避。”王巨猛地想起此节,冷汗涔涔。难的就是陆诜在,陆诜马上就不在了,朝廷下了诏书,由郭逵代替陆诜。只是陆诜的安置还没有想好。但郭逵到延州还有一段日子。郭逵一去,应当问题不大了。至少郭逵没有与自己交恶,他也不算是太懦弱的主,再说延州乃是他哥哥郭遵战死之所。

    也就是说难的就是这段日子。

    不管陆诜救不救,难道他敢挡住王家寨百姓进延州城?

    “好。”赵度立即骑马,离开京城,先行向延州奔去。

    …………

    朝中的大佬没有谁去想什么王家寨,一个破寨子,有没有那个当一回事?

    他们关心的是韩琦。

    韩琦迅速来到京城,与王巨一样,先行去了驿馆,然后上奏:薛向始议招诱横山一带蕃族,导致种谔擅取绥州,启此衅端,又檄诸路举兵牵制西夏,因此李肃之刚至环庆便领兵七千,破荡族帐,这是举无名之兵,是杀戳横山老弱,岂能说是招诱?蔡挺又要合环庆兵,说直趋兴灵。帅臣肆意妄作,自弃誓约……等等。

    赵顼正在政堂与二府宰执议事。

    曾公亮看到这份奏折,说道:“今日韩琦朝辞门外,请陛下准许与之同议。”

    反正韩琦也下了,不如给韩琦一点面子。

    赵顼看着这份奏折,心中狐疑。

    蔡挺与李肃之做错了吗?经过王巨反复洗脑,赵顼也明白更多了。至少蔡挺不会犯这个糊涂,以一路兵力就要取灵州兴庆府?那么容易?这是虚张声势,牵制西夏人的,好为绥州赢得时间。可能李肃之做得确实有些火了。

    不会连这个道理韩琦都不懂吧。

    忽然他又想到了王巨的分析,也许是为了迎合……

    因此说道:“让他进来。”

    堂吏将韩琦引进,赵顼说道:“韩卿,正好两府议事不决,你也坐下,一道商议。”

    “陛下,老臣前日备员政府,自当参议,今天是一个蕃臣,惟奉朝廷之命,不敢预闻。”

    不预闻就不预闻吧,你想预闻了,朕心中才会发慌呢,于是赵顼拿起他的奏章说道:“今已封蔡李二奏,从此卿也可以看到朝廷中处置事的态度。不过前方紧急,卿若是行装已办好,最好三两日引道前去。”

    所以赵顼嫩啊。

    韩琦早走早好,不要在这个京城呆得时间长。但不能直吼吼地说出来,这不噎人难受吗?

    而且做为十一年的宰相,即便坐下来参预一些国家大事,也有这个资格吧,韩琦谦虚地说一句不预闻,那就不让你预闻了。

    因此韩琦说了一句,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都疏忽的一句话,也是王巨一度想不明白的一句话:“陛下,臣即速去陕西,不过临行有一句话不得不吐。昔日王陶指臣为跋扈,今天陛下乃举陕西兵柄授臣,若是有劾臣如陶者,则臣赤族矣。”(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很软很暖和

    这里有两个最重要的背景。

    一是宋朝宰相上上下下颇为正常,不上不下,都学习韩琦就呆在哪里卡住,那才是出了问题。

    二是宋朝刑不上士大夫,就不要说宰相了。所以一听赵顼想杀欧阳修,孙思恭急了。所以寇准伙同周怀政准备发起兵变,拿下宋真宗与刘娥,扶持蛋大的赵祯上位,事泄后也不过贬于岭南。丁谓那些作为更过份,同样不过贬于岭南。

    韩琦怎么冒出来一句赤族?

    实际原因很简单,韩琦心中清楚,前段时间将小皇帝逼得真急了。

    赵顼都有杀欧阳修的心思,就不要说他了。

    而且沾到兵权,文臣也未必能说清楚,就象司马光诬蔑王巨一样,俺就说你豢养私兵了,又怎么着?

    所以先打一声招呼,丑话讲在前面,让俺去陕西,可以,但你不要听信大家泼污,让俺给弄死了。必须有一个保证,俺才去。不然,不说三两天,三两百天俺也不去。

    赵顼忽然意会,自己刚才表现太急了,便说道:“侍中犹未知朕之意邪?”

    韩琦还眼巴巴地看着。

    有这句还不行。

    赵顼又说道:“前些天,朕去集贤殿,与王巨谈到陕西,王巨说,陕西当派侍中前往,其他人皆不行。朕思之也然,于是诏书卿去陕西。”

    几个宰执愕然。

    这里与韩琦矛盾最激化的就是张方平,不过张方平刚刚回家丁忧,不在中书了。

    因此其他人对韩琦感情很复杂。例如曾公亮。他软磨了韩琦。但也谈不上多恨,毕竟共事了那么多年。只不过韩琦不下,他就不能上,就没有话语权!所以才出了一些软手。

    赵顼也以为得意。

    王巨在他做颍王时就讲了一些简单的利害关系,没敢讲多。况且王巨自己还没有当官的经历,只是一些金手指罢了,因此也没有能力讲得更深入。

    后来王巨又讲了一些利害关系,特别是这个王巨最不想讲的“世袭”。

    韩琦为什么难缠。为相十几年,树大根深,所以司马光都不敢得罪。因此这时候卖一个好,也是对王巨的一个保护。

    不说提拨吧,最少不能让司马光等人扼杀。

    反正这个皇帝当的,让赵顼惭愧了。

    韩琦也默然,大半天后说道:“陛下,你赏识王安石,老臣不赞成,王安石可为学士。切莫进入两府,为何。迂阔也。但此子智慧、手段、思虑,不可估测,陛下可以大用。”

    他刻意提了一个手段。

    有想法没手段还是不行的。

    不要提什么君子,在韩琦眼中,同样根本就没有君子存在。相反的,象王巨在郑白渠那样干,韩琦反而很欣赏。

    实际不久后李肃之同样会这么做,他迁任到了瀛州,正好大雨地震,一些百姓乘乱盗窃抢掠,李肃之不顾什么秋后了,同样以军法执行,卡嚓嚓,连续砍了几十个脑袋过后,军民立安!

    “朕知道了。”

    韩琦这才离开京城,不用担心了,这次用他,乃是用他的才华,与其他的没有关系。

    赵顼回去,赵抃说道:“这小子倒有意思。”

    曾公亮微微一乐道:“四个字。恩怨分明。”

    但韩琦真对王巨有恩吗?那个华池县知县纯粹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能说是恩?一个郑白渠,却成了副使。若无赵顼上位,王巨只是副使,那些圈田,就会让王巨悲催了。

    那么韩琦是否是激进派呢?也未必。他眼中没有君子与小人,也没有激进与保安之分。如果凭眼下,韩琦一生倒也能持平,濮仪之争,说老实话,韩琦也不想。国家财政败坏,他有错,但赵曙与赵祯难道没错,富弼与曾公亮没错?但能不能持平,几年后辽国再次借机来勒索时,看看他那道上书。

    仅凭那道上书,就可以将他整个一生拉低了五十分!

    不过那是王安石改革,已触动了韩家的利益。现在没有人动他家的利益,所以他还是去陕西的最好人选。

    当然,在曾公亮眼中,王巨依然是一条小毛虫,他犯不着象司马光那样的打压,也犯不着去拉拢。要拉拢,最少也得王安石这样的级别。

    …………

    韩琦去陕西。

    杨定被杀害。

    西夏兵临王家寨,朱欢派人向王巨告急,赵度骑马驰向王家寨示警。

    陆诜坐在延州城中,不知道想什么。郭逵正向京城返回,他也要先来中书交接,才能去延州。

    这些,王巨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样物事送到了京城。

    京城落了一把雪,雪在古代的北方,乃是最吉祥的事物,有了雪,来年虫害就可以下降,并且雪水融化,土壤里有就了充足的水份。

    葛少华与苏利涉将那些棉花制品送到了京城。

    但与往常不一样,没有送到宫中,而是放在相国寺展示。

    棉花棉被,一部分棉花套用了精美的绸缎,一部分棉被套用了精美的黎布。赵念奴心善,怕棉花普及,影响黎人的生活。毕竟南方诸蛮中,黎人算是最平和与安份的了,当值得同情。

    因此葛少华配合赵念奴向百姓顺便推广着黎布的精美。

    吕居简说了其味道好闻,这让葛少华产生灵感,岭南也有一些香料,但不及大食来的香料名贵。于是葛少华选了一些香味清淡的香料,淡淡地薰了一下,味道不是很浓,尽量保持棉花特有的草木清香。

    送到相国寺后,又刻意于一些棉花里放了暖壶,就是让百姓看一看它的保温能力。

    除了棉被。还有棉袄棉裤。

    外套同样裹以精美的丝绸与黎布。然后请来十来个长相俏丽的妓子。穿上它,站在相国寺里展示。宋朝妓文化十分繁荣,不仅王安石用妓女卖酒,作为大富大贵人家出嫁女儿,都要雇一些妓女来做伴娘。越贵,雇的妓女档将就越高,有的人家还雇行首花魁为伴娘。

    因此用她们来做模特,也不会有伤大雅。

    宋朝开封商业中心有好几个。但最大的商业中心就在御街一直向东,以相国寺为中心的周边地区,特别是相国寺。每天人来人往,数不胜数。

    这个展示立即引起大家的兴趣,许多人不顾卫士,用手摸着柔软的棉被,又看着这十几个俏丽的行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物事?”

    无人回答。

    “好软,好暖和哦。”

    而且这时候天也正式冷了下来,因此又有人立即问:“这是什么物事。哪里有得卖。”

    妓子也不答,她们虽是妓子。但不是那种出卖**为生的妓子,而是来自教坊的官妓。至于卫士奉命站在这里,他们更不知道其来历了。

    有的人问得紧,卫士便不耐烦地答了一句:“我们是奉内库之命前来的,具体的不清楚。”

    你们想要买,俺难道不想买?看看这个暖和劲,穿一件在身上,至少站在这里不会冷得哆嗦了。

    人类都是一种好奇生物,越不知道,就越好奇。于是更多的百姓涌过来观看。

    王巨下值了,回到客栈。

    黄良说道:“子安哪,你也要考虑回去了,再不回去,亲事怎么安排啦?”

    “不急呢,二叔还没有回来,等二叔回来再说吧。”

    黄良不好再劝,便替他取来炭炉,以及暖壶,在集贤院修书,回到客栈还要修书。这个清闲的机会很是难得的,王巨在努力着,试图乘这个机会,将缉古算经里的数学题,一起转化为公式题。

    就在这时,客栈来了一行人。

    王巨有些傻眼,过了好一会儿说道:“臣见过陛下,与大长公主殿下。陛下,你怎么这个样子就来客栈了,你现在是陛下,九五之尊,非是昔日颍王殿下之时。若传将开去,臣会被士大夫用口水活活淹死的。”

    “啊,是陛下啊,参见陛下,”黄良与陶青也傻了眼,反应过来,立即伏下施礼。

    “平身,平身,卿勿用担心,太祖太宗也时常便服察访京城,或去京城官员家中拜访。”

    “两者不同,那时国家才草创不久,制度不完善。”

    “这是京城,况且朕带了许多侍卫来,他们就在外面。”

    “不妥,不妥,陛下还是快快回宫。”

    “没事,天也渐渐快黑了,朕只不过与姑姑打算一道去相国寺看看那个棉花,然后回宫。正好经过你这里,便刻意过来看一看。这样吧,陪朕到相国寺转一转,看了后,朕就回宫。”

    “那样,陛下看后就要回宫哪。还有你,殿下,陛下白龙鱼服,你也不劝一劝,还陪着陛下胡来,若传出去,同样会有大臣弹劾你的。”

    黄良与陶青听后抹冷汗,这可是长公主哎。

    不过随后幸庆,看样子,王巨与皇上关系那不是一般的铁,否则不会用这般的语气说话。

    “姑姑也劝,但朕也是静极思动,并且即位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坏消息就是坏消息,难得的有一个好消息,因此反劝了姑姑,让她也陪着朕出来看一看。”

    王巨不好再劝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这个钱,将赵顼快要逼疯掉了。刚刚即位,换谁都想用仁政布泽天下,然而赵顼呢,遇到了大灾,连赈灾的钱粮都没有了,就这么让灾民自生自灭着,陕西旱灾还不算重,因为没钱,只好卖僧牒,心情当真好受?

    因此这个棉花就成了一条好消息。

    如果经营得当,未来一年可能为内库增加好几百万贯收入。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六七年普及后,内库收入就会下降了,况且契约也只签十年的时间。但那时则成了更大的收益,非在内库,而在朝廷,而在三司的国库。内库与国库对于大臣来说会有区别,但对于赵顼,有什么区别?

    “臣就陪陛下走一走,不过陛下看过了,一定要回皇宫哪。”王巨不放心地说。

    “知道了,你比朕还小呢。”

    “欲成方面圆而随其规矩,则万事之功形矣,而万物莫不有规矩,议言之士,计会规矩也,这是规矩,不可不守,与年龄皆无关系。”

    “你也看《韩非子》?”

    “看,但不能只看韩非子,想要懂得更多,以儒家为本,道法墨杂兵农阴阳纵横这些诸家的书籍都要看。”王巨说道,俺只是引了韩非子一句话,可不是因为你喜读韩非子,我才刻意去引用它。

    “不过你前些时间也说过,可以稍稍根据情况越逾调整。”

    那还说什么呢。

    于是王巨说道:“二长子,陆平,必须保护好陛下之安全。”

    “原来,原来……”

    “陆平,原来什么?”赵顼问。

    “陛下,没,没什么,”陆平涨红了脸道。

    “不过朕的事,你们也不要在外面张扬,对你们家的大郎只有害,无有利。”赵顼说道。经过近一年的折磨,赵顼终于略略悟出一些真正的道理了。

    一行人来到相国寺。

    实际赵顼出来带了不少人,不过赵顼有意要白龙鱼服,这些近卫都是平民打扮,而且扇开的,老百姓也没有怎么注意。况且有几个老百姓看到过赵顼的龙颜?

    赵顼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十分快活。不为棉花,难得跑出来,他同样也会开心。在宫中当真不闷?

    黄良低声说道:“子安,这样是不大好。”

    你是皇帝唉,这个样子怎么能成呢。

    “由他这一回吧,反正不久我也要回去了。”王巨无奈道。

    赵顼又挤了过来,问:“王巨,你说这一床棉被会值多少钱?”

    “不清楚,反正估计不便宜吧。不过最后载种的人多了,就会便宜下来,甚至普通人都能穿得起。而且陛下可想过一件事?”

    “何事?”

    “唐太宗为何两征高句丽失败?”

    “天气太冷了。”

    “若是用此物做成厚厚的大衣,兵士还会不会害怕北方的寒冷?”

    “对啊,还能做布甲。”

    “布甲那大约不行了,箭矢太利,非是此物能挡得住的,不过臣正在想一法,使铠甲造价更便宜,重量更轻。只是精力有限,还没有考虑到上面。”

    “苦了卿,对了,你为何能想到此物?”

    “不难,听听就知道了。实际自古以来,看到一些人君因为奢侈而误国,许多大臣害怕了,因此将一些物事列为奇技淫巧。也不能说完全做错了,但也如同我朝的军制一样,矫枉过正。比如江东犁,它的出现养活了多少人,然而首发明者,都不知道是谁?再如这个棉花,实际不是奇技淫巧之区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陶冶人情操之物,然李后主爱之,却因为而害国。道理一样。这些知识,臣在那本数学书里也淡淡提到了一部分原理。”

    “哦,什么时候出来?”

    “大约快了。”

    因为身份的关系,两人说话声音很低。

    这时候赵念奴也凑了过来,问了一句:“王巨,你什么时候成亲?”

    仅一句,赵顼立即站住,定定地看着王巨与赵念奴,不是看他们的人,而是看他们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三六二章 窃贼

    “快了,还有三十几天,”王巨尽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哦,”赵念奴踮着脚,淡哦了一声。

    两人神情都很平静,只是赵顼觉得有牙齿有些酸。

    这个问题很复杂,比王巨说的所谓世袭更复杂,因此王巨又转到正题上,指着棉被说道:“实际它未来主要还是民用。”

    “民用?大约不可能吧。”赵顼说道。

    怎么说呢,这有一个交通问题。

    这些棉被棉袄送过来是做一个样品的,以便明年打开销路。但实际为了急速将它们运到京城展示,花了不少路费钱。

    大规模的运输,若是在广南西路,只能从灵渠,再从湘水北上,转到长江,再从长江转到大运河,到达北方各地,路费仍是不菲,那怕走的是水路。甚至灵渠都要重新修建。

    若是在广南东路,走海路似乎很省路费,但事实非是,现在的船是帆船,必须要等季风,除了一些小船就近航行外,象这些运货的大船,一年只能来回一次。

    比如杭州的商人到倭国行商,一船是顺着季风去倭国,然后将货物交易,再采办货物,便等季风,这一等会很长时间,许多商人便在倭国娶妻生子。杭州一个家,倭国一个家。实际往后去,倭国也有不少人血液里有汉人的血液,不过王巨就没有当真了,就象他看待交趾一样,也从未将交趾人看成汉人,尽管分家不久。

    因此这个时间有点讨厌。尽管航行速度会很快的。据传从杭州到倭国顺风只要五天时间。但拘于季风。一年只能来回一次,成本想低也低不下去了。毕竟一艘海船造价成本不便宜,而且每隔两三年,就要上船台维修保养一次。

    不过也不愁收益,因为价格太贵了。

    正因为这个价格,以后朝廷同样会受益。

    王巨答道:“若只在两广,百姓普通用上那是不大可能的,顶多一些四等户人家置一些棉被棉袄。不过这种木棉子与西域的木棉子不同。”

    “有什么不同之处?”

    “西域的木棉子与大食很相近,棉绒长,适宜织布。所以大食布很有名气。但它们都分布在戈壁地带,日照充分,雨水少。因此这种棉种,不适宜在内陆推广。然而岭南的木棉子却是生活在多雨季地区。因此能渐渐北移。”

    “中原……”

    “就是中原,不过有一个适应过程,必须从福建路、巴蜀渐渐北上,一直到中原。否则猛地将木棉子移载于中原,未必能得活。就是得活,长得也会很矮小。棉籽多,棉花少,收益不大。这个只在朝廷适度引导,几十年时间就够了。但就是未来,一旦正式载种,陛下,还能象现在这样?而且走海路,风险多。朝堂中未必有几个士大夫能做到真正爱民如子,然而却喜欢用人命关天来做文章。所以必须另想他策。”

    “他策?”赵顼茫然道。关健岭南那块地方,谁重视啊?

    “岭南境内多水,如龙川江,始兴水,它的上游几乎就在江南西路与荆湖南路境内,源头是无法通航了。不过这些江河中游都可以通航,而且航运能力十分惊人。因此可以修一些道路,并且也不用修多长,短的仅一百余里,长的二百余里,便能与赣水、耒水、湘水沟通。如果原来那不大可能,可现在就行了,虽然穿过五岭的一些山区,不过现在有了火药。而且一旦木棉推广起来,也有了这个财政。国家不用拨一文钱,诸多水利道路便能修竣起来。陛下,你有没有注意我朝另一个危机。”

    “危机太多了,不知卿指的是那一点?”

    “人烟稠密,我朝立国三百万户,但现在是一千三百多万户了。可能天宝年间隐户更多,百姓分家情况也不象我朝这般严重。但臣相信,无论如何,我朝一千三百多万户,足以与天宝不足的九百万户相当。”

    这个问题很严重。

    要知道天宝初唐朝多大面积?即便有效管控面积也远比宋朝大得多。

    而且宋朝立国才勉强一百零几年,若是从统一南唐算,只有九十年,从统一福建两浙北汉算,才勉强八十年!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口翻了四倍多!

    赵顼不知道他会短寿的,那么就打算他活一个五十几岁,还能做三十几年皇帝,那么可能到他末年时,人口就能逼近两千万户。

    难道让全国百姓学习福建路,溺二胎三胎?

    “陛下,还真严重。”赵念奴在边上也说道。

    赵顼不由挠头,人口多也是内治做得好的体现,可一旦宋朝人口达到两千万户,那问题会更集中。

    就算处理好了,人口还继续发展,再过五十年,会是多少,再过一百年会是多少?不能宋朝连两百年基业都没有吧。

    “陛下,江东圩,能挤得多少百姓?北方淤田又能挤多少百姓?因此人口是一个大大的危机。然而再看两广呢?其面积相当于我朝的六分之一,户部户册上户数不足四十万,包括蛮人不会超过六十万。哪里不妖魔化,实际是一个雨水充足,一年能三熟的好地方。若是象传言那样,那么交趾人岂不更在南边,占城人岂不更南?如果道路水利修建起来,至少会疏散福建路与江南西路这两个人口稠密地区的压力。”

    能不能成,就是这个棉花。

    一个简单的道理,没有钱,如何修路修水利?

    没有钱,官员如何支持,百姓如何踊跃前往?

    “原来这么重要。”

    “那是,衣食住行,衣可在首位的。”

    “如果那样最好不过了。但北方怎么办?”

    “想北方。这个棉花更重要。只要抗住北方的寒冷,汉人才能生存。但北方更麻烦……”

    赵顼默不作声了。

    就是抗住北方寒冷那又如何?燕云都收不回来,就不要说更北方。

    最糟糕的是当年宋真宗签订澶渊之盟时,占了一个小便宜,成了辽圣宗的大哥,然而到他这一辈,辽国皇帝则成了他的叔叔!反正都矮了一筹。若不是唯汉族论,辽国才是真正的中国(中国。指正统国家)。

    实际北方王巨还真有办法解决,不过那真的麻烦,比赵顼想的还要麻烦。当然,若是解决好了,可能会一劳永逸。

    无他,说中国多好,那是不对的,实际地形也恶劣。比如江南,南梁丘迟《与陈伯之书》中有一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语句多么地优美。

    实际后人读这句话时,往往会忽视当时江南的情况,因为江东圩与太湖围还没有大肆兴建,江南多是沼泽地形,沟溪湖泊遍布,野草丛生,杂树构建,寥无人迹,某些情况就象他后世看美国恐怖片中的沼泽风景一般。

    直到江东圩与太湖圩兴建,才真正有了斜风细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那种细腻的优美风情。

    不是大地给了百姓这块富裕所在,而是一群辛勤的百姓生生将沧海变成了桑田。

    只能说有一门好处,由于葱岭之隔,不会与西方文明产生严重的冲突。

    但主要冲突非是汉蛮汉蕃的冲突,而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冲突。古人有古人认识的拘束性,不过换成自己,若能将北方征服,那么就有能力,让农耕文明成为北方,至少是东北的主流。

    到时候就有了成吉思汗,也拿中原文明无辄了。

    不过真的很难很难。

    赵顼肯定不知道王巨这种想法了,他又看了看,眼看到了最后面,又问道:“王巨,这种产量会有多少?”

    “陛下,臣只是听闻,哪里能清楚。不过一亩四五十斤大约还会有吧。”

    王巨也不敢确定。应当不会差,首先这种营养钵移载法十分先进,其次多是肥沃,千百年来无人耕种的淤田,不会担心肥力不足,最后它就在广南移载,不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

    “那也比麻好多了。”

    “肯定胜过种麻收益数倍,即便以后普及,也远胜过种麻的收益。毕竟麻只能取麻皮。但种它比种麻要稍稍累人,不过比植桑要好得多。”

    这几种纺织行业中,桑丝业最累人,春天采桑叶就是一个累人的活计,然后还要抽丝,这个也累人。抽完丝后,还要织线织布。

    然而这使得王巨想到了一句话,前世有一种说法,中国人买什么什么就会贵,中国人卖什么什么就会便宜。

    人口太多了,用量大,出量也大。

    就如这个丝绸,在宋朝所有物价比中,最贱的不是金银,而是丝绸。一匹上等丝绸,不足两贯钱,一些小丝只有几百文。一匹是十平方丈,一百平方米,换在后世那会值多少钱?为何,植桑养蚕的人太多了!

    棉花一旦普通,冲击力最大的就是这个桑麻。不过这会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只是想到那时候,也很遥远了。

    走出相国寺。

    赵顼忽然说道:“朕在宫中听到一件事,莫知真假。”

    “何事?”

    “韩琦在相州祭孔文宣王庙,夜宿,有几名窃盗闯了进来,举刀说,我们不能自济,求济于公。韩琦说,案几上器具可值千百几,我可以将它们送给汝等。盗贼又说,愿得公首,以献西人。韩琦即引颈。偷儿稽首说,听说公德量过人,我等特来相试,果然,不过公既赐几上之物,我等就将它们带走了,愿公勿泄。”

    “这是传讹吧,”赵念奴怀疑地说。

    无他,韩琦虽下去了,赵顼为了安抚韩琦,赐他出入权同首相之仪仗。就是到了相州,同样也护卫森严,那可能让几个窃贼摸到床前?

    王巨在边上想了想说:“也未必是假。河北旱灾严重,包括相州,臣前日偷暇出城外转了转,城外仍有一部分河北流民,然后臣与他们交谈,情况很不好,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冬天又来了,饥寨交困,有些人胆子大,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灾民……”

    “陛下莫急,只要陛下有心,熬过今年,来年情况就会逐渐好转。再说,陛下你看这地面的积雪。相信明年不会有旱灾了。”

    “希望如此吧。”

    这才是真正的父债子偿!

    “陛下,会好的,想一想,有了这个物事,明年内库的收益,后年,大后年。”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吧。

    赵顼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拍了拍王巨肩膀,说道:“卿乃是及时雨啊。”

    及时雨?王巨汗滴了,俺才不想做宋江哥哥……

    赵顼又问道:“王卿,明年会有多少收益?”(未完待续。。)

第三六三章 霸道

    现在赵顼苦逼的,开口闭口不离一个字,钱。

    “不清楚,应当不会少吧。”王巨不确定地答道。主要成本几何,他不清楚。另外产量如何,他同样也不清楚。不过应当不错,毕竟据他所知,无论广南东路或是福建那两边的官员,都在竭力支持。

    广南东路支持,就有了更多的财力物力劳力,福建路支持,就有了迁民。

    如果这两路官员不支持,仅是调去的一些钱帛,远远不够用的。

    “对了,朕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各路奏无法置办牧监场地,然而朝廷一直缺马,因此唐介在太原上书,请于交城县置马监。比部员外郎崔台符察看,说可于汾州故牧监置监,只是三千顷牧监已有一千两百顷已被百姓租佃,只能择沙苑五百匹马相往。朕认为太少……不知道你与蔡挺在环庆路如何处置那些战马?”

    “一千八百顷牧监,十八万亩地,只能养五百匹马?”

    “朕也觉得不可思议。”

    “恐怕实际牧监没有一千八百顷吧,已被豪强侵占。”

    “为何不报?”

    王巨不答。

    赵顼省悟,如今官员豪绅上下沆瀣一气了,怎么会报?

    领悟了,王巨才说:“陛下,非场地少,而是官吏不作为敢。臣与蔡公处执那些战马时,多喂养杂粮秸杆。环庆路确实地少。后来经臣推荐,蔡公又于一些荒滩溪边,移载了芦苇高梁。以及苜蓿。就着青旺时。将它们收割。用作饲料。然一处只能置一营骑兵之用,若多又不行了。但有意识地种养青饲料,所占用面积就不会太大。可这是在军营,军马由各人负责,兵士爱之,多悉心照料。置于牧监,又休想取得这个效果。说起牧监,臣很不看好。”

    “我朝岂不是永远缺马?”

    “那得看什么马了。若是民用之马,由百姓饲养,政策扶持,即可得之。若是军用之马,不平西北,永远缺马。即便拿下河湟都不行,因为河湟马适宜高寒之地,到了平原之所,又难以养活。”

    也就是放在西北战场上用一用还可以,但放在北方战场上。这种马效果又不大了。

    “想得骑军,必平西夏。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

    “西夏……”

    “这个更不能操之过急,陛下,怎么沙苑还有马?”

    “薛向提议于渭州置监,曾经转移了一些马过去,不过在路上死了许多马,后来便置若罔闻了。但朕不大明白,为何你让朱李两家买了那么多牲畜,罕有死亡情况?”

    “陛下问得正好,为什么会有死马现象,道理很简单,胥吏不作为,甚至直接扣克一路马匹所需的饲料,再加上虐待,因此无论马匹从巴蜀来,或吐蕃来,或者运向渭州,都会出现许多战马死于道途的情况。若那样,狄青带着一支蕃骑南下昆仑关,岂不是要战马死尽?陛下,臣这样解释,你明白吗?”

    “你曾说过的**。”

    “就是这个词,所以臣在马策中一再上书,于其搁在牧监饲养,不如直接交给军队。再者,为何国家是垄断财政,但财政状况恶化如此?”

    “**!”

    “也不仅是**。”

    “不及商贾之精明。”

    “还不是,商贾再精明,他们手中没有那么多资源,资本,所以他们能成功,乃是他们逐利而行,无所不用其极。官员理财,顾虑很多,甚至有的官员不考虑国家安危,说什么君子言利为耻,与王戎那个阿堵物有何区别?真要是以言利为耻,陛下不妨将他们薪水扣克一半,看他们吵不吵?”

    赵顼让他说得啼笑皆非。

    “另外大家看到的是成功的商贾,却不知道每一天都有商贾破产,卖儿卖女还债。因此朝廷曾经一度将买马也承包给了商贾。至少他们不会将死马送到牧监。这也是臣提议将诸坊场河渡承包的原因,国家经营亏损,但到了商人手中,却可以盈利,故国家可以调控,但最好不要直接参与。”

    赵顼点点头。

    其实真的很重要。

    王安石后来那个市易法坑苦了宋朝。

    不过棉被的影响在继续扩大。

    赵顼好不容易赶走了韩琦,立即勤政。

    因此每隔几天,便在政事堂将两府宰执召来商议一下国政。

    军事,民生,财政,水利,马政……

    文彦博便问了一句:“陛下,那个棉被是出自岭南吧?”

    “不错,待它展示好了,朕会将它们分发给诸公,只是数量有限。”

    “似乎与王巨有关联吧?”文彦博又问道。

    “今年修郑白渠,财政困窘,已影响到修渠进度。本来国家困苦,盗贼横生,居然都有盗贼潜入了韩琦居室。因此也不能苛剥百姓。于是王卿想出此策。”

    “陛下,倒也是良策,不如就以司马光之言,将他调入三司。”

    三司不仅是使与判官这样的官职,还有其他中低层官职。三司判官那是一个笑话,不过里面还有一些官职适合王巨担任的。

    “不行,陕西误传王巨调任,郑白渠百姓一起担心,有许多百姓都向侯可杨蟠请命。还有一些豪强以为此机可趁,又开始大幅度圈田。人心不足,贪得无厌。朕很失望,朕很失望。”

    文彦博也是好心。国家现在最头痛就是财政,王巨有着一些巧思,不一定让他来决策,但只要说出来,大家商议商议,然后施行下去,几年下来,财政就能转好了。现在王巨放在集贤院修书,纯粹是一种浪费,最好的去处就是三司。若是王巨知道三司的具体账目。岂不是能想出更好办法?

    然而赵顼却扯到豪强贪得无厌上。文彦博便不作声了。

    不过文彦博也疏忽了王巨所修的书。

    …………

    “二叔,大哥,琼娘子……”王巨愣住了。

    李贞说道:“我也是没办法,连二弟都写信,说很多人家说我家霸道。去年祖无择知杭州,今年春天刻意去了纸作坊察看,也笑话了几句。”

    说起这件事,李贞怨念也重啊。

    这是王巨非将亲事往后拖。若不拖,那来这么多议论?

    王巨做错了吗?且看赵顼早婚早育,先前几个子女有几人得活的?

    大家都在谈论,李贞没办法了,来到京城,未找王巨,而是立即来到细柳巷。不要以为什么人都可以见到琼娘的。

    但是李贞将名号一报,说自己是王巨大舅哥,立即得见。李贞再次开诚布公,与琼娘交谈。咱们李家非是传闻中苛薄人家。王巨收不收,与我们李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若是愿意。就随我走。然后做为李家的媵婢陪嫁到王家。

    王巨二叔王嵬没意见,宋朝以排骨女,贫乳为美,王嵬却没有这种审美观,一看琼娘丰乳肥臀蜂腰,是一个生人的好样子,相反,心中反而很高兴。

    至于陪嫁也很正常,这是“市场规律”,男多女少,聘礼就少不了。男少女多,又想找一个好人家,嫁妆就少不了。因此宋朝往往嫁妆五花八门,田券、交子、房契、金银首饰、家俱、彩锻等等,包括美婢。实际这个陪嫁的美婢,未来就是当作陪房丫头或者是小妾使唤的。不过也未必会人人陪美婢,比如王安石与司马光,那就是一夫一妻制。

    但因为舆论压力,王安石妻子吴氏与司马光妻子张氏,都替丈夫买过妾,只是被两人拒绝了。

    这样去王家,终是低了一等。琼娘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勉强答应。

    王嵬与李贞又将琼娘带到客栈。

    虽说是赔嫁婢女,琼娘人身是自由的。

    王巨啼笑皆非,看着琼娘说道:“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何苦?”

    “婢子将你听《渔家傲》的事传了出去,都是妾身是你的人,让妾身如何处措?”

    “我倒,你先进去休息一会。”王巨让琼娘进去,然后看着李贞说道:“此女才艺双全。”

    “就是啊,不然怎么传到祖知府耳朵里?”

    “不是,我是说心思,你当真让她与你小妹共处一室?”王巨问道。

    实际让王巨重新选择,王巨还会选择李妃儿,长相也还算俏丽了,至少王巨很满意了,主要是心思单纯。这才是王巨最看重的地方。

    “她只是一个妾。”

    “你以为是平常那种妾?她会甘心做那种妾?”

    “难道想做妻子?”

    “没那么简单,”王巨说道,这个女子,如果自己学苏东坡,将她送人了,同样与那个梅娘一样,会上吊自杀的。

    “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将她带到延州吧,如果她还愿意,就由她,如她不愿意,就放她回来。”王巨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你怎么住在客栈?”

    “我在京城暂时略有差职,时间不会太长,大约不久要回延州成亲,再从延州赴任时,还要返回郑白渠,省得麻烦,不如住客栈了。”

    “这是印好的书。”李贞从行李里掏出一叠厚厚的书。

    实际字数不是很多,六七十万字,但插了许多绘画做解注,因此书印好后,整整四千多页,即便小字双面印刷,又用了竹纸,两卷仍无法装订。于是李贞索性让书坊分成了十册。

    李贞又说道:“工匠在雕版时,两个书坊的少东家感到好奇,于是钻了进去看书稿子,看后击掌道,奇书。”

    岂止是奇书,在王巨心中,它的重要性已胜过了四书五经。王巨打开翻了翻问:“印了多少册?”

    “四千册。”

    王巨不让打散了卖,即便能成本价调到各个书坊,一套下来,也要一贯多钱了,因此印得不多。

    其实还算是好的,若非改成了小字雕版,以及竹纸与装订版,象这样一套书籍印出来,就是成本,也不知得几贯钱。王巨又问:“可否到了京城?”(未完待续。。)

第三六四章 十万火急

    “应当到了,”李贞说道。

    “那就好。”

    “妹夫,你有没有听过木兰陂?”

    “干嘛?”王巨感到古怪地问。

    “听说皇帝亲自下诏让当地官员宣读祭钱四娘文……”

    “我都知道了。”王巨道,他一进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议论这个钱四娘。

    “当地豪绅听到你在主修郑白渠,因为离得远,听得不清不楚,于是派人到了杭州过来询问我,欲准备上万民表,请求你去福建兴此陂。”

    “倒。”王巨又不能急了。

    水利中有两个字,堰,陂。堰就是水库,当然比纯粹蓄水的水库更全面,还有分水节水泄水之功用,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都江堰。若是再分成细节,就是堤坝,陡门,防洪堤防。

    陂也离不开这三样事物,堤坝、陡门,防洪堤防,同样也起着蓄水调水之功用。

    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堰是就着河流形势,为了使工程稳固简便,可以适当地绕开一些山陵。

    陂有三层意思,池塘,水岸,山坡。因此陂田就是山田。

    所以它主要就山,其次就水。

    因此往往称为陂田的面积都不如堰田大,但难度都不小。似乎这个木兰陂好象也只能灌溉一千多顷,两千来顷耕地。但在陂当中,算是规模很大的了。

    王巨说道:“明年你回到杭州后,他们再派人来问你,你可以这样回答。哪里我未看到过。但听到相关的一些情况。一是多山区。二多山洪暴发。三是海潮回灌。若还是继续让私人修建,几乎不可能得成。除非投入百万贯家产。即便大家踊跃参加,劳力免费,投入十万二十万缗钱,都不可能能修成功。”

    “那需要多少钱帛?”

    “我未看到现场如何知道?但指望私人修缮那不太可能了,必须由朝廷出面,再派精通水利的官员,是真正精通水利之官员。才能修建成功。然而现在国家财政困难,只能再过几年。不过也请他们放心,朝廷既然派官员公祭钱四娘,这件事也放在心上。毕竟福建路地比金贵。就是朝廷下去兴修,也要注意一件事。堵不如疏,不要妄图将木兰溪洪水全部蓄起来。设计好高度,用鱼鳞塘垒石法结合,构筑堤坝,大型水中坝,水汛小的时候蓄水。水汛大的时候。由于高度合理,让汛水从堤坝上蔓延下去。那么堤坝才会长久不崩。”

    当然,想要修好木兰陂,远比他所说的要复杂。

    但王巨也不可能去木兰陂。

    国家现在没有钱,若经济宽裕,兴修水利的地方太多了,这条黄河当真不管了?

    淤田之策也要落实吧。

    还有北方诸多河流同样泛滥成灾,到了不修不行的地步。然后还有江南的江东圩。

    这些要么就是国家的核心所在,要么投小钱,得大利。

    哪里还能顾得了木兰陂?

    再说他也不可能去做一辈子水利专家。不过想到了钱四娘的壮烈,他不由喟然长叹,又问王嵬:“二叔,在杭州那边还习惯吗?”

    “还好,就是有钱人很多,特别是那些出海的,只要能平安回来,一趟所获能以万贯计。”

    “你说海客啊……”王巨笑了笑,这时代什么生意最暴利,大航海啊,纸张利润如何与这些海客比收入?

    王巨又扭头对李贞说道:“可能以后,有一样生意比海上收入只高不低。”

    “南方……”

    “恩,不过这一回不需要其他人家加入了,到时候大长公主殿下,会投入一些钱帛进去。有她庇护,地方官员不敢苛剥。”

    “那个大长公主?”

    “天下有几个大长公主?”

    宋真宗姐妹都死了,宋真宗的两个女儿也早死了,赵曙的姐妹没资格称为大长公主,只能称郡主,否则又乱了。赵祯还有女儿,但才屁蛋大。因此只有一个大长公主。

    “那就好。”

    但王巨也比较感谢朱李两家,没有这两家在暗中替他相助,他想做事会更困难。

    他来到房中,看着琼娘,问:“你真想好了?”

    琼娘笑盈盈地说:“妾身想好了,也赎出妓籍,不是你外父李家赎的哦。”

    难怪自称妾身,王巨笑了笑道:“随你,不要将我想得那么光明正大,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没有久留。

    王巨呆在京城,暂时不能走。甚至赵顼不放王巨走,王巨还真无辄了。不过王嵬与李贞得回延州准备操办亲事。

    就在这时,杨定被杀的消息传到京城。

    赵顼一听勃然大怒,在朝会上说道:“朕要亲讨这个夏寇。”

    先是派人谋害王巨,那没有得逞,也就算了。现在真将宋朝官员干掉了,若是在战场上杀掉也就杀掉了,可这是诱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邵亢说道:“天下财力殚屈,不宜用兵,唯当降意抚纳,等不顺命,则师出有名。”

    就这一句,让赵顼冷静下来。

    说得容易,一打仗那个钱就象流水一般,现在那有这个钱哦?想打,只好苛敛百姓,再加上灾害,弄不好就象隋末那样,逼得百姓到处起义造反。

    文彦博没有说话,小皇帝这是年青气盛,但没钱,上哪儿打去?

    赵顼冷静下来,再加上群臣进劝,于是说道:“中国民力,才是国家大事。兵兴之后,苛敛不无倍率,人心一摇,安危所系。况且动自我始,率先违背信誓。不但西夏,朕还担心万一契丹闻之,与西夏不期而合。当听卿之计策。”

    于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大臣再次劝说,赵顼又被忽悠了。准备丢弃绥州。

    这时郭逵也刚好赶到京城。准备去延州接任。看到情况不妙,连忙说道:“陛下,贼寇既杀王官,朝廷又弃绥州不守,见弱之甚,越是软弱,贼寇越是欺凌。当如先帝时,先帝对西夏不可不厚。然西夏如何待我大宋?十万大军,兵临大顺城,难道他们仅是为抄掠而来?还不是想图我庆州?再说嵬名山举族来投,我们如何处置?不安不妥,一安置,绥州一还,几万户帐,往哪里安置?”

    但是主张弃绥州的人多啊,郭逵迅速就被一大堆唾沫淹死了。

    滕甫说道:“陛下,请速下诏书。弃绥州,以免不测发生。再下诏书,继续将种谔随州安置,不,安置到岭南,以儆效尤。”

    本来赵顼已经让他们说动了心,但最后一句,反而让赵顼产生了怀疑。

    种谔是有错,但用心是好的。

    再说国家如今缺的不是文臣,有用的没用的文臣太多了,缺的是能打仗的武将。

    难得出了一个能打的武将,干嘛残酷对待?

    所以挥了挥手说道:“散朝。”

    大家散朝,赵顼来到集贤殿,找到王巨。

    不过这时候他也渐渐冷静下来。

    王巨听完后,说道:“臣只说四件事,第一件西夏旱灾严重,加上两场大败,严格说是三场大败,前年让臣打败了,去年让臣与蔡公打败了,今年又于绥州让种谔打败了,旱灾加上士气低落,西夏如何出兵?”

    “第二件事,国库严重亏损,知道的人不多,也不敢对外说,即便契丹会知道我朝财政紧张,但不知道会如此紧张。因此他们看到我朝与西夏人斗来斗去,会持着什么态度?观望!除非分出胜负,他们要保持均势,才会出手。或者真正大战起来,他们会派使来勒索,捞取好处。非这两种情况,他们是巴不得我朝与西夏斗来斗去,互相削弱。”

    “第三件事,即便西夏出兵,可能明后年也确实会出兵。然而现在不同于庆历之时,沿边有诸多堡砦,正是这些堡砦,让我朝财政越来越困难。但也是因为这些堡砦,使得陕西更安全。比如大顺城之战,西夏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也分了兵,分兵于华池镇。但敢不敢分兵庆州城?不敢。为何。若分得多,前有大顺城阻挡,粮食供应不上,甚至一旦粮草为我军所乘,他们反而会大败。若是分得少,正好是让我军分而歼之。因此即便入侵,危害也是边境之处,不会危害到庆州,包括延州的安全。”

    “第四件事,陛下既然让韩琦总掌陕西军政大权,为何不听听韩琦视察后的奏报?陛下,主要你才即位,朝堂大臣分成战和两派。你说要绥州,有人反对。说不要绥州,也有人反对。但韩公虽下去了,他余威还在。他说不要,要的人不敢作声,他说要,不要的人同样不敢作声。陛下,何不乐得清静?”

    赵顼傻眼了,那样,朕还是皇帝吗?

    “陛下,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策略。比如仁宗之时,朝堂那些大臣少了嚣张跋扈之辈?看看仁宗如何掌控他们的?因此臣曾听到过一句话,难得糊涂。有时候装糊涂却是一种好办法。”

    “难得糊涂?”

    “不是真装糊涂,心中得清楚,只是表面上装糊涂,一种手段,一种有效的手段。”

    “王巨,你真比朕还小上几个月?”

    “陛下,旁观者清,与大小无关。对了,臣的那本书印出来了,明天臣带给陛下看一看,大约翻了翻,估计韩公的折子就到了。”

    总之,现在的赵顼就象雍正时那样,康熙晚年好好好,结果留下一大烂摊子,特别是官员向国库的借款,生生将国库搬空了。于是雍正派人讨要,诺敏便到了山西,结果诺敏手下出馊主意,向晋商借钱,然后谎报政绩,俺不到半年便讨清了欠账。雍正大喜,亲书一匾,天下第一巡抚。

    最后真相被捅了出来,诺敏是好同志,没有贪,甚至清官田文镜下去查的时候,他亲自在种粮食种蔬菜,但为了这个“讨清欠账”。狂征暴敛。连百姓过桥都要收钱。强借富商钱充账,富商不乐意啊,是官员欠账,俺也没有欠账,于是富商大逃亡,民声鼎沸。于是让雍正腰斩了。

    雍正被诺敏打了一个大耳刮子,清醒过来,发恨处理政务。成了史上最勤劳的皇帝,没多少年,活活累死。

    两者性质很相似,但赵顼现在面临的情况比雍正更严重。

    结果也不同,雍正虽然将自己累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好底子,交给了乾隆。赵顼给宋朝留下的是一个党争!

    因此王巨说道:“陛下,徐徐徐。”

    不能急躁,看看这一急,又让大臣们忽悠住了。

    “王巨。明天将那本书献给朕。”赵顼苦笑一下说道。

    不过王巨到了京城,确实也是及时雨。这段时间碎碎地上了许多政治课,对赵顼大有帮助的。

    然而事情临到自己头上,王巨也不淡定了。

    第二天,王巨将这十册书送给赵顼。

    赵顼看得津津有味。

    这套书不但讲了种种公式,也侧重了实用性,还讲了一些科学原理。例如彩虹,现在没有镜子,但有冰,有荑子,王巨便举例了光的七色。

    再比如现在有人认识到虹吸原理,但还没有注意到压力与压强关系。王巨也略略做了一番解释,还利用这个原理,设计了一个长竹管,将它们密封起来。若是河水在上,将竹管空气抽出来,便可以将河水倒灌到耕地上。

    “果然是奇技淫巧,”赵顼合上书说道。

    不过这个奇技淫巧已经是褒义词了。

    “朕就看上几天。”

    朝会也不主持了,反正一开朝会就是吵,不如等韩琦奏报上来。

    就在这一天,朱家的信到了京城。

    王巨一看急了。

    这是五千兵马,非是五百兵马,就是自己在王家寨,也守不住王家寨。

    要命的是现在交通落后,尽管朱家派仆役骑马过来送信,也在路是耽搁了好几天。估计王家寨若破寨,也早破掉了。

    …………

    还没有破寨,西夏现在比王巨想的还要惨。绥州一失,又再度兵败,整个士气低靡。因此就是五千兵马,也征集了好几天。

    朱欢又找到陆诜。

    陆诜说道:“三军都在绥州,延州那有兵马?”

    “陆公,在绥州的只是青涧城与府州的兵马好不好?种将军并没有带走其他兵马。”

    “朱欢,你是何意?”陆诜立即变色。

    朱欢看到他恼羞成怒,只好退去。他只是一个商人,如何与陆诜争辨?

    就在这时,归娘浪埋匆匆忙忙来到延州城,没有去王家寨,直接就找到了朱欢,说道:“我族的人探知,山那边的兵马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

    朱欢说道:“我们去王家寨。”

    没其他办法,只好劝王家寨百姓及时撤离。

    百姓在他的劝说下,开始收拾行李。朱欢一看更急了,是准备离开了,但这些百姓拖儿带女,这个必须要带,然而他们不是拖儿带女,几乎将家中所有家当一起带上,包括牛羊,行李,粮食,这一天能行多少里?要命的是赵度此时才勉强到达同州地界,不吃不喝,也要两三天才能赶到保安军。不然有王巨的信,还有一些威力,大家会立即弃下行李离去。

    朱欢苦劝不得,只好等他们收拾。

    还没有走呢,归娘族的人过来禀报,说西夏人来了,已经越过了归娘族地盘,还有两三个时辰就能抵达王家寨了。

    走不了了!

    即便现在放下所有行李,不用一个时辰,也被会被敌人追上。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逃向围林寨,不过陆诜不同意,围林寨岂能收留百姓?因此这唯一的办法也不是办法。

    王全一听傻眼了。

    朱欢与归娘浪埋也傻眼了。

    当然,他们想跑容易的,可能逃跑吗?(未完待续。。)

第三六五章 鞭尸

    归娘浪埋面对着这危局,开始苦思。他在想,自己若是王巨,该怎么做。想到了王巨,忽然他抬头看着南方,说道:“朱员外,你立即去庆州。”

    “去庆州?”

    “庆州章推官是王子安的好友,他的智谋,连子安都十分推崇。让他劝说庆州新知州出兵金汤城,金汤城乃是西夏进攻我大顺城与保安军的门户所在。一旦庆州出兵,西夏必救,王家寨之围必解。”

    “那也要好几天时间。”

    “做一个样子,集结就会快,不是让他们真的进攻。”

    “但也要好几天。”

    “这几天我先带着乡亲们苦战,”归娘浪埋说道,又看了看寨墙。在王巨反复劝说下,王家寨乡亲将寨墙修了又修,比归娘部的寨墙还要高大坚固,某些方面不亚于宋朝一些小砦堡的砦墙了。另外寨中还治办了许多武器,包括大量弓箭。这是归娘浪埋的倚仗。但能坚持多长时间,却是一个问号。然而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有其他什么方法?

    朱欢无奈,只好骑马迅速冲向庆州。

    归娘浪埋看着还在发傻的王全说道:“老族长,这样,你立即放开水堰,拖一拖时间。”

    “浪埋,那不妥啊,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翁翁,不可能了,这次敌人必须警备,于其让他们来破坏,还不如自己放水,使得寨前变得泥泞,多少还能赢来一些时间。”归娘浪埋说道。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他是说不出来的。但道理是一样。

    好歹他随着王巨参加过那一场辉煌的战役,而且两家还联了亲,王全便听从了归娘浪埋的意见,将水堰陡门打开。水库里的水立即放出来。会起作用,但作用不会太大。

    归娘浪埋又开始在寨中清点丁壮,准备弓箭武器战斗。

    等他安排好了,西夏五千兵马也就到了。

    这些人几乎是有持无恐,无奈也。保安军力量很是单薄,而且几个主要的将领官员都让西夏人干掉了,群龙无首,这些人不慌不忙,来到寨前。领首的将领看到寨前泥泞,立即派士兵担土,将湿地盖上。好在这时候天也冷了下来,白天辰光很短,西夏不得不扎营休息。但这个速度会很快,到了明天中午。敌人便可以发起正式的进攻。

    归娘浪埋则在寨中做着动援:“各位乡亲,勿用担心。朱员外已经去了庆州搬兵。各位可知道三狗叔,他如今乃是朝廷的蕃骑指使,还是刺史,手下有许多战斗力凶悍的蕃骑。大家不用多,只要守两三天时间,援兵即可到达。”

    见识了十万人的大会战,五千兵马归娘浪埋也不惊叹了。但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看到五千敌兵,个个战战兢兢,面带惧色。因此必须将他们士气激励起来。

    王全后悔地说:“我们早就要撤离了。”

    “现在说这个没有用,安心迎战吧,”归娘浪埋说道。

    若是王巨的信到了,大家会迅速撤离。

    关健没有王巨的信,谁知道陆诜马上会离开延州?只要陆诜不离开延州,这个逃也不是办法。今天逃了,到城中这么多人,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困难。然而逃了今天,明天又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呆在延州城中。吃的喝的又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西夏人继续覆土。

    主要还是王家寨的寨墙高大,不覆土,攻击面不大,就无法攻克。

    这时朱欢才刚刚奔到庆州,连夜里都没有停下,还好,王巨当时修了那条路,不然朱欢就是骑了马,到天黑时都不可能抵达庆州城。

    他找到了章楶,将情况一说。

    “朱员外,这有点难。因为李知州扫荡了羌帐,朝廷准备让李复圭替代之,李公马上就要去瀛州了。”

    “扫荡横山羌帐做错了吗?”朱欢很是糊涂。

    为什么李肃之一来庆州就要扫荡横山羌帐?第一个原因是配合种谔收绥州,发兵那是不可能了,但必须在其他几路做为呼应,将西夏兵力拖住,才能赢得种谔在绥州布置安排的时间。

    另一个原因就是横山诸族对庆州熟悉,而他们生活很是贫苦,所以西夏入侵时,他们往往做为向导,带头危害着环庆路的安全。

    往大里说,战斗力最强的西夏兵士则就是横山酋,或者宋人所说的界山酋,只不过这个横山与后世的横山不同,它包括了横山与白于山。

    实际上只要宋朝能逼得横山成为无人区,或者逼得西夏人主动将横山羌全部撤到银川平原,西夏等于自废了武功。

    并且宋夏议和后,率先对边境发起进攻抄掠的,不是宋朝,而是西夏。

    于是李肃之派出兵马对七千横山羌帐发起了一次反攻,不是杀死了七千羌帐的所有百姓,这是指临近环庆路西夏边境各羌帐的总数量,真正杀死的百姓并不多,抄掠到的部族也不多。

    但为什么王巨说过了的。

    为何朝中此时绥靖派占据上风?主要因为这时宋朝没有大战的本钱。

    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绥州,赶快闷声大发财吧。真将梁氏激怒了,两个梁氏可是一个比一个疯狂的人物。

    因此见好就收,或者就象蔡挺那样,放放风声,只说不真打。

    不过下面的将士不知道啊,李肃之做得对,为何要换人?

    在这种情况下,李肃之不可能为了王家寨,再发兵金汤城了。

    “那怎么办?”

    “你来得还算巧,我马上也要离开庆州。”

    “你也要走?”

    “我倒是升了官的,去京兆府担任签判之职,可能郑白渠哪里要扩招一些保捷军。恐怕朝廷想让我去负责。”章楶说道。

    不用说。这一定是王巨意见了。

    实际这道诏令应当下得还要更早。

    不过朝中许多文臣一听说是裁兵。大家纷纷同意。原来庞籍与文彦博一度裁掉了几万兵马。然而韩富上台后,不知道怎么着,这个禁兵与厢兵又发展成了一个可怕的数字。不但有禁兵与厢兵,还有呢,大量蕃落军,保捷军,南方的土军,这都算是比较正规的军队。另外还有大量民兵。如弓箭手,强人,壮马,义勇,南方不正规的土兵,若是将后面的也加上,等于整个宋朝正规的军队与民兵,几乎达到了两百万人。

    国家财政能好得起来吗?

    所以大家的说法就是先裁兵,不管增不增兵了,先将兵士裁得差不多。再议郑白渠增兵之事。于是拖到了现在。不过谁来主持挑选兵士之举?

    特别王巨主动做了一些限制,例如矮小瘦弱者不能录用。家中独子者不能录用,家中有役有兵者不能录用。

    这些条例是仁政,但那样,主选此举的官员就会头痛万分。

    因此王巨在集贤殿暗中推举了章楶。

    诏令也下到章楶手中,不过这次换的人比较多,不但章楶与李肃之,文彦博又换掉了部分禁兵营,甚至连张玉与种诊也调走了。

    因此必须等新的官员与禁兵过来交接,章李二人才能正式离开。

    “那怎么办?”

    章楶走来走去,不过这次归娘浪埋让朱欢找到章楶,算是找对了人。

    佯攻金汤城逼得西夏人撤兵那是不可能了,然而章楶走了好一会儿,想出一策,说:“你去找李三狗,如此这般。”

    朱欢又去安疆堡下,找到李三狗。李三狗也很难说与王家寨百姓有多深的感情,人在,他为了保卫家园,打一打。人不在了,这份感情也淡了。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事实朱欢与归娘浪埋也是如此,都是看在王巨面子上才出力的。

    李三狗开始按照章楶的吩咐,立即集结了近千名蕃骑。

    实际还能集结更多,不过他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

    草草休息一晚上,李三狗又准备了一番,第二天一千蕃骑冲向保安军。

    金汤城那边更近,不过金汤城卡住了,此路不通。还有王巨修的华敷道,不过那条道又太远了。因此李三狗带着一千蕃骑走的是子午山狗道岭道,到了宁小胡族休息了一夜,另外又派人送信给归娘族。

    第三天,李三狗继续带着手下出发,这条道不远,可道路崎岖,所以赶到王家寨,天色都黄昏了。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人困马乏,李三狗只好再次下令休息。然后打出那天晚上准备的一些事物,两面大旗,一面上书延州,一面上书陆字。

    俺们不是庆州远道来的军队,而是延州陆诜派来的骑兵。

    打出旗帜后,开始于十里外扎营休息,再派斥候前去王家寨打探,斥候许久回来禀报,说王家寨还在,没有被攻破,但似乎死了许多百姓。

    李三狗长舒了一口气。

    但此时陆诜还真在前线,就在围林寨,然而他一直按兵不动。俺手中没有兵可救,不过防止这支西夏人杀糊涂了,深入到延州境内烧杀掳掠,那时候他就不大好交差了。所以也派出斥候到处打探,斥候便过来禀报,说是有一支蕃骑打着延州的旗号,就在王家寨十里处扎营。

    陆诜很糊涂,难道是归娘族征集的蕃人壮马?但保安军境内,有这么多壮马吗?于是说道:“再探再报。”

    李三狗下令三军休息,随后与归娘族联系上了,那边也说准备好了。没办法,归娘浪埋就身陷在王家寨内,不得不救。

    第二天五更时分,也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李三狗开始集结兵马,摸了过去。实际西夏人也注意到他们这支军队,不过真以为是延州的军队,并且看到他们离战场远远的扎营,以为他们兵力少,只敢做壁上观,因此派出斥候观注,但没有太在意。同时又下达命令,今天天明务必将王家寨攻克,将相关的铁匠一起掳走,任务结束。那怕后面延州派出一万兵马,与他们不相干了。

    所以根本想不到,李三狗居然趁黎明时分,带着这点兵马冲杀过来。

    渐渐摸到敌营,敌人这才发现,李三狗大喝一声,不用再隐藏行踪了,带着手下杀了过去。

    同时归娘族那边也派出大量子弟,在后面张起大旗,举起火把,号角震天,以张声势。这就是章楶的计策,尽管李三狗可能率近千蕃骑过去,战斗力强大。不过与保卫家园无关,士气不旺盛。敌人不能小视的,兵力多,并且是多横山集结过来的五千兵士。所以用了此策,实际看似声势大,人数并不多,只有几百人。

    西夏人猝不及防,又看到远处的火把与大旗,听到远处的喊杀声,号角声,关健这时天还没有亮,他们很难察觉虚实,一时间不知来了多少宋军,只打了一会功夫,便仓皇地逃走了。李三狗也没有追赶,进了寨子。

    太惨了。因为西夏进攻猛烈,归娘浪埋不得不将少年老人,妇女一起派了上去。两天保卫战打下来,仅寨墙附近就死了四百多人。要命的是这次西夏有备而来,带来数台投石机,许多巨石砸入寨子,一些还没有住进窑洞的百姓茅屋也被砸垮,许多孩子都被砸死了。死亡的数量几乎超过了一半。

    如果今天李三狗还不来的话,寨中几乎没有什么劳力来防御了,甚至可能不到中午,寨破人亡!

    特别是西夏人做了一件让李三狗发指的事,他们找到了王巨家的祖坟,将王巨父亲以及祖父母的尸骸挖出来,运到王家寨前,当着大家的面进行鞭尸。

    归娘浪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问:“三狗叔,你怎么直接到了王家寨?”

    “这事儿说来话长……王大郎父亲与祖父母尸骸在哪里?”李三狗说道。这才是最重要的,王巨大婚在即,西夏人却将他的祖先尸骨挖出来鞭,可想而知,这事儿有多晦气?

    归娘浪埋带着李三狗来到寨外几棵小树前,指着被抽得稀巴烂的尸骨,说道:“就是他们。”

    “西夏人想找死啊,立即派人将他们下葬吧,还有寨中死了这么多乡亲……也下葬吧。”李三狗说道。

    王家寨百姓立即准备棺木,安葬亲人,刹那间,整个寨中哭声震天。这一战打得太惨了,家家户户都死了人,现在寨中的丁壮十不足三,余下的全部战死!王家寨顷刻之间成了真正的寡妇村!

    李三狗默默不语,这里,王家寨百姓以后不能再住下去了。

    就在这时,陆诜终于打探到虚实,他反而十分恼怒地骑马冲了过来,看到李三狗便喝斥道:“你是庆州的蕃骑,为何逾境来到我们延州?”(未完待续。。)

第三六六章 诬奏

    如果陆诜不这么做,还不会有后面的冲突。

    毕竟宋朝贪生怕死的官员太多了,不仅是陆诜,比如当初的孙沔。不但贪生怕死,还很贪。不是每一个知边官员都象蔡挺那样的。实际就是程勘当初知延州时,也默视了没藏讹庞抄掠土门一带的蕃人。

    但程勘不会说出这种恶心人的话,包括王巨抓住了程指使,程勘虽然气得不行,最后也不了了之。确实人家击退了西夏人有功,确实程指使那样做是不对。

    因此陆诜忽然冒出这句话,让李三狗恼了,他问道:“这个狗官是谁?”

    “大胆,他是我们陆公,”陆诜身边亲卫喝道。

    “大宋有这么贪生怕死,不明是非的狗官吗,将他轰走。”

    李三狗一声令下,诸多蕃兵涌上来,不用轰,陆诜逃跑了。

    李三狗来到王全身边,又说道:“翁翁,看样子不行哪,你们必须撤离这里。有这个狗官在,他们不但不会保护你们,说不定那一天主动将你们送给西夏人。”

    “我们往哪里去?”

    “等将乡亲们安葬好了,我护送你们去庆州,再从庆州去郑白渠,哪里兴修水利,得到大量荒田,又离长安近,你们耕种冶剑两不误,比这里更好。”

    “只有这样了,”王全叹气道。

    另一个老人问道:“那这里的祖坟怎么办?”

    “迁走吧。”

    但说来简单,做起来难,这么多活人死人如何迁?就在大家为难时。陆诜开始集结兵马了。

    他虽然贪生怕死。但也不会象李三狗说的那么丧心病狂。将王家寨百姓送给西夏人,好使西夏人平息怒气。主要是种谔将他气着了,再让李三狗两声狗官一骂,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不过李三狗手下有近千蕃骑,人人有马,装备精良,并且还另有三百匹驮马,就是放在西夏。也是一支不可小视的骑兵了。因此他点集了十营兵马,同时又写了一封奏折,用快脚递递向京城,反正是胡说八道吧,说李三狗勾结西夏人谋反,他正准备带兵清剿。

    这时,赵度才匆匆忙忙赶到王家寨,他也傻了眼。

    这事儿闹大了,他立即说道:“赵刺史,你立即将事情经过写下。原原本本告诉给子安,还好。有章质夫做证明,不至于被陆知州诬陷。”

    不要以为这事儿就此结束了,他久在官场,虽没有做官,但身为重要的胥吏,知道官场有多丑陋的。但也还好,主要是陆诜在延州呆的时间不会太长,马上郭逵就要来了。

    …………

    赵顼在等韩琦消息,枢密院上书十四条。

    将佐协心团结。

    将佐要亲自带着士兵训练。

    将佐必须派出斥候,熟知山川险夷、道路远近、敌人情伪。

    鉴订康定用兵失败,以做借鉴。

    熟议战守之兵,使各有定数,兵有定将,量力应敌,战必求全胜,不能再造成康定时累为诱兵所陷之误。

    贼寇大入,更相赴救,不得相互观望。

    精选间谍,候贼动息。

    详行军赏罚,仓猝易以处分。

    爱惜边储,不得非理妄用。

    机宜官务要习熟整齐,缓急处置,不能差失稽迟,有误大事。

    机宜官不得与兵官过从结纳,以防勾联,判决不清,贻误大事。

    不得冗占兵士,用兵士为私兵,妨碍训练战守。

    约束若有不尽之处,续务列利害以闻。

    似乎也不错吧,赵顼立即恩准,以此颁发诏书,通知边境官员重将。

    但实际呢,这么多命令只要化为四个字就可以了:被动防御!

    韩琦到了长安,立即下了一份命令,各路将领,没有主帅(指四知州)命令,不得无节制领兵入西界。

    这道命令倒也不是韩琦害怕西夏人,相反的,他现在没有利益的瓜葛,仍是主战派。

    不过与王巨想得差不多,一下子得到若大的绥州,见好就收吧。

    万一做得太过份了,真开打了,西夏未必有好果子吃,但宋朝定下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要么看明年,明年风调雨顺,西夏能恢复,宋朝同样也恢复过来了。那时候再根据情况行事。

    但绥州如何处置,他没有提。

    随后就接到了杨定被杀消息,够了。

    实际西夏这么做,有点画蛇添足了,如果真将宋朝逼得交还绥州,做一做还可以。然而不能,那么做了这些事,反而堵住了宋朝言和派的嘴巴。

    反正韩琦不忧反喜,立上一奏。朝廷应当听从薛向与贾逵的意见,贼若如此,当留绥州。

    因为知道朝廷已经在商议弃绥州,这道奏章上得有些急,未解释原因。枢密院诏旨问其原因。诏旨未到,韩琦第二道奏章呈到。

    敌人贺登极与贺正使没有来我们宋朝,这是不打算与我朝和好了,朝廷当备战,那个岁赐的钱帛不如省下来,做用兵之计。

    朝廷打算让嵬名山带着几万部民迁居于闲田地带,但闲田地带容不下这么多人生活。如若往内陆迁,蕃人首领与本族下户分作两处,人情不安,会别生他变。

    绥州境内自有膏腴空闲之地,可以令嵬名山与折继世因而据之,也可以并力悍西夏。朝廷只要将新建的空城交给他们,便可得数万必死之兵牵制西人。甚至令西夏人屯守提备,旷日持久,自当疲敝。

    特别是这一条,与王巨说得很相像,绥州离银州很近,就这么耗着,宋朝能耗得起,西夏却耗不起!

    今纳其降人,得城与地反自弃。是先形自弱之势。况且结怨以来。西春屡入屡败。斩获首级不少,我之兵势方振,为何自弱?朝廷若怕支出庞大,也很简单,只要厚抚折继世与嵬名山两人,则必尽死力以报朝廷。以夷狄攻夷狄,国用也无损耗。即便失利,也不害国家边鄙。

    韩琦奏章到了京城。文彦博与吕公弼仍议弃绥州。而且两人纳闷,韩琦为什么到了长安后,忽然改变主意?为了杨定,才怪!

    韩琦又说,真不行,我们先收绥州,观望几个月再说。

    文吕二人无辄,便找到赵顼,说:“陛下,你倒是说说话。”

    赵顼看他们吵来吵去。他本人则隐在暗处了。两人让他说话,他就说话。道:“朕派王昭明去长安,问韩琦具体的利害关系。”

    王昭明是谁哪?

    那是一个久在沙场的老太监,定川砦败得那么惨,他还保住了手下的军队不失。更不要说蔡挺与王巨发起的大顺城之战中他的出色表现。

    赵顼兴冲冲地来到集贤殿。

    王巨最大的悲催之处,还是官职小了。虽然在集贤殿见面比较方便,但是单向的一方。也就是赵顼想见王巨很方便,王巨却没有能力见到赵顼。

    赵顼说道:“果如卿之所料。”

    如果不是启用韩琦,凭借赵顼自己磨破了嘴巴,也说服不了大臣。

    就是韩琦,现在也要说破了嘴巴。

    但这也看到,韩琦离开中书,渐渐失势,所以文彦博渐渐不给面子。

    “陛下,这才是御下之术,陛下切记,不管陛下推出任何主张,群臣必有赞成的,也会有反对的。陛下可以听之,但切记少表态,然而听要认真听,不能随着任何人的想法去走,那么就易被大臣左右想法。这才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然后陛下自己反思利害关系,认为是对的,再加上引导,使形势走向利于陛下想要的方向,便可以最小的争执,办好实事。”

    “仁宗之御下术?”

    “不错,不过晚年的仁宗皇帝因身体欠佳,也操控失误了,否则国政不如此困难。”若是壮年的赵祯,最少不可能让韩琦居于两府七八年时光,早就轰下去了。

    “卿所言极是,”赵顼走来走去。

    这就是教导之功,特别是裁兵之举,赵顼依照王巨之计,先不提裁兵,而提增兵,结果大家一起反对了,这时才提出裁兵,于是一致通过。顺利得就象顺水推舟一般。

    现在也不错,推出韩琦,由韩琦来扛,自己隐身幕后,反而形势走向,渐渐利于自己的主张,留下绥州!

    “咦,王巨,你神情有些不对。”

    “臣是不能急了。”

    “为何?”

    王巨掏出朱家送来的信。

    “这样陆诜还不救?”

    “陆诜懦弱,早在大顺城之战臣就看出来了,指望他救,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方升起。”

    “为何不禀报朕……”赵顼没有说,这几天未来集贤殿,王巨有什么资格禀报自己?于是立即说道:“朕立即派快马向陆诜下令。”

    “陛下,来不及了,集结五千兵马能需要多长时间,等陛下诏令下达,王家寨早化为灰烬。”王巨叹息一声。

    还好,自己事先迁徙了部分子弟去了杭州,否则王家寨百姓会全部绝子绝孙。

    “以和为贵哪……”赵顼痛惜地说。

    陆诜的表现,终于让赵顼完全清醒过来。

    “陛下,切记,眼下还是要以和为贵,戒令边军不得惹事生非。绥州城防稳定,诸防御堡砦修建,人心安定,最少要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这时候才能真正说绥州为我朝所得。”

    这是识大体的语言,不过赵顼没有心情再呆下去,立即回去,下了诏令,勒令陆诜无论如何派出军队救援。万一西夏人未来得及发起进攻呢。

    诏书刚下达没有多久,陆诜的快脚递到了京城,到了西府。

    文彦博看到诏书后大怒,立即说道:“下令,让陆诜派出重兵,将这些蕃兵一一歼灭。”

    不过还好,西府还有一个宰执,不是吕公弼。而是韩绛。他接过陆诜的奏章看了一眼。说:“这个赵忠在大顺城之战中曾立下过大功。”

    文彦博闷哼一声:“子华,大顺城之战中赵忠是天宝前的安禄山,现在是天宝末年之安禄山。”

    “文公,就算他现在成了天宝后的禄山。但保安军有几个王家寨?那是王巨的故乡,一个汉人的寨子。并且有桃溪剑之利,怎能与一个蕃人勾结起来谋反呢?况且这个赵忠我也听说了一些,他原来似乎是野利遇乞手下一员骁将。野利遇乞遇害时,带着妻儿逃到了我朝王家寨避难。还是王巨再三苦劝。他才出山的。然后在大顺城之战中立下大功,由是朝廷才赐了刺史之职。并且他与王巨还招降了大量野利族人,就在庆州边境安置。这些野利族人有近两千帐。他欲要谋反,为何不在庆州谋反,带着一千蕃兵返回王家寨谋反?没道理啊,况且王家寨汉人愿意离井背乡,随他谋反,逃到西夏过贫苦的生活?”

    “某岂能不知,然陆诜已经集结军队,即便诏旨他慎重行事。恐怕现在也发出大军了。”

    “文公不妥,就算朝廷坐成口实。莫要忘记了,赵忠带的一千蕃兵可以来自庆州各部,陆诜将他们歼灭,会产生什么样的动荡?这会酿成大案子的。”

    这才是文彦博的真实用意,关健现在阻止来不及了,那只好替陆诜掩饰,将这个冤案定成铁案。

    不过韩绛对这件事比较清楚,就算不顾王巨感受吧,也用不着顾王巨感受,但问题是这件事能不能掩饰得住?

    “为何赵忠领兵去了王家寨?”

    “我想这其中必有隐情,文公请慎重行事。兴宗,你立即禀报陛下。”

    邵亢不敢拖延,立即进宫禀报。

    赵顼听到消息后也匆匆赶到了西府,将奏子拿起来一看,气得将奏章一下子扔到地上,对小黄门说道:“去集贤院将王巨召来。”

    一会王巨被带了进来,赵顼指着地上的奏章说道:“王巨,你看看它。”

    似乎觉得不妥,吩咐身边的太监说道:“将它捡起来。”

    “臣自己来,”王巨弯下腰,将它捡起来观看,看完后,脸上忽喜忽忧,奏章上陆诜只是诬蔑,没有说西夏人侵犯王家寨的真相。那么王家寨应当还在,但就不知道李三狗什么时候赶到的,死了多少人。

    他一拱手说道:“下官见过文公、吕公、韩公、邵公,欲知真相,请看延州朱家送给下官的信。”

    这笔账早晚要算的,因此这封信一直揣在他怀中。

    “四位相公,实际朱员外料错了。陆诜贪生怕死,因此得到朱家通知后,不忧反喜,借机将王家寨百姓送给西夏人撒气。”

    文彦博说道:“王巨,这样说太过了吧。”

    “文公,下官只想问一句,杨定等数位重臣与重将被西夏人杀害了,陆诜可有所表示?”王巨说完,扫了扫边上的几架,到图谶哪里找来了陕西地图,打开地图说道:“虽说王家寨在前线,但并不在最前线,西夏人想从长城岭穿过来,抵达到王家寨,需数个时辰才可以办到。官兵为何不救?文公,你也看到了这封信,也应当猜对了真相。迫于无奈,延州搬不到救兵了,王家寨的乡亲便派人向赵忠求救。赵忠虽是蕃人,但在王家寨生活了很长时间,这里也算是他的故土。于是率领蕃骑急弛到了王家寨,击退了来犯的五千夏兵。这让陆诜不高兴了,便过来与赵忠发生了冲突,然后诬蔑赵忠谋反,集结大军,准备杀忠良,助敌国。”

    “陆诜是先帝提拨起来的忠臣,岂能杀忠良,助敌国?”文彦博道。

    他不是与王巨过不去,而是想保住陆诜。现在不管说什么,陆诜估计带着大军打也打了,这一千蕃骑多半也杀得差不多了,难道追究陆诜责任?那岂不正好让主战派高兴了?

    王巨显然也意会到这一点,说道:“文公,莫要多想,陆诜即便集结了军队,王家寨有高大的寨墙防御,陆诜手中兵力虽多,但不敢杀敌,却来杀害保家卫国的功臣良将,三军士气不整,不可能灭掉赵忠部。还望文公立即下令,以免悲剧发生。”

    文彦博略略犹豫。

    王巨又重重地说:“陛下,臣推荐赵忠为蕃将,但一直说他不适宜担当蕃帅。原因很简单,他性子直来直去,可没有我们这些士大夫那么多心思!臣可以担保,只要陆诜放他回去,他绝对不会与官兵作对,若是陆诜以为赵忠是宋朝蕃人,不是西夏人,可以欺之,臣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事。甚至整个鄜延与环庆路因为这个歼官而产生重大的动荡!”(未完待续。。)

第三六七章 变化

    “他敢!”

    “文公,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子说,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周礼里同样也说,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吕氏春秋同样也言,将欲毁之,必重累之。好,再看朝廷对赵忠施了什么恩德,能使他刀剑架于颈项之间还不会反抗。先说他青少年时,一直生活在西夏,恩怨仇恨,与我朝有个什么关系?”

    至少在李三狗投奔宋朝之前,宋朝没有给予任何德惠。

    “再到王家寨隐居的十几年间,那么贫困的地区,还要靠做背骡子才得活的地区,官吏照样上门来征税征役,朝廷对赵忠施加了什么样的恩惠?”

    “我苦劝良久,他才出山,不错,现在给了一个刺史之职,但那个刺史能当真吗?若当真,陆诜都不敢这样欺上瞒下,集结大军剿灭了。或者说薪酬,一年是有几百贯薪酬,但能及文公百分之一收入吗?就是这点收入,还是他用战功与鲜血换来的。是他对我朝有恩呢,还是我朝对他有恩呢?”

    “或说种族,我朝对蕃人一向持着略岐视的态度,一提蕃人,多称夷狄,种族上,又如何保证他对我朝忠心?或者说朝廷收留了一些野利族,若没有野利族,大顺城能打败西夏人吗?没有这场大捷,文公,你以为朝廷得到绥州,西夏人仅是搞一些小动作吗?那么凭什么他几百里赶来救援百姓,陆诜无怨无故刀剑相加,让他束颈待死?”

    “那如何是好?”邵亢急道。

    陆诜这一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两相打起来。自相残杀不提。那个后果可严重了。

    王巨又说道:“下官说陆诜勾结西夏,那是过了的。毕竟官做到陆诜这份上,每月薪酬就当抵寻常上百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为了这份荣华富贵,他也不会投降西夏。”

    文彦博很是不悦。

    王巨先是说了一个那么多心思,实际前面省略了一个词,龌龊!

    现在又提到了薪酬,整个宋朝。有几人比他薪酬还要高?

    “但下官只想说三件事,边境以前也多遭西夏人掳掠,士大夫不提营救,也不提如何反击,甚至动辄说是以夷制夷,好,现在没有将这个夷当成一家人了,那么也切莫追究赵忠如何反击的。不是一家人,干嘛要忠心?”

    赵顼也略略皱起眉头。

    宋朝这个民族政策肯定不行,又害怕又排斥。如何能让蕃蛮忠心?

    因此王巨用了这根矛对了这副盾。

    “但王家寨是汉人吧。或者又说,若是在边境救援不及。但王家寨虽在边境。可不是真正在最前线,况且早在很早几天之前,朱家便通报了陆诜,有的是时间去安排去救援。或者说王家寨是刁民,但更不是,王家寨以前那么苦,每年还要担负着沉重的税赋与劳役,就包括下官是烈士之后,那么小,还要交纳税务。文公,那时下官多大,十二岁,十三岁,下面还要养活一个弟弟妹妹。那就更不用说现在了,现在仅是桃溪剑,一年就为延州带来一笔不小的商税。是汉人了,又交了税,还交了不少税,朝廷还不派兵保护吗?”

    “好,就打算祖宗家法所说的齐人,是愚民的,我们这些士大夫高高在上,百姓当死,当如猪猡!下官再说另一件事,为何我与蔡公带出一群悍兵勇将?固然是训练与大量的奖励,还有,那就是步人甲从五十斤减少到不足三十斤。下降了二十斤重量,防御强度没有下降,这放在战场上会起到什么作用?再者,就是虎踞炮。然而这两者最最重要的技术便是那种简易的冶钢技术,正是这种冶钢技术,才出现了锋利的桃溪剑。陆诜在延州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但为何默视不救?不是通敌,而是示好。”

    “胡说,他马上就要离开延州了。”

    “不错,他是离开延州了,但即将赴任的地方乃是秦州,秦州西边就没有了西夏人?现在默视西夏攻破王家寨,得到桃溪剑的冶钢技术,那么西夏人高兴了,会不会攻打秦州?”

    “你这是狡辩哪。”

    “文公,何谓狡辨,难道默视陆诜集结官兵,将赵忠一千蕃兵屠杀贻尽,就不是狡辩?”赵顼十分不悦地说。

    仅一句,文彦博又开始做缩头乌龟。

    他袒护陆诜,乃是为了苟和。

    但他本身与陆诜又没有什么瓜葛,何必为了陆诜而得罪赵顼。莫要说自己,韩琦那么强势,最后也逼下了台,何苦之。

    陆诜死定了!

    赵顼又说道:“立即用快马传旨延州,勒令陆诜勿得举兵,等郭逵到后,由郭逵定夺。再,朕派一名中使亲自查问此事真假是非曲折!”

    韩绛担心地说:“就怕诏旨迟了。”

    “可能会发生冲突了,但现在下,亡羊补牢,还不算晚,”王巨说道。无他,赵度去了延州,这是一个比较机灵的人,一定会阻止李三狗冲动的。

    王巨走出枢密院,迎着清冷的北风,长吐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枢密院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伸出拳头,一拳打掉文彦博的满嘴大牙。但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居然忍了下来,还说了那么多的废话。

    “政治还真是一个大染缸哪,”王巨连呼了数口冷气,自嘲道。

    但无论他如何压制,今天发生的事,依然让他不快,以至一回到客栈,黄良便问道:“子安,怎么啦?”

    “没什么。”王巨说道。

    第一个离得远,究竟发生了什么,包括自己也只是猜测。

    第二个还是离得远,赵顼下了诏书。只能如此了。有的事发生了也发生了。

    不过他躺在床上时。脑海里浮现着一个问题:是改良还是革命。

    若是改良,他以后的仕途还是很坦荡的,一有赵顼的信任,二是有金手指,军事水利之功,加上如今对赵顼的种种指拨,也许文彦博仍然将他看成一个小人物,不在意他的感受。实际现在王巨起点很高了。

    那么顺势而为,对宋朝一些能修正的缺陷进行修正,不会得罪多少人,照样也能办成很多事。

    第二条道路会是彻底的修正,但也意味着人头滚滚,并且不是胥吏的人头,可能是许多士大夫的人头。

    其中的轻重,王巨想也想不清楚,最后临睡前,脑海里只浮现着一个念头。这个陆诜最好先拍死他……

    赵顼也不知道王巨脑海里产生了可怕的念头。

    他在担心着前方。

    王巨说的可不是开玩笑的,若弄巧成拙。陆诜不顾轻重,真对李三狗下手,李三狗反击,这后面麻烦就大了。

    陆诜真下手了。

    主要他也没有弄清楚赵顼与王巨关系,知道王巨在京城,但不知道王巨在京城做什么,以为只是一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小京官。

    所以他知道王家寨是王巨家乡,李三狗是王巨提拨上来的,但没有太在意,相反的,因为种谔,新仇旧恨,一起交上心头。迅速集结了十营兵马,杀向了王家寨。

    “大母的,十营兵马,当初能调出十营兵马,西夏人何至于杀死了那么多乡亲。”

    当初就是陆诜调出十营兵马,也未必能击败那五千西夏人,但用得着调十营兵马吗,只要调出两营兵马进驻王家寨,西夏人不长攻城,攻两天后,乖乖就撤退了。

    “杀他娘养的,”李三狗又气愤地说道。

    别看陆诜调来十营兵马,但无良将指挥,李三狗利用他对王家寨周边地形熟悉,能将这十营兵马杀得落花流水。

    “不可,赵指使,不可,”赵度立即劝谏:“就算赵指使你能杀败他们,但有没有想到后面?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王家寨乡亲,以及在庆州的族人想一想。”

    “难道就受这狗官的气?”

    “不要怕,马上郭逵就来延州交接了,再说,似乎皇上也比较相信子安,”赵度又劝道。赵顼白龙鱼服那一幕,赵度没有看到,但凭借着潜意识,察觉到王巨在赵顼心中地位应当不低。

    李三狗继续暴跳如雷,走来走去,问:“那我如何做,难道束手待毙?”

    “真不行,我们先进王家寨中避上几天,若是陆诜派将士攻城,我替你站在寨墙上喊话,说服他们。”

    李三狗忍下怒气,将手下与百姓撤回寨中。

    陆诜带着十营宋军气势汹汹杀到,准备进攻。赵度来到寨墙上大声喊道:“外面的兄弟听好了,你们家陆诜贪生怕死,赵忠指使带着属下来保安救援,何罪之有?若是你们听信了陆诜的话,对王家寨发起进攻,我们只好反击了。陆诜因为贪生怕死,陛下已经动怒,因此让郭逵郭公来替换之,不日就要来到延州。今天两相杀将起来,陆诜只是一个失势的官员,王巨因为有功,却正得陛下赏识,如日中升之势。两相闹将起来,陆诜是士大夫,不当死罪,最后赵忠指使有罪,你们也有罪,赵忠被斩,你们同样也会被斩。并且王巨乃是延州唯一的进士,你们杀害他的族人,以后难道不想在延州立足吗?”

    “射死他,”陆诜吼道。

    “陆公,我是王巨傔客,你一个失势的文官敢射死我,不怕以后王巨向你报复,就是你死了,莫要忘记了,你同样有家人,有族人,有后人。诸位兄弟,我就站在这里,谁人敢射?”

    这纯粹是扯大皮蒙大鼓,但宋朝的将士不值钱哪,不要说王巨立下的功劳,就是王巨在延州罗织的层层关系,这一射,后面结果谁也承担不起。

    陆诜气得直抖,赵度又说道:“诸位兄弟,请你们识一下好歹。这是赵忠指使不想自相残杀,我们是大宋的士兵,箭头有本事对外,窝里横算什么本事?真打起来,你们是赵忠指使与一千手下的对手吗?想一想五千西夏兵士,顷刻之间便被赵指使击败,你们战斗力能与五千夏兵相当吗?你们有没有经历过十万西夏大军的大顺城之战?”

    “并且新知州即将到来,他是什么想法,你们知道吗?但请相信,郭公之兄便是三川口之战的第一勇将郭遵的弟弟,他绝不会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你们如果犯了糊涂,导致不好的故事发生,我相信郭公一定不会宽恕你们的。为何不拖几天时间,相信几天内,郭公便会来到延州。再说,陆诜马上就要走了,你们用得着害怕巴结陆诜吗?切记,这个巴结,可能付出的就是你们的生命。我说完了,以壕沟为界,越者必射杀之。不越,我们先这么处着。若是郭公来,还继续象陆公这么处执。赵指使愿意束手就擒如何?”

    但赵度心中在说道,希望王巨在京城接到李三狗的信后,能想出一条办法。

    否则天知道郭逵来了,会不会与陆诜沆瀣一气。

    他的担心,无人知道了,不过说得有理,特别是中间一段,用兵力来对比,自己十营兵马,还不满五千之数呢。当真火拼起来,是人家一千精骑之敌手?

    但事情的转机非是赵度的一番话,而是来淘汰裁兵的中使。

    这得一州一州的数人头。

    数完了延州,中使与西府的官员立即去了鄜州、保安军、丹州,现在正查坊州,不过绥州那边无奈了。

    离得远,因此事件才发生时,两人不大清楚。不过这么大事,也传到了坊州。

    中使姓鱼,别的情况他不大清楚,但隐约知道皇上与王巨不清不楚,开始议论时他也没有太在意,当听到王家寨是王巨家乡时,立即紧张起来,匆匆骑马奔向保安军,然后苦劝陆诜。

    鱼太监还不能震慑住陆诜,但加上赵度这一喊话,三军士气不振,便又将时间拖了两天。这时候陆诜接受赵顼第一道诏书,让他无论如何,必须救援王家寨。

    这时,陆诜才开始气沮。一个小寨子,居然值得赵顼亲下诏书,可想鱼太监所说的非虚,那个姓王的小子与皇上关系不一般。

    接着赵顼第二道诏旨又下达了。

    陆诜无奈之下,只好撤兵回去。

    但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李三狗的信也到了京城。

    王巨什么也没有说,未通过西府,而是通过东府递给了赵顼。现在主和派主要就是文彦博领首,加是吕公弼与一些两制大臣,以及台谏大臣。然而东府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原因很简单,曾公亮与文彦博也不是一路子的大臣。

    特别是杨绘,因为曾公亮其子曾孝宽判鼓院,杨绘弹劾。赵顼便与滕甫相言,鼓院,传达而己,有那么慎重吗?

    滕甫道,万一有人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可乎,且天下见宰相子在鼓院,岂敢复诉?

    因此赵顼只好将曾孝宽改任。

    曾公亮若无武经总要这本书,可能不及韩琦等人耀眼,但不可小视此人的心智。台谏合伙倒曾孝宽,曾公亮一直没有表态,但相信他心中也同样会不快。

    果然如王巨所料,曾公亮看到王巨书奏与李三狗的急救信后,立即上报赵顼。

    其他的不说,连鞭尸都弄出来了,就这样,陆诜还不发出救兵。然而李三狗将西夏人打退之后,陆诜却集结兵马,准备镇压李三狗与王家寨百姓。这样下去,大宋边境还想安宁么?

    赵顼快要气晕倒了,他无力地说道:“这就是我大宋的重臣……”(未完待续。。)

第三六八章 文韩富,吕韩范

    就在这时,王巨的那十册初等数学到了京城。

    宋朝以前的数学书籍太多了,但这本数学书有所不同,早在它出来之前,竹纸上无形中就打了许多广告。因此它一面世,就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

    其实古今往来都一样,不能单纯用崇洋媚外来解释,至少抛开军事来说,在文化与科技、经济上,宋朝已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但为什么大食的棉布、玻璃,高丽秘色,倭国刀与纸扇,夏国剑那么有名气?当真高丽秘色青瓷已胜过了宋朝某些瓷器?再比如夏国剑,实际王家寨后来生产的桃溪剑质量美观度已胜过了夏国剑,而且款式多,但为何价格始终拼不过夏国剑?

    主要就是舶来品,大家觉得稀罕。

    道理也是一样,现在王巨用外夷的文字符号来解数学题,那么看看他如何解的。这一回,那么厚的算学书籍,总终有注释了吧。

    并且它的价格真心不贵。

    到了市场上才一贯多钱,化为实钱才九百多文。要知道一本薄薄的无注释《易经》还要一百多文钱呢。因此立即有人买,也有人观望。不过买回去的人立即发现了惊喜之处。

    这本数学书里面不仅是数学,灌的水太多了。

    例如讲三角原理时,王巨刻意出了一题,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然后画了一幅图,又有附文,说大地可能就是圆的。太阳才是心,月亮随着大地转,大地又随着太阳转。这样便能解释许多天文现象。

    然后又问。当真站得高。就能看得远。利用这个话题解释眼球原理,以及近视眼与老花眼的区别。

    例如再用盆载植物的生长出题,它吸收了部分水份,少许土壤,然而将植物劈开,抛去水份之外,它实际的重量超出了它吸收的土壤。那么这些营养从何而来的?于是又用轻者为上,浊者为下解释空气不是真空的。也有许多物质。接着再举数例,如木炭的燃烧等等,解释了部分空气中的物质。

    严格说,它就是小学数学与自然的结合物吧。

    但涉及到科学方面的只是粗讲,没有细讲。

    另外还讲了珠算,讲了比宋朝三司会计司采纳的四柱结算法更先进简便的龙门账法。

    这可是好东西。

    一些商人立即嗅到其中的价值,甚至三司使唐介都听到了这件事,但他派人购买时,市面上已经买不到这十册数学书了。

    唐介也是有名的大嘴巴。

    他立即上书弹劾王巨,这本书利国利民。王巨为何不上交朝廷,而是用它来谋利。

    赵顼正担心延州那边的情况呢。不好气地说道:“唐卿,这本书交给诸商人只有八百文,你认为能谋利?”

    “那为何不交给三司?”

    “朕这里有一套,你先拿去,况且雕板还在,来年也会印刷,卿何必着急。”

    “但臣以为最好取名为初等算经。”

    “所以取名初等数学,乃是数字的学问,你以为它能取代儒学,或者道学与佛学吗?”

    “这倒不会。”唐介老实地答道。

    “那就是了,朕会对王巨说一声,让他再印几百册,分发给三司以及各种转运使。”

    唐介抱着这套书下去了,赵顼来到集贤院,找到正在修书的王巨,问:“为何取名为数学?”

    不管怎么说,沾到了学,总有点不大好。

    “陛下,臣一直说千百年来,大家对奇技淫巧误会太深了,以至诸葛亮的木牛流马都失传了。如果有此物,将会节约山区多少人力。”

    主要这木牛流民已经神话了,不用人推,一大群木牛与流民就驮着货物奔跑,当然“失传”了。实际此时巴蜀百姓也发明了两种车子,“蜀中有小车,独推载八石,前如牛头;又有大车,用四人推,载十石”。其实就可以当成木牛流马。但如何与传说中的木牛流马相比?

    因此赵祯默然,道:“武候之巧思也,不过卿也不逊色多少。”

    王巨啼笑皆非,是啊,与传说的诸葛亮相比,自己是肯定逊色了……

    他又说道:“所以臣用学子取名,就是让大家重视。它是学,当然也只是一种小学,不过用在经济民生上,却会有大用场。比如这次修水利,正是因为用了臣的数学,浪费不严重,仅此一项,可能就会节约一百多万贯钱帛。”

    “卿所言极是,最少它是小学。三司使唐介找到朕,想讨要这本书,朕也答应了,让你派人再版,到时候送几百册给三司。”

    “行,也非是臣不送,而是担心他们看不上。看上了,送几百册书也不用多少钱帛,我马上写信到杭州,让他们再印,明年春天即可送到三司。但陛下,臣也要回去了。”

    “你二叔已经返回延州,不用那么急。”

    “这次王家寨损失惨重……”

    “朕已下了第三道诏书,让陆诜、赵忠、归娘浪埋,还有你们那个小寨子的族长王全与你那个傔人一道进京问询。”

    也就是打算要替王巨出一口气了。

    不过西夏这件事干得很愚蠢,这时代说什么人命关天,那是忽悠人的,就象宋朝的齐人一样。

    但有一条不亚于天理,那就是入土为安。

    死了,就不要去打扰他,甚至评价都少碰为妙。但司马光没有当成一回事,一上位,立即将刚刚死去的赵顼妖魔化。所以这件事对赵顼两个儿子影响极深,宋哲宗,宋徽宗!宋哲宗还能理性一点,宋徽宗直接立碑,你们不是将俺老子丑化吗,我直接竖碑。将你们统统打倒。第一个就是司马光。第二个就是文彦博,然后是吕公著,吕大防,刘挚,范纯仁,韩忠彦与苏东坡等人。也包括反对宋徽宗上位的章惇,与蔡京做对的张商英。

    因此事情出来后,几乎所有议和大臣一起闭上了嘴巴。

    和平是好。但西夏如此丧心病狂,能盼望到和平到来吗?

    然而它影响深远,不仅是眼下让议和大臣闭上了嘴巴,也影响了许多人的心态。

    “那臣更要回避了。”

    “这个不用。”

    “陛下,臣实际留在京城对陛下无益了,裁兵之举,难就难在陕西,如今陕西有韩公坐镇,谁敢不服?坊场河渡与二八分制执行顺利,更用不着臣。但这次事件发生。王家寨百姓已经不能呆在王家寨了。如同赵忠所言,想要他们平安。必须迁徙于郑白渠来。但从保安军到郑白渠,相隔遥远。百姓要带着家眷财产,甚至还有祖先的遗体,想要迁徙,委实不易。臣必须帮助他们。”

    “可否于延州他处安置?”

    “陛下,郭逵去延州,大约会平安无事。不过朝中官员良莠不齐,即便尧舜复生,也难以一一甄别。万一再有陆诜这样的官员前去延州,即便迁于延州他处,说不定还会有惨剧发生。特别是臣的先祖父母与先父,已经被侮辱过一回,臣不想他们在九泉之下,再受侮辱。”

    赵顼无言。

    其实这些他有时候真不敢想了。

    自己亲信大臣的祖先尸骨被敌寇拖出来鞭尸倒也罢了,关健陆诜默视不救,不救倒也罢了,最后还要火拼一千有功的蕃骑,火拼蕃骑倒也罢了,关健朝堂中还有许多重臣支持,主动替其掩盖。

    这就是俺的大宋?

    “而且郑白渠,臣还要绕道去安抚一下。开春在即,也不能再误工了。西夏乖张,和平难求,又凭空失去绥州,未来也必有战事发生,只是规模大小罢了。然而战事爆发,最头痛的就是粮草。郑白渠早竣工与晚竣工,不仅是节约用工钱帛的问题,一旦战事再起,将不知会节约多少钱帛。”

    “陕西有韩琦。”

    “韩公是同意修渠,但对隐田兼并态度就会**不清了。”

    “咦。”

    “臣听闻韩公有家产几千顷……”

    “几千顷!”赵顼吓了一大跳。

    “韩公为相多年,朝廷自仁宗之后,官员各类薪酬更厚,韩公钱帛用不掉,别无去处,只好治办田产。这么多年来的首相之位,薪酬会得到多少?”王巨轻描淡写地说道。就不知道韩家庄的田产有没有漫延到内黄县,那样的话,其田产不是以亩计算了,而是以里计算,最大长度能达到一百多里。

    “所以在兼并事上,韩公又是另外一个态度。我朝不反对兼并,但兼并之后带来的是隐田之害,这才是最严重的。百姓没了生路,加上人口膨胀起来会很快的。那么几十年后,万一有大的灾害发生,不用对付外侮了,内部就自己崩溃。”

    “这个人口……”

    “陛下,人口臣在相国寺岂不是对陛下说过吗?疏导之。不仅南方,北方也可以。但具体的臣也没有想好。况且现在国家当务之急,非是人口,而是财政。做事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徐徐徐。”

    “中的。”

    可能赵顼如今还是青涩,又缺少独立思考能力,掌控能力也欠缺,然而心情又急躁,面对现在宋朝的弊病,压力可想而知的。

    但王巨却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不要多,拖一个四五年时间,那就没事了。

    不然以司马光的记仇之心,不但王安石,自己会更惨。

    “那就走吧,”赵顼说道。

    “不过临行前,臣说一句话,陛下请听好了,也不能对外声张。国家想打压世袭十分困难了,不过可以适度地控制一下世袭。这一条并不难。陛下头几年是过渡,等这几年过渡完毕,那么可以控制三人与三家。”

    “三人三家?”

    “文韩富,吕韩范。”(未完待续。。)

第三六九章 雪别

    文韩富,文彦博,韩琦,富弼。

    吕韩范,寿州吕家,开封韩家,苏州范家。但范仲淹迫于南北之争,说俺不是苏州人,而是真定人氏,是曹彬的老乡,那就不大好说了。

    实际范仲淹这几个儿子应当还不错吧,特别是范纯仁,颇有其父之遗风。然而现在的范家与范仲淹一穷二白是存在天壤之别的,包括范仲淹与江西饶州娶的那个妓子如夫人生的幼子范纯粹,也以恩荫迁为赞善大夫、检正中书刑房,什么事不做,就比王巨高了好几个等级品级!所以范氏兄弟在党争时,都潜意识在站在了旧党一派。

    无他故,现在范家也是既得利益集团一派的。

    严格来说,还要增加两家,曹高。但王巨也不想后宫的那两个女人不高兴,所以只说了三人三家。

    赵顼不做事便罢,一做事,这几人几家都不能重用,否则后患多多。

    “文韩富,吕韩范……”赵顼喃喃一句。

    “陛下,眼下暂时是权利过渡,陛下不妨用之。”王巨说道。

    例如韩家与吕家这两家的诸多重臣,现在还是赵顼倚靠呢。

    这是治平年间王巨与赵顼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王巨就返回陕西。

    但陆诜的处理,又引起了争吵。

    郭逵交接,中使过来,实际真相比较好查。主要就是李三狗打败了西夏人,准备安置迁徙时,陆诜过来。似乎很不高兴他这次营救似的。问了一句话。你是庆州的蕃骑,为何逾境来到我们延州。这终于使得李三狗愤怒了,连骂了两个狗官。陆诜认为他不尊重长官,目无尊卑,由是带兵准备镇压。好在鱼中使及时规劝,以及王巨傔客赵度的说辞,使得冲突没有恶化。

    但这个朝堂,是一个颠倒黑白的朝堂。

    经过中书与御史台、刑院审问过后。御史台某些言臣反而弹劾赵度,说他出言恫吓,同样也目无尊卑。

    赵顼用瓷镇纸狠狠地敲着龙案,怒声说道:“那么两相打起来,血流成河,才有了尊卑!”

    “陆诜是延州长官。”

    “有这样的长官吗?滕卿,我看你这个御史中丞也不要做了。朕问你,天下冗官良多,许多官吏不法暴行苛政,卿有何进谏?天下冗兵多多。许多禁兵懦弱不堪重用,还有将领吃空缺。仅是查上来的就是五万余空缺情况,卿有何进谏?”

    事实这次查得马虎,吃空饷何止只有五万来人,这个数字恐怕还要再加三万。到了宋徽宗时,得加上二十万!

    当然,查了一查,比不查的强。

    至少这五万多禁兵以后不需要发兵饷了,甚至也不需要一文钱退伍安置费,仅是这笔安置费就会陆续节约三四百万贯钱。

    还有呢,裁掉的士兵,坊场河渡筹来的钱帛,国家财政仍很困难,但经此两项举措,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让赵顼如何不感谢王巨?

    但王巨捞了什么?

    钱帛?钱帛他是倒贴的。

    官职,一个七品芝麻官,这才是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甘美的乳汁啊。

    所以赵顼越说越激动:“天下财政困难,你们可想过良策?兼并严重,隐田恶化,你们可想过良策?贫困百姓民不聊生,你们可想过良策?天下盗贼四起,你们可想过良策?至于边臣,他们软弱了,你们又说他们贪、懦、不作为。强硬了,又说他们无端挑起边事。你们想让边臣怎么做?或者说对敌寇软弱,对内强硬,视民如猪猡,才是你们想要的!”

    这就严重了。

    “一个一百来户的小寨子,被杀死了四百多人,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当成一回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民如子,我看你们是越活越昏头了!”

    滕甫被喝得面如土色。

    不要小看了现在的赵顼,经过王巨反复洗脑,至少比史上的赵顼要略强那么一点。

    你们不是要名声吗,要做好官吗,连百姓都不爱,还是什么好官!

    “鞭尸哪,是否没有鞭你们先人的尸!”

    “陛下,你不当出此言羞侮大臣哪,”杨绘道。

    “那让朕怎么说,关健现在是有人祖先被鞭尸了,而且这个人有大功于朕,有大功于社稷,官职却比你们低了不知多少等级,薪酬比你们少了不知多少倍!”

    杨绘心想,这不是冤吗?我们也不是不承认王巨之功,但他资历在哪儿,再说年龄呢。难不成让他还没有行加冠礼,就做两府宰执吧。

    但这回赵顼真的怒了,他也不敢过多申辨。

    “还有冶钢,我朝养的多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士大夫,所凭借的无非就是城墙之固。一旦让西夏得到治钢技,大批虎踞炮出来,你们还想着和平吧!”

    “陛下,不过赵忠确实桀骜不驯。”滕甫说道。

    “蕃人向来桀骜不驯,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滕甫,梅山蛮是国中之国,要不要朕派过你去,说服他们规化!”

    滕甫吓了一跳,实际赵顼打了一个比喻,但滕甫却以为赵顼想将他贬到荆湖南路去。

    然后他与文彦博产生一样的心思,算了,反正陆诜与俺也没有关系,何必为了陆诜而得罪皇上?

    不过在大家七劝八劝之下,原来赵顼将陆诜贬于崖州的,现在重改贬到了昭州,还是回岭南去吧。

    正好韩琦在长安又上了一奏,既然大家想议和,不如俺也退让一步,先让绥州备几月粮草,反正有商贾捐献,用粮草换牲畜,自河东募集了许多粮草过去,亦不用朝廷花费多少钱帛,不如先守上几月。看形势再做弃守之议。先行让郭逵照管。如不利于和利。才直行毁弃不迟。

    朝廷又派了吕公孺亲自察看,吕公孺与郭逵意合。

    绥州太关健了,得到了绥州,直接逼近西夏的北横山地区,一下子将青涧城等地变成了大后方。

    吕公孺在家是老四,但是兄弟,老四发话,老二吕公弼与老三吕公著总得要给一些面子吧。二吕一闭嘴。再加上陆诜丑闻发生,议和的人一起暂时闭上了嘴巴。

    于是诏书准韩琦之奏。

    事情未必就结束了,但能算是暂时有了定夺。

    …………

    “王巨这是什么意思,将一个美人送到殿下这里来。”姘儿不乐意地说。

    王巨用马瑶瑶钓鱼。

    那个松平道长一天不抓,王巨也难受啊。沙宁说只要马瑶瑶将真相泄露了,松平道长便会来报复。因此王巨又让马瑶瑶回到养父母身边了。实际在暗中派了一些精悍的士兵保护着。一旦那个松平道长现身,也不管是不是这个松平道长了,只要是可嫌的人现身,立即上前抓捕。

    他倒不相信这个牛鼻子有丘处机那样的武功。

    但这一钓就是两个多月时光了。

    而且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为了钓鱼。派出了几十名士兵轮流值戍,但天一冷。隐藏就很困难,士兵本身也吃了许多辛苦。这是王巨有着巨大的威信,否则怨言都会有了。

    于是王巨在临行前,派人通知云阳方向,让他们保护着马瑶瑶来京城,又让黄良去赵念奴府上,说了事情经过,望赵念奴收留马瑶瑶。

    经过岁月的沉淀,以及当初婚姻的磨难,赵念奴隐然有赵祯的遗风。而且府上人手也不多,收留一个婢女无关紧要。

    赵念奴也答应下来。

    结果人带来了,姘儿一看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便产生了误会。

    “姘儿,王郎不是一个好色的人。”

    “难说,那个琼娘,还不是带到李家,说什么陪嫁。”

    “那也与王郎无关,是李家抹不过大家难听的说法,迫不得己才这样做的。事实外面传得太邪乎了,王郎似乎只过去坐了两回,两者之间十分清白。”

    “殿下。”

    “姘儿,想事情不要想得那么复杂,若是王郎有意,以瑶瑶的家世,直接派人上门说一说,公开将她纳入妾室,难道她养父母不愿意?又何必送到我府上。她也是苦命人,以后你也不准刁难她。”

    “我也不是刁难,只是替殿下打抱不平。”

    “那又如何?难道让王郎退了李家的亲事?”

    “为什么不能退。”

    “你又在说浑话了,王郎就是不顾士大夫议论,将李家婚事退了,一旦娶了我,他以后只不过是一个驸马都尉。”

    “那不是很好吗。”

    “你以为是汉朝哪,一旦他娶了我,这辈子仕途到头了,即便官家,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姑姑,什么朕不会同意?”正说着,赵顼就到了,他脱下锦氅,递给太监,太监拍打着锦氅上的雪花,赵顼自顾自坐下。

    “陛下,今天怎么有空出宫了?”

    “朕终于辨赢了这群士大夫们,将陆诜贬到了郴州。”赵顼高兴地说。

    “祖宗家法,乃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辨胜了士大夫,陛下你也切莫高兴。”

    “这是谁说的?就是有这回事,那也要就事论事吧。”

    “不过陆诜这一回做得是不大好,我在京城也听到一些民间的传闻,老百姓都说,他这样做,丢了官家的脸面。”

    “关心则乱啊。”

    “什么关心则乱,你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可不能乱讲话。”赵念奴说道。

    “朕只是奇怪,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你啊,又乱说了,本公主才不想害了一个良臣。”赵念奴道。

    “朕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赵念奴羞恼发打了他一下,然后说道:“前几个月,他来到京城。我替他租赁了一栋房子,就在那边,但他拒绝了,说是在京城呆的时间不会很长,于是住进了客栈。随后不久我做了一个恶梦,梦中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然后他将我杀了。”

    “这都是什么呀。”赵顼绫乱了。

    “好真的,然后衙役过来将他处死。我想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毕竟我身份是虚贵,沾上了总有点说不清楚。因此打那以后,我也没有与他联系了。只有那次看木棉子,我们一道去看了看。就那样,我也没有说什么。”

    “一个梦罢了。”

    不过说到这里,赵顼也停了下来。恰恰时间,王巨婚期就快到了。自己再开玩笑,姑姑也不会高兴。

    于是姑侄俩看着外面,外面正下着雪,纷纷扬扬,无比的干净,也无比的寒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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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