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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一五章 泼(上)

    王巨没有听吕惠卿的忽悠,有一个司马光做敌人,就吃不消了,何必得罪吕公著?

    但赵顼被吕惠卿忽悠住了,便问:“吕卿,你说过这句话吗?”

    这话可真不能乱说,比如治郑国渠的郑国,治都江堰的李冰,修黄河的王景,那都是些在史书上得到很高评价的大臣。

    吕公著拉拢人行,毕竟他是吕家子弟,门高望重,但吵架却是吕诲司马光干的活,与他无关,意识到不好,道:“臣忘记了。”

    王巨实在看不下去,道:“不管有没有说过,或者是谁之错,已经错下说过了,再追究只能将事儿闹得不清不楚,不过亡羊补牢,然后再立即赈灾。”

    说这些管用吗?

    赵顼便没有再追问。

    不过王巨说过了,随着就后悔了。

    自己说了,吕公著就会领自己情吗?还不会领。

    反过来吕惠卿便不会高兴了。

    所以王巨这时不愿意呆在京城,大势所在,会逼得每一个大臣,不是往东倒,就是要往西倒,想夹在中间,两边做好人,那根本不可能。最后结果不是做好人,而是两边都得罪了人。

    于是王巨想了想,也退了下去,往后站吧,反正不管怎么站,他都要站在最后一个位置。

    大家开始商议赈灾一事,然而扯来扯去,又扯到财政上了。

    王巨有当无,无当有地听着。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有一道冷凛的眼光射来。

    王巨看去。看到一个中年人。正用着十分不满的眼神盯着他看。

    关健王巨不认识哪。也无所谓,现在他还不打算进入,一旦进入,得罪的人会更多。

    说了许久,大家散下,吕惠卿走了过来,道:“子安,你怎么不明白?”

    “吉甫兄。当初晦叔公说那句话时,当真针对我吗?”

    别忽悠,除了司马光外,还不会有别的大臣认真地将俺放在心上。

    “而且你又忘记了我的话吗,团结多数人哪。”王巨又道。不要小看了吕公著,他影响力同样非同小可。

    “记住,眼下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你与介甫公才是做大事的前台人物,我才是好心。”

    王巨说的是他心里话,因此说得理直气壮的。吕惠卿无言以对了。

    “对了,那个大臣是谁?”王巨指了指那个中年人道。

    “程颢。叛徒。”

    “程颢?”王巨奇怪了,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程勘。

    于是他下值后立即找老师问。

    “他不会吧?”

    “恩师,说道德,我离恩师差远了,恐怕这一世也必然辜负恩师教诲。但论识人观事,恩师又不及我了。请相信我的判断力,他真用一种很愤怒很不满的眼神看我。”

    郭氏在边上说道:“大牛啊,他终是长辈,以后避开他就是。”

    “但他为什么对我不满呢?”

    “前段时间程伯淳劝你恩师弹劾王介甫,你恩师未同意,他以为是你在中间捣的鬼,大约因此对你不满吧。”郭氏又道。

    “这是个岳不群哪。”

    “岳不群,这是什么人?”

    “一个故事里的人物,很虚伪。”王巨道,程颢是岳不群吗?也不能说他是岳不群,他还没那本事做岳不群,所以他只做了吕公著的枪头。用完了,就拉倒了,只好回洛阳再次教书。后来死了,文彦博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替其写墓表,说是明道先生。

    现在成了御史,开始进投名状了。

    开始赵顼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二程、张载这些人在儒林中颇有名气。

    吕公著推荐,加上台阁官员下了好几个,也要补充台阁官,于是将程颢与王子韶推荐为御史。

    王子韶很聪明地选择了观望,程颢却一头扎了进去,以为大殿宏图机会来了,连连呈奏章,论时务。

    论什么时务呢,主题思想就是要国家必须立王道,不能辞霸道。这个正志立起来后,“则邪说不能移,异端不能惑,故力进於道而莫之奭也”。

    又说“既任君子之谋,而又入小人之议,则聪明不专而志意惑矣。”

    而且喋喋不休,有一次一个近侍实在看不下去了,在边上直接说:“御史难道不知道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吗?”

    然后大程以为自得,常常将这件事翻将出来。

    实际真相是赵顼很是不满意,否则一个御名在进言,近侍敢在边上罗嗦吗?或者说,若是相谈甚欢,为什么不留大程下来一道进膳,在宋朝皇帝留近臣共同吃饭岂不是很正常吗?

    反正说也没有说什么,更不要提什么治国之策了,就在哪里王道霸道了,含沙射影攻击王安石。或者隐晦说了,不能变法,用旧臣,将王安石他们弄下去,这就是王道。所以吕惠卿骂他是叛徒。

    不过王巨因为官职低,不大清楚这件事。

    吕惠卿,也不要急,现在大程还不叫疯狂呢,马上就要撕开脸皮了。

    一为了投名状,二王安石不倒下去,他如何得用哪,早晚会被王安石弄下去。

    琼娘在边上道:“大郎,不过他学问确实不错,写的文章妾身多看不懂。”

    “琼娘,不用看他们文字的表面,只要记得几个核心就行了,比如邵雍的象数学派,说句难听的,就是教人如何占卦算命的学问,装神弄鬼的法门。”

    “巨儿,你太失礼了。”张载在边上好气又好笑地说。

    事实也如此,不用将邵学想得那么复杂,至于吗。

    王巨又说道:“然后再到周敦颐,他认为太极创造了万物。因此无极是天地背后的本体。那么无欲则要做为人类的本体。如此天地合德了。”

    “存天理,灭人欲?”李妃儿道。在王巨薰陶下,一家人数学基础一起上来了。现在又与张载碰到一起,马上儒学也大有长进了。连李妃儿也表示了关注。

    “也不能说他说的就是存天理,灭人欲,或者说他是温和的存天理,灭人欲。其区别就是他将万物划成等级,人为生灵之首。那么人也分成圣人与凡人两种。所谓的本体,是劝说大家象这个本体靠拢,但考虑到实际情况,不可能人人做到的。”

    “我知道了,是劝,不是强行。”

    “对,区别就是这个,与佛教差不多,劝人向善,感化人向善。而不是用屠刀逼着人去向善。因此无论有没有欲,危害都不会大。”实际王巨好。还是宋朝官员好,对周敦颐都没有当成一回事。只不过后人才将周大先生捧出来的。现在周敦颐的那些学说影响还不及他的《爱莲说》影响大。

    “其实邵雍不能称为儒学,而是道学。周敦颐多少受到一些影响,又受庄子影响,说天下自无极而为太极,太极分阴阳,然后分出来万物。因此无欲是本体,回归这个本体,就能天地合德了。但他又说爱曰仁。不过提出了这个爱曰仁,那就说不清楚了。仁也是有,而非无,仁也是欲,而非是无欲。既要爱曰仁,那么何来回归无欲之说?相同的,佛家也在为这个劝人向善而纠葛呢。”

    郭氏在边上听得笑。

    张载去在深思。

    不要小看了王巨所说的,这些在古代真的很看重,将它们说清楚了,就可以当思想家儒学大师了。

    “然后再到二程,二程对周大先生可能有些不齿,认为他们的理论与周大先生无关,但真的有关系。他们说以经载道,这一点我是同意的。事实二程在治儒学时,吸纳了大量佛老思想进去,也不拘于儒学这个范畴了。所以二程说,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矣。也就是我说的存天理,灭人欲。那可能做到吗,于是他们又从恩师的气本说转变,说气就是理,又说万物发展就是天理。但那样,那个人不想过得更好?想过得更好,种种争执便有了。于是又无法自圆其说,因此他们再次说儒家的礼就是天理,遵从这个礼,大家尊卑有序,天下就大治了。关健问题穷人也想富啊,富人也想当官哪,能不能守住这个尊卑有序?”

    “那么你恩师呢?”郭氏道。

    “恩师有两点,一是气本说,万物是气构成的,比如水能结成冰,水又能化成蒸汽。我也在那本数学书提到过这一点,万物都可以分成液体固体与气体三种形式,只是温度高低不同罢了,比如铁,温度高到一定地步,就成了铁水,再高,就能化成气了。所以恩师用这个气本说,还归人性,说人性与气本一样,无所谓善恶,之所以产生善恶,乃是后天教育引起的。其次恩师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为去圣继绝学,而不是为往圣继绝学,不过意思差不多),以儒家的知识来治世,来出世。然后再到王介甫的,他更进了一步,提出学以致用。”

    因为王安石一些理论还没有写出来,王巨便没有多评价了。

    也就是这些儒学大师在互玩抄袭,也不再是儒学了,释老法墨杂阳阴名兵,一起参研糅合进去了。

    但为什么王巨对二程一直很痛恨?

    实际二程与朱熹有很多理论还是有借鉴作用的。

    然而他们最大的弊病,便是给这个民族一下子套上了一个大框框。所以朱元璋发扬朱熹理学,也不仅是他乱攀祖先,而且看到朱熹学问对愚民的帮助,对帝王统治的好处。到了清朝,更看到这种奴性百姓的利器了。

    这才是害人不浅的地方。

    但是王巨没有想到,这么快大程就开始找他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四一六章 泼(下)

    但张载不知道啊,因此他认为王巨对二程看法有些偏颇。不过也正常,宋朝互相攻讦渐成常态了,再说,大程对自己这个门生态度同样不友好。

    “官人,那你什么想法?”妃儿问。

    “我嘛,与恩师一样,认为气也是一种物体,不过宇宙是不是以气为本,那就不大好说了。”

    如果按照大爆炸理论,张载说法就是错的,大爆炸开始之后,什么玩意都吐出来了,包括液体气体固体。

    然而天知道呢。况且就是大爆炸理论能成立,在大爆炸之前,宇宙又是什么东东哉?

    奇点,奇个头啊。

    “其次人性方面,我与恩师也略有不同之处,我认为人一生下来就有了一些人性,比如寻找母乳,比如会哭,然而我不会从善恶上讲,我若讲则是讲利己与利他,利己就是为自己,利他就是为他人。利己乃是强壮自身,这也是人的天性,利他是人类想要更好生存,必须组成团体,直到国家。利他精神固然值得赞扬,利己精神也不要贬岐。比如农民为了自家收成更好,必须要努力耕种,工匠为了收入更高,必须提高技术。官员为了升官,必须做出政绩。在不伤害他人情况下的利己,同样也是值得鼓励的。因此非要用善恶去分,我认为人性有善有恶,两相持平。”

    “然后是儒学的出世与隐世,我在这上面与恩师,以及介甫公是一样的。那就是学以致用。不过不同的是。介甫公认为前朝大贤是好的。我则不同意,前人固然要尊重,但想要尊重前人,就要更加进步,比前人做得更好,而非是固步自封。”

    其实若不是李妃儿问,王巨都没有考虑过。

    二程后来能扬名,不仅是他学生在鼓吹。替他们鼓吹的人不少,直到朱熹发扬光大。

    王安石也是如此。

    相对而言,张载就不行了。邵雍就是一神棍,更不行了。周敦颐同样如此。

    不过王巨做了一件事,他将张载的文章拿出来,印在竹纸上无偿地散发出去。

    然而他这样做,也是程颢不快活的原因,张载学问能及俺吗?

    不过这是关上门,在家里说说的,王巨仍是一个“无害动物”。呆在条例司翻看各个公文。

    就在这时,王广渊呈上一篇奏折。建议于河北卖几千个僧牒,用它来做成本,便不用常本仓的粮食,就可以在陕西路执行青苗法了。

    王广渊的奏章到了中书,中书很快又将它发给了条例司。

    王巨故作惊讶地问:“王广渊怎么知道此事?”

    但原因王巨恐怕真不大清楚,可能下面早就传扬开,于是如同富弼王巨所说的,上有所好,下有所投。王广渊巴结王安石,立上此策。

    可能是王安石暗中授使。

    吕惠卿没有回答,也许他也不大清楚。

    看着奏子,吕惠卿问:“子安,你意下如何?”

    “我还是以为再缓一缓吧,虽然朝廷说不抑配,一旦执行下去,官吏为求政绩,必然抑配。”王巨含糊地说。在这里,他就没有象对小苏那样,掏心窝了。

    “国家困窘,拖不得啊。”

    “吉甫兄,越是这时,越要冷静,否则一旦执行,官吏必然变着法子敛财。”王巨还是不同意。然而心中苦恼,这个青苗法只是其一,后面跟着来,自己能一直和稀泥么?

    吕惠卿也不是好忽悠的,他看着王巨。

    王巨让他看着没办法,道:“这样吧,吉甫兄,你来写。”

    “君想养名吗?”

    不错,王巨多少有点养名的企图,或者说他不想多事的企图。

    况且青苗法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

    但吕惠卿将话挑明了,王巨也挑明了说:“此法一开,必然引起天下哗然。无妨,为了国家,我就背负一些骂名又有什么?然而吉甫兄,你与介甫公想救国,我也在想救国,并且与你们理念略有不同,只是还没有想清楚。你现在要我冲锋陷阵,换作是你,你会愿意吗?请相信,至少我的人品比程伯淳可靠。”

    “那君是何救国之策?”

    “比如木棉,还有其他一些,这是真正的开源之道。不仅如此,我与官家也说过,国家之弊,弊在兼并,世袭。但想要解决,又不怕麻烦解决,于是在青苗法上绕圈子敛财,为何不继陛下裁减恩荫基础上,再齐税。”

    “你说让官户纳税?可隐田怎么办啦?”吕惠卿来了精神,青苗法的奥秘实际真与青苗贷关系不大,它目标就是敛财,向所有人发放青苗钱,秋后再收那个二分利,管你是什么官户僧户,一律得接受国家的这个“惠贷”,然后交利息。

    因为王巨态度**不清,吕惠卿没敢说罢了。

    “非是齐那两税,两税能增加多少收入?齐的乃是商税!只要所有商贾都纳商税,不用象现在这样各州县层层罗密场务苛税,国家一年商税所得也不会低于三千万贯!”

    两税听起来数字很大,近五千万,但一石粮值一贯钱吗?一束草值几何?

    吕惠卿却呆若木鸡:“那会闹翻天的。”

    “青苗法就不闹吗?”

    “闹与闹,性质不同。”

    “有何不同?昨天均输法,今天青苗法,明天又是什么法,后天又是什么法,这些敛财之法下来,天下不闹吗?还会闹,那么何必不齐税?有了齐税,其他什么法都不需要,这才是真正的治本之策。”

    “齐税?”吕惠卿无奈地摇头。但王巨说的也是本心话,只要王安石敢齐税,他就敢支持。

    不要问征税,国家不征税,国家机器还能转得起来吗?

    但征税也要合理的征,专门向中贫百姓征税,那算什么征税?同时这个税征来怎么用,象现在宋朝这种用法行吗?一个宰相年收入能超过五万贯的。

    这个真的不能急了。实际不用多,只要将宋朝薪酬前一百位的官员薪水福利减掉一半,一年也能省出两三百万贯钱了,最少郑白渠几万保捷军铠也有,武器也有了。

    于是因为王巨,这份变法,又再度卡住。

    但这时候外界终于传开。

    程颢上书弹劾,不当卖祠部度牒做常平本钱。

    但为什么只有大程一个人说话?

    如果王巨有度娘的话,他就能很好的说明。第一是僧牒价格的变法,熙宁开始,一个僧牒只有一百二十贯,北宋末年涨到二百二十贯,南宋时涨到了八百贯。

    奥秘很简单,僧户!

    家中有一个为道冠僧尼者,其家立为僧户,可以免税免役!

    然后是僧道数量的变法,宋仁宗时最多达到了近五十万人。不仅是这五十万人,他们身后的僮仆,僧户,牵连的人数无法估量。比如福建路,一半良田就控制在寺观手中,朝廷无法征税征役。但到了熙宁十年,全国僧道下降了只有两十万人。

    不过归根到底,它还是敛财之举,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僧道数量庞大的弊病,顶多说抬高了出家的门槛。

    然而这赚的是僧道的钱,与豪强无关,所以大家全部缄默,然后就等着王安石落实青苗法,一起发难呢。

    就在这个暴风雨来临前最平静的时刻,程颢继续冲锋陷阵。

    赵顼便问王安石。

    王安石答道:“程颢所言自以为王道之正,臣以为程颢所言未达王道之权,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凡四十五万石,若是凶年人贷三石,可活十五万人性命。卖祠牒所剃者三千人头,而所活者十五万人性命,若以为不可,是不知权也。”

    好吧,居然这样算账?

    那么王巨大顺城一战,打掉了五六百万钱帛,岂不是害得几百万人死掉了?

    不过赵顼也只是问一问,况且也不是王安石开的头,薛向早在陕西就执行过了。

    程颢上书便不了了之,这让他更加生气,现在王安石如日中天,无论均输法青苗法如何,没有实施下去,也找不到把柄。因此他想来想去,跑到了条例司,看着吕惠卿与王巨便怒喝:“你们二人就是这样替国家增财的?”

    王巨继续翻看公文,就当他是空气。

    不过吕惠卿还是迎了过去,道:“伯淳,何来此言?”

    “你们居然提议朝廷度僧牒谋利?”

    “那也是权宜之计,是王广渊提议,与条例司无关。”

    “若此,条例司是做什么的?”

    “伯淳,你不要问我,若问问陛下去吧。”

    吕惠卿用软手段将他的责难一一打发掉。

    王巨继续在翻看公文,与他没关系,他何必插话?

    程颢便更怒了,怎么着俺还是你长辈吧。他一下子扑到王巨面前,喝道:“本官在问你话呢。”

    “对不起,这里是条例司,不是御史台,你也没有权跑到条例司作威作福。”王巨愠色道。

    “果如司马君实所言,你就是奸臣,小人,国之国贼。”

    王巨也没有争辨,正好他桌子上有一壶水,现在沏茶,一般要沏三次,这壶茶沏了两次,还能沏一次,现在水正好是温热的,不太烫。王巨提起这个大茶壶,一把将程颢脑袋按到桌子上,他力气多大了,程颢被他按得动都不能动,然后王巨将这一壶茶连同茶沫一下子泼了过去,从脑袋开始,一直到上半身。

    程颢被泼得呆住了。

    条例司所有堂吏被泼震住了。(未完待续。。)

第四一七章 请求

    “官家有请。”小黄门说完,又看着那大茶壶,忍不住捂嘴乐,程颢这次糗出得太大了。

    “请中官带路。”

    小黄门在前面带路,又说:“王检详,吕晦叔也在。”

    程颢让王巨泼晕掉了,失魂落魄地逃出条例司,立即找到吕公著,吕公著大怒,于是两人立即面见赵顼。

    赵顼一听就明白事情经过了,肯定程颢进了条例司,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激怒了王巨,但王巨岂不是很屈?均输法与青苗法与王巨无关哪,听说他反而卡住了青苗法。

    程颢吃柿子挑软的捏,王巨那是软柿子吗?

    不过这事儿做得……他看着程颢满脑袋子茶屑,也不得不扭过头想笑。

    王巨被带到。

    赵顼指着程颢问:“王巨,这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陛下,程颢跑到条例司责问我们为何提议度僧牒,吕惠卿说与条例司无关。然后程颢跑到我面前,虎视眈眈地问,本官在问你话呢。臣就说,对不起,这是条例司,不是御史台,你无权跑来责问。然后程颢便痛骂臣是奸臣,小人,国之国贼。然后就这样了……”王巨一摊手道。

    “说你几句,就如此?”吕公著蹙眉道。

    “晦叔公,你猜下官最佩服本朝的是那两个官员吗?一是李沆,二就是你先父,甚至以你先父为榜样。但你先父被君子痛骂成小人时他是怎么做的?贬官,一一贬之。后来软了,庆历之争来了。我没有你先父的官位。没办法。只好用一壶茶解一个气。”王巨再次摊手道。

    彼此彼此。

    “那么你也要用一壶茶泼司马君实了。”

    “只要他敢跑到条例司来喝骂我什么小人国贼之类的。我照泼。除非我真做了这个小人与国贼。”

    “陛下,臣以为王巨这样做太过份,不严惩纲纪败坏之。”吕公著说不过王巨,于是转向赵顼说道。

    “晦叔公不问我更深层次原因吗?”

    “什么原因?”赵顼问的。

    “介甫公变法开始,支持的人有之,反对的人有之。比如我恩师,他支持变法,但不支持介甫公这种变法。比如苏辙。他也是一样。我一来到京城,苏辙便向我诉苦。说有这样民不加赋而国自用的吗?我说若无那个积欠,以介甫公之能,绝对能做到民不加赋而国自用。”

    赵顼一叹。

    实际王安石摸清楚宋朝底细后,同样是大惊失色,不过这个没必要对外公布。

    积欠太沉重了,那是一块超级大石头。

    王巨又说:“程颢可能不清楚,不过相信晦叔公大约知道一些情况吧。”

    赵顼摇了摇头。

    “晦叔公也不知道?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有一个很多很多的积欠。这个积欠一旦传扬开去,万一敌虏联手。我朝才是真正的危矣。所以国家必须将这个积欠填上,财政危机度过。这是当务之急。但这样做。不敛财怎么可以呢?苏辙经臣一劝,也哑口无言了。恩师更是叹气连连。”

    “那你为何反对青苗法?”

    “我没有反对啊,但也不会表态支持。臣听到许多人在议论桑弘羊,但国家这时确实需要桑弘羊那些敛财法门了,不过臣之本心,对于这些敛财法门,臣还是很排斥的。因此在条例司与吕惠卿辨论起来,臣说于其这样骚动天下,不如齐税。吕惠卿以为是齐两税,问隐田怎么办?我说非是齐两税,而是齐商税。”

    “齐商税?”

    “国家敛商税法门很多,各个场务多如牛毛,不过他们征的只是中小商的人税务,真正的豪强是不敢征的。一旦能征起来,仅是商税一项,就会每年给朝廷带来不菲的收入。”

    “陛下,万万不可,一旦这项政策执行,那非是施于大商贾商税,胥吏不敢征的,那么又往中小商贾身上强加,又象庆历战争末年那样了。”吕公著立即说道。

    “我只是说一说,晦叔公为何这么紧张,难道吕家生意做得很大吗?”

    “你!”

    “晦叔公,莫紧张,我只是随便说一说,并没有上书,更没有进劝陛下齐商税,因为一旦执行,比丈量隐田麻烦更大。但臣也在思考一策,一条比青苗法更高明的策略,那才是真正的民不加赋而国自用。”

    “何策?”

    “不行,现在钱荒,这个策略需要大量铜币支持,而且臣也没有想清楚,一旦想清楚了,臣自会上书朝廷。”王巨卖了一个小关子。

    “不过你还没有说出那个更深层次原因。”

    “陛下,据臣所知,介甫公变法之初,程颢是同意变法的,为何态度忽然转变,无外乎晦叔公推荐了程颢为御史,为太子中允。为此,程颢刻意找到我恩师,劝我恩师一同反对介甫公,我恩师未同意,两人不欢而散。”

    也就是节操问题,两姓家奴了,王巨自然排斥了。

    实际还有更更深层次的原因,那便是对二程理学的排斥。

    然后程颢找上门来了,岂不是找死的?

    但王安石对程颢看得反而很开,一个枪头子,有什么好值得重视的。看看,用完了,没价值了,也就拉倒了。

    王巨说得轻描淡写,吕公著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这分明是说他在结党对付王安石。

    王巨就装作未看到,似乎他是无心说的一般,然而他在心中说,不是就搞攻击吗,俺也会,不比你们做得差。

    赵顼同样脸色变得阴沉。

    实际后人对赵顼很多做法不理解,特别在变法上,有人说支持。有人说拖了后腿。准确地说。这两种说法都能成立。对于变法。赵顼是支持态度的,但某些方面也在节制着王安石一权独大。

    为什么会这样,请看赵顼即位之初与韩琦的争斗。真怕了。

    但能不能说他是杞人忧天呢,还真不,请看秦桧如何将赵构架空的?

    因此他一方面坚持着变法,一方面坚守着“异论相搅”,何谓异论相搅,就是让朝堂保证有不同的声音。正是因为这样。才形成了严重的党争。

    所以王巨有时候想一想也迷茫,人无完人,法无完法,制度更没有完美的制度。就算自己想出一些更高明的制度,赵顼听从了,当真就是完美的?

    可赵顼也不是不防范党争,只不过随着变法的加深,党争越来越严重,防也防不住了。不过王安石用人也确实是问题,后来不是看不惯程勘吗。程勘不是提出井田制吗,那么就让程勘执行井田制去。一是让程勘掉到坑里,二是转移目标。然而王安石呢,自己提拨上来的人,却让政敌利用起来,成了攻击自己的武器。程颢还算好的,那个坰王唐坰才叫牛。

    相反的,看看司马光文彦博他们,程颢还不算什么,那个张茂则呢。现在张茂则是为了巴结王安石,于是截北流取东流。但几年后的鞭马案主角是谁,正是这个张茂则!

    一个个被他们逼得反水了。

    两边的手段对比,再加上王安石的固执,让王巨如何投入王安石阵营?

    “陛下,王巨是诬陷。”

    “晦叔公,我说了什么,你动怒如此?那么程颢诬蔑我是小人,奸臣,国之国贼,我就不能动怒吗?”王巨立即说道。

    “算了,你们不要争执了,吕卿,程卿,你们先下去。”赵顼喝道。

    吕公著与程颢不悦地退下,这事儿没完,但王巨也不在乎,并且他在后面说了一句:“晦叔公,莫逼我啊,我不赞成敛财,但莫要逼得我也去敛财,我的法门可胜过了介甫公十倍百倍!”

    意思现在俺还不是王安石的人,真逼急了,将我逼到王安石一方,你们就有的受了。

    吕公著听了,在殿门口一哆嗦。

    这小子,太混账了,比当年强强的韩琦还要混账!

    但有一点吕公著也忽视了,那就是赵顼与王巨的私交。现在赵顼对王安石很信任,然而那是君与臣的关系。不象他与王巨,虽然也是君与臣的关系,然而在这层关系之外,还沾到一些友情,这才是要命的。

    司马光与吕公著将嘴皮子说破了,对王巨也未必产生多大影响,除非王巨确实被他们找到了严重把柄。赵顼气得哭笑不得,王巨正色道:“陛下,臣不是开玩笑,朝堂大臣们开始结伙伴了。”

    “朋党?”

    “现在他们还没有资格称为朋党,但朋党快了。”

    “变法?”

    “变法须变的,顺势将一些不好的积弊矫正,臣也赞同……”但王巨想一想,也不想往下说了。说了也不管用。只要这个法在变,争斗是无法避免的。

    况且他说结党,事实包括他在内的找朋友,也在属于结党。不拉帮成派,以后用什么来斗啊?

    只是因为他资历浅,暂时不走到前台罢了。

    赵顼思索了一下,道:“那你刚才所说的……”

    他也是一个聪明人,实际变法就是敛财,他当真不清楚?然而不敛财怎么办?一敛财这些弊病一起产生了。

    因此王巨刚才将真正索性捅破,他也没有阻止,中的也。

    如果真有什么不不变相加赋于民又能敛到财的好策子,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陛下,臣只透露这与那个人口迁徙有关,而且一旦执行,必须准臣前去担任泉州或福州知州之职,让臣一人来领手。其他人都不行。但臣现在岁数太小了,还不足以胜任,再过两年吧。有了它,随后就有了一系列的办法,增加国家收入。”

    现在就是你是皇帝,我也不能说出来。

    不能是不能说,万一赵顼泄露了,王巨事情未办起来,就可能被阻止了。王巨又道:“因此能说臣是市侩之辈,功利之辈,但不能说臣是奸臣,是国贼,有臣这样的国贼吗?”

    赵顼也摇头一笑。

    王巨又说道:“陛下,正好,请听臣一言,勿要让臣再待在条例司了,那样会将臣置于浪头之上。还望陛下暂时将臣保护起来。”

    实话实说吧。

    随着王巨伏下道:“陛下,这是臣唯一的请求。”(未完待续。。)

第四一八章 神臂弓

    其实让王巨回京担任条例司检详文字,是赵顼与王安石共同主意。

    这个官职有些模糊,王巨能担任,小苏能担任,然而就是司马光去担任,也不委屈,一个弹性很大的官职。

    王巨有着一些巧思,这正是变法最需要的。王巨可以做为一重要的智囊,让变法更加完美。

    三就是磨勘,不管怎么说,王巨岁数摆在哪里了。

    赵顼磕磕碰碰的,王巨也有,与两世为人无关,而是进入权利圈的时间比较短。比如王巨做了许多布置与安排,有的后手眼光长远得别人都不敢想像。不过区别是王安石在下棋,王巨只能布闲棋,这是无奈,现在他还没那下棋的资格。

    但还有一些不顺,比如蔗糖,最后借助了内藏库。

    再比如眼下这个尴尬的位置。

    所以赵顼考虑也不能说不对。

    在条例司呆上几年后,外放到一个大州担任几年知州,随后再回到京城,那么就可以进入两制官了,于两制官里再呆一呆,就有资历进入执政。

    那么前有王安石,后有王巨,二王护宋,宋朝就会中兴了。

    敢情他想得很美妙。

    实际王巨刚才也打断了他的梦想,不要说变法,就是敛财的。不过面对这个积欠,这个敛财敛得也不算过份,问题就在于如何更合理地去敛财,以最小民怨去敛财。

    所以赵顼根本就没有想到王巨居然是这种反应。

    王安石很孤傲,实际王巨也孤傲,比如他只是一个举子之身。面对自己与父母亲。侃侃而谈。这就是孤傲,大约有才气的都是如此,比如张良,比如诸葛亮,王猛,魏征,宋璟。

    这个动作,自他认识王巨以来。还没有做过的。

    “再说说吧,”赵顼未想清楚,先将王巨扶起来,又转移话题,道:“前段时间入内都副知张若水与西上阁门使李评献神臂弓一把,射程极远。朕正准备请你进宫观看。”

    “神臂弓?”王巨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它的名气太大了,王巨也等很久了。

    “仿照西夏偏架弩改造的,朕赐名为神臂弓。”

    宋朝的是蹶张弩,就是用脚踩住。脚臂一起用力拉开的劲弩。但西夏偏架弩不同,很类似宋弓。

    赵顼这里并没有提西夏人。但提到了偏架弩,王巨心中有数了,可能时间上不同,毕竟经自己推动,边境情况不一样了。但不管如何推动,那个李定来了,这是他最担心的,道:“陛下,能否让臣看一看。”

    “朕就打算给你看的。”赵顼道。

    他只是感到很厉害,究竟有多厉害,得让懂行的人来评价。

    这个懂行不是指能拉开,或者武艺强,而是对军事方面精通的人。

    满朝文武当中,除了王巨,他还真不知道是谁才有这资格。

    他对身边太监低语一声。

    神臂弓哪,王巨心中有些小激动,他是他进京城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一会儿几名卫士拿来一张弓,应当是弩,弓也罢弩也行,为什么呢,它不再是以前宋朝的那种弩了,样式改了很多,很近接弓,因此赵顼将它取名为神臂弓。实际严格说,它还是弩,是在西夏偏架弩基础上,加上了宋朝蹶张弩以及复合弓等技术糅合在一起的产物。

    卫士放下神臂弓,王巨走过去观看。

    这玩意后世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究竟是什么玩意?

    首先是弓与弦的材料,王巨一眼就看到复合弓的影子,没有高强度的材料,是不可能有这么强劲的射力。

    实际宋朝许多器甲真的不错,只是技术上来了,但制作时多是不合格产品……

    其次它的射角可能很低,因为它的弩箭比以前的弩箭更短,这个身角必须大幅度地减少。

    它的弩箭很短,只有六七寸,不过设计者十分高明,于是将弩箭变细,压缩截面,减少发射时的阻力,但为了增加其穿透力,连箭杆几乎都是金属打造的。

    但这么细的箭与弦配合又很困难,于是又设计了垂直尾羽。

    与长弓相比,它的弓长同样有限,不过一米左右,这对臂胎要求也必须严格了,因此又用多层山桑木叠合,然后层层粘有牛筋,不过最大的奥秘就是杠杆上弦,这里又用上了宋制蹶张弩的原理,用大腿踩踏,手拉臂环,一道发力,将弦拉满。还有其他的一些细节设施。

    因此便出现了王巨手中这个事物:以厌(山桑木)为身,檀为弰,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解索扎丝为弦,弩身通长三尺有二寸,两弭各长九寸有二分,两闪各长一尺一寸七分,弝长四寸,通长四尺五寸八分,弦长二尺五寸。

    但不能小看了它,虽然看似玲珑,在这个玲珑弩、玲珑弩箭上,集中了这时代材料学与弩箭技术的巅峰,处处洋溢着力学原理。

    只不过古代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有本事将它阐述清楚罢了。

    至于机括的什么,王巨根本就没有看到。

    “陛下,让臣试一试。”

    “行。”

    两人走出殿外,王巨先试了试力道,这个弓他还是第一次拉过。也没有关系,他练了好几年的弓箭,弩碰得少,不过无论宋弩还是西夏弩都不陌生。

    王巨大喝一声,一下子将弩拉满,然后手一松,弩箭迅速飞射出去。

    这是试箭,前方是通道,宫女太监也撵走了,放出后,王巨用步测量了一下,确实是三百步左右。这证明那个三百四十步非虚。

    只是他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神臂弓居然是这种迷你版的样式。

    然而人家个子小,力气却很大,比蹶张弩射程更远。

    杀伤力的什么也不用试验了。有这个射速与射程。杀伤力还能小吗?

    赵顼无语道:“卿真是好臂力。”

    它虽然试验出来了。大半将士拉不开,能拉满的人更少。赵顼忽然又想到了程颢来诉苦,王巨有这个臂力,将程颢一按,程颢还能动弹起来吗?

    “陛下夸张奖了,张若水与李评呢?”

    “在弓弩院。”

    “能否让臣见他们一下?”

    “卿……”

    “陛下,它还能改造。”

    “还能改造?”赵顼诧异地问。

    “它威力虽大,但对臂力要求太高了。”

    “卿言极是。朕让卫士试射,十不足二三人能拉起来,能象卿这样拉满的不足一人。即便连王昭明也拉不满。”

    “这个,”王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个大太监一会被带到内宫,看到王巨,又看到地上的神臂弓,他们就明白了。二人先是参见,王巨正趴在神臂弓上观看,他也无语,实际样物放在这里。他渐渐地也看到了许多原理。而且现在他对冷兵器也不陌生了。

    但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到的,然后眼巴巴地等着李定?

    王巨站了起来。道:“张都知,这是你想出来的?”

    刚才在路上小黄门已经将王巨在条例司的光荣事迹讲给张若水听了,那可是若大的御史,就被王巨按住泼茶水,自己只是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争?

    张若水老实地说道:“此乃小民李宏献偏架弩,然后咱家与工匠们在偏架弩基础上改造的劲弓。”

    实际神臂弓就是神臂弩,但赵顼不大清楚,他赐命为弓,谁敢说它不是弓?

    “那个李宏呢?”

    “咱家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他是哪里人?”

    “似乎是陕西那边的人吧。”

    “劳烦张都知,再去将这个李宏带来。”

    “他只是一个小民。”

    “张都知,此弓出现,你功劳非同小可,”王巨老实地说道。后人瞎说一气,说什么李定带来了神臂弓,西夏哪里有什么神臂弓。但没有李定带来的真正偏架弩技术,即便张若水再聪明,也发明不了神臂弓。事实神臂弓出来后,一直成为西夏大患,但西夏也没有捞到它的技术。道理与火药一样,有了火药,渐渐有了先进的热武器,但不能说这些热武器是中国人发明的。所以才有了王巨下面的话:“不过这个偏架弩技术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王检详说得对,若是无它,咱家就不会得到灵感。”

    “但你得到的可能是真正偏架弩技术,我说的意思你懂吗?”

    “王检……咱家懂了,”张若水猛然醒悟。

    宋朝有宋朝的技术,西夏也有西夏的技术,比如西夏弩,就是这个偏架弩,比如冷锻铠,比如夏国剑。

    在战场上宋朝得到许多西夏的器甲,然而怎么造的,宋朝一直没有弄清楚。

    这个李宏懂得偏架弩技术,那么可能不是陕西人,而是西夏人,而且是西夏这些器甲制造中一个重要的人物,那么他还能带来其他的一些技术,再用这个技术与宋朝技术糅合,说不定又能制造出更多的利器。

    张若水与王评出宫找这个李宏,或者李定。

    “卿……”同样的道理,为什么他想不到,张若水想不到,王巨一看到此弓就想到了?赵顼同样也无语了。

    王巨道:“大宋能不能宏扬光大,一扫之前的颓废局面,器甲也是关健。陛下,不如置一军器监吧。”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道:“不如再让臣知这个军器监吧。”

    宋初武器生产归作坊使掌管,后来划到三司盐铁司胄案部。直到庆历战争时,受到西夏人刺激,于是置了军器司,杨偕、姚仲孙、李用和、曹琮等文武重臣外戚共同掌管,下面还有盐铁副使林潍、盐铁判官方偕、入内副都知岑守素等官员与太监。不过这是临时机构,后来又取缔了。

    但变来变去,它都是胄案部下的一个部门。

    然而不能小看了这个部门。人数不可少。有弓弩造箭院、广备攻城作、军器所、斩马刀局、万全指挥、火药作等机构。仅是弓箭院就有一万多名工匠!

    此外还有各地方作院,但那些作院,却是地方官员与胄案共同管理的,反正权限不清,乃是宋朝的一大特色。

    然后就是兵器的贮藏,这又归内库掌管。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粗制滥造的器甲?正是这种不清不楚的混乱机构与权限造成的结果。

    另外就是各大分部门,虽属于胄案,但胄案所做的仅是一个领管。下属各部门却多是太监与权贵子弟兼任。

    若真是太监还好一点,宋朝的太监可以说是历朝历代表现最好的太监群体,有懂水利的,有懂军事的,有懂经营的,就象内藏库,为什么一直在盈利,固然是它的特殊性,也有一部分是多年各个掌管内藏库太监经营的不错的原因。

    然而现在又混杂了大量权贵子弟,在里面滥竽充数。一下子败坏了。

    所以王巨提议,将这些作院一起集中起来。单独置司,不管归于那一个部门,然而从生产到贮藏一起集中到一个部司,地方的暂时不管,只管京城的。

    集中到一个部司后,王巨再去细细观察,先看工匠的待遇,首先必须让工匠一家人得以温饱,连家人都养不活了,如何有心思替国家打造器甲?然后再看其工作量,工匠的任务不能超过他们的能力范围。比如一天能打一把提刀,上面下来任务,必须打造两把,那提刀打出来后,如何能合格?

    这是朝廷所给,但所给必须有所求。王巨观察好后,适度提高底层工匠待遇,减少工作量,再下诏书,于器甲上凿印,不仅写上工匠姓名,还要写上监造官吏姓名,生产日期,那一个环节失误了,就要依法追办那一个官吏或工匠。再到保管,保管官吏验收,不合格者有权不收,但收下了,就是保管官吏之过。

    这样可能会增加朝廷一部分开支,但不合格的器甲将会大幅度下降。

    赵顼听着王巨讲完了,拧眉思考。

    “陛下,为什么变法,变法不仅是敛财。”

    王巨直接将变法与敛财联系在一起了,让赵顼啼笑皆非。

    “陛下,它最终目标是富民强国,陛下所以变法也,不能舍本求末,末是敛财,强国才是本,器甲精了,也强国之本。”

    “但以前兼管军器生产的多是内侍……”

    “庆历时置军器司,杨偕是枢密直学士,姚仲孙是三司使兼龙图阁直学士,曹琮是马军副都指挥使,李用和是国舅兼殿前副指挥使,随便那一人都远胜过了臣。”

    赵顼听出来了,反正王巨是铁了心想办法从条例司抽身了。

    “陛下,再说臣对它也善长,看一看桃溪剑,以及后来的虎踞炮,雷蒺藜,以及新式铠甲,并且就是这个利器,臣马上也能改造得更好。由臣知任,也是最佳的人选。”

    “让朕想一想吧。王巨,大宋臣子你可算是第一个了,侮辱了御史,不但不以为罪,反过来向朕讨官做。”

    “陛下,实际是好事,连河工有的大臣都以为是粗人做的事,况且是武器生产,更以为是低下的工匠活计。加上以前多是内侍兼任,陛下若让臣知军器监,也能看做是对臣的一次处罚。”

    “还是不妥……”

    “陛下励精图治,决心变法,但臣在京城,也会听,也会看,并且是作为旁观者,旁观者清,陛下若是模糊不清楚的地方,照样随时召臣相询,臣依会知无不言。在不在条例司,又有何区别?”

    “那么青苗法……”

    “陛下,青苗法一旦执行,就是敛民之策,然而现在没有执行,臣也不大清楚。执行后,臣会让家中傔人们风闻,到时候上书给陛下。”

    赵顼默然,不能说王巨说得没理,好与不好,必须实施了才能知道,现在全部在瞎想呢。

    “朕也不是敛民……”

    “陛下,权宜之策,不敛不行,但敛没关系,贫困百姓最好不能敛了。”王巨道。真若敛豪强,还好一点,实际反对者之所以反对的,就是敛到豪强身上了。但道义不会失去多少。然而王安石敛疯掉了,贫困户也照样敛,这才让反对者占据了道义。

    “不能用敛!”赵顼恼了。

    就敛吧,也要道貌岸然,直接说敛,岂不是风波更大。

    那么就不提敛吧,王巨又道:“臣再说一件事,河北又河决了,不过西夏那边风调雨顺,不得不备,况且王韶那边也不会拖很久。还有,臣之前献的那个策子效果究竟如何,也要验证。”

    这是前年王巨在校书时,对他的三策进行的补充说明。

    然而这道补充,却又给赵顼带来了压力。

    淤田是开始,这个没变,并且开封黄河边有足够多的低产瘦地落实淤田,也足以安排大量禁兵过来屯种。地理位置也好,它们都在黄河边,也就是开封的北面,然而宋朝立都于开封最大的问题就是中原地带,无险可守,防的就是北面的游牧民族。

    但真的金人南下,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与赵顼不准王巨再提敛财一样,掩耳盗铃,自己欺骗自己吧。

    最少能让大家心安一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反过来说,再不改,金人南下,禁兵全在京城,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一样!

    王巨随后又补充了一点,禁兵收入这些年是增加了一小部分,但增加的远赶不上物价上涨的,因此每名禁兵迁于城外,每月增加五百文军饷。

    一是增加禁兵收入,二是鼓励禁兵出城。

    出城后随后安置,不会给多少耕地,因为禁兵大半时间在轮戍,就是给了,多半也会租佃给了普通百姓。但会分一点,让禁兵妻子家人植桑种麻。

    若是有一些活计,比如三司将要经营棉花制品了,这些棉被却需要在北方加工的,那么可以“外包”给禁兵的家属,用此再次增加他们的收入。

    家人无忧后,禁兵士气必会增加。那么可以进行第二步裁兵了,但裁的过程中却是增,于河北河东弓箭、荆南夔峡两广土兵中广挑边军,最终让战斗军种保持在禁兵四十五万,边军三十万。干依然强大,但那样,从南到北各方都有了一些机动的兵力,第一时间内控制不测局势,整个宋军整体战斗力也会大幅度上升。

    厢兵的未提,免役法还未出来的呢,若是与免役法搭配,也可以大幅度裁减厢兵。

    实际王巨说的第二波裁兵与小苏想的大有所不同,它不是裁减冗兵为主,而是为了强军,强大国家实力。

    可以还会节约一些费用,但节约得有限。若是不裁减厢兵,甚至只能说持平。

    还有就是淘汰官员,这个太难了,比如裁减恩荫,过去很久了,然而大臣时不时拿出它来说事。理论上做好了,一年也能节约一千万贯以上的支出。但象这样发展下去,天知道那会是在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之后。

    节约浮费不错,可宗室子弟却在迅速增加中,无论怎么节约,它以后都会逐步增涨。

    也就是说节流,几乎做到了极限。

    没办法,还是在所谓的“开源”上打主意。

    王巨说的就是这个,禁兵支出减少,收入增加后,会产生什么变化,郑白渠保捷军将是最好的证明。不过有了士气还不行的,必须要训练,也要有器甲。

    并且陕西未来可能不会平静,马上这些保捷军就会派上用场,用实战做出证明。

    王巨继续说道:“因此臣恳请陛下先于陕西路抽出一些钱帛,先不求铠甲,但必须将武器装备起来,对了,还有这个神臂弓。”

    说到这里,王巨眼前浮现出一幕,几十营保捷军一人一把神臂弓,那个杀伤力……(未完待续。。)

第四一九章 克星

    “这条朕倒能同意,”赵顼道。

    不仅那九十几营保捷军,其他各营将甲器甲也必须进行更换淘汰了,无外乎一个先后。

    而且也有了前例,比如木棉司,便是用南方税赋与收入垫付,这个不难,因此赵顼毫不犹豫答应了。

    王巨乘热打铁,又说:“陛下,臣还有一言,木棉司是衣是棉,是未来北方百姓御寒的根源,衣食住行,衣重要性不亚于食。”

    赵顼额首。

    衣服对于中原百姓来说,那不仅是遮羞工具,更是御寒工具。若没有衣服,秋风一吹,比如眼下,就不知道冻死多少人了。

    王巨又说道:“它也是未来经营北方最重要的利器。”

    就这一句话,赵顼激动地抓起了王巨的手。这就是年龄的优势,年龄虽然拘束着王巨短时不能再攀上高位了,不过正因为这个年龄,赵顼不必要拘于礼仪,能做一些亲近的动作。

    当然,王巨很小心的,赵顼终是皇帝了,而且也不是当初才即位的皇帝,他在一步步地成长着,比如最后让王安石离开相位,当真如砖家所说的那样?

    没有一个人说对的!

    但这个真相,也是王巨最近才隐隐想到的。

    何谓帝王,那是寡人,孤独的人!做为帝王可以有亲近的大臣,但绝对不可以有朋友,包括自己在内,尽管眼下赵顼依然可能将他当成一个亲密的朋友。

    但王巨说不说无所谓,赵顼“上进心”也不用王巨激励的。而且北方太遥远了……不过真拿下了北方,有了棉花。性质就会是两样了。汉人可以正式“闯关东”。一两千万汉人往东北一驻扎,好了,再也没有女真人的事,即便有,也象南北朝后的鲜卑人一样,最终融合成一体。

    王巨又说道:“因此这个木棉,臣想到了,便立即交给了内藏库。介甫公经营,臣同样不反对,无论是内藏库,或是三司,在臣心中,它们都是朝廷。然而蔗糖不一样,它属于消耗品,享用品,百姓有它可以,无它也行。”

    赵顼又额首。

    实际这就是忽悠了。但在这几十年它确实属于享用品,一旦普及。就象茶叶,现在谁敢说它是享用品?

    王巨说这句,主要就是怕三司插足,那反坏了蔗糖的发展,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故它不能由三司插手,虽然它暂时是为了郑白渠器甲扩大,然而未来臣可以用它的收入,做一件大事,臣也与章楶提到它,它可以使伐夏之战成本下降一半。”

    “说说。”赵顼眼中又闪过兴奋的光芒。

    “西夏真正所短之处在经济,因此可以攻其之所短,不过那样臣手中得有一些资本,当然,内藏库的那份,等郑白渠几万保捷换装结束后,还是归内藏库拥有,臣用的是余下属于自己收益的那部分。”

    “说说具体的。”

    “具体的臣还没有想清楚,陛下也勿急,再说伐夏还遥远,陛下也最好莫提,否则朝堂反对声音会比以后变法反对声更大。”

    “这一条,朕也同意了,”赵顼道,再说,这些钱本来就属于王巨自己的,说官员不得行商,能禁得了吗?但也不大好说,若是王安石插手,逼得内藏库将技术交出来,然后置司推广,好了,一二三,蔗糖成了大白菜价。而且王巨隐隐感到王安石以后必会插足,因此蔗糖还没有正式出来,他便将注意转向了市舶司。

    不过有了赵顼的承诺,这两三年王安石暂时不能对蔗糖下手了。

    过了这两三年,即便王安石下手,那时王巨早通过朱李等几家之手,将销路转移到了国外。

    再过几年,白菜价就白菜价吧。

    君臣二人又聊了一些。

    张若水将李宏带来。

    王巨看着李宏问:“你是陕西人?”

    “算是陕西人。”

    “怎么算是陕西人?”

    “明公,草民乃是绥州人氏,现在绥州归属大宋,草民应当是陕西路人氏。”

    但也不大好说,春天时,在绥靖派影响下,朝廷同意了用绥州交换土门一带被西夏侵占的领土,当然,这个最后也没有成功。

    “你怎么知道偏架弩的技术?”

    “启禀明公,草民以前乃是宥州的工匠,后来绥州归属大宋,草民从宥州逃了出来,然后朝廷又从矿上将我兄长赎回,于是草民感谢朝廷,便来京献了偏架弩技术。”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

    “草民以前叫李定,不过宥州那边还有一个亲人,草民以前乃是宥州的一个匠头,担心西夏报复,因此改了名字。”

    谜团释开了。

    赵顼在边上说道:“那好,以后你就叫李宏吧。”

    “谢过陛下,”李定激动地说,这等于是皇上亲赐姓名了。

    这里出现了一些偏差,李定的哥哥参战,被活捉后送到矿上做矿奴了,后来嵬名山投奔宋朝,朝廷陆续地出钱,或者用其他的一些方式,将绥州的战俘从各个矿上找出来,陆续释放,包括李定的哥哥。然后李定才下定决心,从宥州逃了出来,希望带着偏架弩技术谋取一个小小的富贵。

    也就是若无种谔那封信,可能王巨就看不到神臂弩了,现在看到了,也比史上迟了大半年时光。

    然而他献出偏架弩技术后,张若水将他功劳吞下去了,只给了一百两银子,但是他将家人也带来了,只好在城外寻找一条生活。幸好没有离开京城,不然张若水就找不到他了。

    “张都知,将他安排到弓箭院,以作家相待吧。”

    作家可不是写文章的那个作家。而是工匠的等级。宋朝官匠分成三种形式。一种是罪犯的无偿劳动。少数还有奴婢做女工,比如宋吉家人的女眷便是充作奴婢,在做无偿劳动。高级的便是官妓,那得出身好的女誊并且才貌都出众的女眷才能享受。二是军匠,就是用厢兵做匠。

    三就是民匠,雇佣普通百姓做官匠,又分为长期官匠与临时官匠,长期官匠才是真正的官匠户。但他们又分成作家,作头,或者都作家,都作头,这是比较高级的官匠,或者是管理的头目。

    另外还有甲头,相当于小作头,多见于盐场。

    接下来的才是完全性的工匠,但又分为九等,每一等收入不一样。最后就是习学,非是学习。也就是学徒工。

    作家就是最高级工匠,或者说也高级管理头目了,其收入也相当不错,不亚于一个县尉收入。

    “谢过陛下,”李定哆嗦地说道。

    在宋朝做普通工匠还不及西夏工匠待遇呢,但做了作家,最少能相当于一个后世二流网文作家的待遇。

    赏赐有了,王巨这才说道:“你们来看。”

    神臂弓就是出自这三人之手。

    因此王巨打算对它进行改造。

    实际现在这种神臂弓虽犀利,但太难以推广了,军中有多少人能拉开它?

    所以在后来宋朝对神臂弓进行了大范围的改造,一是更强,如克敌弓,可射三百六十步,每射铁马,应弦而倒,也就是说只要射到敌人或者与敌人座骑上,那怕敌人穿了重甲,马上就能将这名敌骑干倒。这是在韩世忠手上改造的。

    二是更轻更快,如马黄弓,实际它出现时间在史上更早,神臂弓对臂力要求太高了,所以王巨将神臂弓拉满,赵顼无语,但以现在的臂力要求,即便王巨,也做不到连发三箭。

    因此渐渐降低对射程与射力的要求,出现了马黄弓,神臂力才出来对拉力要求达到了二石多,后来麻黄弓对拉力渐渐降到二石以下,最后南宋时降到了一石二,只与普通强劲复合弓臂力相当了。因此克敌弓发一箭,马黄弓能发三箭。但对技术要求更高,因此杨存中在奏折里刻意提到四个字:制作精密。

    三快轻要,力量也要,但这次似乎改造没有成功,相反的改造出一种更强大的怪物,神劲弓,普通神臂弓能发三箭,它只能发一箭。但这一箭很恶心人,是弹子箭头,也就是缩小版单人操作版的迷你床子弩。

    王巨对神劲弓与克敌弓不大感兴趣。

    可能元蒙很强大,这种观念对后人影响之至深,元蒙之所以强大,一是配合,二是骑兵,三就是快,灵活机动。

    因此王巨对速度很看重。

    比如他对新铠甲的改造,现在还是这种观念。

    神臂弓之所以与其他弓弩不同,它有三条,一是制作更复杂精密,成本高。二就是这种复杂的弓弩式样的作用,在它上面出现了许多普通蹶张弩没有的构件,之所以如此,一是为了拉杆上弦,二就是为了增加其坚固。最后就是它奇怪的箭头。

    王巨改造的就是这个箭头。

    为什么标枪没有弓箭远,原因很多,主要就是弓箭更细长,神臂弓箭长度缩小,然而阻力更大,于是箭变得更细,不过那样箭就容易发飘,因此用了铁箭杆,而非是象以前那样是木箭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但这个箭还可以变得更细,也可以更快,王巨不求射程,那么就可以倚据这个原理,对整个神臂弓进行大幅度的改造,在不降低射程的情况下,拉力下降,射速提上去。

    然而也不容易的,首先是箭支本身,重量不能再减少了,就是全部用铁做箭杆,重量也必须严格考究。而且箭头与箭杆的形状也要改造。这一改造,整个弓弩本身其他构件,也会随之变动。

    但王巨用粗浅的话解释了原因,有了改造的方向,改造起来就容易了。

    他讲了大半天,赵顼听明白了,道:“王卿,下降臂力?”

    “陛下,若是改造得好,不仅是对臂力要求降低。会提高射速。并且威力不会下降多少。”

    王巨说完。还画了一个箭头,这个箭头比普通箭头长了两倍,前面更细,然后顺着弧线,到后面才收起。这就是为了重心平衡设计的,这种细小箭再变细,只能将重心往后挪,前面更细。则是为了很好剖开空气设计的。但效果究竟如何,或者重心往后挪到什么地步,还必须设计出实物,再慢慢考究。

    但不管怎么说,宋朝终于拥有这个利器了。

    这次召见也就结束了,王巨平安地回到条例司。

    不过王巨这一泼,还是引起了许多不好的后果,然而问题也不是很严重。

    司马光在翰林院对王珪说道:“禹玉,自宋立国以来,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王巨这一泼将司马光泼恶心了。而且王巨当着皇上的面,直接说。那一天司马光这样做,我也照泼。程颢泼了就泼了,实际大程在司马光眼中,也只是一个棋子,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好朋友。

    可是万一王巨发邪将自己泼了,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上朝哪?至于惩罚,看皇上这样子,会有什么惩罚,大不了贬到某一处做知县,甚至弄不好还能做知州。以这小子折腾的能力,保准又能用不好的手段做出所谓的政绩,不久又上来了。

    “君实,这件事我也听到了,不过这次程颢也有失误的地方,如果他不满条例司,身为言臣,直接弹劾就是,何必去条例司去吵闹?”

    王巨不合规矩,程颢同样也嚣张了。

    “再说,我听闻他与张载交情非浅,张载与王巨住在同一宅子,想要责问,私下也可以去张宅。”

    就是私下去了张王家,也不管用,但只要程颢说得不过份,场面上大家都能过得去了。况且程颢差官看似比王巨高,职官相仿佛,资历也相仿佛。不要问王巨做官时间短,但人家一桩桩大事做成功了,摆在哪里。不要说王巨了,就是换自己在哪里,程颢以老卖老,自己也不会高兴哪。况且程颢也不是真正的老臣,才三十几岁。

    “禹玉,你怎这么糊涂呢,如果陛下不信任他,也就罢了,但陛下十分信任他,此子将来必是大宋的祸患。”

    “君实,这是御史台的事,你我就不要插手吧。”王珪道。

    有人曾嘲笑他是三朝好人,三旨宰相,性格是有点软,可他是舒城人,不南不北,经义与政绩,又不是特别超人一等的那种,只有文章稍好一点,但文章是政治关健吗?不做好人怎么办?

    然而也要做事论事嘛。

    你们反对的是南党,王巨也不是南方人。

    你们反对的是变法,王巨也说了,变法是无奈之举,他能理解,但不会支持。

    而且王巨当真是祸害,相反的,在王珪眼中评价很公平,一个特有能力的大臣,未来也必将是大宋的超级重臣。

    所以王珪才在那一年隐约地示好,王巨也表示领会了,司马光想上位,他同样也想上位,难道靠司马光支持?可能吗?想上位没人支持行吗?因此王珪没有呼应。实际此人手腕同样很高明,当真这个三旨宰相,又夹在新旧党之争中上位,那么容易的?不过没有王巨,他看不到变数,王巨一出来,他就看到了变数。

    当然,现在局势很浑浊,他也不敢做出判断,而且王巨确实太小了。

    王珪的态度正是大多数人的态度。

    当真王巨会泼司马光吗,那可能呢,真的泼司马光,问题就严重了,这还是吃柿子,挑软的捏。

    至少在大家心中,他与大程地位差不多,大程先欺负王巨,王巨做出的反击。

    有反对的人,但不是很多。

    实际最大的后果,就是他通过这一事件,将自己态度挑明了。司马光与吕公著不大高兴,王安石也不大高兴。

    因此赵顼与王安石商议军器监的事,王安石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器甲方面他不大懂,实际王安石军事改革,还是蔡挺回到朝堂后才发生的,这是他最大的短板之处。此外,王巨卡在条例司,都影响了青苗法的通过与执行。

    因此王巨很快接到朝廷诏书。

    郭氏表示不懂:“夫君。王巨这个官职是升了还是降了?”

    若说升吧。恐怕十个文臣有九个文臣不愿意担任此职。尽管王巨说庆历战争时,杨偕等人掌管过军器司。但那是权宜之举。通过名称也能看出来,一个是监,州以下,几乎与县相当的机构,顶多说它与军相当吧。一个是司,国家的“部级机构”。

    并且它的时间很短,战争一结束。便取缔了。

    后面掌管军械制造与贮藏的,要么就是武将,要么就是宦官,要么就是外戚子弟。现在还是如此。

    所以它是一个士大夫鄙之的差职。

    但说它是降官的话,这次军器监重组,囊括了内藏库掌管的贮藏之权,还是一个有实权的差官。甚至说它手中的权利远远超过了群牧司。

    然而那是司,因此群牧使以两省以上官员充任,包括小宋,欧阳修。包拯等名臣,都担任过此职。同样是以权字差职。两者还是有区别的。真严格从名义上讲,它还不及王安石设立的木棉司之重。

    因此郭氏产生了迷糊,实际许多官员都产生了迷糊,难道这是对王巨的处罚?但算不算处罚?

    更大的迷糊,就是它的归属问题,是属于西府,还是依然属于三司?依然属于三司,那么是不是还继续属于胄案部下的一个监?若是,那就是处罚。若不是,那不算处罚。

    然而这个问题问谁去?

    究竟它归属谁,连王安石都没有想好呢。

    张载道:“王巨,你这个性子太暴躁了。”

    有人说二程“剽窃”了张载与周敦熙的思想,这是不对的,张载同样也“剽窃”了二程的思想。毕竟这是一个严重缺少沟通交流传播的媒介,只好在难得的会面交流中,互相学习,互相“剽窃”。

    张载性格又温和,尽管他与程颢隐隐产生不和,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恩师,你真以为仁能将一切感化?那么儒家推广到现在,为什么这世间还产生了如此多的不公?我不说夷人胡人了,只说士大夫,个个是读着夫子说长大的,又以它换取功名富贵,然而有几个士大夫做到了这个仁?”

    “你这思想更激进了。”

    “恩师,不是我激进,而是实际,仁当然重要,有时候也需要一些手段,恩威并用,才是真正的王道。光仁了,没有义节之。光恩了,没有威震慑,那不是夫子的仁,而是墨家的仁,孟子再三唾骂的伪仁。恩师,你再想一想。”

    王巨一直反对张载混朝堂,干嘛呢,不如回横渠著书去吧,反正有自己在,恩师不会有衣食困难……

    但张载还不头痛,头痛的是张载的弟弟张戬,他正在御史台担任御史,现在闹了这桩事,于是彻底成了夹心饼干。

    然而有一个人想法与其他人不一样。

    大朝会开始。

    这将是一次重要的朝会,王巨走了,青苗法落实了,并且不是小苏看到的青苗法……

    但知道真相的人不多。

    王巨来到待漏院,有很多官员,他认识的人并不多,找了位子坐下。

    不过有许多人看着他,毕竟到了他这一级别岁数又是如此之小的京官实在不多了。

    范纯仁走了过来,别人多少还怕王巨的大茶壶,范纯仁自认为自己“坦荡荡”,不会害怕的。然而就是这样的“君子之官”,才是王安石最头痛的,王巨同样也头痛。

    天光还未亮,大家都在待太监进领入殿,许多人在聊天,而且聊天内容不象外面百姓想的那样,更不乏种种八卦,甚至有些“不健康”的内容。

    然而看到范纯仁走了过来,王巨周边的大臣一起停止了谈话。

    范纯仁问:“你就是王巨王子安?”

    “见过范公,下官正是。”

    “我问你,为何置军器监?”

    “器甲败坏,不得不置。”

    实际有的官员便听到真相了,王巨权军器监是正常的人事调动,还是一次处罚,大家不大好判断,但这个军器监却是王巨提议的。

    可这个不是范纯仁担心的地方,他又问道:“子安,你欲要强军?”

    “正是,”王巨坦然道。

    “开边?”

    “眼下非是开边之时。”

    “未来开边?”

    “未来之事,谁能确实,再说,我也非有圣相李沆与名将曹玮之能,如何预测?”王巨狡黠地说。范纯仁未必是给自己下套的,但若答得不好,这个问题就成了一个套!

    “王子安,你在武将中颇有声名,虽无开边之意,然你劝陛下置军器监强军,恐有武将错会其意,必使边境动乱不休,危害国家,这是我担心的地方,请子安给我释疑。”

    君子大臣嘛,看,说话多客气。

    然而这样的人,未必是王安石的克星,但恰恰就是王巨的克星!(未完待续。。)

第四二〇章 美好时代

    祝所有书友在新年里进入美好时代。

    祝西南那边二十万同胞在新年里远离贫困、压迫、战火。

    …………

    王巨皱了皱眉头。

    不要看范纯仁这个问题颇类似造航母不如养母鸡,但它在现在宋朝真的有市场。

    还有范纯仁的为人,王巨不想交恶,这个不交恶与权术的不交恶无关,后者是一种临时性的避敌行为,这种不交恶,几乎是发自王巨内心深处的。

    有这种思想了,就更难反驳了。

    于是王巨想了一下,这才问道:“范公,何谓君子?”

    张载就在不远处,他官职比王巨还要低,坐在下首的,听到这里,展眉笑了笑。

    何谓君子,王巨拜师时张载说得很清楚,君子温润,温润似玉。不但张载,张载弟弟张戬也是这种思想。

    按照这种标准,那一人是君子,非是范仲淹,而是李沆、杜衍、张知白、张载,富弼与范纯仁只能勉强算是大半个君子。

    但这种君子肯定不是司马光眼中的君子,也不是范纯仁眼中的君子。这个范纯仁还真没有想过,王巨问了,他也想了想,才答道:“公大于私,德胜于才是谓君子,私大于公,才胜于德是谓小人。”

    在司马光眼中的君子根本不是范纯仁眼中的君子,德大于才就是君子,朝廷就要用这些人为官,那么是否只要有道德,有操守。那怕才能就象晋惠帝那样。也是君子。也要重用?

    况且何谓道德?

    范纯仁也不傻的,在他心中公大于私就是君子,私大于公就是小人,与他父亲想法差不多,但这样一说,王巨岂不是大大的君子,于是又将司马光的君子论加了上去。

    “范公,下官算不算君子?”

    君子欺之以方!

    如是司马光。王巨不会傻呼呼地问,他能找到十条理由证明自己是小人。

    不过是范纯仁就能问了。

    在范纯仁眼中,王巨肯定属于那种才大于德的人,但也是公大于私的人,至少眼下所做的假像是公大于私。

    “君不能算是小人,但也不算是君子。”

    “我学习的榜样就是吕夷简公,因此定下来不是君子,谢过范公能够公正评价。”

    吕公著吕公弼兄弟在远处都是一声闷哼,王巨动不动拿他们父亲出来说事,也将他们恶心了……

    “不过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让下官崇信万分。前年我在华池县。需一将率领骑兵吸引西夏人注意力,这一去多半是有去无回,胡谦说,吾愿往。无论是范文正公,或是胡谦,下官都学不来,真的。不过下官一直有一个梦想,梦想我们共同努力,让大宋不再受胡虏欺负,不用再岁币买安,边境安定。下官一直有一个梦想,让大宋人人温饱,不论贩夫走卒,贫困百姓,都有温暖的衣被,足够的粮食。为了这个美好时代,下官愿往!”

    王巨所在的位置,多是中低层官员。

    王巨声音不大,但是最后一句吐出,四周的官员全部缄默,有一些年青的官员眼中闪过一丝崇拜。

    范纯仁脸上终于出现一份郑重。

    毕竟王巨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句话的,等于有了那么多得力的人证,万一以后王巨做不到,就会被天下人嘲笑了。

    这等于是一份很庄重的宣言誓言。

    那么王巨真如司马光所说的那样不堪么?

    “范公,可能我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会用一些大家都不能接受的方法,无妨,吾愿往,不管你们是将我看成了君子,还是小人!”

    张戬在后面小声说道:“兄长,你这个门生收到了。”

    “不要夸他,这小子,有时候让我也头痛啦,”张载眼中却是自豪的眼神。实际这几年,王巨所做的,已经远超过张载对王巨的寄望。

    “因此范公,请相信我。那么我再说两个问题,第一条,你的父亲范文正公于西北广置堡砦,由此朝廷得计,宋夏议和后,非是西夏不犯边,而是多次犯边,只是前线诸堡砦存在,卡住了各道路咽喉,西夏不敢大军深入,为何,一旦大军深入,首先粮食运输就是一个难题。大顺城之战,蔡公与下官侥幸大捷,正是与此条有关。”

    “范文正公堡砦战术是利于边防,但范公,你可想到过国家财政败坏,堡砦战术在里面充当的作用?每筑一堡砦,国家就不得不增驻大量禁兵,粮食物资器甲的损耗,国家每年多开支几何?但为何没有人反对,相反的,前线官员,特别是有作为的官员,还在陆续扩张堡砦?”

    “朝廷边策以防为主,禁令反攻,也就是我朝边境军民只能被挨打,没有权利主动打人,恩,就象我朝的户等,西夏与辽国,那怕是交趾,他们都是主户,而我朝是佃户,主户与佃户相处,佃户无论怎么争,都是居于下风的。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逼着前方官员不断地加强防御。由是每年朝廷仅在陕西的兵费就花掉了两千多万,三千多万!”

    范纯仁继承了范仲淹的德操,然而无论政治或军事,都远不及范仲淹了。

    因此相信他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不过因为见识跟不上,所以今天才责问王巨。

    王巨说强军,强军就得花钱,比如器甲必须得跟上,劣制器甲得淘汰更换。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担任将士产生误会,重新开边,战火一起,国家财政更紧张,百姓又掉入苦海了。

    想法也不错,但庆历战争当真那么打的吗?当真需要那么多费用吗?当时情况与现在情况是两样吗?

    这个范纯仁则没有想过了,或者说他想不到。想不明白了。

    所以王巨用范仲淹对付范纯仁。朝廷用了你老子的堡砦战术。可你有没有想到过你老子这个堡砦战术花需多少?不要搞错了,不是建堡砦费用,而是一年大量屯兵会增加多少费用!

    但你老子做错了吗?没有错,这也是被逼的。

    与堡砦战术所增加的花费,未来军器监又会增加多少费用呢?你老子造了十艘航母,难道不允许我造一艘护卫舰?

    “第二条,强军备战不是等于开战。当年范文正公于西北,修堡砦。整军械,练将士,编蕃骑,连蔡公与下官在庆州还享受了范文正公余泽恩惠,特别是老蕃将赵明,但范文正一生可主持过大型战役,或者说主动入侵到西夏境内?即便成立军器监,那也是改革器甲制作贮藏的漏洞,至少不能再象现在这样,交给将士的器甲有一半不合格了!在这个基础上。国家若是经济宽裕,可以大量生产新式铠甲武器。或者召回一些不合格的器甲,进行换装。若是经济不宽裕,那么就不扩大器甲的生产。比起范公正公当年在西北所做的,差得太远了,又与武将有什么关系?”

    还是用范仲淹对付范纯仁。

    释疑了,王巨坐下。

    也不能小看范纯仁的。

    可能是赵顼与王安石想用富弼做挡箭牌吧。

    然而富弼也不会那么傻,说了几句话,发出一个信号后,然后在家“生病”了。范纯仁便说道:“富弼受三朝眷倚,当以天下为重,可是富裕恤己胜过恤物,忧虑自己的病胜过忧邦,致主处身,二者均失。富弼与臣原先素厚,臣在谏院,不敢以私谒拜见富弼,当面忠告,请陛下将此奏递给富弼,让他反省。”

    不要搞错了,你才是真正首相,难道坐看着王安石胡来,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两句吗?

    如果真的生病了,那么请回家,东府不是养老院。

    如果没有生病,请将政务领手起来,不能坐看着王安石胡来!

    富弼得到消息后,不得不又苦逼的连上辞表。

    王安石不是说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吗,范纯仁便写了一篇《尚书解》,让你看看人家是怎么治理国家的!

    实际大家都在忽悠,司马光等人说上古太远太高,我们学不来,只能行汉唐汉,但他们也非是行的汉唐法,连文景时之法都不是,汉文景二帝当真是做缩头乌龟,那就错了,人家才是真正的韬光养晦,才是天朝二祖!

    王安石说上古之法,更非是上古之法,但也非是正常的汉唐之法,其实就是桑弘羊、杨炎的治国之道!

    所以范纯仁才上书说,尧舜不是这样玩的,安石不度己才,欲求近功,忘其旧学。舍尧、舜知人安民之道,讲五霸富国彊兵之术。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利则背孟轲。

    商鞅与桑弘羊当真是奸臣吗?

    不过王安石确实是在忽悠,然后他又说曾公亮年高不退,廉节已亏,且欲安石见容,惟务雷同苟且,旧则拘好文法,今则一切依随。这一说,又将曾公亮逼得不得不退。

    又说赵抃心知其非,而辞辨不及安石,凡事不能力救,徒闻退有后言,又将赵抃不久逼走。

    虽然他被罢同知谏院,却成功干掉了三大宰相,很了不起!

    然而王巨的释疑,却让范纯仁说不上话了。

    想要打倒我,先打倒你的父亲吧。

    “那你为何侮辱程伯淳?”

    “范公,首先我说规矩,似乎待漏院不是议论朝政的地方吧,那么公为何破坏这个规矩?介甫公变法,用心肯定是好的,勿用置疑。不过介甫一些变法方法,我还没有想明白,因此也不会立即同意。苏辙也想国家变得更好,让大宋迎来下官所说的美好时代,因此尽管他因反对而贬去洛阳,下官还是前去送行了。吕惠卿赞成变法,他用心也是好的,因此下官依然与他交好。如何治国,一千人眼中有一千种方法,你非是圣人,我更不是圣人。不能因为别人想法与自己不同,那就要统统打倒。那不是圣人,而是妖魔戾鬼。因为即便官家,都做不到这一点!”

    “何谓君子,我拜师时,恩师刻意说了一句,君子温润,温润似玉,故古今往来,多称君子如玉。或者儒家所说的温良恭俭谦让。参照这一标准,我朝能有多少君子?然而那么多君子……范公,难道君子可以自己给自己封加?这些人也算是君子,不过前面九成得必须加上一个字,伪!”

    “范公,我忠的是大宋皇帝,大宋社谡,而非是忠的司马君实,或者是你,或者是吕公,我爱的是亿兆大宋子民,而是少数权贵与他们的家人。我要做的事,就是替大宋构建那个美好时代,而非是贫者益贫,富者益富,国家积贫积弱!”

    “范公,你以你父亲为榜样,那太高了,我学不来。不过范公既然以你父亲为榜样,他阿附权贵吗,他没有立场,只听人怂恿吗?至于一些人借助这个变法与不变之际,浑水摸鱼,媚上欺下,以此换取富贵,不好意思,来一个,泼一个!范公,这些都是白痴一般的问题,我不想再对你释疑了!”(未完待续。。)

第四二一章 新世纪

    其实王巨不是想骂范纯仁,即便骂了,也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含味。

    如果在战与和上抬杠,王巨是能理解的,能想到深层次庆历战争失败原因的人并不多,甚至不愿意去想。想不到或者不愿意去想,那么看到的只是庆历战争给国家给百姓带来的巨大伤害,所以静、和、安,在宋朝占据着主流。

    然而大程只是棋子,范纯仁都想不到,难道不是白痴吗?

    但王巨不管骂不骂范纯仁不要紧,也不管是否顺带着讥讽了程颢,主要他夹带的私货太多了,话外之音太多了。

    他一番话说出后,有一部分官员更折服,但有一部分官员更反感。

    这个无所谓了,因为太监传召,让他们进宫了,新世纪开始!

    宰相在前,后面的官员按照各自品阶进殿。

    章惇挪到后面,道:“子安,说得好啊。”

    “子厚,不得己罢了。”

    “大宋一定会有一个美好时代。”

    王巨微微一笑。

    新世纪开始了,但未必是一个美好时代。

    在这一刻,王巨忽然脑子变得无比的清醒。

    所谓的权利,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决策、理事权。

    就象宋朝的实职官与阶官,不管这两个官职有多大,真正做事的乃是差官。因此宋朝从赵匡义时起,就开始将权利再三架空重叠,包括差官制度。

    差官制度是将理事权变成了临时制度,权利也就随之减缩。各部司权利架空重叠。也就是将决策、理事权扩大。相互掣肘。因此有了那么一点民主的范儿。

    然而这样一来。政令自然不能通畅了,于是自条例司开始后,宋朝渐渐“简政”,简政不是向宰相身上集权,同样在向皇帝身上集权。这就要皇帝理政,皇帝不理政了,这些事务得有人决策,然后只能落到宰相头上。蔡京之流便出现了。

    其次是人。

    比如江宁知州是王安石的人,那么他肯定支持变法,自下往下梳理,江宁无形中就会成了王安石的地盘。不过在宋朝想通过这个人控制地方,同样很难。一是各路转运使与刑狱使只是一个承接机构,对各州军没有实际掌控权利,二是宋朝各州军数量太多了,三百多个,没有那一个宰相能掌控三百多个州军官员的能力。

    于是宋朝前期除了赵匡胤时代的赵普外,再没有出现过超级权相。

    但现在王安石为了变法。不得不“简政”,将权利划分清楚。各部司权利集中,包括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如军器监,原来西府插手了,三司插手了,内藏库插手了,一些大州府也插手了,然而除了地方那块,余下京城部分,自己将它们一起集中了。集中的好处,权利清楚,职责也清楚了,就能实现真正的问责制。可这样一来,掣肘的也少了。

    军器监问题不大,它只是负责生产与贮藏武器的,然而放大到全**国大政上呢?

    韩琦又恶心了一回赵顼。

    所以赵顼有了后来的心理,想变法,必须给王安石更多的权利。给了更多的权利,赵顼又更加不放心,于是坚持“异论相搅”,朝中一直留着反对党。

    这样的心理……

    王介甫,你真做好准备了吗?

    诸位官员鱼贯入殿。这个朝会也不是象后人所想的那样,第一人很多,即便起居朝也有近百号人,这种大朝会好几百人,实际京官更多,还有许多更低层的京官,连参加朔望大朝的资格都没有。

    其次越是大朝,越是近乎形式。一般言事,都是将奏子递到两府或者御史台,再通过这三个部门决策,若是事关重大,再由三个部门交给皇帝亲批。另外就是一些亲近的大臣有密奏权,直接交给皇帝的,有,不过不多。

    另外就是不得有违朝仪,如范仲淹问王曾,你为什么不管吕夷简,王曾说了那句有名气的话“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归?”后来忍无可忍了,吕夷简,我们同归于尽吧。

    他不用上书,只简单地来到赵祯面前,说吕夷简收贿赂,结党营私。吕夷简说证据呢。王曾微微一笑,何必要证据。然后又将它放大到朝会上,导致蔡齐与宋绶二人在朝会上争吵。蔡挺王,宋挺吕。行了,有违朝仪,四个正副宰相全部下去!

    所以一般真正的大佬,除了言臣外,罕在朝会上奏事。

    就是害怕被“小臣”挟机火拼,以小换大,将自己换了下去。

    因此往往大朝会,多是一种形式,大家走一下过场,便散朝,各回各的部司做事了。

    但这次大朝会有些例外。

    大臣鱼贯而入,有几个大臣,特别是几个言臣准备参奏王巨的。

    他们还没有说话呢,吕惠卿走了出来,举着牙笏说道:“陛下,诸路常平、广惠仓,钱谷敛散,未得其宜,故为利未博。今欲以见在斗斛,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可通融转运司苗税,及前钱斛就使转易者,亦许兑换。仍以见钱依陕西青苗钱例,愿预借者给之,令随税输纳斗斛,半为夏料,半为秋料。内有愿请本色,或纳时价贵,愿纳钱者,皆从其便。如遇灾伤,许展至次料丰熟日纳。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贷,则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陈不接以邀信息。又,常平、广惠之物,收藏积滞,必待年凶物贵,然后出粜,所及不过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无,贵发贱敛,以广蓄积,平物价,使农人得以趋时赴事,兼并者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为民,而公家无所利焉,是亦先王散惠兴利以为耕敛补助之意也。欲量诸路钱谷多寡。分遣官提举。每州选通判、幕职官一员。典干转移出纳,仍先自河北、京东、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绪,推之诸路。其广惠仓储,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馀并用常平转移法。”

    这段话什么意思呢?

    就是原诸路常平仓、广惠仓因为管理不善等原因,钱谷敛散,没有发挥好它们的作用。更没有获利多大的利益。

    这个利益不是指盈利多少,而是它们原本的作用。

    比如常惠仓是救济为主,常平仓是调控物价,丰年粮贱存粮,灾年粮贵粜粮,用此平稳粮价。

    然而因为管理不善,国家每年为这两类仓花费良多,实际并没有真正做到救济多少寡孤,平稳多少粮价。

    这就是动用常平仓与广惠仓的理由。

    有了这个前提,便有了后面的策略。

    这个苗税不是指唐朝的青苗税。那个更坑爹,唐肃宗后。国库空虚,连官俸都发不出来,因此国家强行向百姓征收每亩十五文的税钱,又有地头钱,每亩二十五文,后来二钱合一,每亩征三十文钱,亦名青苗钱。

    它是指宋朝的两税。

    也就是各路转运司必须将两仓原有的机制发挥好作用,在这个基础上,抽出一部分常平仓与常惠仓的粮食,再从两税中调拨出一些钱粮,用于发放青苗贷。一年发放两次,根据其时间,随着夏税或秋税到来时,与税一道交纳。

    此外还说了两条注意事项,第一条遇到灾伤,也就是家中遇到了不好情况,准许其拖到下次两税丰熟时交纳。此外仿照李参的青苗钱为例,愿意借的人才借这个青苗贷,并不强迫。

    但下面的一句话让很多人牙痛了: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贷,则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陈不接以邀信息。

    大灾之年,没办法实施青苗贷了,那是特例。但在平时,朝廷在发放青苗贷,各位豪强富人们,你们就不得再发放任何形式的高利贷!

    后面说的则是广开常平仓,以前常平仓调济的对象主要就是市井百姓,现在是正式开售,向所有人贱买贵卖,控压粮价,朝廷顺便用之弥补仓储损耗以及稍稍获利。

    其次便是提举常平司。

    以前各路有转运司、刑狱司与安抚司,常平仓则是有转运司或本州选幕职清干者官员一名专掌其事。自王安石推出青苗法后,于各路又设置了提举官与管勾官,河东、湖南、梓州、利州、夔州各二员,江西、湖北、成都府、广东、广西、福建各一员提举官,又差官同管勾陕西、江西、湖北、成都、广东、广西、福建各一员管勾官,凡四十一人,主要管理的就是青苗贷、常平仓与常惠仓。

    现在青苗法还没有完善,提举司同样也没有完善,所以只说了一句,每州选通判或幕职官一员,典干转移出纳。

    还有,不是大臣们听说的陕西路了,而是河北京东淮南三路。

    不过王安石也怕下面官员敛红了眼睛,刻意说了广惠仓必须依量留给老疾贫穷一部分粮食,余下的才用于常平转移法。

    赵顼平静地说:“准。”

    大家却鸦雀无声,别看吕惠卿这简短的奏章,信息量太大了。

    赵顼又道:“散朝。”

    大家目瞪口呆的退朝。

    王巨也退了出来。

    大苏在后面追上,拽着王巨衣袖道:“子安,不是说好是陕西路吗?”

    他问王巨,因为王巨刚从条例司下来,可能会知道真相。

    “子瞻,我也不大清楚哪,”王巨道,实际心中在说,道理岂不是很简单,陕西路贫困百姓多啊,能敛到钱吗?不但陕西路,就是人烟稍稍萧条的京西路与河东路,王安石也不感兴趣哪,它们哪里能赶上京东路与淮南路,整个北方人烟稠密,经济最发达的便是这三路。

    一切为了钱啊。

    然而大苏同志,现在最好少与他说一些真相。

    想听听我心里话,再过几年吧,黄州回来后,我们就能知无不言了。

    “这如何了得?”

    “子瞻兄,难道前年河北大灾,国家都拨不出钱粮赈灾。由灾民自生自灭。那就能了得?”

    吕惠卿也走了过来。在边上冷哼一声。

    苏东坡也冷哼一声,拂袖走了,不过眼中出现了失望,对王巨的失望。

    吕惠卿道:“子安,有何指教?”

    实际吕惠卿对王巨也有些失望,但刚才在待漏院王巨说的那番话,又重新在吕惠卿心中给王巨加了分。

    而且他与王安石议论王巨时,王安石对王巨评价是三个字。智近诡!

    别人认为王巨做事是锋芒毕露,王安石却不然,认为王巨智慧几乎接近了诡道,这一条与司马光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带着欣赏的态度,一个带着批判的态度。

    王巨不协助王安石变法,王安石也不快,但王巨没有反对,王安石也不好说什么。

    但能让王安石说出这个评价,可见王巨在王安石心中的地位与应象。

    王巨低声说道:“你在读奏章时,我也在仔细地听。青苗法由来乃是李参的青苗钱。王广渊去了齐州后,看到灾民困难。又念着朝廷财政困难,于是采纳了折中之策,挪用转运司的钱粮放贷,利息高达五分。但为何民不怨?那是大灾之后,百姓一无所有,虽是五分利息,然比兼并之家的六分,甚至二十分三十分的利息好得多,更没有利滚利的丑陋现象。这是特例。如果平时,那怕是一分利,恐怕百姓也不愿意贷之。君说不强配,可能吗?还有,百姓贷之若不还,君又没有提。到时候抓捕怠打也是难免的。所以我采取了躲避态度……”

    “救急之策也。”

    “希望是救急之策吧……”王巨摇了摇头道。真要是救急之策,又倒好了。

    他顿了顿说:“一旦落实,纷扰再所难免,你若听我一言,我只说一言!古今往来,君王最高境界,乃是永不加赋。那怎么可能?”

    就象宋朝立国,就那么点人口,那么一点官员,那么一点官兵,那么一点宗室。

    现在有多少官员官兵宗室?不加赋税,大家岂不是一起得饿死?

    “永不加赋,那是一个梦想了,不过青苗法实施后,请切记四个字,永不加利!”

    具体放贷数量吕惠卿没有说,但王巨还记得一些,三路钱粮合计是一千五百万贯(石),因为王巨修建了郑白渠,可能现在的数量更大,但不会大太多。

    用此做本金,将原来常平仓赈籴赈粜性质变成赈贷性质,也就是青苗贷,依然有赈籴赈粜,不过变成了为辅,赈贷才是为主。

    利息也未提,不过早先也说好的,是二分利。

    可能许多人看不透,有的说它敛财,有的说它是惠民,若真是惠民之举,向贫困百姓发放这个青苗贷,打击高利贷,还真是惠政了。但不可能,一向贫困百姓发放,能敛多少钱粮?二是贫困百姓偶尔放一放还可以,放多了,他们不偿还,必然引起更多的纠纷。所以青苗法真正出台后,是依户等高低依次发放的,高贷户贷得越多越好,真正的下等户与佃户贷款数额却不得超过一贯五百文。

    为什么,下等户偿还能力有限!

    然而新的问题来了,高等户需要这个青苗贷吗?不强配可能吗?

    所以它是以敛财为主,惠民为辅的变法。

    就是敛财!

    因此王巨说,不求不强配了,但求不加利息。

    如果按照原先的策划,只有二分利,至于一些遇到困难百姓,可以让他们拖到来年辰光好的时候偿还,这个是征二分利,还是按年限征四分利,吕惠卿奏章里未说。

    但不管怎么样征,它的年利就是二分!

    那么就征吧,然而实施下去,本来向豪强摊派就引起了不满,又打击了高利贷,更加不满!但征的时候又冒出来三分利,甚至有的百姓拖欠后,胥吏按照半年三分计算,一年则变成了六分,两年则变成了十二分。比如一户贫困百姓春天借了十石粮食,当年遇到困难,无法偿还,但可以拖欠,第二年略有丰收,偿还十二石粮食,那不会有怨言的。就是偿还十四石粮食,百姓还会感谢朝廷。然而经胥吏一变,则变成了偿还二十二石粮食。百姓如何偿还?

    那么不仅是敛财,而且还成了苛政!

    如何不落反对派的口实!

    王巨说的永不加利,就是指这个。

    吕惠卿显然低估了下面的官吏,他点头道:“本就是惠民之举,如何加利呢。”

    惠民之举?王巨无奈地笑,又说了一句:“吉甫兄,为什么刚才你读这篇奏章里,满朝文武没有一人反对?”(未完待续。。)

第四二二章 楹联

    “为何?”

    “吉甫兄,他们正等着你们犯错,好自为之吧。”王巨说道。

    现在说得天花乱坠的,司马光、吕公著不好辨驳,难道说俺们家人放高利贷就是对的吗?或者说常平仓与广惠仓没有问题吗?

    因此一个个明智的没有说,等着青苗法实施后,各个地方官吏敛财犯下的错误,然后新账老账一下清算!

    王巨说完了,他回到了军器所。

    军器监也是草创,究竟归于那个部门管辖还不大清楚呢,于是王巨将军器所当成了未来军器监的办公地点。

    一个小吏沏上一杯茶,然后恭声问道:“明公,今天要做什么事?”

    “你去将各局的官员、作家、作头、甲头一起喊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喏。”

    小吏退下,王巨看着名册。

    这个有点慢,有的局、作、院、库、所在城内,有的局作在城外,有的还在大内,而且不在一个方向。比如兵器贮藏这一块,就是很麻烦,有大内掌管的军器库,还有都大提点军器库所、提兴内军器库等机构。

    在史上中书曾提议将军器库划到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司管辖,但被赵顼否决了,直到元丰改制后,才统一划到了卫尉寺掌管。这个一系列的在京城有几十个局作院库所,每一个还能细分,如军器库又分成兵器、衣甲、枪、弩、箭各五库。

    一句话,就是臃肿,超级臃肿。

    这个王巨不大清楚。现在赵顼居然听从了王巨的建议。将这么多庞大臃肿的机构。划到了一个部门,有三个原因,第一个经王巨提醒,赵顼亲自看到器甲的粗制滥造到了可怕地步,第二是王巨多次说了宋朝三大害,冗兵、冗官、冗政,这就是冗政。第三个原因就是对王巨的信任。

    它却是很重要,如果赵顼不给王巨这个权。那怕是一个军器,实际论述起来,它只是军队后勤中器甲、粮秣、布帛、钱银四部分中的一部分,王巨都很难办。

    王巨接到授命后,摸查了两天。

    这是第一次集结诸官员与主要工匠。

    上午小吏带着下属去集结,直到中午,诸人才勉强来齐,近两千号人。

    王巨摸了摸脑门子,别的不看,就看这个人数。也让人感到头痛了,要知道来的无论那一个人。都是拿着高薪的。

    这仅是京城的兵器生产贮藏机构,许多州府还有不少作院未计算呢。

    就是这么多人,还有少数人因为有事,或者没有当值,或者没有当成一回事,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他们都没有来。否则还要加上七八百号人。

    不过王巨没有急,他看着诸人说道:“诸位,朝廷并诸局诸库于一监,你们都知道了。诸位以前生产与贮藏的器甲质量,你们心中更是有数。以前不究,朝廷并成一监,就是为了改变以前军器生产的种种陋习浪费。因此今天我只说四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作家作头甲头的明确划分,以前作家作头甲头有的是因为技术高超提拨上来,指拨各匠人生产的,有的是因为聪明能干提拨上来管理大家的。但真实情况……究竟多少人是因为出身好,才成了作家作头,我也不想多说了。现在我统一划分一下。以善长技术提拨上来的,统一为作家,技术特别优秀的则是都作家。善长管理的,则是都作头,作头与甲头。各局各库官员,限你们十天之内,将这些名册整理好,上交给本官。十天后,作家负责技术指导与研发,作头与甲头专门负责管理。”

    “第二件事就是问责制度,以前器甲不合格,一是管理混乱,现在并成一监,管理明确下来,二是贪墨克扣,不好意思,这一条本官是最不能容忍的。诸位,请看这副楹联,”王巨手一拍,两个小吏拿上一副楹联,上书:歪门斜道,请走他路。贪官污吏,莫入此门。

    “就将它贴在门口吧。”

    “喏。”

    这就是一种态度,对贪官,王巨是零容忍政策!

    “诸位,各位也许抱着侥幸心理,我朝对贪墨处理得越来越宽松了。无妨,各位怎么贪,我未必会处理,我只处理器甲,如果造成器甲严重不合格,我会上书,按照轻重问责,轻者削职为民,重者刺配,甚至流放沙门岛。我在郑白渠说过一句话,我不是好官,更不是烂好人,我会救人,也会杀人。”

    最后一句话让少数人打哆嗦。

    别人说杀人,也许是假杀,但王巨说杀人,那是真杀!

    “第三件事,我看了两天,看到很多问题,如制造器甲,平时大家都在休息,然而到了战争来临时,又立即赶制。结果闲时,朝廷养了一大群闲人,忙时,又因为抢工时,不能完成任务,造成了器甲不合格,这也是军器监原来各局作库的一大弊病。这一条我也会渐渐改进,以及各局作的配合,管理,当然,你们若有良策,也可以向我进献,我一道上书朝廷,最后成为军器监的制度。”

    “第四件事,便是裁减与简政,我仔细地看了一些作局,特别是弓箭院,我以前一直以为朝廷任务繁重,诸工匠无法竣工,所以才粗制滥造。实际错,非是无法完工,实际平时工作很清闲,之所以有时候很紧,就是我刚才第三条所说的那样。不日后我会上书改进。但问题是各作院库里有大量不良工匠,手艺很差,因为门路关系得以上位。还有的有手艺,却是好吃懒做,不想做事。我不久会制订工作量,好吃懒散者,没有手艺者,我会一律驱退出去。用这些钱帛。对各个工匠、习学。进行加薪。”

    这个问题也很重要。

    仅是京城的弓弩造箭院就养了一万多名各色官匠。然而到了河湟开边时,因为缺少弓箭,史上宋朝不得不下诏,于民间购买制作弓箭。

    不提各州府的几十个大作院吧,就说这一万多名官匠,怎么着,一年也能生产三四十万弓弩吧,顶多两年。所有官兵都可以从无到有装备了。就不要说现在官员顶多缺三分之一弓弩。

    当然,战斗时有损耗,可河湟开边动用了多少宋军?

    这也太坑爹了。

    不是坑爹,连妈都坑了。

    但因为军器一直是以宦官为首掌管的,即便王安石变法,都没有注意到此节,尽管后来也设了军器监,改革效果并不明显。

    “不但我会订下工作量,还有逐一细察其质量,以及各作院库里大量的官员。我知道你们有一些是外戚,有一些是权贵子弟。无妨,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做得好,本官一律会向官家替你们请功立赏。做得不好,同样一律,我会将会议黜出军器监,并且这个数量不会低于三分之一人数。你们好自为之。”

    这就是王巨说的四条。

    但还不止,一些同样功能的作院库,王巨会一一兼并整合重组。

    再进这个四条整理融合后,那么军器监便是一个高效的机构了。

    最后王巨又说道:“没有能力的,还有其他一些想法的,本官劝你们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有门路的立即找门路,乘早离开军器监。没有门路的,自己琢磨着,该怎么做,才能让本官不会惩罚与黜退你们。”

    王巨又翻了翻名册道:“不错嘛,本官第一天来此集结,便有那么多人不来,毕道。”

    “在。”叫毕道的小吏恭身上前。

    “你马上给这些没有来的人统统记上一次大过,以后我制订好章程后,凡是违反三次章程者,一律黜退。”

    “喏。”

    下面的人听着传话官吏将王巨每一句传达下去,许多人心中冷嗖嗖的,王巨这是狠整军器监了。

    这就是王巨与王安石想法不同之处。

    不能说王安石敛财不对,若不敛财,宋朝这口气是缓不过来的。

    休想指望这些豪强在国家存亡时说不定会出力,前世他看的《大明殇》中有一段正正中的。

    李自成大军都来到城下了,豪强们都不愿意拿出一文钱捐助明军。

    宋朝有钱人很多啦,多得都不能想像,金人南侵时,这些豪强呢?豪强未看到,倒看到了两个伪皇帝。

    所以宋朝不能产生大量积欠,那不是积欠,是原子弹,随时都能点爆的原子弹。

    不过总体上来说,经济还不是大问题,只要敛出来了,财政不困难了,宋朝最大的危机依然是军事,也包括器甲。虽然器甲在王巨心中地位一直很低,现在不是有了一个神臂弓么。

    王巨又说道:“张都知,李定,你们出来。”

    外面小吏要点名的,还有一会才散去,王巨将两人喊进来,还是为了神臂弓,准确说是为了马黄弓。

    军器改革从这一天正式开始。

    大家都在变,可是王巨是不说只做的人,当然,他所做的规模要小一点,侵犯的利益也小得多,因此放在王安石一法未成的变法前提下,奇怪地让人都没有注意。

    王巨在军器所呆了一天,傍晚时返回家。

    “官人,今天上早朝看到了什么?”李妃儿好奇地问。

    “大娘子,那能发生什么,不过一大群官员于待漏院等候进宫,再由内侍引到朝殿,拜见一下,多半就出来了。如果上奏,现在也没有官人的份。”琼娘在边上说道。

    “琼娘,你这一回没有说中。”

    “哦,难道官人参奏了?”

    “参奏个鬼啊,”王巨没好气地说。

    这时候若与军器监无关,他才不会参奏呢。

    自己还是将军器监整顿一下,想办法外放吧。王巨心中想到。

    琼娘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明智地没有问。

    张载踱了过来,说道:“王巨,范尧夫是一个君子。”

    范纯仁是好人哥,王巨不当骂范纯仁是白痴。

    张载刚说完,“白痴”找上门了。

    门房进来禀报:“外面有一人自称是修起居注范尧夫,要会见明公。”

    这个明公是指王巨,与张载并无关系。

    张载说道:“巨儿,去迎一迎他吧。”

    王巨却不悦了,难道你不是白痴吗?难道骂了一句,想上门来讨公道?道:“让他进来。”(未完待续。。)

第四二三章 画花

    琼娘妙目里闪过一份好奇的光彩。

    赵大与赵普推出的齐人口号,也不能说是忽悠,这是统治者自我认识的进步。当然,它只是口号,实际当中根本不可能做到。于是朱元璋只做不说,惩治贪官,一批批的杀。

    两人略有些误区,就是略有些片面。口号要喊的,实际也要去做的。

    舆论与手段去控制各个方面的悬殊扩大,才能进一步做到所谓的齐人。不过那还是一种梦想,实际当中,人与人不可能是相等相齐的。

    比如薛向,许多人就攻击薛向乃是恩荫得进,科举没有考中,“来历不正”,一定是一个奸人小人。

    再比如范纯仁,他生下来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这个金不是指物质,而是指他老子巨大的名气。因此范纯仁那怕小时候所做的一些事,都被放大传颂,甚至有的记于史册。

    “琼娘,范尧夫好大名声吧?”

    “是啊。”

    “那行啊,等他来了,我将你送给他。”

    琼娘吓得花容失色,不过看到王巨古怪的笑容,立即知道王巨是开玩笑的,于是抚胸道:“奴家只是仰慕他的清名罢了,官人为何打趣我。”

    “得,你别一会奴家,一会妾身了。”

    “巨儿,你们聊。”张载道。

    “恩师,勿要走,我们一起看看他要说什么。”

    范纯仁被带了进来,他有些哭笑不得,最少两人官职品级还差了好几级吧。结果自己来。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坐。”王巨说道。

    张载也是直皱眉。道:“巨儿……”

    “恩师,难道你要我做一个谄媚之辈?”

    “两位,莫要争了,见过张子厚。”

    “见过尧夫公。”张载道。

    “说吧,范公,你来为何事?”王巨在边上道。

    范纯仁心想,谁说这小子脾气好,我以后就与谁急。难怪程颢会受辱。

    妃儿站在边上有点急,她来到京城也有十几天了,听到京城的一些大人物,这个范纯仁并不是最高层那一群官员,但论影响力却能排到前三十位!

    丈夫做得太失礼了。

    然而范纯仁没有当一回事,君子嘛,欺之以方就行了,那怕也用茶水往他头上浇,只要说出一个理由,范纯仁也未必会生气。因此范纯仁苦笑地说道:“朝会过后,朝廷下诏给我。将我调到河中府。”

    “河中府好哪,司马迁说河中乃是天下之中心,有山有水,范公调过去难道委屈吗?”王巨装傻卖疯地问。

    以范纯仁的品级外放河中府,不算屈的。

    这就是王巨鄙薄王安石的地方,打压嘛,索性打压狠一点,这样不痛不痒地,对手能害怕吗?

    “子安,你曲解我意思了。”

    “是嘛,范公的意思是说一旦你离开朝堂,奸臣就会得逞,或者说宋朝离开你,就转不起来了?”

    这太损了。

    琼娘差一点乐起来。

    “琼娘,不准笑,许多人心中实际还真以为离开他,或者他们,宋朝就转不动了。”

    “喏。”琼娘盈盈施一礼,恭敬地站在一边,嘴角却继续洋溢着笑意。

    范纯仁噎得要死,这样谈,还怎么谈下去?

    张载眉头却跳了跳,看似王巨在胡闹,还真不是胡闹。这个问题王巨以前与张载也讲过,不能一棍子将所有士大夫全部打死,论私心,人人都有私心,只不过公心与私心相撞时,看这个私心能让出多少给公心。

    其二就是士大夫经常用来论述的一件事,赵普与赵匡胤辨论时所说的一句话,天大地大,道理最大。然而何谓道理,道理变成了最大后,未必是道理最大,而是天大地大,都没有老子大,老子说的话就是道理。

    因此他在边上转了一圆场:“尧夫公,弟子之意乃是有时候考虑问题,得听一听别人的意见,得站在对方角度考虑一下。”

    “子厚,我来就是为这件事,你也上了早朝,也听到吕惠卿的奏折,青苗法一开,天下自此以后再无宁日。”

    “话虽如此,但尧夫公找到我们,我们又有什么能力?”

    “子厚,你没有能力,可你的门生有啊。在陛下心中最看重的只有两个大臣,一是王介甫,一个就是你的门生。我不说军器监了,只说青苗法,子安,你说你为了国强民富,愿往之。那么青苗法当真置若罔闻?”

    “范公,说老实话,也许你心中认为你离开朝堂了,不大高兴。然而换成是我,不要什么河中府了,那是弄一个小州让我去做知州,也高兴啊。”王巨摊手说道。

    范纯仁的问题,直接答是没有办法回答的。

    难道青苗法当真是对的吗?

    况且青苗法后面还有一大堆法,免役法还好一点,后面的市易法,免行法,保马法,保甲法……

    就是为了弥补国家的黑窟窿,也确实敛得过头了。

    不过这次范纯仁来说话“态度比较好”,王巨语气也缓了缓,说:“范公,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真宗时天下耕地五百多万顷,如今百姓为了耕地与山争,与海争,与江争,与湖争,自古未有之,但户部账薄上的耕地有多少顷?”

    “南北朝时北魏官员没有俸禄,唐朝后俸禄越来越重,今天天下俸禄福利超过一万贯的官员有多少,这些官员得要多少百姓来供养?”

    “大家都在寻找一条利国利民的道路,以前国家收入少,想不到买和这一条道路。到了我朝,国家收入增加,于是包括你父亲在内。都支持买和。不错。如果真能买到和平。这点钱还是划算的,但你扪心自问,能不能用钱就能买到真正的和平?或者说,再加上一倍岁币,西夏与辽国就不会危害我朝了?那么南唐是如何灭亡的?”

    “杜子美只是一个小吏,大多时候颠簸流离,居无定所。论才情,范公。你远不如他吧,他喊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滑,你是不用担心你家人会有杜子美家人的下场,但这天下间有多少冻死骨?”

    范纯仁道:“那么更要仁爱百姓。”

    “我相信,你有这个心思,然而法不变,朝廷现在趋势是仁爱那一个百姓,难道权贵是百姓,百姓就是猪狗?”

    “王子安。难道你说青苗法是仁爱百姓之策?”

    “我没有说,王介甫在做一个尝试。范公。你今天穿的衣服不少吧。”

    “何?”

    “天凉了,必须加衣服。这个简单,放在国家上,就不那么简单了,我说的介甫公尝试,就是这个道理,为什么不等他做了再说?”

    “青苗法……”

    王巨立即打断他的话:“青苗法施行,介甫公一是想惠民,二是想惠国,惠国必然谋利,一谋利,必然敛财,一敛财必然苛民。因此我也不赞成,不过你所说的不动,正是这个不动,国家积欠几何,你知道吗?此时全国上下如同水煮一般,不用虎狼之药是治不好了……所以我现在两难,我都没有想好,如何劝陛下?或者说,你想好了吗,如何将国家这些弊病一一解决?若是范公想好了,不妨,我想办法向官家呈奏!”

    “天下既如水煮,开药方更要稳重。”

    “积欠几何我不知,纵有上亿又何妨,陛下已经开始裁减恩荫,裁减将士,裁减开支,只要陛下不言兵,一年节约一千万,十年就可以偿还清了。”

    “子安,既知介甫做法是错的,为何现在不进谏。如此,君何来的大顺城之捷?未雨绸缪也,而非是亡羊补牢!”

    …………

    两人辨了许久。

    范纯仁说得口干舌躁,王巨也说得毛躁。

    这是没办法谈了,王巨心想。

    其实问题的关健还是四个字:以史为鉴!汉唐收入远不及宋朝,所以没办法,只好打吧。可打到什么时候,西汉将匈奴打败了,东汉有了西戎之害。唐朝将东西突厥打败了,又有后突厥、铁勒、吐蕃、回鹘、契丹之害。仿如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特别是唐朝,因为重开边,于是不是不给武将重权,由是有了安史之乱。

    因此澶渊之盟给了宋朝士大夫一个新的模式。

    精粹起来就是范纯仁所说的两字“粗具”。

    兵甲器仗粗具就行了,反正宋朝有钱,再用一些钱买安,两者兼备,宋朝就不会灭亡了。

    所以到了南宋还是这种思想,一是买安,二是“粗具”。或者说当初赵佶不想开边,不想收回幽云十六州,那么辽国阻挡着女真人南下,北宋能灭亡吗?

    又掉到坑里了。

    事实它确实有些头痛,不能说大多数士大夫想得不对,如何根治游牧民族,确实太困难了。

    内治也是如此,人口膨胀与兼并压力,许多人也看到了,然而国家问题主要还是以清静为主,一旦产生分裂,从内部崩溃,比外部入侵危害还要严重,毕竟是大国,那么多地方。矛盾太多了。现在宋朝内治还算是太平,为何要让内部产生骚动?

    再次掉到坑里了。

    王巨没办法,拍了拍范纯仁肩膀道:“陛下想变法,变法主要负责人乃是介甫公,老范……”

    一个老范,范纯仁如同挨了一记天雷,嘴角不停的抽搐。

    当然,这也说明了两人辨论的性质,与司马光辨论是辨不好的,私心太多了,那怕是吕公著,同样私心很重。但范纯仁私心不重,绕不过来的就是那个坎,然而这个坎确实一般人很难绕过来。

    所以这次争论,比较光明磊落。

    “老范,看看,现在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你让我如何说服介甫公?这样吧,我作一幅画。”

    “作画?”

    “画一个花吧,老范,你想画什么花。”

    几个老范让范纯仁仙仙欲死,不得己说道:“菊花吧。”

    “老范,你好大的杀气。”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里的菊花是什么气?”

    “这样说来,老范隐然有归隐之意了。”

    “你……”

    王巨一边杂七杂八,一边也真在绘画了。

    “这是什么花?”

    王巨的画技……琼娘都扭过头,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然而让他七描八划的,半朵大花也渐渐成形,但绝对不是什么菊花,究竟是什么花。这涂鸦一般,范纯仁都看不出来了。

    “我画的是牡丹。”

    “这是牡丹啊?”“老范”看着这幅涂鸦,真的要倒了。(未完待续。。)

第四二四章 军监司

    不但范纯仁,张载与妃儿看着这朵“牡丹”,也雷倒了。

    “老范……”

    “别,你称呼我尧夫兄吧。”范纯仁被一声声老范喊得眉角直跳。

    “那我就托大了,以后以兄弟称喟。”

    什么兄弟啊……范纯仁眉毛又连跳了几跳,他被弄得没办法道:“随便你吧。”

    其实这就是关健!!!

    现在王巨看似威风八面,小小年纪,就身居高官,至少对于他这个年龄,官职很高了。最重要的是深得皇上恩宠。不然范纯仁都不会找上门来。

    实际王巨身居险境,弄不好就成了第二个苏东坡。

    所以他明智的一直将司马光当成敌人,针对的对象也只是司马光,程颢若不找上门,王巨都不想与程颢闹矛盾。

    两者是一样的道理。

    那就是不想面临更多的敌人,特别是范纯仁这样的敌人。

    “那就尧夫兄了。”

    “……”

    “你太惫懒了,”张载想要掩面。

    “尧夫兄台。”

    “咳咳,你说吧。”范纯仁满脸黑汗。

    “尧夫兄台,你想让我画菊花,然而我画了牡丹,那怎么办?”

    范纯仁不是傻子,当然不说会凉伴。

    这话是有深意的。

    “琼娘,来,你替我将这朵牡丹画完吧。”王巨道。

    “喏。”

    琼娘答完,开始执笔,醮着颜料。替王巨将这朵牡丹补画。

    家有一个才女。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王巨也不以为耻。人的精力终是有限的,那能做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即便有这个精力,自己也没有大苏那样的天赋。舍己之长,学己之短,王巨才不会做那傻事呢。

    当然,范纯仁也不会耻笑王巨,这更是小道,王巨有才情。才情不在这上面。

    不一会儿,一朵鲜艳夺目、贵气逼人的牡丹渐渐在王巨的涂鸦上成形。

    “画得不错,”王巨手搭在琼娘的肩膀上,夸奖了一句。

    琼娘心怦怦跳了几下,这还是王巨当着大家的面,第一次有一个亲密的动作。

    “尧夫兄,看明白了吗?”

    “不易啊,你的画还没有画成形,故琼娘子能补好,若是成形。让琼娘子如何做补?”

    “尧夫兄,你小视天下英雄了。”

    “某拭目以待。”

    范纯仁说后。便离去了。

    “你们说什么?”妃儿奇怪地问。

    “妃儿,我意思是范纯仁想画菊花,但王介甫却一心想画牡丹,那么怎么办?让他画。只要能画好,菊花与牡丹一样可爱。画好了千好万好,画不好,我们大家一起将这朵牡丹补画好。范纯仁是担心王介甫画到一半没有画好,却不愿意收手让别人画,最后别人想改都改不起来。”

    “官人是说你以后有能力让介甫公收手,让你来补画,但你的资历……”

    “妃儿,不用担心,况且介甫公未必能将这幅画画坏了。”

    …………

    “王巨,依朕之意,不如将军器监改成军器司吧。”赵顼扬了扬手中的王巨奏章说道。

    “陛下,不可。”王巨立即说。

    开玩笑,一个监一个司,两者区别太大。

    用监遮一遮,自己还能做一些事,若是改成司,那自己也休想有宁日了。

    但王巨灵机一动,难道……

    他试探性地说:“不过它不用司,而是用监,也不大象。”

    “不错,朕正有此意。”

    王巨仔细地盯着赵顼的脸色,终于会意,说道:“陛下,这样吧,暂时造、藏由臣来统领,等臣将它理顺,重组后,弊病一一消除,依然分成两部分,造是一部分,藏是一部分。造有士大夫统领,藏还是由内藏库统领。”

    “这倒是一个办法。”赵顼道。

    也许九成士大夫没有将军器制造与贮藏当成一回事,但在赵顼心中,还是极为看重的,甚至比王巨更看重。

    现在由王巨重组,这个监确实已不能称为监了,即便称为司,也不亚于群牧司。

    “故陛下还应将它置于三司盐铁司胄案之下。”

    “这……”

    “陛下,先给臣一个安定的环境,理顺后,随便陛下置于西府或其他部司之下。”

    置于胄案之下,说明军器监的地位仍然很低。不过这恰好是王巨所需要的,反正是做事,何必要这个虚名?况且不置于三司,多半就要置于西府了,然而西府首相乃是文彦博,那才有百害无一利呢。

    “朕听说前几天范纯仁去了你家?”赵顼问。

    放心,宋朝没有锦衣卫,没有大内密探,不过一些大的消息,宋朝皇帝还可以通过采办货物太监,以及皇城司的人之嘴听到的。

    这个无所谓。

    张载一直认为他这个门生心机很深,实际王巨恰恰相反,有时嫌自己心机不够深。不过王巨一直尝试着让自己心机变得更深,包括他的做事风格,能传出去的,基本都是能见得光的。但那不是能见得光,而是一种更高明的阳谋之道……

    “是有这回事,范纯仁临去河中府前,刻意来到我家,劝臣说服陛下。”

    “说服什么?”

    “他就是担心青苗法。”

    “青苗法怎么了?”

    “没、没什么,然后臣画了一朵花。”

    “画花?”

    “我没有说服他,他也没有说服我。无奈之下,我画了一朵花,问他,老范,你想画什么花。”

    “老范?”赵顼哈哈大乐了,笑完再浮想这一声老范称呼后,一本正经的范纯仁表情。又哈哈大乐。

    “他说要画一朵菊花。于是臣就画。却画了一朵牡丹。然而臣画功很差,画成了四不象的牡丹,然后又让臣的小妾将这朵牡丹补齐。”

    “但你现在没有补。”赵顼也会意了,说。

    “不是不补,关健是大家现在谁都听不进去。那天吕惠卿问臣如何看青苗法,臣说其他的臣不想说了,只说一件事,永不加利。吕惠卿与介甫公听吗?”

    “永不加……利。”

    “陛下。如果不附上此条,恐怕青苗法执行后,争议声更大。”

    实际真执行了永不加利,还会有反对声音,然而没有,那弊病太大了。当官的想捞取政绩,胥吏想借机捞油水,上面喊着二分利,到了下面,天知道变成了什么利。

    不过赵顼在喃喃……

    王巨想劝。又未劝了。

    这个症结所在,别人以为是王安石。那就错了。症结所在,乃是眼前这个“好朋友”、“有作风”的青年皇帝。

    黑窟窿在,想补上黑窟窿。

    黑窟窿补上了,想攒钱平西夏。平了西夏,想收燕云十四州。

    “不大好劝啦,主要是用兵成本太高了……”不过一用兵,以宋朝的兵制,如何不高?王巨想一想也茫然了。

    于是返回头,依然是军器监:“陛下,不如让臣再写一份奏章。”

    “行。”赵顼道。器甲**太严重了,不整治不行了,它是奏章,也是以后器甲制造贮藏的制度。

    不过王巨又补了一句:“陛下,如果造、藏一分为二,那么贮藏这一块,以后再莫让外戚权贵子弟进入了。我朝内侍少而精,多有能干者,这是内藏库经营一直胜于三司的原因所在。不过内侍与外戚权贵子弟一旦混编在一起,大事休矣。”

    “可是那样……”

    “藏仍分成五库贮藏,只需五个黄门轮流担任即可,下面可以选派各作头作家管理鉴定,由内行管内行。”

    “由内行管内行?”

    “也就是用人用其所长,舍其所短。治理国家,财、兵、德、言、政、农桑、坊工、坑矿、建筑、教育、外务等等各个方面。善长兵的未必善政,善政的未必善于理财。比如薛向,善于理财,但他未必善于掌兵。我大宋以前用人略有些失误了,想培养全面人才,那可能呢。”

    “你以前也说过,实际唐太宗帝范里也说过这件事,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辕,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栱角。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明主 之任人,亦由是也。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割政分机,尽其所有。然则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捕鼠之狸,不可使以搏兽;一钧之器,不能容以江汉之流;百石之车,不可满以斗筲之粟。朕即位后,也想过,但如何用好每一个大臣所长,却是极难。”

    “是啊,很难的。”王巨道。

    自己有时候夸夸其谈,那是有一根大手指头,不然凭什么能看到那一个人的长处?

    即便自己,遇到不熟悉的大臣武将,同样也茫然,不知其所长。

    “不过说到《帝范》,臣倒是想到了下面的一句话,今人智有短长,能有巨细。或蕴百而尚少,或统一而为多。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有小力者,不可赖以成职。委任责成,不劳而化,此设官之当也。斯二者治乱之源。然臣在朝会于待漏院,范纯仁曾论君子,曰公心大于私心是谓君子,德大于才是谓君子。反之,是谓小人。臣十分不同意。德太虚了,夫子说的德,恭仁廉谦俭让。但到了我朝,德曲解什么样子了?所以这个德,不再是夫子的德,而成了攻击政敌的利器。”

    “那个才大于德便是小人,更是诛心之妄语,没有才情,如何担任高官?难道宰相必须用一个个有道德的书呆子吗?不是书呆子不好,他们只能起教化之功。担任官员的,一定要才德兼备。”

    “好了,司马光也只是说一说,”赵顼知道王巨针对的是那一个人,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不过王巨真用这个辨驳司马光的那个所谓君子小人论,司马光还真有点悲催,不管怎么说,司马光你能赶上李世民吗?

    王巨退出便殿。

    天色也渐暮了,于是王巨回家。

    外面世界渐渐成为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血雨腥风时代,但王家仍是“和蟹社会”。

    包括吃饭,一个大长桌子,不分贵贱,只是略分一下主次,坐在一起吃饭。

    “那个军器监如何了?”张载问。

    “还好吧,不过陛下今天召我进宫,刻意说了一件事,让军器监改成军器司。”

    “改司?”

    “问题不是改司,我琢磨了一会儿,一是否决了陛下建议,二是提出一条,由我将军器监重组整顿,我离开军器监后,仍分成两部分,兵器制造仍有外臣掌管,贮藏仍归大内。”

    “有什么不对吗?”琼娘在边上问。

    “现在当然没什么不对,关健是以后啊,以后想补画,同样很困难。”(未完待续。。)

第四二五章 侵利

    内库最早建于赵匡胤时,那时候作用,仅是贮藏平蜀所得到的财富,准备用来做伐辽时的军费。赵匡义伐辽了,惨败了。但为什么还扩大了内库?

    现在的内库不仅掌管着钱布兑换,还经营着市舶司,特别是榷香所得,全部归内藏库所有。另外还有坑矿中的金银铜,也属于内藏库掌管,因为它关健到铸钱权。

    这是一个秘密。

    其实宋朝制度最早来自柴荣,柴荣的后周治国模式便是赵匡胤治国模式的雏形,然后赵匡胤与赵普做了一些修改。但真正完善起来,还是在赵匡义手中。到了宋真宗时,才全面成熟。

    动作最大的是赵匡义。

    赵匡义要的是什么样的模式?

    那便是后世许多人所说的理想明朝模式,那怕皇帝几十年不理政,国家照样运转,并且不会出奸臣误国。明朝制度是否有那样完美,那便是仁者见仁,义者见义了。

    这样,宋朝以后即便出一两个昏君,国家也不会灭亡。

    有了这个思想,宋朝古怪的政治模式,便能理解了。

    因此层层分权,层层掣肘,包括对皇权本身。比如诏书,如果两制封驳,诏书都不能通过。

    但这样一来,赵匡义也有些不放心,因此扩大大内库,让皇权有一些自由的理财权,试图用此增加皇权的实力,又不会影响他的那个想法。

    正是基于这种思想,赵匡义后来宰相才会换得那么频繁。

    然而也因为内藏库这个性质,王巨才说他以后补画变得很困难。

    这一世。王巨进入了宋朝政局。也理解得更多。也明白了为什么砖家说赵顼同样是变法参与者。

    更明白了为什么赵顼为什么要变法,还在继续用司马光与文彦博,随着王安石下去,文彦博不久也下去。

    当然,王安石第二次罢相,几乎就没有一个人,或者说他未看到那个砖家说对了,那是一个秘密。一个关系到……权术的秘密!

    王巨说的补画,也就在那时。

    如果这几年王巨再能做出一两件大事,那时虽不能担任首相,不过能正式进入权利中心了,也能“补画”了。

    不过赵顼说要将军器临改成军器司,这让王巨有点担心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因为赵顼看到他那篇对军器监改革的奏章后,感到军器监权利过于集中,这个也不要紧,主要就是剥夺了内藏库贮藏军器之权。等于进一步变相地削弱了皇权,赵顼略有点不大情愿。于是委婉地以退为进,暗示自己对这个奏章上的内容做出调动。不是对自己不放心,而是对这个削弱内藏库权利不放心……

    不能怪赵顼,沾到权利,真说不清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说错了吗?

    赵顼产生这样想法,能理解。然而新的问题来临,王安石变法,需要赵顼全力去支持,自己若补画,同样需要赵顼全力去支持。

    可赵顼有这样的心理,到补画时就会很困难了。

    “难,难哪,”王巨道。

    说到内藏库,另一边有人也开始对内藏库动手。

    条例司上书:银铜坑冶、市舶之物皆上供,而费出诸路,故转运使莫肯为,课入滋失。今既假发运司以钱货,听移用六路之财,则东西南经费皆当责辨。请令发运使、副兼提举九路银铜锡冶坑、市舶之事,条具利害以闻。

    银铜坑矿与市舶司原先都属于内藏库,但内藏库与三司财政是分家的,这个收入归于内藏库所得,不过所出费用,如运费、冶炼费用摊派于六路(宋朝银铜市舶司主要是在南方,与南方六路牵连最大),所以各种转运使不愿意作为。于是条例司上书,既然朝廷已假借发运司钱货,给发运司调动六路财帛权,这一块也要经营好,因此必须赐发运司提举九路银铜锡治坑与市舶司的权利。

    这个奏章未必出自条例司,王巨离开条例司,吕惠卿也不得不离开条例司,王安石便用太常博士、秘阁校理李常,前许州司理参军、国子监直讲王汝翼为检详文字官。殿中丞、知免句县张复礼,前明州司法参军李取之为相度利害官。

    不过李王二人对王安石变法十分排斥,至于两个相度利害官张复礼与李取之,都是小人物,权利更小,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此多半乃是出自薛向之手,然后王安石假借条例司之名,上奏朝廷。

    这个东南六路便是指两浙路,淮南路,江南东西两路,荆湖南北两路,不过后来淮南路一分为二,两浙路分了又合,合了又分。

    奏上,赵顼下诏,东南利国之大,舶商亦居其一焉。昔钱、刘窃据浙、广,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国者,亦由笼海商得术也。卿宜创法讲求,不惟岁获厚利,兼使外藩辐辏中国,亦壮观一事也。

    诏发薛向与发运副使罗极提举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九路所有坑矿与市舶。

    …………

    “薛公这一回权利可谓不小。”张若水道。

    王巨前世肯定不知道张若水,不过自神臂弓出来后,两人打了好几回交道。

    经过交谈,王巨得知了张若水一些情况,这个太监同样也久历军旅,平王则,侬智高时他皆随军作为军马承受参战过。并且还在庆州担任过一番军职。

    所以张若水对王巨的态度又是敬畏,又是亲近。

    毕竟庆州那个环境很复杂,张若水更知道王巨所做所为的不易。

    于是王巨提议,便让张若水领手器甲贮藏这一块了。

    这道诏书颇为轰动。

    它也是均输法争议的地方,有人说均输法没有成功。有人说均输法一直在执行。实际就是指薛向提举九路。经此诏过后。江南九路坑冶、茶矾、酒税、钱监、造船、雇籴、辇运的权利一起集中到发运司之手。

    然而与王安石本意相违背,王安石本义是想插手京城商贸的,却没有成功。

    但薛向做得不错,先前漕运上下勾结,托以货船遇风沉没,中饱私囊,查又不好查。于是薛向将财政大权集中后,募客船与官船分运。相互检察,也就是王巨那个养马法,一部分让百姓养,一部分让牧监养,相互比较,逼得官吏不敢过份贪墨。

    薛向的理财,王韶的开边,正是变法最成功的地方,然而……这也是王巨对王安石最无语的地方。

    实际王安石说的节流与开源,王巨的不算。那是大手指,薛向所做的。才是真正的开源兼节流。

    但王巨想想不久后,他有些暗然失笑,看来薛向对官府也不大信任啊。

    那么王安石执行市易法,两人能不发生冲突么?

    不过也说明赵顼现在还是竭力对王安石支持的,或者说他对变法本身支持。不然也不可能让出这么多内藏库原本有的权利与收入。

    可这意味着王安石也要面临更大的掣肘,并且马上第一波掣肘就伴随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反对来了……

    “这很正常,薛向虽手握了许多财权,终不及三司之财权。以薛公之能,即便担任三司使也足矣。”

    “他终只是恩荫出身。”

    “张都知,若此,我为何推荐你,难道是因为你在庆州一段履历吗?”正是因为王巨的推荐,张若水成了军器监副使兼军器库使,也就是从一开始整顿,军器监实际是一分为二的存在。张若水成了军器军头号人物兼军器监的二号人物。

    “那,那……”

    “我看中的是你的才能,而非是私交。若是我以私交用人,官家就不会看重我了。”王巨道。

    但这个老太监确实有本事,神臂弓初成,赵顼请卫士佼试,先试射臂力要求以及射程,这个就象王巨那一天试射一样。最后试射实际威力,于是将铁甲置于七十步外。不是两百步三百步,那是最大射程,不是有效射程。

    先让卫士射,没有一个人射中铁甲,张若水没办法,请自射,连连中札。对于神臂弓来说,七十步乃是一个可怕的射程,每一箭几乎都将铁甲洞穿。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个老太监的臂力,比王巨臂力还要强。

    现在张若水不但成为军器监二把手,配合王巨改革,以及管理,同时还担任着继续研发改进神臂弓的任务。

    一个颇有本事的人,至少能力不亚于欧阳修。

    “子安哪,你让咱家惭愧了,”张若水道,实际心中还是很喜欢的。

    “张都知,太祖与赵普相公说齐人,恩师欲要井田,实际是等于给所有人一个机会,那么矛盾便不会激化。道理一样,好的出身固然会给人一个好的起点,不过出身不好的人如果努力,朝廷不岐视他们,同样能出人投地。我说的出人投地不是荣华贵富,而是建功立业,替官家分忧。恩荫如何,内侍如何,农民工匠商贾又如何,只要有这个心,都是我大宋的良民。”

    “子安眼界之高……”张若水颇是感动。

    但也只是感动,太监在宋朝很悲催的,张则茂后来那个举动,在宋朝就算是惊天动地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黄门进来说道:“王监使,陛下召你去延和殿入对。”

    “喏。”

    王巨随着小黄门去了延和殿。

    殿中有几十名大臣,两府,两制,御史台,以及一些其他部司的主要官员。

    王巨躬身道:“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过陛下。”王巨直起身体,扫了一眼诸位官员,富弼下了,陈旭上了,王安石推荐上位的。陈旭上位后,王安石才看到此人的真面目。

    王安石的用人……王巨心中一叹,真是一个大问题啊。

    “王卿,泾阳作院何如?”

    “启禀陛下,泾阳作院草创,现在才勉强开始生产……”王巨蹙了蹙眉头,来到京城,七事八事的多,包括泾阳这个作院,虽然赵顼批准了,但也拖迟了。马上江河冰封,又影响器甲的生产。只能说有一门好处,因为拖迟了,不需要挪用多少钱帛。

    “王巨,郑白渠驻军近五万人,人人更换器甲,所需经费惊人,内库钱帛能满足乎?”文彦博问。

    本来内藏库收入是增加的,广南的棉花,还有即将出来的蔗糖。

    但因为薛向建议,坑矿、棉花、市舶司一起交给了发运司。

    实际等于将内藏库的收入划到国库收入当中。

    赵顼居然同意了。

    王安石没有考虑利害关系哪……王巨心想,但文彦博这是话中有话。(未完待续。。)

第四二六章 楚怀王

    王巨不想卷进去,徐徐说道:“文公,臣说过,军器监有很多弊病,最大弊病就是平时不修造器甲,战争到来,仓促广建器甲,如此一来,平时不得不豢养大批工匠,无所事事。战争到来时,工匠连夜赶工,所修造器甲又多不合格。因此臣进谏,每年拨出款项,修造器甲,以备不测之需。虽然这样一来,从今年起,朝廷就要增加一些支出,但长远却是节流之道。并且以后制造出来的器甲,再也不会象陛下以前所看到的那样惨不忍睹。”

    “朕听闻你辞退了许多工匠。”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臣将各作院局库所重组后,对各个工匠进行了考核,一些不合格的工匠陆续进行了劝退,详细情况,臣明天再写一篇奏呈禀报陛下。”

    这个过程有点慢,王巨先是重组,贮藏只有五库,制造分为六院。

    其他不相干的部门一律裁去。

    五库六院一监,这就是现在的军器临。

    然后进行淘汰,退下去的官匠,第一年第二年从作头到工匠到习学,分别给予二十贯、十贯与五贯安抚金,第三年第四年则是给予五贯安抚金。以后自己找门路了。

    又规订习学进入各院学习的时间不得超过三年,三年考核,根据情况升为六到九等官匠,不合格的就要淘汰,以免各官吏作头变相的苛剥勒索。

    这次淘汰有些狠,先后淘汰了近五千名官匠,并且还没有结束。估计结束后。能淘汰掉**千名官匠。下子将这个几达三万臃肿的机构,压缩了近三分之一。

    官匠淘汰后,便是各个官员了。

    因为没有结束,有的禀报了,有的没禀报。

    “因此这次制造更换几万名保捷军器甲,费用已经与内藏库无关了,内藏库可以拨款,也可以不拨款。”

    蔗糖肯定赚钱。但能赚多少钱,王巨也不大确定。

    不过棉花与坑矿、市舶司许多经营权转到发运司之手,内藏库损失不小的,蔗糖是肯定弥补不了这个损失。从国家经济整体上,薛向是做对了的,但伤害了内藏库的收入。

    这就是矛盾,也是高滔滔不悦的原因之一,毕间宗室子弟多了,仅是供养宗室子弟,一年就需不菲的钱帛。

    但与王巨无关。

    王巨顿了顿又说道:“另外臣再恳求陛下。在密州开市舶司。”

    相比于唐朝,宋朝在这方面有些苦逼。

    首先长江的变化。到了宋朝,长江入海口在往东推移,而在唐朝,入海口几达扬州,因此海船可以直达扬州。不过唐朝根本就不注它航海,甚至禁止百姓流动,更不要说向国外流动了。然而到了宋朝,只能在杭州置市舶司,然后再通过大运河转到长江,再从长江转到大运河汴水。这个风险不亚于海上,区别就是江河运输,对季风要求没那么严格。

    其次国势的变化,燕云十六州成了辽国的领土,也不敢以登州置港,只能于密州置港。再从密州辗转到济水,自五丈河进入京城。

    王巨提出于密州市舶司乃是出自几个方面的考虑,南方开发,一旦量大的时候,若是顺便可以利用海路,直接将南方的货物调到北方。

    另外就是蔗糖。

    木棉司的统一,葛少华成了木棉司一个基层幕属官。但这个蔗糖,王巨没有让三司插手了。薛向暂时未搞清楚,同样也没有提出要插手。

    赵度依王巨的嘱咐,找到海客,这一条乃是关健。

    宋朝周边国家受中原影响,比较开化,包括海上丝绸之路,但吕宋那边就比较落后了。然而向南开化的地区都是海路一带,天竺没有蔗糖,不缺少相关的蔗糖制品。也就是说蔗糖真正市场,还是王巨心中讨厌的那两个国家,高丽与倭国,或者一部分会从高丽流通到契丹。

    但新的问题来临。

    那就是外贸的走势,不是后人所想的那样,宋朝发达,航海每年会为宋朝赚n钱帛。原因简单,这些国家远比宋朝贫困,就是宋朝货物多,上哪儿弄来钱购买?因此是宋朝卖出的少,买回来的多。

    并且导致大量铜币与金银外流,金银外流到大食那边,铜币流失到辽国、高丽、倭国与南海诸国。这一条就是许多宋朝大臣都没有弄清楚,以至不久王安石就上当了,在宋辽货币战争中大败特败。

    可能到了南宋时要稍好一点,但眼下的宋朝就是这样。不过王巨对它看法还是赞成的,是有一些货币流失,可这个交易从买卖交易到运输,到生产,它养活的不仅会有许多外国夷人,同样也养活了许多宋人。

    或者象后来某城市,说大陆买的货物占挤地皮多少多少,能那样算吗?后面的拉动才是真正的大头!说句不好听的,后世他临穿前仅是一个春节去倭国采购产生的价值,就足以让倭国生产一百台战斗机了。

    后世与他永远是两个时空了,但可以借鉴的。

    赵度打听后,同样也察觉到这个情况。

    不是不能卖,关健如何卖?倭国就那点物产,没办法交易了。

    于是王巨写了一封信,一是让海客去了倭国后,顺着火山寻找银矿,让倭国提前将银矿开采出来。只要有足够的银子,那么宋朝货币紧张局面就会改变。

    一旦宋朝货币不紧张了,以宋朝的经济发展,那会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

    其次就是让倭国伐木。

    实际倭国与宋朝交易,木材也早就是大头,但现在多是一些名贵木材,制成板材后装上船的。王巨信上却是另一种做法,便是让海客制成木排。顺着季风。用船拖到宋朝。

    但这一拖。以现在的航海情况,同样要摸索,不过也不难,而且不仅是蔗糖,还有其他的商品,海客苦逼的就是倭国没有交易的物品,而宋朝一年所需的木材数量是惊人的,一旦将这个市场打开。交易量激增。商人逐利而行,况且这个利润可能是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只要提醒了,会有很多聪明人想出办法。

    而且王巨利用职权,正在研究可靠的指南针,甚至想弄出来一个宋式六分仪。

    有这两个物事辅助,航海将会变得更安全。

    但交易量一大,再运到杭州,成本等于无形提高了许多。这也是王巨提出于密州置市舶司的原因之一。

    第三就是火药产量激增,硫磺需要量每年几乎以百分之分的速度增涨,而硫磺来源依然还是琉球群岛。以前那个需要量无所谓,不过随着需要量增涨。这个成本也不得不考虑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那么急迫,王巨就没有写奏折,赵顼与文彦博问了,王巨索性将轻重利害关系说了。

    “密州离契丹太近,”韩绛道。

    “韩公,无妨,可以将密州市舶司与其他市舶司区分开来,准许宋朝商人运货去交易,也准许外番进入密州,但于密州周边置卡,非是宋朝商人,活动范围只限在密州,不得离开密州,前往他处。再说,陕西水土恶化,也是因为木材砍伐太多导致的,不但恶化了陕西水土,也祸害了黄河。”

    “这个朕准之。”赵顼道。

    王巨说开港理由并没有刻意提蔗糖,主要讲的还是南方。

    但确实一旦开发出来,南方也很重要,置一个市舶司不需要多少成本,然而一置,等于与南方多了一条来往的道路。

    大家也缄默不语。

    主要它利害关系与权贵牵扯得不大,可能陕西有一些木材商人受些损失,京城的不会,转一个方向就行了。

    因此几十个大臣想的非是市舶司,而是蔗糖。

    王安石很是疑惑,棉花懂的,这是穿盖用品,御寒用品,然而这个蔗糖能有多少收益?有一个对比,糖霜吧,糖霜一年能获得多少利润?

    王巨也在疑惑,这么多大佬坐在一起,显然在商议一件大事,但赵顼将自己召来,难道只为了泾阳作院那些器甲?

    果然,赵顼派太监递过来几封奏章。

    王巨打开翻看,写的是一件事。

    今年四月,西夏使者薛老峰来到宋朝,提出用安远塞门二砦换绥州。

    薛老峰第一站必须从延州经过,郭逵便上书了一句:此正商于地六百里也!

    它是一个典故,战国时楚齐两国缔结联盟,秦国担心,派张仪前往楚国游说楚怀王,也就是流放屈原的那个傻瓜蛋。张仪对楚怀王说,如果大王能与齐国断绝往来,我会请秦王献出商于一带六百里的土地,让秦国女子做为服侍大王的侍妾,秦楚永远结为兄弟国家。

    楚怀王真相信了,立即派使与齐国断绝关系,然后派人随张仪前去接受土地。张仪回到秦国,从马车上“跌”下来,受伤了,三月未上朝。楚怀王听到此事,道,张仪大约是因为我与齐国断交还不彻底吧。于是派勇士到到宋国,借了宋国符节,去了齐国辱骂齐宣王。齐宣王怒斩楚国符节,又与秦国结交。

    献地了,张仪对楚国使者说,我有秦王赐的六里封地,愿把它献给楚王。

    楚怀王大怒,出兵攻打秦国,结果秦齐联手将楚国打得一败涂地,反让秦国趁机夺取了丹阳与汉中。

    这便是郭逵的意思,西夏人的话不能相信,他敢情将我们大家伙一起当成了浑蛋楚怀王呢。

    然而让他失望,宋朝楚怀王真的很多很多,包括范纯仁!

    与薛老峰谈判的是韩绛,迫于这么多楚怀王相逼,没办法,只好商议,然后他看着国书,国书上有一行字,苟得绥州,请献安远、塞门塞基。

    我要这个塞基干嘛,因此韩绛诘问:“二塞之田何如?”

    薛老峰说:“安有遗人衣而留其领袖乎?”

    韩绛也就相信了。

    薛老峰回去,两国派使互换,宋朝派了赵禼、薛昌朝去延州,约好同日交换。郭逵仍不相信,说换可以,你们西夏先将二寨地界交给宋朝,我们宋朝再次绥州还给你们西夏。

    现在宋朝占据了绥州,但并没有占据整个绥州,大约相当于原来绥州一半面积。塞门与安远二寨,原来属于延州与保安军,也就是土门一带,包括保安军北部地区。这片面积也不小,能勉强将嵬名山的部下安顿下去。当然,还远不及宋朝占据的绥州面积之大。

    所以郭逵提出这个说法,第一俺们宋朝信用比你们西夏人强。

    第二这一换是你们西夏占了便宜。

    第三道义上这一回我们宋朝也说得过去了,我们宋朝违反协议占据绥州不对,但你们西夏人占据了土门同样也不对。现在我们一起换回来,那么我们宋朝没有对不起你们西夏人的地方了。

    实际李元昊出兵后,西夏零零碎碎占据的不仅是土门一带,比如屈野河,比如葫芦河一些地区,土门这一块算是面积大的。宋朝也占了一些西夏地方,如大顺城。总体宋朝吃亏得多,占便宜的少。

    那么就换吧。

    这一逼薛老峰没办法了,指着两处寨基说道:“我与你们宋朝官家说好的,用二寨换绥州,二寨,寨基是也,况且说界,何地为界?”

    赵禼蒙了,用两个寨基换绥州?他拼命地想,最后想出来了,说:“二寨之北,旧有三十六土堡,且以长城岭为界,西平王(李德明)祥符所移书固在。”

    也就是李德明献给宋真宗的国书上还写过这件事。

    这下子轮到薛老峰傻眼了。

    没办法蒙骗,薛老峰只好回去。赵禼未换成,还不能回京城,于是在延州上书:“若不得原来宋朝地界,要这二城废墟何用?绥州给西夏还会用兵,不给更加用兵,边备未可弛。”

    所以王巨一进来,赵顼便问泾阳作院器甲如何。

    要命的是这样时朝廷下了诏书,让郭逵将绥州几个堡砦一起焚烧。

    所以接受赵禼奏折后,赵顼大惊失色,问文彦博,不知绥州还存否?

    就是你带头要换,要和平,要烧绥州城堡的,不然那可能那么被动。

    文彦博傻眼了,哪敢回答,赵顼没办法,只好将重臣召集商议。这些大臣同样一起傻眼,当初这些人九成以上的大臣要换的,要和平的。一起仓皇不知所为。

    赵顼知道王巨这段时间很辛苦,特别是裁减官匠,那不是随便裁的,每次裁减前王巨都亲自主持着考核,这么多官匠甄别下来,任务能不重吗?

    然而这些大臣一起不说话,赵顼只好派太监将王巨喊来议事。

    王巨也有些蒙,瞅了一眼文彦博,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能心思给王安石上眼药啊,行!

    文彦博他暂时不想碰,再说也没有必要碰,碰的人是王安石。

    他放下这些奏折,问了一句:“陛下,还有诸公,即便用土门原有地界交换绥州,西夏还是划算的,为什么西夏不换?”(未完待续。。)

第四二七章 担心

    用宋朝所占的绥州换土门,西夏不是划算,而是太划算了。论面积大小,是易换之地的四到五倍。以土地肥瘦而言,土门一带多是荒山野岭,绥州则是党项心,有大三口之利。从军事角度而言,宋朝得到土门一带,也不过略略拱厚了延州的防御力度,但没有土门,现在延州北部诸堡垒一起修葺起来,也能保障延州安全了。但宋朝得到了绥州,直接威胁到西夏的老巢银夏二州,甚至将西夏拖到他们最不想的消耗战中。

    还有人心,嵬名山新附,人心不安,迁于土门,地狭土瘦,一万余帐必然会人心涣散。

    如果说王安石变法是非对错,一般人弄不懂,会不明觉厉。

    但这个太简单了,那怕是普通人,拿到陕西地图,将两处圈画出来,也能看到西夏捞了多大便宜。

    宋朝还是换了,这个能理解,大家伙一起想苟和啊,所以明知道是赔本买卖,也做了。

    可为什么西夏人不换呢。

    不能说宋朝君臣一起是楚怀王,那说得太敷浅了,王巨也不敢说,大家一起是楚怀王,赵顼是,曾公亮是,文彦博是,难道只有你王巨是屈原?

    赵顼也不会这样想哪,便问:“王卿,为何西夏不换?”

    “陛下,诸公,道理有些儿复杂,西夏、辽国与我朝,恍若三国演义。论军事疆域,辽国最为强大,论财力与人口,我朝又远胜之。只有西夏地狭民穷。即便军事也不是很强大。”

    “王巨。西夏虽地狭民穷。但西夏多次击败我朝,也大胜过契丹。”文彦博立即反驳。

    “文公,我朝之败,也不过三川口、好水川与定川砦。其实三川口之失利,主要是李士彬与金明三十六寨被李元昊击破。若是将羌人真正当成我们大宋子民,那就是惨败。若不当成大宋子民,只是当成藩屏所在,那也不算败得特惨。刘平伤亡的部下不过几千人而已。两国交战,几千人伤亡能算重大伤亡吗?就象臣初到华池县那三战,也不过小捷,都不好意思张扬,正是此故。况且刘平也杀伤了许多西夏士兵。”

    “李士彬难道不是宋臣?”

    “文公,李士彬绝对是宋臣,然而当初我朝君臣根本没有想到李元昊会突然发难,延州官府不置斥候,李士彬未设密探,所属三十六寨羌人大半已被西夏收买。金明三十六寨明为延州长城。实则这道长城千创百孔,随时塌陷。那是李元昊急于暴起发难的。否则利用得当,非是三川口之败,甚至延州都能攻陷……别的不说,就如臣利用了野利部。”

    这个问题又复杂了,比如蕃人如何管理?

    又比如为什么宋朝政策那么好,还有一些蕃部想投奔西夏?

    但说起来也不复杂,蕃人如何管理,恩就要象一个恩,给予真正的尊重,而不是岐视与买安。威就要象一个威,而非是什么想要当官、先做山匪等招安。

    敢于适当的做一些出击报复,就象西夏人所做的那样,而非是以和为贵。

    但这个理论在宋朝仍没有市场,王巨更不想招大家反对仇视,因此略过,又道:“别人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李元昊攻破金明三十六寨,下官也没有出世,不过下官在延州出生在延州长大,听到很多说法,至少大多数人认为李士彬金明三十六寨沦陷,对延州还是一件好事。”

    “王巨,你可知道因为李士彬之失,朝廷在延州一年所置官兵花费几何?”

    “必……然!文公,秦州熟蕃对我朝算是很忠诚吧,以前朝廷未置多少官兵,最终结果呢?就算李士彬置了密探,不让李元昊侧反各寨羌人成功,我朝只防御与被动挨打,西夏往往又是举国来犯,早晚朝廷还要置官兵。”

    “好水川呢,定川砦呢?”

    “好水川之战,王珪将军败得很惨,但也杀伤了许多西夏官兵,李元昊并没有占到便宜。真正惨败的是定川砦一战,然而府麟路之战呢?为何李元昊临死之前,立下遗嘱,与我朝交好?还有,为何萧太后与辽圣宗在澶州城下与我朝签订盟约?这个和平不是真正用钱买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荒谬,那么辽国呢?”

    “李元昊大败辽军,此乃是辽兴宗不会用兵之故,才让西夏侥幸得以胜利。随后辽国多次派出偏军出击,差一点将兴庆府攻破。因此西夏才不敢主动招惹辽国。所以西夏有两种思想,第一种思想是依附我朝,主动交好,那么宋夏会久安,两国联手,辽国也不敢轻易攻击那一个国了。事实也是如此,即便西夏主动入侵我朝,我朝还有那么多士大夫想苟和,就不要说他们依附我朝,到那时谁敢提用兵西夏?”文彦博咄咄逼人,暂时王巨还不想招惹他,也没那资格招惹,资历与年龄官职都相差太大了,于是王巨立即回归主题,又道:

    “还有一种思想,反正不敢招惹辽国,不如与辽国交好,共同对付我朝,一点一滴侵攻我朝,扩大疆域,削弱我朝实力,而且在攻打我朝时,会凝聚各部士气,将西夏国内诸多矛盾转移目标。”

    “实际西夏并不强大,若非用阴谋诡计,即便李元昊在世,都打不过吐蕃人,至于与我朝三战皆捷,同样用了阴谋诡计,往往用数倍或十倍兵力才能获胜。然而李元昊死了……所以大顺城蔡公与臣便获胜了。”

    也就是说,李元昊一死,就算西夏用这个以多打少的战术,都未必能胜利。

    其实李元昊生生从宋辽两个大国夹缝里,立下一个国家,很了不起了。但宋朝大多数士大夫多数怯战。王巨不能说。

    “此言中的也。”赵顼长吁了一口气。

    朝堂上的士大夫都想和平,这绝不是赵顼想要的结果。

    可没有人能清楚说出原因,所以赵顼也说明不了大伙。

    现在王巨简单地几句话,便剖解了许多真相,实际也等于是替赵顼向大家解释。

    “王卿,西夏为何不换?”赵顼又问道。

    “还是这个道理,无论西夏或辽国与我朝议和,皆是先前战争失利。或者拖入僵持阶段。比如庆历战争,西夏乃是蓄谋已久发起的战争,我朝则匆匆忙忙应战。所以几年战争下来,国库空敝,民不聊生。但西夏那边呢,更惨,百姓吃土,吃树皮,挖鼠捕雀充饥!然而自澶渊之盟后,我朝政策渐渐变得内敛。对开疆拓土不产生兴趣,对战争反感。故此士大夫和多主战的少。西夏若主动象李德明那样依附我朝。我朝必求之不得!若西夏屡屡发起侵犯,因为战和争执,我朝不能上下一心作战,那么西夏就说不定得逞,以小对大,从我朝身上撕下来一块块肉,将自己渐渐壮大。”

    “非是我朝士大夫不聪明,我朝许多士大夫的聪明才智远胜了西夏的精英,但正是因为这种求和心理,并且三国当中,西夏对情报最为重视,我朝士大夫对西夏那边具体的情况未必很了解,西夏那边说不定连我朝皇宫宫闱中的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因此西夏才有了这个计划,不是不换,而是一开始就不打算交换!”

    “嵬名山投奔我朝那一年,我朝正是困难的时候,就连河北灾民,朝廷都无法赈济,由他们自生自灭。西夏那边同样困难,而且比我朝还要困难,大顺城惨败,李谅祚受伤病死,小国主即位,国内又受到了特大的旱灾。故西夏无力出兵绥州,只派了数万兵马来救援,但被种谔击败了。拖到今年,西夏渐渐喘过这口气,也开始打收回绥州主意了。他们如何收回绥州?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强行收回,但把握未必很大。我朝官兵非是庆历初的官兵,况且边区又置了那么多战斗力强大的保捷、蕃落与弓箭手。第二种方法就是巧收。”

    “巧收!他们想利用我朝大多数士大夫想求和的心态,提出这种看似可行的方法,果然,我朝同意。如非郭逵与赵禼机灵,依朝廷诏书,将绥州所有砦堡焚毁,嵬名山一万余帐迁于延州境内,那时我朝发现上当,已来不及了。绥州境内不是没有砦堡,有许多砦堡,但这些砦堡多在原来宋夏边境上,绥州与延州之间。西夏大军随着跟进,略加修葺,我朝就彻底丢掉绥州了。并且致命的是,嵬名山一万余帐百姓都无法安顿,那时在万般失望之下,西夏再派奸细挑唆一下,这一万余帐蕃羌将会成为延州一个超级火药包,将它点燃了,后果不堪设想!”

    也就是西夏从开始就不想换,也根本未认真想过交换,想的是将宋朝君臣会犯傻,然后好大便宜!王巨不想得罪太多人,说得很委婉。

    然而他们做梦没有想到的是,郭逵没有上当,赵禼没有上当。

    王巨一口气说完,垂首拱立。

    文彦博肃声道:“王巨,依你之意,当战?”

    “文公,下官非是想战,那天在待漏院与范纯仁辨得很清楚,如今国家经济困窘,至少今明两年不当开起战事。可我们不想开起战事,不意味着不备战。如赵公奏折里所写的那样,不还绥州必战。还了绥州,还会必战,西夏必趁嵬名山一万余帐无处存身混乱之时,趁机出兵,攻打青涧城等处,一雪大顺城之耻。能占则占,不能占则挫我军士气锋锐,一雪大顺城之耻,我朝又败,求和怕战的士大夫会更多。那么以后是战是和对西夏都有利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不想立即开起战事,但不可不备战!”

    “如今何策?”赵顼问。

    “鞭长莫及,郭公既然很早就向朝廷提出此正商于地六百里,应当有所防备吧。但不管防不防备,朝廷备战吧。”王巨道。

    必须要打了,然而王巨换了一个说法,不是我想打,而是西夏逼得要打了。

    王巨说完后,又扫视了大家伙一眼。

    有的大佬还是很认同的,不过王巨视线扫到司马光时,看到司马光眼中出现浓浓的厌恶神情。

    请相信,司马光绝对不是汉奸。

    权谋术错了吗,试问没有权术,那个大臣能上位,但那一个大臣不想上位?

    打压政敌错了吗,在官场上混,难道想学东郭先生与那个养蛇的农夫?

    至少在司马光心中,他是一直认为俺是为了大宋好的。

    而且在司马光心中,王巨确实就是大宋以后的祸害,国贼,小人。

    王巨偷机取巧的说法,同样瞒不过司马光,并且增加了他的痛恨。

    “此人,是一个大麻烦……”王巨心想。

    这两人是水与火了……

    不过王巨担心的他接下来的事。

    实际绥州没有赵顼想的严重,大约郭逵有备吧。

    万一郭逵没备,绥州必失,那也没有关系,虽失掉绥州,可说不定能让更多的士大夫清醒,放弃绥靖心态,反倒是一件好事。

    可能有部分士大夫继续自己糊弄自己,织一个大宋和平的梦……但赵顼的梦不是这个梦!

    王巨担心的是他自己。

    他主持军器监,大肆裁减,裁减官匠没关系,不过接下来裁减的不是工匠,而是官员。

    整个军器监合并了几十个局、作、院、所,原来这些局作院所置了许多使、副使、都监、监押以及其他名堂的差官,还有大量的堂吏,官吏多达一千多人!

    当然,这是朝廷的机构,必须有差官领首。

    然而现在这些机构不是做事的,而是成为安置权贵子弟的场所,所以安排了很多莫明其明的官员来到这些机构,于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本来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吃了,经过王巨裁减后,只有五库六院,那么就变成了十个和尚取水,更吃不到水了。

    王巨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的,肯定要大肆裁减,这就是所谓的节流。

    但到了这一步时不那么好裁减的,不要看这些差官官职小,但都是权贵,他们的祖上能追述到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光翰、潘美等人,甚至还有杨业、李继隆这些人的后代,高曹两家子弟。

    增置没关系,一旦减裁,那个官员愿意下,不仅这些官员本身就有着背景,他们身后还有许多有势力的父母长辈!

    讲人心,比自心。

    就象自己现在就考虑二妹的嫁妆,为何,还不是想二妹在夫家得到尊重?

    或如自己让三弟读书,不说考一个进士吧,最少考一个举人,得到一个功名,以后会有一个好前途。

    一旦裁减了那么多官吏,要命的这些官吏背景不象是郑白渠,许多人都有深厚的背景,会有多大的麻烦?

    会有很多麻烦不说,若是有人在背后捣一下鬼,王巨就休想能下了台!

    那么司马光会不会对自己来一个小小的四两拨千斤呢?

    想到这里,王巨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二八章 七两银子

    想到了老二老三,二妹与三弟就到了京城。

    在郑白渠,那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工地。加上让妹妹长点见识,于是王巨在成亲后便让妹妹去了杭州。

    王巨到京城了,京城乃是这世界最繁荣的场所,更不要说春节的热闹非凡,于是王巨写信让二妹三弟回来。

    二妹三弟便到了京城。

    “好大的房子,”王崇看着这个新家道。

    二妞神情倒也平静,无他,李家陪嫁,将延州那个宅子生生改成了一个超级豪宅,论面积,这个家远不及那个家大,论漂亮,更不及那个家。

    不过老三未看到那个新房屋,还是感到很开心的,认为这栋宅子好大。

    一家人开始张罗。

    郭氏笑咪咪地看着老二老三,摸着他们的脑袋道:“都长这么高了。”

    “见过师娘。”王崇尊敬地说。

    王巨穿到的是来到王家寨后的王巨身上,与他的那个母亲没交接,弟弟妹妹与母亲呆过一段时光,但那时两人很小,能记得的都很少了,并且这能记得的可能还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真正能享受一点母爱的,便是云岩县了。

    当然,张载看到两人,同样很开心。

    王巨让他们坐下来,王崇问道:“张公,大哥,我在杭州听说了以后朝廷科举不考墨义、贴经与诗赋了?”

    王安石科举改革主要有三条,第一条是与授官挂钩,降低进士初授官。延缓授官。延缓注官是王安石推出来的。先节选考察,再授官,减少官员在任寿命,也等于变相地裁减官员数量,降低进士初授官实际从赵曙就开始了。

    第二条与教育挂钩,生员自州县学时就开始考试,逐级进入太学,逼得士子到州县学读书。太学又分为上中下三舍,上舍又分为上中下三等学生,上等生可以不经科举就可以担任官员。

    明朝的科举考试就是从此基础延伸出来的,童生必须通过县试、府试与院试才能获得生员资格,然后才是正式的科举,乡试、会试与殿试。

    明朝那个更规范一点,就是考试内容太那个了……八股文!

    因此王巨怀疑王安石推出这个制度一是为了推广教育,二则是对权贵的让步。

    因为这个学校升级制太不规范了,能制造很多猫腻,特别是太学。就在京城,让教授们评选上舍上等生。最终谁会能获得这个资格?

    第三条便是与考试内容挂钩,取消了帖经墨义与诗赋,任选《诗》《书》《易》《周礼》《礼记》为本经,《论语》《孟子》为兼经,先是这个本经一道,次考兼经与大义十道,次论,次时务策三道。

    这个本经与兼经、大义与墨义差不多,但墨义仅是一句话解释,到了王安石这里则有所不同,大义是一段话解释,本经与兼经则是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非是解释这句话,而是考究对这句话的理解,以求“务求义理,不求尽用注疏”“劝士为经,可谓知本”。

    再不同的则是评分诠选时最侧重本经,然后才是兼经与大义,而非是原来的诗赋论策帖经墨义次序。

    经义做好了,也未必能做好官,不过总的来说,这个改革开始注重实用性。

    现在科举改革只是一个雏形,不过考试的改革已经传了出去。

    对于原来各方面比较平衡的学子来说,都一样。对于诗赋能力差的学子来说,包括原来的王巨,还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诗赋能力强,论策差的学子来说,则是一条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坏消息。

    王崇现在还经读书中,连解试都没有参加,不过听到这条消息后,必然会关注。

    来到京城后,立即向张载与王巨求证了。

    因为范仲淹原来科举改革未成功,张载沉吟未答。

    王巨道:“三弟,大约是有这么一回事。”

    “诗赋一起消失了?”

    “天知道呢,但介甫公为相这几年,恐怕科举不会用诗赋。”

    “若此,张公与大哥岂不是名次会更高?”

    王巨短于诗赋,张载同样短于诗赋,如果象王安石这么做,两人科举名次必然会更高,甚至王巨都可能得到状元。

    但他们不可能会重考了。

    王巨未答,道:“你来到京城,也正好,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也可以问恩师。”

    经那是张载最拿长的,论策、特别是时务策,还有几人能超过王巨?

    张载面色一紧,王巨没有说什么,张载还是听出来了,王巨话外之音是这个科举改革会维持很长时间,也意味着王安石变法会维持很长时间!而不会象庆历新政那样,耍了几个月立即烟消云散……

    不过有的能问,有的就不能问了。

    能问能说的,是朝廷公开的政务,比如正式诏书里所颁布的,比如在给各州县官员参考的邸报里所说的。

    但有的就不能问有不能说。

    比如李世民的妃子徐惠弟弟徐齐聃便是因为酒后误谈禁中事务被贬,这个禁中事务便是指说了不该说的政务。再比如林冲误闯白虎堂,白虎堂是白虎节堂、帅府,然后抓了起来。

    …………

    “王巨,坐。”赵顼道。

    “谢陛下。”

    “军器监有没有整合好?”

    “还没有。”王巨答道。不过他心中在想,看来自己说的起了一些作用,否则赵顼不会这么关心。

    他只想对了一部分,赵顼是关心了军器监,但喊他来可不是为了军器监。

    “朕喊你来是询问几件事。”

    “不敢,陛下请问。”

    第一件事便是进一步裁军。

    西夏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又想入侵了。意味着战争随时会爆发。

    那就打吧。即便是司马光也不能说不打,继续求和。

    可这一打,天知道又要花多少钱?

    应当来说,经过王巨提议,宋朝财政压力开始在好转,至于蔗糖的啥,暂时不指望了,但马上会有许多棉花的收入。可只能说是好转,并不能立即支持大型战役的费用。

    但现在开源开得磕磕碰碰,于是赵顼只好想节流之策。

    想节流,主要就是冗官冗兵,强行裁减官员,王安石是不会碰的,这个太得罪人,便是王巨的减官提议,同样也是徐徐徐!

    那么想来想去,还是裁兵。

    因此王安石说。减兵最急。

    赵顼便说,比庆历数已减少很多了。只能另想他法。

    第一次裁兵,裁了不少,但多是吃空饷的名额,余下的全是老弱病残,虽裁得多,总体战斗力并没有下降。

    这个下一步裁兵,便是王巨也不敢狠裁了,特别是在战争随时爆发的时候。原先王巨那个策子说得就很清楚,第二步裁兵,是在增加各路边军数量后,才开始大规模的裁兵,然后这个数量,才能作为宋朝以后军队的定式。

    现在淤田没有开始,边军未增,大战又随时爆发,赵顼不敢再减了。

    王安石便说,可以精训练募兵,再鼓舞三路百姓习兵,则兵可省。

    似乎也绕到王巨思路上。

    然而不管是王安石的策子,或是王巨的策子,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因此陈升之说了一个办法,卫兵四十以上稍不中的人,量减请受,徙之淮南。

    只要徙迁到淮南路,再给一些屯田,便可以减少其供给。王巨的郑白渠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一人省十几贯二十几贯不多,十几万兵士省下来就是好几百贯钱。并且不是一年省,而是年年省。

    文彦博因为坚持换绥州买安失策,在边上沉默不作声,于是吕公弼发言,使兵士离本土,又减其常禀,于人情不安。

    但赵顼有些心动,因为这一条王巨也说过,让禁兵离开京城,迁于城外,因此又问陈升之,退军事,中书有没有与枢密院商议过?

    吕公弼抢在前面说,臣不比他人立事取名,恐误陛下。如果十几万众皆哗变,奈何?

    曾公亮在边上和稀泥,为之当渐渐图事。

    陈旭于是论祖宗旧法,何谓祖宗旧法,看一看赵匡胤赵匡义朝养了多少禁兵!

    赵顼便说,但执政协心,不煽动则人情自无事。

    为什么王巨害怕裁减军器监这些官员堂吏会麻烦,正是这个煽动。

    其实青苗法开始执行,京城已经莫明其妙开始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不过皇城司的人还没有动手抓捕,可能会是明年,也可能会是后年。

    但坏就坏在这里,赵顼知道,不然也不会一度同意王安石让皇城司的人抓了一万多人,让他们不要乱说话。他知道了,却一直用了一些保守派大臣在朝堂,为何,异论相搅!

    王巨听到了风语,王安石也听到了风语,但现在他还不能说大权在握,只能为此苦恼,于是跟上说了一句,吕化弼来陛下前进言,仅是遇事而惧,固是无害。若是退以语众,则是煽动人情。

    赵顼开始和稀泥,转移了话题,说,柴世宗如何得精?

    王安石无辄,只好说了一句老实话,柴世宗也是简汰,不过柴世宗精神之运,威令之加,有在事于外者,能济事而不会悔败。

    人家柴荣手中兵少,乃是会打仗!

    现在宋朝上哪儿找柴荣那样的主?

    因此此次商议无果而终,这是在政事堂议论的,连王巨也不知道。但还是传到一些需要知道的人耳朵里,龙图阁直学士陈荐便上书道,大臣建退军之议,损禁兵月食禀,使就食江淮,可是祖宗之制,禁兵在京城。所以重内轻外,其来已久。人情既安习,一旦徙去国客食,卒伍众多,非所以安之,宜如旧。

    赵顼忽然醒悟,实际王巨说得很清楚,包括建扩边军,徙离京城中,但这个徙离京城中不是离开京城,远到江淮哪里,而是徙到京城外,还是在京城附近!

    因此赵顼又将王巨喊来商议。

    王巨想了想说:“陛下,请如曾公所言,当渐渐图事,虽然边事可能随时又起,不过梁氏终非是李元昊。并且边境也与仁宗时不同,堡砦丛立,边军有备,又有郑白渠之粮食,虽会费钱帛,但不会产生庆历那样的巨费,顶多积欠稍后尝还。”

    “唉。”赵顼叹了一口气,老爹留下这个基业真他娘的太好了……

    不过王巨倒开始担心了,如果王安石真想增边军,精选边军,他是赞成的,怕就怕王安石想到了那个保甲法。

    赵顼又说第二件事。

    他在三月时跑到内藏库,看到一件事,一个外地的衙前来到京城纳金七钱,在古代七金的可能是指七两金,也可能指七两银,但这里是七两银,而非是七两金。

    就是这个七两银子!

    首先说这个银子,明朝银子初期是一千文铜钱兑换一两银子,后来倭国大量银子流入中国,甚至西班牙都将欧洲的银子带到中国,因此银价逐步下降,最低时下降到五百文铜钱即可兑换一两银子。只到了明末动乱时,又变成了几千文钱兑换一两银子,毕竟银子份量少,好藏。

    但在宋朝,起初也是一千文钱兑换一两银子,得到南方后一度下降到五百文即可换一两银子,现在是两千文才能换到一两银子,若是王巨不推动历史,在史上涨到三千文四千文!

    所以总体银价比宋朝比明朝高。

    七两银子,一千四百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初七百人民币的购买力。

    不过当地官府欠了内藏库这个七两银子的尾款,必须要按期上交,不得已只好派了一名衙前来京城上交这七两银子。

    然而这个衙前不知道规矩,到了京城,内藏官吏要吃要拿,或者知道了规矩,只是七两银子,他能带多少贿赂钱过来?

    因此在内藏库官吏七卡八卡之下,还没有上交七两银子,他手中就没有钱了。

    这怎么办?

    于是他回是不敢回,便躲在京城打工谋生,然而京城物价昂贵,居大宜,打工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整整打了一年工,才将七两银子交齐。

    内藏库责问,这个衙前便将这段经过讲了一遍。内藏库有的官吏看他可怜,放过了他,然而这交迟了,要记录的,又记录了,当然不会这样记录的,不过赵顼肯定不是笨蛋,看到这段记录,也就看到了其经过。

    然而到了这时候,宋朝千创百孔,赵顼不好说,或者不想说,只好对大臣说了一句话:“近阅内藏库奏,外州有派衙前一人,专纳金七钱。”

    赵顼将经过讲了一遍,痛心地抑在椅子上说:“七两银子啊,这就是朕的江山社稷?”(未完待续。。)

第四二九章 道

    上一章是七钱银子,写了好几个七两银子,汗。

    …………

    虽然天气冷了,但这一天天气很好,赵顼正黄色龙袍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明艳的光彩。不过这时那件龙袍轻轻的颤动着,仿佛赵顼内心的气愤要从胸膛蹦出。

    但这个重要吗?

    “看来有的话是到了说的时候。”王巨心想。

    他想了想,看着继续在气愤的赵顼道:“陛下,是想到了免役之法?”

    赵顼点头。

    差役之害,肯定不是王巨第一个在讲,不过免役,或者说募役,王巨讲得要比王安石更早。但赵顼抛出这个七钱银子,却肯定与王巨无关,看来是王安石已经将免役法提上了议程。

    然后赵顼借着这次召见,再借鉴一下王巨的想法,毕竟王巨是“始祖”。

    免役法哪,王巨定了定心神,道:“陛下,微臣说一下道吧。”

    “道?”赵顼奇怪地问。

    这不是道家的道,它包罗更广泛,可能是道家的道,儒家的道,佛家的道,治国的道……

    “那就说一说吧。”

    “陛下,臣刚来京城时与恩师议论过如今诸家儒学,曾刻意讲过人性,有人认为人天生性恶,乃是后天向善,还有人认为是人天生性善,乃是后天学恶。”

    “孟子与荀子?”

    “差不多吧。”

    “那你认为呢?”

    “微臣认为人天生就人善恶。”

    “说一说理由。”

    “比如婴儿刚出世时,就知道用哭与笑要求母乳,要求大人苛护。搂抱。”

    “这是人的天性。”

    “但就有这个天性在孟荀两人眼中又有所不同。比如一个贫困家庭。母亲本来就营养不良了。那来多少母乳?或者说母亲每天要做许多沉重的活计来谋生养家,又有多少时间用在关爱子女身上。因此荀子认为人天性就是自私自利性恶的。但在孟子眼中可能认为,子女出世,父母关爱教育,让其健康的成长。父母年老时,子女跪在床边认真的服侍,这种上慈下孝,才是人性最光辉的一面。”

    “这样啊……”

    “但实际这就是有善的一面。恶的一面。”

    “就算如此,与道有什么关系?”

    “陛下,臣与恩师刻意说过王莽,实际西汉末年因为人口膨胀,已经产生了很多矛盾。”

    “这个朕懂,”赵顼皱了皱眉头,古代对人口危机意识很模糊,有一些人意识到了,比如包拯就上书说过宋朝人口之稠密不可想像,可能是好的一面。人口能增涨,这是内治良好的表现。但也是坏的一面,人类需求无限,大地承载却有限,特别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宋朝又是面积最小的大一统王朝,无法养活太多的人口。不过这些大臣也没有做认真的思考,说了,说得不清楚。直到王巨,在科举时就刻意与赵顼说了这个人口问题。后来又说了几遍。

    反正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吧,不过一想到这种种,赵顼多少有点儿忧上心头。

    “陛下,考虑到这个人口危机,再想一想王莽的新政……但他做得太急了,又名位不正,没有大义,于是天下烽烟遍生,东汉有张角,隋末叛乱更是如此,唐朝有黄巢,所以这些朝代覆灭,其主要原因正是因为兼并严重,贫富分化,底层百姓民不聊生。因此老子说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夫子也说过,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只不过两者的区别是夫子持着乐观的态度,老子持着悲观的态度,故在后面又说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齐人?”

    “也不是齐人那么简单,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但能直接控制每一个百姓吗?”

    “不能。”

    “能也不能,陛下肯定不能直接控制亿兆子民,但有方法控制。陛下选择忠心能干的宰执、台谏、两制官员,再与他们共同选拨良臣为各部司官员、各路转运使、各州县官员,再由他们通过胥吏与缙绅,向百姓下达诏令,管理百姓,就能控制天下了。在这里,陛下是最高一层的寡人,然后到京城重臣,再到地方官员,再到各地乡绅,再到百姓。京官、地方官员、乡绅是重要的中间组成部分,他们对陛下不忠,陛下的意旨就无法达到基层的百姓手中。想要他们忠心,就必须给他们更多的权利,故夫子又提出尊尊,就是明确这种关系。”

    “既尊尊,如何‘均’‘安’?”

    “这就是道,因此夫子从来不明确评议人性之善恶,而是用了很多的心思去注《易》,这个易就是调控之道,而非是骗钱的算命之术。这个道就是儒家的中庸,道家的太极。”

    孔子当年修易,虽然不能说完全为了卜卦,但多少有些卜卦的用意,王巨美化了,赵顼也没有抬杠,只是又问了一声:“太极?”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善中有恶,恶中有善。尊尊中有齐人,齐人中有尊尊。但这个太极是流动的,故智者要根据情况变化去调控。”

    “易里面的卦爻?”

    “正是,其实它就是道。春秋战国之时,战乱不休,故老子希望大家清静无为无争,这成了道家的真义。夫子希望周室强壮,由上往下梳理,减少诸国的战乱,故提出了尊尊。但凭借尊尊还不行的,因此又提出了仁爱、节义、仪礼。放在我朝,开国之初,只有三百万户人口。土地不紧张。缺少兼并的土壤。故开国之初,连高利贷也没有市场。但随着时间推移,现在人口翻了四倍多,土地紧张,给了兼并的土壤,高利贷也随之变得可怕起来,这时贫困百姓生计之难,反而胜过了开国之初。所以这时明智的做法。更加要推广齐人之术,给贫困百姓一线生机……”

    “它与免役有何关系?”

    “免役可以,但切记一条,所募的免役钱满足募役费用即可了,千万不能以用作为敛财工具,更不能向五等以下户摊派免役费用。”

    青苗法好不好?

    它用心是好的,然而因为从上面就开始打着敛财谋利的想法,于是产生了许多丑陋的现象。

    比如三等以上户,有的人也需要借钱,比如救急。比如经商资金短缺,但这个青苗贷又满足不了他们的需要。因此这个青苗贷实际成了劫富的工具。

    如果真是劫富济贫也罢了。然而非是。

    然后从四等户开始,四等户也有资金短缺之时,不过他们缺少资金辰光十年大约才能有一回。虽然这时宋朝高利贷利息很厉害了,但那种年息三百、还有利滚利的情况终是少的,多是六分利,八分利。十年八分利。然而青苗法开始,年年有二分利,十年就是二倍利息!那个更坑爹!

    再到五等以下赤贫户,这些人是真正想借青苗贷的群体,不过王安石灵活多变,又加了一个保人政策,明为减少追讨债务产生纠纷之举,实际有了这个保人,谁会替赤贫户担保?因此实际执行下去,这些赤贫户是借不到青苗贷的。那么他们仍旧向乡绅借高利贷,最高卖儿卖女,用妻子抵押!

    青苗法执行后,确实打压了一部分豪强的高利贷行为,也救济了一部分百姓。但就象孟荀对人性争执那样,出发点与立场从开始就不同,那么道义也必然不同,所以执行的结果,弊利交加,弊却大于利,成了坑民敛财的利器!

    免役法执行后更坑爹,不仅有宽剩钱,后面又添加了免行钱!

    不仅向三等户以上摊派,连赤贫户都没有放过!

    因此王巨说了这个道。

    其实王巨以前说的打压世袭,文韩富,吕韩范,与这个道是一样的道理。

    “很难啊……”赵顼叹息道。

    问题还有在那个大黑窟窿上,如果没有那个大黑窟窿,谁想敛财呢?

    这同样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要知道在史上王安石那么敛财,到了熙宁七年,那个黑窟窿都没有填上。因此王巨也不由地叹息一声。

    “徐徐徐,”赵顼反过来安慰了一句。

    然而两人皆同时苦笑。

    赵顼这才说了第三件事。

    赵禼将消息传到京城,赵顼大惊,问文彦博,不知绥州可存否?

    文彦博不能回答。

    然后将王巨召到延和殿问,王巨只答了一句,可能郭逵不会上当。不过若是郭逵也上当了,王巨那也没办法了。

    赵顼无奈,只好立即下诏书,通知郭逵不能换了。

    郭逵的下属幕僚看到诏书大惊,问,什么时候京城下诏书要换地?

    郭逵将前诏拿给大家看,京城是下了诏书,但让郭逵私自扣压下来,大家连这个诏书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换地了。赵禼叹服道,此他人所不敢为也。然后郭逵上奏,说绥州平安,又自劾违诏之罪。

    赵顼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郭逵扣诏违诏?于是下诏城绥州,不再易二寨,又嘉奖郭逵一句:渊谋秘略,悉中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

    “有卿与郭卿,朕心安矣。”赵顼道。

    发现上了当,满朝文武大臣仓皇不知所措,包括赵禼那么精明强干的人,都没有提前准备,只有郭逵提前察觉到不对,否则这次宋朝糗大了,整个延州都可能陷入危局。幸好有了郭逵。

    但前几天也只有王巨一个人“看出”了郭逵!

    王巨啼笑皆非,想到了郭逵,他想了几年后的那场战争,还想到了一个人,潘美!

    可能几百年后,元蒙也失败了,不过现在的交趾能与几百年后的交趾相比吗?况且用元蒙骑兵到热带雨林里作战,那个……

    几年后郭逵虽大大震慑了交趾,但犯的错误可不小啊。

    …………

    赵顼这次召见,只说了三件事,不过透露了许多消息。

    甚至让王巨看到党争的魔影在地平上狰狞地升起。

    不过王巨麻烦也到了。

    回到了军器监,一个叫叶默的小吏进来禀报了一件事。

    王巨继续在简拣工匠。

    这个数量太大了,王巨只能用笔试与口试、手试的方法去挑选淘汰,笔试就是考试,通过考试来考各人的技艺,若是都作家与作家则考核其管理水平。

    但笔试多少还有一些片面,还有的工匠都不认识几个字,只能说对都作家与作家更有效一点。因此又增加了手试,看其动手能力,口试,亲自将大伙召集起来,一个个去问答。

    因此应当来说,这次诠选还是比较公平合理的。

    这段时间主要就在做这件事,并没有对堂吏与官员动手,不过王巨开始暗中观察了,五库六院的库使与院使,便是在观察中挑选出来的。

    然后王巨又观察了一些堂吏,挑选出几名堂吏做了亲信,其中就包括这个叶默。

    叶默禀报的一件事,正是王巨担心的事。

    诠选官匠渐渐到了尾声,王巨没有说,大家也清楚下一步便到了诸院库的官吏。

    王巨会留下多少,大家都不清楚,但叶默是王巨从那么多胥吏里看中挑出来的,智慧想差也差不起来了,他都不用猜测,也知道会淘汰很多出去,因此有的官员们便私下里串通起来,暗中想对策。要命的又是放在这种大环境下,无疑会让更多人联想翩翩……(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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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