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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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绑架白云道长,虽难但可以做到,那怕将白云卡嚓了。
但若是万一也被查出来,二罪合一,休要小看白云,这个臭牛鼻子在延州影响很大,到时候自家难保。
朱欢便改变了主意,带着朱俊亲自到赵家陪罪。
这件亲事虽然朱家未回绝,赵家人心中也清楚,而且隐隐传出去,赵四娘子名声也变得差起来,两家僵持住了。
于其这样,不如主动陪罪,然后合二家之力,想想这是那一家收买了白云,破坏这门亲事的。并且他手中有京兆府青龙寺、大慈恩寺名僧的批注,若是动用一些资源,二家合力,便能将白云道长名声弄臭。一旦臭了,那时再动手不迟。这才是阳谋之术。
效果不错。
赵家当然不知道这背后有一个少年的影子,所以认为朱家这种态度值得肯定。
朱欢亲自带着儿子来陪罪,并且就站在大门口,说我们朱家错了,那么多人看着,赵家家主赵升也感到有脸面,既然两家订亲,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便哈哈一笑,乌云拨开见明月。
当然,赵家对白云道长更恨了,那可是自家女儿的名声!谁愿意娶一个克夫的女子为妻?
朱欢与赵升谈了近两个时辰,方才散去。
第二天两家便派人在城中扬言,白云道长图谋不诡,陷害赵家四小娘子的名声,甚至扬言要打官司,讼状白云道长。
你老人家是有名气,然而有长安城中那些名寺高僧名气大吗?而且因为西夏的原因,延州城中有许多来自南北各地的商人,包括来自京兆府的豪商,他们也许就能认识这几位高僧,朱家在这件事不敢做伪。
但白云道长闻听后,十分淡定,说了一句,天知道他们有没有改生辰八字,不听贫道之言,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未说其他,话外之音却是最恶毒的诅咒。
赵升气得要带下人去揍这个牛鼻子。
此事闹得纷纷扬扬,差一点掩过了黑蜂盗破灭所带来的影响。
朱欢却没有了心思。
“就在这时,延州抓住了一个副都头,也是黑蜂盗首领之一。”
宋朝军制是厢、军、指挥与都,不过因为轮戍制度,厢与军渐渐被架空,指挥成了军队编制的基本单位,一指挥(营)有指挥使与副指挥使,下面是都头,副都头,也就是大队长与副大队长,每都各有十将、将虞候、承局和押官各十人。在围林寨副都头算是一个不小的校官了,若是参与进去必是首领。
实际黑蜂盗首领非是三人,有十几个人,但因为西夏军队出动,一半被夏兵格杀,只逃出八人。
“居然还能押到延州?”王巨惊奇地问。
想一想吧,私商想将货运进来销售出去,打通了多少渠道。后者同样如此。前者虽犯禁,还能说是潜规则的灰色区域,后者那就是罪无可怠了。
“不提了,程公已经抓捕了数名胥吏,是皇城司的人出手的。”
“皇城司?”王巨差一点叫出来。
朱欢同样知道皇城司这一机构,一张脸都快拧在一起。
“程公迅速从他嘴中撬开许多内幕,牵涉了无数将士,官吏,以及乡绅。”
其实真的不能审,一审事情就会大条。
“不过程公审出一条重要的情报,那个宋吉诡计多端,正是他的谋划,黑蜂盗这些年犯下那么多事,都无人发现。但这回从上次出事后,直到他弄出什么宝藏,步步受制。那天晚上,宋吉将几个首领聚在一起,说了一句话,对方出了高人,此人不亚于老种,我们再斗下去,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人?”
朱欢也不由苦笑:“小郎,但你确实很不了起,老夫都不得不佩服。”
“得,你继续往下说。”王巨道,不是他“高”,而是他记起的知识,这也是一种力量,这个力量也许改变不了国家大势,但用来对付宋吉他们,只要用对了,那是山一般的碾压。
“那个宋吉也很不了起,提前就置了一个庄子,所以官府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出他们下落。然后顺势,用那个传扬开来的宝藏将各部族山民一起吸引过去,从中挑唆,导致仇杀不断,若是让他成功,整个延州动荡不安。那时他便打算勾结西夏军队入侵延州,里应外合,用此功进入西夏谋取荣华富贵。”
王巨无语了,如果没有张浦张元这些汉人,西夏能成功立国吗?
前事之师,后面继续……
“宋吉此人平时自视极高,常自比于管仲乐毅。”
“他?”王巨脸上冒黑汗。
不过这个宋吉还是有些本事的,那天审完后,连程勘都不得不承认,此人也是一等一的谋臣。但王巨这个藏在暗处的“高人”仅出手两次,宋吉他们便土崩瓦解。宋吉越想越后怕,这才是立即解散余部,各自逃命的原因。
“程公又将老夫召见,对老夫说,朱欢,你将你家那个高人交出来。”
“啊!”
“大约你让程公也心动了,他想用你为傔人(门客)。”
“不能答应。”
“老夫是没有答应,但程公又说了,某去了黑岙岭,观察了许久,若是那天有人肩挑手抬,将货从青咀嘴搬走,便是草坪溪道。”
大约朱欢做得太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程勘便下去又仔细地看了当地地形,开始对朱欢产生怀疑。
王巨摇头道:“他这是在诈你。”
朱欢当然死活不承认了。
然而这终是一个麻烦。
程勘话外之音再清楚不过,俺不追究你责任了,只要你将那高人放出来,俺也不是要追究那高人的责任,而是用他,你难道还不答应吗?
但王巨若真是站出来,程勘未必会相信,即便相信,说不定恼羞成怒之下,一为面子,二为杀鸡赅猴,朱家悲催,王家寨悲催,王巨更悲催。
王巨走来走去,又好气又好笑。
他乃是真正的弱少年,弱势群体,却不得不与程勘、司马光、曹皇后高滔滔这些大牛们在暗处过招。
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样吧,你对程公转告一句话,这些年虽宋夏没有大规模战事,然而边境百姓却时常遭到西夏人的入侵,官兵在哪儿?这就不提了,一样是大宋子民,生活如此悲惨,为何却在担负着沉重的劳役兵役,税赋却一样不少?百姓为什么做骡子,没有活路了。”
“小郎,老夫那敢说。”
“你就说是我说的,此事望他早点了结吧,只要他了结了,我愿意将夏国剑的技术交给他。”
“夏国剑?”
“不是夏国剑,其核心是一种新式炼钢手段,只要朝廷重视,继续大力研究,那么国家一年就会得到许多好钢,是真正的钢,非是铁。”
“那……”
“官府不会奢侈地做夏国剑,就是做了,也不会产生多少精品,我们只做精品,不会受到影响。”
…………
“夏国剑?”
“是仿造的夏国剑,不过区别不大。程公,你看。”朱欢让衙役将两把夏国剑捧上。
一把是真正的夏国剑,一把乃是第二批仿造的夏国剑,钟孙两个手艺高明铁匠的到来,王巨也经过了一番推敲,技术进一步改良,并且手中有一把实物做样本,基本与真正的夏国剑差距不大。
“它抛却剑鞘与装饰品,真正的成本只有十几贯。”朱欢不知道王巨为什么非得要他这样说。
但程勘心中却掀起了惊涛巨浪。
朱欢不知道,程勘却知道的。
夏国剑的技术宋朝一直没有刺探出来,成本却刺探出来了。一把上等的夏国剑不计人工成本,也得要一两百贯钱,所以出产才少,到了宋朝才贵。
这就意味着朱欢手中的技术比西夏的更先进。
夏国剑的什么无所谓,一旦将这个技术推广到所有兵器上,那将会产生什么效果?
朱欢将这个底牌打出来,程勘不得不犹豫。这个技术用得好乃是强国利器,可那个“高人”呢,程勘也放不下,这一刻,他纠葛了。
第二十九章 画皮
生活渐渐变得好起来,王巨瘦削的身影也渐渐转好。冬天来了,王巨将羊儿关到圈里过冬,更不需要管理庄稼,王巨黝黑的皮肤也渐渐变得有些白皙。
又穿了一件新的麻布长袍,只是那件二婶缝载的皮袄儿有些刺眼。不过总的看上去比以前更丰朗。
“不错不错,有点翩翩少年的味道。”尤滔走过来拍着王巨肩膀说道。
王巨却奇怪地看着这群少男少女:“诸位,天寨地冻……”
“无妨,我们带来了足够的行李。”
说着他们让下人或婢女从牛车上搬下行李,有帐蓬,床铺毯褥,炭炉木炭,各种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化妆品。
难道他们准备天天在王家寨开party?
好吧,这些富二代三代的想法,前世自己未弄懂,这一世恐怕还是弄不懂。
其实原因很简单。
真相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但写出落日送归鸿,夕岚千万重的人还会差吗?若是写的人只有十三岁,还能不能当贫家子看?
况且来的少男少女们都与朱家关系不错的,他们不知道真相,但不妨碍他们看到朱俊的变化。
难道这个吃苦的理论是教育子女的一个好办法?
于是他们来王家寨便没有家长反对了。
实际这些哥姐儿们来只是散心无耍的,哪里学到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间倒也温和。”杨都说道。
建了暂新的窑洞是好事儿,但太大了,整六大间房,王巨问朱清为什么弄这么大。
朱清答道,百年的房屋,千年的窑洞,莫要忘记了,你还有三牛。
那么长远……王巨啼笑皆非。
建就建吧,反正也不是用我的钱。
正好窑洞建好,延州那边事也了结了。程勘终于同意了妥协。
实际他再不知足,连王巨都看不起他了。不错,这桩案子多少抹了他的面子。但说到底不就是政绩吗,三个筹码抛出来,那是何等的政绩。再说追究起来,吕公弼也要担负一些责任的。
黑蜂盗也完了,似乎只有少数人仍在东躲西藏,大多数人被击毙或抓捕,不足形成危害。
王巨好安心地读书,安心地长大。
然而搬进了新窑洞,因为太大了,空荡荡的,以至让二妞到了晚上都感到害怕。
于是兄妹三人继续挤一张床,反正都小,不必要忌讳。
王巨弄了一个简易的壁炉,这是新事物,但只通了两个房间。一间房是为朱俊留下的。
“朱二郎,为什么你不开心?”王巨看着朱俊神情怏怏的样子问。
“不提了,这事儿提起来大家都郁闷。”李万元道。
“什么事儿?”
“那个香玉你还记得吧。”
“记得,不就是你们延州城头号行首吗?”
“就是她,她不但不是清倌人,并且还有一个相好,你猜猜她相好是谁?”
宋朝许多清倌人那确实是清倌人,但有些清倌人却是挂头卖狗肉的,毕竟生活在那种场所,眼下对贞操观念又比较淡薄,甚至民间有许多人愿意娶人家的小妾为妻,特别王巨听到一个传闻,说每当京城上元节之时,许多青年男女在看过灯市后,便相约到州桥下面的柳树丛中约会媾合。所以也正常。
但这不是大家气愤的原因。
李万元又说道:“她的情郎正是那个扇盗宋吉。”
“是他?”王巨不由也呆住了。
心中的爱慕对象居然成了一个大盗的姘头,朱俊岂能不失落?
王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朱二郎,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朱生,在路上看到一名女子提着包袱,走得非常吃力,他过去帮忙,看到是一个美丽的小娘子,心中便产生了喜欢,于是问她为什么一大早一人走路。小娘子便道,我父母贪得贿赂,把我卖给富贵人家,那家正妻非常妒忌,时常打骂我,我受不了,只好逃跑。”
还真有。
“朱生问你打算去哪里,娘子说我也不知道,朱生说不如这样,我家有一个书斋,你暂时住在哪里。娘子说如果你真要收留我,不要泄露出去。朱生答应了,两人住在一起。不久朱生在街上遇到一个道士,道士奇怪地问他,你遇到了什么。朱生答曰没有。道士说,你身上萦绕着邪气,怎能说没有呢。朱生还不承认,有次他到书斋门口,发现门关上了。他在心中怀疑娘子在里面做什么,于是翻墙进去,发现卧室的门也关上了,便蹑手蹑脚走到窗户下偷看,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它正在将一张美丽的人皮铺在床上,拿着彩笔在绘画。画完了,它举起人皮,就象穿衣服一样将人皮披在身上,于是就又化作那个俏丽娘子。”
“啊,”几个女子吓得大叫。
“后面呢,”尤滔问。
“后面没有了,”王巨吃吃乐道。
尤滔咽得七上八下,大半天后才说:“王小郎,也未必是所有美丽女子心都是恶的。”
“一个比喻吧,长相重要,可心地才是真正重要的。对了,那个香玉后来怎么样了?”
“官府得到消息,派衙役抓捕,却发现香玉与她的侍儿一起陪**回乡祭祖,衙役又扑到**家,却发现三人并没有回来,想来大约让那宋吉接走了。官府只好发下告书海捕这四人。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香玉居然看上了他?”
“看上你们,你们能冲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她正大光明娶回家吗?即便能娶,你们也争不过他。不要不服气,男人不坏,女子不喜……”
“这就不对了。”
没有人认为王巨说男女事不当,大家早熟,有的人家少年说不定十二三便娶妻,象宋真宗连毛还没有长齐,便将刘娥藏于王府……但这种观点乃是非主流观点。
“柳三变虽小令作得好,可大家想一想他妻子遭遇吧,正是这种**浪荡哥,加上才气,所以才受到几乎所有行首的喜欢。那宋吉虽是大盗,但饱经沧桑,出手果决,又有智谋,还有一些才情与经济,这样的男人岂是你们这些小男人所能比拟的。或者我再长大一点,说不定能驯服这个女子。”
大家一起唾骂他,随后又笑得前抑后合。
实际王巨是说给朱俊听的。
但真正能听懂的只有朱清一人,此少年虽不是大恶之徒,但决不是温顺之辈。
“说得对,不但要驯服,还要用皮鞭子抽。”孟小娘子道。
用皮鞭子抽,再滴蜡,王巨脑海里浮现着女王版小孟,在她前面正捆着那个香玉,额头上不由涔出一些冷汗。
其他人也让她一句话弄得冷场。
“难道我说错了吗?看看这个妖精,明明是一个坏女子,却让你们一个个魂不守舍。”
“不错,不错,”大家一起点头哈腰。
“若是有人这样待你呢?”她的闺密胡小娘子问。
“那要看什么人,”说着孟小娘子用眼睛瞟着小王巨。
如此剽悍,王巨额头上也不由再次冒出冷汗。
注:按照宋朝制度妾婢都是“合同制”,一般小妾在主家呆上五年以后,就要放回娘家。因为这些女子在大户人家担任小妾,大家认为她们经过大户人家的**,会侍候人,也有见识,因此能做一个好妻子,于是许多平民家庭反而喜欢迎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第三十章 以直报怨
其实真正看好王巨的只有两人,可惜朱家却没有适龄的少女。
孟小娘子心中只是青春期一些朦胧的想法,就是她愿意了,她父母也未必愿意,除非王巨轻松地拿下解试。至少是一个举子,那就可以赌上一把。
不过即便她家人愿意,恐怕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王巨此时那有心思谈情说爱呢,况且他也不喜欢小辣椒。
李万元的小妹李妃儿依然缠住:“那个故事后面说完吧。”
二妞与三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故事有什么,大哥每晚半个时辰的睡前故事那才叫精彩。
实际是因为各个方面的闭塞,交流缺乏,造成大家想像力不足。所以庄子与李白成了古代的奇葩,正是因为他们诗篇与文章不仅文字瑰丽,其中更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想像,这才站在了古代文学史的巅峰。
一个删改版画皮,王巨讲得短,但这个披人皮无疑恐怖气氛有了,想象力也有了。
大家一起称是。
王巨便又说道:“那恶鬼发现了,便掏走了朱生的心。”
“啊。”
“不过几天后那道士又找上了门,对朱生家人说道,无妨,贫道可以给他造心,只要有一个条件。其父母说道,不要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我们也能答应。道士说,那就好办,只要赵家四小娘子一口唾水喷在他胸口上,心便有了,便能活过来。”
连朱清都笑骂王巨,难怪他说朱生啊。
大家笑完后,王巨将朱清拉到门外。
外面仆人们正在搭帐蓬,寨子里的孩子踏着积雪,好奇在围在四周观看。
“朱管事,那个白云道长如何了?”
“还能如何呢?他不但不认错,反而诅咒我们两家的亲事,延州城中有人相信我们,也有人依然相信他,这么多年,他终是积了一些伪名气。大员外气得无奈,只好派仆人将他揍了一顿,虽出了气,官府却判决,让我们家付十贯钱医药费,还将我们家仆役笞了五十下。两败俱伤哪。”
“这样啊。”
“还能怎样?他多少有些名气,不得不忌惮。”
“其实好办。真正高僧高道未必有名气,即便有名气,也未必能用钱收买。这些人一旦认定了那才难办。凡是能用钱收买的无论再有多大的名气,也非是真正高僧高道。”
“可百姓相信哪。”
“百姓相信他们,他们却相信铜钱。”
“小郎意思是……”
“他之所以诬蔑朱赵二家亲事,肯定有人用重金收买他的。论钱,你们两家缺钱吗?钱虽好,难道在这件事上,还舍不得用钱?”
“这倒是一个主意……”朱清沉思可能性。当然,那用的钱会更多。
“重金让其动心,并且承诺事了之后,派人护送他安全离开延州,甚至一直送到京兆府。他就会说出真相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是如何善后。”
就是找出授使者,又能如何,难道开战吗?延州城中可不是混乱的边荒,那开始有了秩序。
“是啊,这也是一个问题。”
“有两个办法,第一看你们几家恩怨是不是能化解?老种知环州时,党项穆家最为强大,桀骜不驯,老种便用计,请来穆族首领穆恩,与之喝酒,又让他的漂亮侍姬出来陪酒。夜深酒酣之时,老种假装醉酒进去休息,然后在壁障中偷看。无他人在了,穆恩酒也吃得有些多,美人在侧,于是与美姬**。老种这才装作无意中走出来,穆恩**了老种的女人,惭愧谢罪。老种说道,君想得到她吗?将侍姬赐于穆恩。由是得死力,诸部有二心者,使之讨之无不克。环州乃安。”
种世衡一生机智的故事太多了。
不然宋吉不可能用老种比喻那个“高人”。
“前人之珠,同样可以拾之。若是无大的恩怨,白云道长说出真相后,东翁可以将白云道长交给此人处理,以恩报怨,又有把柄在手中,此人必然惭愧,你们几家恩怨也就化解了。怨家宜解不宜结,这才是王道。不过若不能化解,切莫用此道,古今往来,白眼狼与东郭先生的故事彼彼皆是。”
“白眼狼?”
“专门吃恩人的一种狼。”
“有这样的狼?”
“与东郭先生一样,乃是寓言。它们是寓言,不过道理也一样,因此夫子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才是直。若是那样,你们两家将城中大户人家家主聚集,责令白云道长说出真相。那么以后不管你们发生什么样的冲突,你们都占理了。”
要么白云道长是牺牲品,要么某一家是牺牲品。
反正不能指望以德报怨。
朱清不由摇头。
但它确实是一个良策。
虽然知道白云道长的说法是假的,可这老牛鼻子死活不承认,天天诅咒,即便两家成亲,心中始终是一个疙瘩不是?
这件事与王巨没有多大关系,但两家联系深了,朱俊又搁在他家,王巨便抻出手管了一管。
“那个李小娘子如何?”
“那个李小娘子?”
“李万元的妹妹。”
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萝莉。
“还行吧。”王巨漫不经心答道。
“不如我回去劝说东翁,让他做保,替你们两个磋合。”
王巨脸上冒汗,不过在这时代倒是很正常。况且只是提亲,也不是马上成亲。王巨十三岁,李妃儿十一岁,能订亲了……
朱清之所以这么说,乃是朱家与李家关系不错。甚至朱欢可以稍稍泄露一些小秘密。王巨未必能中进士,即便现在朱清依然这么认为。延州不是没有聪明人,有,但至今却一个进士未得中。不过生活道路千万条,不中进士就没有出息吗?
想一想那个宝藏,若大的前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程勘都头痛了,却被王巨轻易的化解,并且顺水推舟,直接导致了黑蜂盗彻底消灭。
这是何等的妖孽。
朱俊在读书,可读成了书呆子。人家也在读书,可读出了智慧。
所以大员外常常叹息,若是儿子能赶得上王巨一半,朱家就有幸了。
朱欢不排斥寒门,智慧有了,朱家发迹不过是从朱欢父亲开始的,二代人便将朱家推到了延州顶级富豪行列。但恐怕朱欢的父亲在十几岁时都未必能赶上王巨的妖孽度。
可王巨接受不了啊。
“我现在还小,莫急。”
“可以考虑一下,学习范文正公太过辛苦,杜正献公也不妨是一条出路。”
杜正献公就是前朝贤相杜衍,他起初的经历与王巨极其相似。父亲死了,母亲改嫁到了钱氏,那时杜衍才十五岁,还不能够完全独立。然而钱家不想要拖油瓶子,其母便将杜衍交给他两个哥哥哺养。
他两个哥哥也不乐意,你做老妈的快活了,改嫁人了,凭什么将你的儿子交给我们养?所以朱家看中王巨,也是他的重情义,同样是哥哥,看看王巨这个哥哥怎么当的,再看看杜衍的两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不怕腹黑,就怕无情无义!
两个哥哥不快活,便经常虐待杜衍,甚至用剑砍杜衍。杜衍那时十五岁了,气不过,离家出走,逃到母亲哪里,但继父死活不收留,母亲为了后夫高兴,还助纣为虐,主动撵杜衍走。杜衍只好在孟州洛阳一带流浪,都是可怜人哪。虎毒不食子,怎么就有这样的母亲呢。
但不久杜衍运气来了,有一个富户相里氏看到杜衍仪表不凡,便将女儿嫁给他,是上门女婿。可是相里家有钱哪。这个上门女婿做得不亏。
并且到了相里家后,相里家还有许多书籍,杜衍生活不愁了,便发愤读书。三十岁那年中了进士,最后成为天下贤相。朱清一边说一边想,眼睛忽然越来越亮,不错啊,想一想十五岁的杜衍,再想一想十三岁的王巨。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少年是超级奇货啊。”敢情做生意做成了习惯,连人才也成了商品。
第三十一章 幸运草
这些年也许宋朝也从各种渠道得到西夏马,不过除了府州那种彻底性的大捷外,很少能得到西夏南北河套所产的真正良马。
第三场雪后,三十一匹良马被朱家的人从边境牵到延州。
价格有些略贵,但无一匹劣马,甚至里面还有九匹军马。
看到上面的烙印,朱欢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山那边的西夏军队与宋朝军队差不多啊。
这引起轰动,各砦堡将领一起向程勘讨要这些骏马。
此时王巨正尝试着在沙盘上写着骈文与诗词。
如果他在时间地点与背景上略做修改,那怕抄袭了大苏的《水调歌头》与《念娇奴》,相信大苏某一天灵感突然生起,也只能感叹一句:赤壁尽头叹歌头,王巨写词在上头。
但抄袭终非王道。
如应酬或送行时的和唱,如果做了士大夫,宋朝皇帝还喜欢将大臣喊到宫中赴宴,当场做诗,或者最关健的科举考试要写诗赋,这些题目都是别人出的,到时候抄谁的去?
甚至要命的他学习的是简体字,这时代却是繁写字,能认出来,但不代表能写出来。
更要命的是断句。这时代没有标点符号,往往一句话中,少了一个断号与逗号,或者句号换成问号,意思便会天壤之别。
“大哥,喝茶。”二妞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走进来。
大家认为王巨这个做大哥的好的出奇。
卫七娘子因为家中女孩子多,于是都感慨,想与二妞来一个身份对换。
但都忽视了二妞与三牛的懂事。
当然,这种兄妹情深是对等的,王巨付出了爱,二妞与三牛也付出了尊重。
呷了一口茶,王巨问:“二妞,外面那群公子哥们在做什么?”
“在打雪仗,大哥,为什么我感到他们一个个都不如你?”两者悬差太大,那怕王巨出身寒微,这种巨大的反差,连八岁的二妞都看了出来。
“各有各的活去,只要不去害人,凭自己的智慧与劳动生活,我们都要尊重他们。”
“他们家有钱……”
“不能这么说,早在他们祖先时,与我们家一样都是平民。甚至有的人家就是最近发迹的,比如朱家就是朱二郎祖父创业,到他父亲手事才成为延州豪门。无只要努力便可以为有,有只要不努力便可以为无。这些对你说太深了,你将三牛喊回来,我们去喂羊。”
春天时王巨来到宋朝,看到王家寨贫瘠如此,心中冰冰凉,便苦思冥想,于是找来一些苜蓿。
与改变水土无关,陕西水土恶化已成了定局,除非自大积石山起,一直到龙门,将所有百姓迁徙到他乡,然后禁耕禁牧禁伐一百年,那么这条母亲河才能恢复元气。但可能吗?
不要说未统一西北,就是统一西北了,这么多百姓如何强行迁徙,如何保证迁徙后没有其他部族涌来?就连快成了戈壁滩的大非川还有许多部族在继续游牧呢。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牛羊啃得尽。
延州,包括东南的鄜州,西南的环庆地区,都有大量游牧业,只是游牧规模不及大漠那边,并且也不是很远。然而问题便来了,陕西除了牧业还有种植业,这意味着便能养活更多的人,更多的人便会养更多的牛羊,据说一个小小的河湟地区,居然有七八十万余帐百姓。
牛羊艰难的啃着草,人要活,它们也要活,最后没得吃,便啃草根,恶劣循环开始。这便是如今延州大半光山的由来。
王家寨水土同样很差。
于是王巨才有了这条想法,居然还让他找到了紫苜蓿,这种植物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长安的。大家种植它,多当成观赏植物,绿化,或者当蔬菜食用。延州附近也有许多野生的苜蓿,以及一些人工种植的苜蓿。但大家还不知道它真正价值所在。
这种泼辣的植物载下去,马上就成活。
随后割了两茬,还割了一些青苇,将它们风干,留作冬天的青饲料。
冬天来临后,用这些青饲料与干草秸杆喂羊,因此王巨养的羊又肥又胖。
同时王巨在秋闲时,利用大家对他的信任,将劳力集中起来,在寨子西北一个溪谷里建设了堤坝,安装了一道简易陡门,又从浑州川引来河水,于是一个四十来亩大的小水库便形成了。
在西北水就是生命的源泉啊。
有了这个小水库,来年庄稼就会丰收。
王巨先将羊圈里的湿草弄出来,非是浪费,这里湿草上有许多羊尿羊粪,沤一沤便是最好的农家肥。
然后又换上干草。
其实还有,羊圈是依照他吩咐所建的,向阳,位于高爽所在,下面还铺了熟石灰。
眼下他的羊还属于共有财产,抽空大家一起帮忙的,不然他也不要想读书了。
不过羊羔子将属于他的了,这是当初他与乡亲们的约定。
几个少年在远处差一点想捂鼻子。
但也要看,吴琳退休了自己插秧种田,让铁石心肠的朱元璋都感动了。但是农民插秧种田,食不果腹,衣不撇体,谁会感动。工匠盖房子,大家都唾弃,这是低人一等的泥瓦匠,但学士罗复仁穷得只能自己替自己盖房子,朱元璋只能唏嘘良久。
若是普通的羊倌儿在干这个活,几人早就跑走了。
正是这一条,几家人都不是傻子,于是听任自家子女在王家寨厮混。
某种程度上他们认为王巨能与他们子女交往,孩子看到一些穷人的生活,看到王巨的生活,以后便珍惜财富,就不会破家荡产。
王巨又用独轮车拉到饲料。
“苜蓿啊?”
李小娘子家好奇地过来观看。
“它可是一个好东西,来,我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
将大家伙儿带到他家中,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苜蓿:“就是它。”
“它是什么好东西?”朱俊不解地问。
“看看它的叶子。”
“叶子?”
“数一数它有几片叶子。”
“四片。”
“再数一数其他苜蓿有几片叶子。”
“咦,是有不同。”
“苜蓿是幸运草,它不仅提供观赏,菜蔬,还能养猪马牛羊,其效果都胜过了麦豆,还能带来幸运。”
“王小郎,你又要讲故事了。”
“没有骗你,不过不是每一个苜蓿都能带来幸运,只有四叶苜蓿才是幸运叶,撕下它的叶瓣,撕第一片叶瓣时念一句,一叶带来荣誉,撕第二片叶瓣时念一句一叶带来财富,第三叶瓣是一叶带来真爱,第四叶瓣时是一叶带来健康,最后再说一句,四叶草啊,你拥有这四种能力,然后许下一个愿望,多半能实现。朱二郎,你来试一试。不过要注意哦,愿望要求不能太高。”
二妞咯咯地乐。
这是大哥以前哄她开心时说的话。
决窍就在最后一句,愿望不要太高哦,自己有什么愿望呢,不过就是多听几个故事,当然全部实现了。于是她偷偷找了一些四叶苜蓿珍藏起来。
这个苜蓿便是她收集后晒干的。
时间久了,又是现在的王巨开启她的启蒙智慧,当然知道大哥是在骗她开心的。
但朱俊不知道啊。
他真的依照王巨所说的话去许愿。
“二郎,许了什么愿望。”
“开心一天,忘记烦恼。”
“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还真实现哪,”李小娘子咯咯乐道。想让朱俊开心容易哪,将那个香玉娘子找过来,唱上一曲,保证朱俊就开心了。但天知道那个扇盗将她们三人带到什么地方躲起来。
“不管了,我带你们出去钓鱼吧。”
第三十二章 山那边的人(加更求推荐收藏)
“江河冰封,哪里能钓鱼?”
“错,这时候钓鱼才有收获。”王巨从寨中借来钓鱼杆,又伴了鱼饵,将大家带到水库边,水库终于建好了,正好抢到了最后一次秋汛,许多河水溢到水库里,到了春天来临之时,它便能起到灌溉作用。
天也到了最冷时刻。
水库上面结了厚厚的冰块。
但深的地方仍有**米,因此王巨再三嘱咐大家小心。这才开始凿开冰洞,然后道:“大家可以坐在冰上钓鱼了,保证收获满满。”
大家都不大相信。
在缺水的陕西北部地区,这片水的面积也不算太小。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刚刚建成的简陋水堰,可能有些鱼儿随着秋汛的浑州川河水涌到里面,可本身却没有形成良好的生态系统,能有多少鱼?况且收获满满四个字。
“试试吧。”王巨贼笑道。
因为延州缺水哪,所以未听说过东北有一群人,不仅在冬天凿冰钓鱼,还会由皇帝带领,组成几千人的大队伍凿冰网鱼。那才叫壮阔的场面。
实际抛弃国仇家恨,宋朝周边几个国家都很意思……
忽然后面传出一声哭声,朱俊的小弟朱小四在冰上未站稳,一下子滑倒,摔得有点痛,号淘大哭起来。
反而比他小了一岁的三牛过去不停地哄他。
不过朱小四很快就不哭了。
水库冰封,水又不能流动,上面凿出几个窟窿,空气透过来,里面鱼儿自发地一起向这边游,只是即使经过沉淀,水库里水依然有点浑浊,大家看不到。
因此李万元立即感到鱼杆在动弹,用力一拉,一条金色的鲤鱼蹦上了冰面。
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地去抓。
收获不小,到了下午时分,一起来杀鱼,宋朝饮食习惯多以煮为主,包括炖、煨、烩、焖、滚、灼、煲、熬、氽、羹……各种炒菜开始兴起,但在延州农村仍不常见。
另外还有一种传统的饮食习惯,那就是生食,包括鱼,生食鱼片鱼丝,在宋朝很常见,许多雅人往往带着调味品,与几好友来到河边垂钓,钓上来鱼后,便杀鱼清洗干净,自己切成鱼丝鱼片,就着酒一边吃一边赏看风景。
还有一些喝茶的习惯,以及其他,如椅子虽兴起,不过许多人仍习惯于“席地而坐”,甚至发音都能找到一些音节,以至王巨初来宋朝,一度以为来到棒子与倭国某个时代。
这是很开心的一天,李小娘子忽然说道:“朱二郎,你的愿望真实现了呢。”
二妞埋下头偷乐。
但王巨没有陪他们玩耍。
他又嘱咐一番,便回去了。
来到寨中,看到元黑子与孙铁匠带着十几个学徒一边在锻剑,一边教他们手艺。
王巨皱了皱眉,又来到王全家:“翁翁,元黑子怎么收了这么多徒弟?难道翁翁想扩大剑的生产?”
“不对吗?”王全奇怪地问。
“非是,寨中乡亲生活好了,我也想,如果条件成熟,会主动要求翁翁选几个可靠的乡亲,我将那种钢化技术教给他们。不过我有点儿担心。一个孩子拿出几文钱上街买果子吃,会平安无事,但若拿着一锭金子,又无人陪同,走在街上,九成要出大事。若是再大规模生产这种剑,当寨子富得让四周所有村寨都垂涎时,那不亚于一个孩子拿着一锭金子走在大街上。这是边区……”
王全一呆:“难道我们宿命就该穷困吗?”
“也不是,记得西夏如何发迹的吗?李继迁起初也很惨,多次被我朝官兵击败,逃亡到南河套的戈壁滩上。但他败了便请降,请降后再发展恢复,壮大了再反叛再扩张。一步步拿下定难四州,一步步拿下灵州。我朝士大夫赞扬李德明,说李德明安份守己。错也。那也是高明的一步棋,向我朝请和请臣,换取我朝不攻击,便好西下河西走廊。得到了横山,得到了灵庆,得到了河西走廊,终于有实力立国。我朝挡也挡不住了。”
“大牛,我不懂啊。”王全苦恼地说。
一个小寨子,与西夏立国有什么关系啊。
“大者为国,小者为家,道理都是一样的,想要拥有财富,就需要有匹配的实力。如果族长想扩大生产规模,请接受我的几条建议,否则王家寨会有血光之灾。”
不要以为说着玩的,若是王家寨一年能生产上千把山寨的夏国剑,几年后将会积累可怕的财富,说不定西夏都会派少部军队直接攻打王家寨,更不要说四周复杂的其他村寨。
“那几条建议?”
“第一条正式想一想如何在寨子四周布置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比如是寨墙,如今这个寨墙单薄,若是有十几个壮汉抬着撞木,顶多几下便将土墙撞倒。第二条是采购一些武器,良弓利刃。第三条将寨子中的丁壮集结起来训练,而非是象以前那样,与敌人作战单打独斗……”
正是这样,所以那天战斗在那么大优势下,还有许多黑蜂盗逃走。不然那有后面的种种麻烦。
“小富即安,大富虽好,却有很多苦恼。”
小富即安!
即便他说了三条建议,大家也会采纳,王巨仍不想扩大生产规模,王家寨实在不是一个“工业致富”的好地方
开心一天即将过去。
傍晚的余辉柔和而又美丽。
不过雪野寂寥,万木萧瑟,终是一片寒冬枯零景象。
王全正将寨子里几个重要的长辈聚集商议,王巨提议好是好,可得需要不少钱与劳力的。
王巨坐在雪坡上,看向远方。
没那么简单!
“大牛,你担心训练的事吧。”
寨子就这么大,眨眼大家便知道了。寨子里的李三狗走过来,轻声说道。此乃是一个真正的羌人,十几年前带着妻儿投奔王家寨。平时很少说话,直到那天战斗打响,他一连射杀了数名黑蜂盗,才让大家感到惊诧万分,原来是一个奇人哪。
王巨点点头。
寨子里有训练的人,官府抽调六人做了保捷军兵士,有三人驻地就在招安寨,不是太远,时常回来,由他们带领着大家训练,就能练出一支象样的民兵。
但王巨很担心。
非是保捷军不好,事实后来赫赫有名的西军多就是保捷军组成的宋朝军队,但这三人只是普通的兵士,能练出什么民兵?
“大牛,不如这样吧,若是寨子真扩大宝剑生产规模,不得不训练百姓,就将他们交给我吧。”
“三叔,不是我看不起你,这虽是训练,实际就是练兵性质,不是练箭术与武艺,这中间有区别的。”
李三狗沉默了大半天说道:“我以前带过几百名手下。”
“你是逃兵?”王巨盯着他脸上看,看刺字哪,就算去掉了,也会有痕迹的。
“你看不到刺字,我是那边的一名将领……”
“西夏那边的……为什么到了王家寨?”
“那边杀了我家大王,还要杀我们这些心腹,我无奈之下,带着妻儿逃过来。”
“你家大王……”
李三狗犹豫了一会,眼前这个大牛小时候虽出众,也傲气,还不能称为凤毛麟角,即便刚从保安军城回来,也未看出有什么不同。然而那天打猎后一跤迭倒,仿佛突然开了七窍。加上他又在拼命读书,可能未来前途无量,因此最后低声说道:“我家大王乃是野利遇乞。”
“什么?”王巨差一点跳起来。
明白他身份了,以前乃是野利遇乞帐下的一句偏将,后来李元昊中了种世衡的反间计,杀死野利遇乞,但野利遇乞还有不少心腹的,李元昊当然不会留下,因此他带着妻儿化名三狗逃到宋境,在王家寨隐居下来。计算他来到王家寨的时间,也比较吻合。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若他不说出来,谁能想到他是野利遇乞手下的偏将?
“三叔,那时你还比较年青哪。”
“年青又如何,我的部下全是铁鹞子!”
提起这三个字,李三狗一脸傲然。
铁鹞子,西夏最强大的军种,清一色的重甲骑兵。
“铁鹞子在府州那边还不是被张亢与张岊一次次打败?”
“这世间有几个张亢与张岊?”
王巨不由也笑了,这些人用兵,不能用其战绩来分析各自兵种是否强大的,如观陈庆之的部下,就能说明江南兵强大无比?他们的指挥艺术早就弥补了军队战斗力的不足。
“不过寨子所需的是步兵为主,防御为主,铁鹞子……”
“大牛,你博学多才,山道上那次战斗你表现也十分惊艳,不过军旅你还是不大懂。攻城难守城易,不要以为山那边的人不善长攻城,就不善长守城了。宋人善长守城,就善长攻城了,若那样,幽州早被宋朝拿下。防御之道,我也懂一点。步卒攻防之术,我也懂一点。”
王巨却有些发呆。
虽然李三狗是野利遇乞手下的将领,可能会领兵作战,练兵整备,但不意味着会讲大道理,那是文士干的活。
不过这个质朴的话才是大道理啊。
想一想未来那座城池吧……灵州!
第三十三章 愚者
“你是野利遇乞手下重将,为何不投奔朝廷,换取一官半职,而隐居在我们这个小寨子?”
“大牛,你还小啊,听说过山遇兄弟的遭遇吗?”
王巨无言以对。
山遇兄弟指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山遇惟序,乃是李元昊的叔父,自李继迁后,汉姓还是李,羌姓却不是拓跋了,有嵬名,有山遇等等,但也属于皇姓。
李元昊想入侵宋朝,当时西夏有许多亲宋派大臣,包括山遇兄弟,他们竭力反对,李元昊便动了杀机。山遇惟亮便想投奔宋朝,先是写信给金明寨李士彬,准备率兵扼守黄河渡,阻挡元昊部下,将部落内属一起迁徙到宋朝,不知什么原因,未等到李士彬的回信,那边元昊却准备下手了。只好仓促逃跑,其母甚至怕连累他们逃跑速度,置于室中,焚火自尽。
这是第一错,否则安排妥当,宋朝将迎来数千山遇部族百姓与兵士,其中还有许多是西夏的皇族,不用打仗,只要派他们于战场上喊喊话,也有许多夏兵心乱了。
山遇惟亮仓皇带着名马珍宝逃到保安军,知军朱吉通报延州知州郭劝,这也不错的,那时山遇兄弟手掌西夏军政,对西夏虚实了如指掌,得到了山遇无疑等于得到了十万精兵。可郭劝反而为了两国交好,将山遇他们抓起来交给李元昊,山遇兄弟号哭称冤,郭劝不听,让监押韩周送于边境,让李元昊活活箭杀。
自此以后,罕有西夏重臣投奔宋朝,直到今年夏天……
尽管宋朝也意识到郭劝做错了,包括赵祯都在反思,但自此以后谁会相信宋朝呢?
“大牛,不是我没有归属感,中国地大物博,百姓勤劳,人多了就容易出人杰,不是没有人才,就象你,若是换在其他朝代,说不定就成了一名重将,但为什么要拼命读书。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纵然再多人才,早晚中国必得被夏辽消灭。大王曾经评价过宋朝,畸形的国家,不然大夏何以敢立国!”
王巨大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为何不投奔辽国?”
“往哪儿逃,过一天算一天吧,不过小子,你可不要泄露出去啊。”
“你武艺如何?善长什么,箭,还是刀剑枪棒?”
“问这个干嘛?”
“寨子里的人见识短,没有好身手,不能服众。”
“你二叔如何?”
“他不错啊,有力气,箭术好。”
“我见到过,不过若放在战场上,我五合之内,必斩你二叔。若是我骑在马上,我一合就斩掉你二叔。”
羌人说话就直来直去,王巨却咽得不轻。
半天后他才说道:“那么也行,我对族长说一下。你再与寨中丁壮比较一下,让他们心服……对了,当初野利部下就你一家逃出来了吗?”
“不止我一家,还有一些人。”
“他们呢?”
李三狗摇了摇头。即便透露了真相,他也未说他的真正姓名,想来肯定不是三狗这个名字。
比试开始。
其实指挥能力与武艺有什么关系?那样王巨都敢pk跛子陈庆之了。
但寨子里相信这个啊。
比试很快有了结果。
王嵬、苏大丁、王小泉三个大汉站在谷场上,脸胀得痛红。
憋闷哪。
他们三人可以说是寨子里身手最好的,可是无论箭术、刀枪,还是棍棒,或者举石锁与相扑,他们三人无一人是李三狗的对手。
而且让王嵬更憋的是他在心中比较了一下,即便连他最崇拜的大哥王平若是活着,恐怕还不是这个羌老汉的对手。实际李三狗也不算老,只是看上去有些老气,才四十出头呢。
王巨看着二叔的表情,有些想笑。
这个结果是王巨早就料到的。
西夏那边的铁鹞子都是羌人,相对而言羌人比汉人更强壮,这是没办法的事,一个是“食肉动物”,一个是“食草动物”,一代代基因相传下来,两者体力肯定有些悬差。
他说野利遇乞出事时就指挥了数百铁鹞子,那时李三狗应当才二十五六岁,若非勇力过人,不可能成为数百铁鹞子的首领。
这是在谷场上比试,若是在战场上,在马上,穿着盔甲,二叔他们败得会更惨。
王巨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小哥,有麻烦了。”
“东翁,什么麻烦?”
“老夫派人与白云道长联系,可不久他就逃走了,不知去向,他的徒子徒孙反而上门向老夫要人,说是老夫害了他。”朱欢郁闷地说。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就直接干掉他。
黑岙岭的事程勘都放下了,难道程勘还会为一个神棍追究自己的罪行?
“这倒是一个麻烦……”王巨沉思。
不管朱欢害未害,得有证据。
然而朱欢肯定说不清楚。
并且有了这个大师的诅咒,两家即便成亲,心中也不会舒服。
似乎那个赵家小娘子与朱俊差不多大小,虽然据传有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为了寻找一个好夫婿,宁肯拖到二十五六岁都不嫁人,不过延州相对而言,成亲的年龄都比较小。
就象寨子里的大娃子,十三岁成亲,十四岁媳妇肚子就大了,听说可能年底就要临产。只比自己大一岁啊,媳妇儿也比自己大一岁,就要做爹做妈。
这让王巨很无语,不但是大娃子,似乎自己那个便宜母亲也不过二十八。那么生自己时只有十六岁。若是自己学习大娃子,岂不是意味着自己那个便宜母亲三十岁就要做奶奶?
他认真地想了许久:“东翁,小子都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当初替朱二郎草卜的那个和尚入手。可能是巧合,但也有可能是阴谋,若想破坏你们两家联亲,第一步便要从那个和尚着手,他进了大牢,你们那个草卜必得要重卜,才能给白云道长机会。”
“这个恐怕难查。”
“不难查,你都献出夏国剑的技术,特别是我那种简易冶钢技术,相信程公已经得到一个大大的政绩,程公必然会答应。由程公来查,会难吗?”
“很大的政绩?”
“很大……”不过王巨答得不肯定,天知道朝廷会怎么想?
据传有人测试了世界上所有人种的智商,黑人智商平均是八十,白人是一百,然而东亚黄种人达到一百零七,但同为黄种人,印度人智商只有八十五。所以东亚地区一旦和平,马上经济就会复苏,印度无论有多少人口红利,也不可能造成奇迹般地地崛起。
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论其勤劳,无疑汉人遥遥领先。
然而为什么多灾多难?一是北方那一群群游牧民族让中原苦逼了,二就是这个悲催的士农工商!
这个王巨暂时不去想,他现在只想的如何出人头地,然后看情况,如果能撬动历史那就继续呆下去。但那个太难,想一想后来那些猛人滚肉刀吧。
那么再往后想,非是金国。
金国对北方百姓还不是一场灾难。
而且更往后,两百年后。
整个金国八百万户变成了八十万户,然后摔头胎……
因此撬不动,得立即将家人往江南迁徙吧,并且还要远离沿江地区!
又说道:“还有一个办法,花重金请当初替你们两家草卜的高僧亲自来延州,布道场,宏扬佛法。相信那些大和尚们会十分乐意你宏扬佛法。然后当众草卜。谣传起于愚者,止于智者,可这世上有几人能称为智者?那么就让百姓认可的智者亲自捣碎谣传吧。”
“谣传起于愚者,止于智者……”朱欢嘴中苦涩,自己可不正是一个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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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美人的炼成
一把大雪翻飞,天地间瞬间又是一团洁白。
“诸位娘子,你们知道美丽是如何炼成的吗?”
一群少女不解。
“要不要我教你们,不过这场雪下得紧,一旦雪后会更寒冷,你们不能再呆在王家寨。”王巨劝了好几次,但这些人玩疯了,溜冰打雪仗,凿冰钓鱼,看谷场上李三**练寨民,或者去打猎。王巨劝不动。
“我是真的有办法让你们变得美丽,但你们也必须答应我。”
没办法,将这群少女哄走,后面几个公子哥自然走得比谁都快。
“李小娘子,你过来。”
其实只要脸儿小,眼睛大,就容易化妆,并且立马变出一个超级大美人,若是有一个小小的尖下巴,一对酒窝儿,那就更妙了。
前一世王巨经常干这个活计。
最后未能天长地久,反而搭上自己性命,这也是他性格变得腹黑的原因。
李家小娘子脸形不错,瓜子脸,大眼睛,还有一个小尖下巴,一对小酒窝儿。最怕的就是高丽女子的大饼脸,小眼睛,如果再有一个女飐(女相朴)选手般的身材,那不穿到后世棒子国做手术,是不可能变美。
尤滔取笑:“张敞啊。”
“张个头啊,我还没有长身体呢,只能算是童孺,如果长了身体,那才能男女授亲不近。”不但王巨小,李妃儿更小,加上她脸型好,王巨才选她的。
“童孺啊……”尤俊悲愤了,有你这么早熟的童孺么?
王巨先让李妃儿洗脸。
一张干净的脸是化妆前必须俱备的。
然后又让李妃儿拿来化妆品,两世不同的化妆品,于是王巨一一请教。
“你能行吗?”巴小娘子怀疑地问。
“一定行的,”李妃儿肯定答道。
巴小娘子也无语,人家郎情女愿,就是画成大花脸也高兴啊,自己凭什么多嘴。
那倒不会。
这一世女子也重视化妆,不过大家都是自己儿摸索,因此未形成专门的理论。
其实也不难,就是几个要点。一是涂粉底与定妆,额头、面颊、鼻部、唇周与下额五大部分,涂得要均匀,不过要根据脸形调整深浅,画得好就可以改善脸部的缺陷,画得不好,那会糟上加糟。特别是腮红,那是画龙点睛最重要的一笔。不过各自脸形不一,腮红大小上下也得要有讲究。
然后是修眉,一般眉峰要稍稍向上扬,为什么说剑眉,因为那样会使人看起来有精神,如果眉峰向下耷拉着的话,人就象有病似的,那来的美丽可言。但也不能过份上扬,那会让人觉得锋芒毕露,除非想做武则天,那么画八字眉也没有关系。
“自然为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才是美丽淑女的极致,所以最好不要跟随潮流画长眉(宋朝流行风格,方面、广额、长眉、凤眼,眉毛画得又粗又长,长到额角处),翠眉,或者不知所谓的画鸳鸯八字眉,小山眉,五岳眉,三峰眉,垂珠眉,月棱眉,分梢眉,涵烟眉,拂云横烟眉,倒晕眉。”
“这么多眉妆啊,王小郎,教教我们吧。”
“有的眉妆真的很糟糕,你们不学也罢。”
王巨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眉夹夹去李小娘子几根眉毛,不多,仅几根,自然为美嘛,粗眉未必会差,王祖贤早年的浓眉就很好看,后来眉毛越来越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接着画眼影,眼线,夹睫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不好看,五官就完全破坏了。这个步骤便是使眼睛看上去既大又有神。
“还有,头发,与衣着。不过那要根据个人能否接受看了,如果学习香玉娘子那样的穿戴打扮,尽管走在大街上有人会破骂,但许多男子心中却会迷恋。正是所谓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王巨话还没说完呢,便被一群少女扑倒在地。
但经过王巨这么一弄,马上李小娘子就产生了变化,一个活脱脱的绝色小美人展现在大家眼前。
“哥哥,我也要画。”
“你还小,画什么,”王巨拍着二妞脑袋说,不要小看了这些盒盒瓶瓶,没有十几贯钱休想拿下来,自己那有十几贯家产哪。
李万元盯着小妹,暂时他还没有多想,叹道:“王小郎,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有啊,很多,最简单的,我不会生孩子。”
话音刚落,又被一群人哈哈大笑地扑倒在地。
不过也让王巨成功地将这群人打发回去。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悄悄来临。
“这么快?”不过王巨狐疑地看着朱清身后的青年。
“他是李二郎的兄长李贞。”
“见过李大郎。”不过王巨心想,难道朱家真的替自己向李家求那个小萝莉了?
“不用客气,你们继续说。”
“这次剑做得不错。”朱清道。
这是第三批剑。
钟铁匠与孙铁匠到来起了大作用,他们手艺十分高明,就是没有王巨这种简易炼钢技术,他们也能打出好剑来。况且利润有了,那么就不计成本提高质量了。
不但寨子这边工艺在提高,朱家那边工艺同样也在提高。某些方面,其剑质量,其剑鞘的华丽,已经很接近真正的夏国剑。
而且它的价格不足一百贯。若是上千贯的夏国剑大家还买不起,不到百贯钱的夏国剑潜在客户便多了。虽然不可能宋朝一千多万户全部能买得起吧,但最少有十万户能买得起。
可寨子能出产多少剑?
所以这次出的剑比较多,四十多把,迅速售给关中来的商人。
王巨对后面一个村民喊道:“将族长与诸乡亲喊来。”
一会儿大家伙一起围过来。
朱清打开车厢,里面是一百五十把良弓。
随着十几个子弟做了铁匠学徒,寨子自己可以做提刀,做枪,做矛,做箭簇,尹洙曾统计过弓弩成本,弩一枝,钱一贯五百文足,弓一张,七八百文足。十支箭大约六七百文钱。
但是“今之兵器,类多桅状,造之不精,且不适用,虚费民力。”“铁刃不钢,筋胶不固,长短大小,且不适度”。所以说即便朝廷有意制造夏国剑,都不会出精品。
寨子里自己用了样品,再造箭支,仅是一只质量好的箭簇就得花三十余文成本,还不计箭杆、羽毛、黏胶与人工的成本。
延州就有作院,若出钱,官匠们也愿意接一些私活养家糊口,不过朱清也再三解释过,想要一把良弓,非是朝廷所说的七八百文钱便足矣的,最少得要两贯钱。并且就是两贯钱,工匠们都未必能赚多少。
一下子三百贯钱就没有了。
事实包括以前打造的提刀与箭支,花的钱更多。如果村中所有丁壮装备齐了,也就是一把弓,二十支箭,一把提刀,一把长枪,一杆长矛,最少得要一千七八百贯。
寨子中有一些村民反对。
王全喝了一句:“权当没有夏国剑!”
这才止住反对声。
因此今年一年寨中百姓还继续得熬着。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一百五十把真正的良弓到来,并且全部是军用的复合弓,寨中防御力量激增。
还余下钱,不敢用完,寨中的百姓嗷嗷待哺,什么都缺,因此未带来,分好后朱清带着大家要买的清单回去,变成货物带回寨子。
战斗与元黑子无关与王巨无关,他们还是分了四贯钱。
那两个铁匠是朱家支付薪酬,与寨子无关。
余下的王全准备象以前那样分,元黑子忽然说道:“世上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冬天时大家都在休息,只有我十几个徒弟在拼命打铁,打剑,打刀,打枪尖,打矛尖,打箭簇,难道不能多分一点吗?”
船行风浪间,随时翻船丧命。日夜在炉边炼铁,活着如同地狱一般。三更睡五更起,只能得养家糊口的小钱。因此这三样被称为世上百业最苦的行当。
还有几种说法,打铁捕鱼磨豆腐;打铁抬轿磨豆腐;打铁晒盐磨豆腐;打铁砍柴磨豆腐。蒸酒撑船磨豆腐;熬糖撑船磨豆腐。磨豆腐排在第一位,打铁毫无疑问排在了第二位!
但问题不是这个问题。
王巨心中在谐叹,平均主义害死人哪,就象自己,若无自己,那来的夏国剑,平时自己还负责着碳化钢一系列事务,负责着与朱家的交往,负责着账目,这是行商中最重要的三项,技术、人脉与账务。但每次只分得四贯钱。
王全是好心,想全寨人都变好,那可能呢,即便大锅饭,饿死了几个书记队长?
这便中庸啊。
贫富分差大了肯定不好,但平均主义同样要不得。
但寨子百姓不乐意了,元黑子要多分,他们就会少分,到手的钱,谁愿意放弃啊。
第三十五章 关学
朱清担忧地说:“小郎,要么让元黑子多招徒弟,扩大生产。”
“不妥,此乃奢侈物,物以稀为贵,象这样发展下去,一年能铸两百多把剑了,若再多,价格就会下跌,若不下跌,其利润会让所有周边各寨眼红,甚至也会让山那边的人不高兴。若那样,即便寨中有了准备,最后也会很危险。”
“这样下去不大好……”不怕产生分岐,就怕寨子里的人上下不齐心,那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那有什么办法?”
“不生产夏国剑,可以生产其他器具。”朱俊在一旁说道。
“二郎,不错嘛,不过还是不妥,其他器具利润微薄,延州本身就不产铁矿石,都是从远处运来的,利润低了甚至连运费都保不住。”
朱清更担忧。
王巨说道:“无妨,古今往来,有两种情况让人气愤,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所谓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是让人痛恨啊,东汉大司空宋弘说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但能做到的有几人,一旦富贵了,纵然不休妻,然而到处寻花问柳,养家妓,诚为可恨也。”
“李大郎,你可有妾婢?”
“我只是一妻,无妾,有婢,但我从不沾染。”
王巨不由肃然起敬,在这时代,又是大富之家子弟,真的不容易。
但他心中好笑,俺与你妹子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要说话给俺听。
并且他指的这个不是女子悲催,而是男子悲催,不过在宋朝很少了。虽然民风开放,非是大多数人想像的那样保守,不过总体而言,如今时代还是女弱男强,女卑男尊。
“还有一种情况,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一旦发达,便会忘本,如陈胜吴广是也,不过唐中宗是一个例外。”
几人一起笑起来。
那可真是一个宝贝皇帝,他被武则天流放到房州后,天天害怕母亲干掉自己,妻子韦氏便安慰他,于是发下誓言,一旦以后为君,听你欲为。后来真听她欲所欲为,甚至听她公开地替自己戴上一顶顶绿帽子。
王巨又说道:“朱管事,勿用管,这是成长的代价。我们回去吧。”
“成长的代价?”
“吵就吵吧,只有大家一起争吵,才会发现问题,它就是成长的代价!”
“难怪小郎说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也不能这么说,解决好了,就不是问题,解决不好,就是大问题。寨子以前太穷了,但现在是暴有,可能对寨子乡亲来说,也是暴富,定下来会产生种种矛盾。”王巨看着远方,正月末了,大地上开始有了一层菲菲的草色。
“主要还是我太小,否则这一切在我引导之下,挂在我名下,成为私有财产,反而没有了这些故事。”
“当初员外就打算让你将作坊放在城中。”
放在城中?以后还不是等于寄于你们朱家篱下?但王巨不能说出来:“也没什么大问题,让他们吵吵,问题发现了,然后我再提出来能会产生的纠纷,大家便能反思。”
李贞认为说得有理,只有朱清听出这中间一个下棋者与棋子的区别。
不过王巨有把握控制了,朱清便不再关注此事,于是又说道:“这次还要感谢你啊。”
“感谢我什么?”
“大员外将大慈恩寺的高僧法会刻意请到延州,上元节做了一个大道场,听者如山,为了感谢朱家的盛情,法会又替朱二郎与赵四娘子卜了一卦,上中卦象,也算是吉卦,城中谣传自然平息。”
什么感谢朱家的盛情,还不知得花多少钱呢。
然而这一招很管用,就象王巨写了一篇文章,延州州学的教授说不好,那么整个延州士子也会认为不好,可这时候突然欧阳修出面,说是妙文,试问延州士子还敢说不好吗?
不要说高僧,就是来自长安城大慈恩寺一个普通和尚,说话威信也远超过了白云。
人家才是真正的大师。
真大师说是上中之卦,那为何二流大师白云说是大恶之卦?
卦各有各的算法,不过千百年来,不知出了多少卦书,这也是一门学问,有误差,但不会误差那么大。
那问题出在何处?
能请来长安城的高僧卦算,为何要害死白云?
仅是一个举措,便将所有嫌疑推翻,也拨开了两家联亲的乌云。
“还有一个消息……鄜州来了一个大儒,他在云岩县担任知县。”
“谁?”
“张载张子厚。”
张载现在的关学还没有成形,不过他中进士在京城候补官职时,文彦博刻意在相国寺置虎皮椅,请他替京城士子们讲《易》,于是名振天下。
“张载啊……”王巨眼睛放起光亮。
他的知识虽与现在要学的知识是两个体系,但以前多少牵猎到古文,况且又是学霸。因此对延州州学看不起。不过是张载,那就不同了。
就象京剧名角想学流行歌曲,肯定不会象三流歌星拜师的,顶多交流交流,不过若是顶尖歌星呢,还能不放下身架吗?
“小哥,不如你向他拜师吧。”李贞打趣地说。
他是在开玩笑,却不知王巨真的心动了。
李贞想打探王巨的口风,最终没好意思开口,于是与朱清回了延州城,但寨中的分岐越闹越大。
元黑子说得也有理儿,冬天大家都在休息,元黑子他们却一直在炉边打铁。这还不是主要问题,接下来怎么办?
春天来了,家家户户要准备农耕生产,都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分去心思打铁,必然就会受到牵连。因此王全与大伙儿商议了许久,去见元黑子,每人补贴一贯钱。
这点钱,搞得还象打赏似的,他气乐了,索性破开脸面问道:“你们凭什么分这个钱?”
一件商品产生利润,主要功劳是技术,成本,生产者,运输与销售,以及人际关系,管理。
技术主要是来自王巨。
没有王巨的碳化钢与那种古怪的淬火技术,百叠锻打也未必仿出夏国剑!
况且唐朝的百叠钢技术当真是叠了一百次锻打那么简单?叠不起,那样叠后一把陌刀成本可能会接近几百贯,唐朝可怜的财政,能舍得用几百贯的陌刀组成陌刀营么?就算叠得起效果也未必那么好。
所以后世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特殊的合金技术,一种是组合刀。王巨怀疑夏国剑实际也是一种特殊的合金技术,不然宋朝早就仿制出来。
再说成本,最初成本是整个寨子的,虽然王巨用了计策,击败了黑蜂盗,但私盐所得寨子向来一向是接近平均分配的。没有那次所得的提刀,就没有好钢铁,最少需要好铁,这才能打出铁片碳化。否则运来铁矿石让寨子自己冶铁,有这个技术与成本吗?
但那次所得大家一起分了。后来的铁矿石以及其他材料,都是朱家先垫付过来,最后分红时扣除。寨子穷啊,前面分来一点钱,后面就花掉。
所以第二批第三批成本也与寨子无关。
生产者是元黑子与他的徒弟们。
运输与销售是朱家。
人际关系也是朱家。
管理包括账务与计划安排,那边是朱家,这边是王巨。
若是按照常规分红,朱家拿了大头,其次是王巨,再次是元黑子他们。
这才是为什么王巨不愿意将作坊搬到延州城中的原因,人家家大业大人多,人多主意杂,弄不好恩人没有做成,反做成了仇人。
至于寨中的百姓,要么成品铁运来,大家帮忙搬一下。
这算什么功劳?
给几个赏钱就不错了,凭什么分红?
ps:关学对洛学,反正朔党、新党、蜀党、洛党够乱的了,再添一个关党不要紧吧。
第三十六章 渔夫的故事
元黑子越说越气愤,又道:“朱员外家两个铁匠,一年给一百贯钱薪酬,我嘛,倒也罢了。但原本是二十把剑就给我四贯钱的,现在倒好,变成了四十多把剑,才给我四贯钱。那么以后是不是聚上一年,才算一次分成?”
不比无所谓,一比元黑子心里也不平衡哪,活儿做得最多,一年凭什么只分二十贯钱?
“还有,大牛心肠好,若没有大牛,朱家凭什么如此对寨子?给我们几个赏钱就不错了。若大的朱员外不敢将大牛当小孩子看,那么多衙内那个不眼高于顶,不敢将大牛当小孩子看。人家一手变出夏国剑,你们也这样待他!”
“我们给他修了窑洞,”一个妇人不服气地说。
“修窑洞,好大的恩惠,就是这个窑洞,还是朱家拿钱出来修的,不然你们能想得起来?看看寨子的变化吧,大牛对不起你们吗?”
这个不大好说的。
锦上添花添的也许是金丝银线,论价值岂不超过雪中送炭炭的几十倍?但那个人情更大?
去年大家生活没有改善之时,寨子里的乡亲对王巨还是不错的,这也是二婶不服气,王巨不作声的原因。
这笔账用钱来计算,永远是算不好的。
但元黑子也有理:“不错,一年是可能分了不少给大牛。可人家是读书子弟,早晚要进州学。到了州学一般要学三百到五百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进了城,得花多少钱?”
在寨子里生活多是自给自足,一年能有一个额外的二三十贯钱收入,那么一家就可以过上温饱生活,一年若有五十贯额外收入,一家都能过上小康生活。但到了城中则是不同,有人说卖炭翁一日卖炭一百文钱,一家人都不能保持温饱,就是这个原因。什么都要买,那个钱用得就会快。
王巨原先也不急,庄稼能自饱了,还有三十几头羊羔子,一年额外得到二十多贯钱,满足了。况且他确实领了寨子乡亲的恩惠。不过王巨现在想拜张载为师,那就不同了,一旦进了城,即便他节省,带着弟弟与妹妹,一年没有四十贯钱是维持不下来的。王巨也正在为这个钱帛发愁呢。
不是大家不会想,而是自发地不愿去想!
所以王巨说成长的代价。
这种模式非是做背骡子,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王全还用背骡子的分红方法去解决,最后必然会产生种种矛盾。
就是打官司打到保安军,打到延州府,王全这种方法也必被判成错误的。
若是用朱家铁匠说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寨子百姓不知好,若非王小郎,一把剑红利朱家能给五贯钱那就不错了,朱家当真是善人老好人?
元黑子一口气说完后,摞蹄子,不干了。
王全苦恼之下,只好找到王巨:“大牛,你劝一劝元黑子吧。”
王巨沉默半晌,大半天后说:“翁翁,这样吧,三牛,你过来,给翁翁讲那个渔夫的故事。”
知恩必报是应当的,可是这个报也要有底限,否则就是善良的小金鱼也会忍无可忍。
三牛奶声奶气地将一个童话故事讲完。
王全问:“那应当怎么办?”
“虽说尽量的平均,是整个寨子乡亲团结的原因。但那是去做背骡子,大家风险一样的。就是这样,寨子贫富也不是一样,有的来得早,有的勤劳,生活就会好些,住进了窑洞。有的因为运气差,或者家中没壮丁,或者不勤奋,只能住草棚。五指也有长短,况且是人。我就算了,元黑子可未受过多少乡亲们的恩惠。你不劝说寨子乡亲,却来找我劝元黑子。我怎么去劝元黑子?”
王全嘴解苦涩无语。
“小郎,大不了你进城吧。就算寨中百姓对你有恩,你也早十倍百倍报答了。”朱俊在王全走后劝道。
“进城?”王巨哑然一笑。
其实这就是人心,到哪儿都一样。
主要自己岁数太小,惮压不住人。不然自己强势将这一切领手起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矛盾。
所以有一句话,蛇无头不行。
不过这次矛盾太得很及时。
只要渡过这一关,寨子才能真正地欣欣向荣。
…………
二妞与三牛在远处放着羊。
这一回才是自己家中的羊,三十一头羊羔,到年能换几个钱呢。
而且二妞与三牛又长大了一岁,有时能主动替自己做一些事了,比如二妞便时常做些家务,做饭洗衣服,这让王巨感到十分欣慰。
看着他们单薄的身影,王巨道:“我们去二叔家吧。”
王嵬不在家,而在担泥巴。
元黑子“罢工”了,不是永远罢工的,剑越来越好,利润也越来越高,不过朱家看在王巨面子上做得不贪婪,这便是为什么朱家两个铁匠不高兴的原因。让步了,得知足。但王巨看得恰恰相反,人心本来就是不知足的东东!
因此仅是剑一年就会为寨子带来不菲的收入,比如第三批剑,若非支出巨大,毛利得到了六百多贯钱。若是按以前分法,岂不是元黑子与王巨分得反而最少?
所以寨中一边为这个钱在吵闹,一边继续筑寨墙,挖沟壕。不能算是很高大,六尺余高,不足两米,宽达两尺,中间两排垛口,里面还有一个三尺高的闾墙,人可以站在闾墙上向外用枪矛刺杀,或者蹲下,从墙洞往外放箭。与城墙无法相比,但能形成一些有效的防御。
王嵬便在筑墙。
王巨找到他,说道:“二叔,我们买几牛奶羊吧。”
宋朝有牛奶,马奶,羊奶。
不过因为缺少牧区与运输保管等因素,很少有人直接喝牛奶马奶羊奶。但是宋朝奶酷业十分发达,特别到了夏天,京城以及其他繁华城市都有一些奶酷冷饮。只是因为缺少马匹,用马奶做奶酷的很少,多是郊区百姓自己养的奶牛与奶羊。延州郊外也有,多是羌人部族里才有这玩意儿。
王家寨养了一些牛羊,除了一个蕃户,但其他人家没有奶牛与奶羊。
王嵬放下扁担问:“为什么想起这个?”
“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可是缺少营养,长得单薄,我想改善一下他们营养。”
其实王巨自己也需要营养,正月到来,他做了一个**,梦遗了,这是长大的标志,也是他身体素质不大好,否则发育得不会这么迟。还有弟弟妹妹,二叔家还有堂弟堂妹,二婶似乎又有了身孕,王巨看到二婶不由摇头,你们打算养多少孩子啊,能养得起吗?
王巨才想到这个主意,并且在冬天时在窑洞外面挖了一个地窖,里面放了许多冰,到夏天便可以自制冷饮。没蔗糖也不要紧,到时候进城买一点麦芽糖熬化了代替。
“好吧,改天我到北边的寨子替你带几只羊羔回来。”
“我要一头成年奶羊。”
“那得不少钱,你还要攒钱去州学呢。”
“州学的事未来再想一想办法吧。”王巨含糊答道。
王家寨是他的起点,但未必是他的终点。未来如何,天知道。
有了矛盾,又不是你死我活的矛盾,那只好相互谦让。寨中又流传开三牛讲的那个故事。
仅是一个故事。
但比什么劝说都管用,人心得知足啊。
元黑子的“停摆”又让寨子百姓感到肉痛,因此最终搭成协议。每铸一把剑,抽出三贯钱给元黑子,元黑子从中得三百文钱,余下的交由十几个徒弟分配。另外寨子再抽出五个青年随元黑子学艺,这样人手多了,学徒就可以根据家中的情况轮换。
元黑子大约一年能得七八十贯钱,虽不及朱家那两个铁匠高,不过乡里乡亲的,也就罢了。学徒们一年大约也能分上近三十贯钱,耽搁农活也就值得。村中其他人每户一年大约也得到了十几贯钱,并且没有付出什么,虽不大高兴,也就勉强接受。
王巨开始认真读书了。
想做关学门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ps:感谢拓跋跖的执事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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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魅影
“这是你要的羊。”二叔说道。
一头成年母奶羊,还有两个小羊羔子。不过二叔还不是很赞成王巨的做法。
宋朝最贱的乃是猪肉,一斤只要二十文钱左右,在边区更便宜。最贵的乃是牛肉,一斤贵时能卖上近百文,不过宋朝严令不得杀牛,所以牛价市场很古怪,若一头牛宰割了,牛肉牛皮牛筋最少能卖上二三十贯钱。但一头牛真实价格在宋朝只值三到五贯钱。于是许多不法商人冒禁杀牛,边区同样如此,杀牛的人更多,不过利润大多被商人所得。
于是边区养羊的人比羊牛的人多,至少百姓心态平衡了。
一般一头羊能取肉二十多斤,以延州荒芜的山区想养多少肥羊那是不可能的,还有羊皮羊毛羊内脏,都可以卖钱。
虽不能与内地相比,但养得好,一头羊在延州同样可以卖上近一贯钱。
去年侄子用那种苜蓿养羊,平均一头羊最少增重了五斤以上。
因此开春后,家家户户都买来几头小羊羔子,准备学习王巨那种方法养羊。
但奶羊有什么价值?
“钱好人更好,二叔,你看看胡黑子家的几个孩子。”
胡黑子乃是羌人,准确说是蕃人,因为他不是党项人与吐谷浑人后代,也非更远古的铁勒人与突厥人的后裔,而是真正吐蕃人,寨子里唯一的吐蕃人。
其实从王家寨就可以看到延州民族的复杂性。
整个寨子只有胡黑子一家养了一头奶羊,养奶羊就是喝羊奶,或者做酥油煮茶。
当然胡黑子一家块头远超过了其他人家,不过大家未注意到羊奶的作用,反而认为是人种的问题。
二叔也忽信忽疑。
不过这个侄子又大了一岁,做事越来越有主见,并且还是读书人,王嵬并没有再问下去,道:“幸好元黑子闹一闹,却给你也增加了收入。”
“这个……”王巨脸一红,再怎么说,都是从一群苦哈哈的乡亲手中多抢的分红,王巨也不想啊,可他没办法,如果今年年底成功,他就要带着二妞与三牛去鄜州,手中最少得有五六十贯钱吧。是会分许多钱,可自己平时也要家用的。因此元黑子闹完了,二婶也随着闹,王巨便默不作声。
但王巨也乐于其成。
王嵬说了几句,迅速回去。
春天来了,事儿多,自家的事,寨子里的事,还有抽空跟三狗子练兵。春天来了,中国人智商高啊,模仿能力便特强,去年王巨怎么做的,一起学来了。家家户户认真地播散着草籽,甚至移来芦苇载于溪滩边,又听从王巨意见,多散了一些粟种,但非是为了收获粟米的,而是获取青粟秸杆。不要问王巨从哪儿学来的,全是从保安军城听来的。
然后几乎每家每户都买来羊羔子,寨中羊的数量达到了近千头。若养得好,到了秋后将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不过这更招人眼热了。
不用王巨再多解释,寨中丁壮每天抽空都要训练一段时间,以备不测。
但看着远处一边放羊一边与堂弟堂妹嬉戏的二妞、三牛,王巨心中却感到一份不安。
“苦逼的边区啊!”
就在这时,多远方走来一个道士。穿着一身青衣道袍,长相十分魁梧,后面还背着一把宝剑,大约三十来岁。
王巨没有在意。
文明不发达始终会带来许多弊病的,纵然是这世界可能文明巅峰的宋朝也有许多丑陋的现象,比如一些边区用活人盟誓或者祭鬼。
更不用说是道士与和尚了,婚嫁草卜需要道士和尚算命先生,丧事也要请道士和尚做法事,交年节要请僧道来诵经咒,连生病了还会请僧道来驱邪气……
即便是边区,也时常有僧道行走,甚至有许多僧道就是寨子乡亲主动请来的。
他没有注意。
道士却停了下来,然后问了二妞一问。
离得有些远,王巨听不到,然后就看到二妞带着道士走过来。
快一百步时,忽然旁边山林里窜出一个猎户失扮的中年人,将二妞与道士拦住,这个猎户王巨也不认识。不过打猎到处跑的,王巨还是没有在意。至于朱俊,根本看都未向那边看一眼,继续坐在石头上读书。
猎户与道士在交谈着什么,似乎猎户神情很不愉快。
发生了什么?
王巨正要走过去,就看到道士忽然从后背上将那把剑抽出来,向猎户刺去。
猎户反应无比的敏捷,身体一侧,剑从他的袄子旁边划过,一下子将他的短袄撕出一道大裂口。
随着猎户抽出腰间的提刀,两相交起手来。
两人速度都很快,兔起鹘落一般,只听得乒乓的刀剑撞击声,仅是眨眼之间,便似乎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二妞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哭着一边向王巨这边跑。
王巨眼睛睐了起来。
前世有一种说法,古代可能有武功存在,至少武艺比后世强。还有一种说法,那都是虚夸的,后世人营养好,身体素质更高。
究竟如何,来到这时代,能隐隐看到一些。
那种飞檐走壁的武功肯定不存在的,但在落后的情况下,有少数人身体素质远非后人所能想像的。
最简单的就是薛仁贵,他在几十万高句丽军队中如若无人之地,那么最少要做到以下三条。
他是骑马杀敌的,最多时可能同时面临五把兵器攻击,马还在跑,更增加了反应要求,想要安然无恙,他的反应速度与手速必须是敌人的七八倍以上。
其次必须要做到每次挡住攻击来的兵器,否则就有生命危险。也就是力量必须是这二十万高句丽将士,至少是与他交手的将士之上。
最后是耐力,必须始终保持着这种反应速度与手速以及力量,才能平安地杀进杀出,那最少得半个时辰以上。最后一条却是最可怕的,比如提东西,一下子能提一百斤东西,但提着东西走路,那怕提三四十斤重的行李走上一里路,两只手也会吃不消了。
薛仁贵是特例,不过以王巨所见,即便寨中平常百姓,也能担上两三百斤担子,爬坡上山,如履平地,后世有几人能做到?
再如弓箭,放在后世奥运会弓箭标准拉力只有三十到五十磅,但在这一世,起步价就是一石多!甚至有的人用三石多的重弓,如岳飞韩世忠等人,据传薛大将军的弓是六石,拉力是后来标准弓的十五倍!
李三狗本领倒底有多高,非是生死战,很难看出。
不过那天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的刀盗,那么困难的情况下,灌木丛中,居然连拨掉好几支箭,箭速度有多快?还有那两个皇城司的人,不过那难看出来了,几名蜂盗只有一人是好好的,余下都受伤的,因此风卷落叶一般地击杀掉。
但还没有这两人让他感到震撼,两人不停地交手,速度快得就象在放电影一般。
看着一青一灰两个影子迅速移动交手,王巨目眩神迷,同时也冷汗涔涔。
打了一会,那道士不敌,向后面逃去,猎户也随之追了下去。
王巨这才问二妞:“二妹,道士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城中的朱家二郎在哪儿,我便带他过来。”
“问朱家二郎,后来那猎户又与他谈了什么?”
“那猎户将他拦住,问他找朱二郎做什么?那道士答说他家父亲让他带信给朱二郎。猎户又说,非也,朱家每次都是一个管事过来带信,从未请过什么道士,更不要说正在与道士们弄得很不开心。那道士恼怒,便说,洒家事,你有什资格管。那猎户便给他看了一个腰牌,说你随我到官府去吧。道士脸色就变了,便拨剑相刺。”
“二妹,腰牌上是什么字?”
“我没有看到。”
“这就古怪了……不好,朱二郎,你立即准备回家。”
“是怎么一回事?”
“东翁请了法会高僧祝福你与赵四娘子的亲事,恐怕有人羞恼,看到你在边区的小寨子里,便请人对你动手,若成功了,还能嫁祸给赵四娘子,是说她克你的,才有了祸事。”
“大哥,我好怕。”二妞道。
“不用怕,有好人保护我们呢。”王巨哄道,但他心中也在想,那个道士倒是好猜测,可那个猎户是什么身份?
第三十八章 垂涎
“满志,你说伤你的人手持着皇城司的腰牌,有没有看错?”
“东翁,我绝对没有看错。”
“皇城司的人跑到那个小寨子干嘛?”丁部领想不明白了。
“这样,我先给你一百贯交子,你去庆州白云道长哪里避一避风头。”
“好。”
满志下去,丁部领问他家的管事:“洪叔,你有什么想法?”
“难道是为了夏国剑?”
除了这个原因,恐怕再无其他原因。
“可能就是,那小子坏了我大事。”
朱欢在延州城中名声还是比较好的,生意做得公道,可是丁部领明白,实际朱欢比较狡猾,也就是聪明吧。所以他不希望看到赵朱两家联亲,以朱欢的狡猾,赵家的财力,一旦联亲,对自家很不利。
正好替两家卜草帖的那个和尚出了事,于是丁部领收买了白云道长,想从中破坏两家亲事,那么两家必然反目成仇。
若非王巨,丁部领就差一点成功了。
但在去年丁部领不知道这种种后面有王巨的存在,朱家来找白云道长,丁部领抢先给了一笔重金,让白云道长去了庆州,又正好听到朱俊在王家寨,于是让满志去对朱俊不利,也非是刺杀,反正是让朱俊出一点事,然后继续用此来做文章。
长安来的大和尚又怎么啦,你儿子还是命不好,为什么命不好,就是赵家小娘子克的。
满志出事后躲了几天才回来,但这时候丁部领终于打听出来了,之所以忽然出现这个变故,完全是王巨给朱家出的主意。开始丁部领还不大相信的,确认了又确认。
事情坏在一个少年手中,丁部领心中那个憋啊。
现在丁家就尴尬了,事情摆明了,非是深仇大恨,不会如此,那么不是丁家就是牛家。
城中议论纷纷,自家不承认,牛家那边却未必高兴了。那么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又激怒了牛家。
“员外,我都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那个小寨子的剑获利惊人。”
“是啊。”丁部领也垂涎啊,它不象私商,乃是正规生意,一把剑就赚好几十贯钱,然而似乎那种剑的技术十分复杂,手中没有这技术,只好看朱家与那个小寨子获利了。
“不如我家拿些绢出来,再鼓吹一下那个寨子的财富,让山那边的军队出手,正好眼下有这个机会。”
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宋朝关闭了互市,西夏悲催了,民声鼎沸,于是没藏讹庞便与河东经略使并州知州梁适通信,俺归还侵耕的二十里屈野河地界,但互通和市吧。
通互市对西夏利更大,梁适恼了,你打了俺一个大嘴巴,还要让俺给你糖吃啊。没有同意。于是没藏讹庞在去年宝藏案结束后,派人于延州德靖等堡寨开垦生地,剽掠人畜,但危害的主要是在土门一带,王家寨那边临近长城岭,未受到影响。
但是丁家若买通了那边的人,突然入侵王家寨,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那不好吧。”
“不是对付那个少年人,而是将那几个铁匠掳来。”
“好主意,”丁部领击掌道。
不知道朱家那边为什么犯了傻,一年就生产那么一点剑,然而这个技术落到自家头上呢,不用多,这种锋利的剑价格也不算太贵,一年生产一千来把,还是能卖得出去的,那将会获得多大利润?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
“东翁,城中没有消息?”王巨不知道空前危机将到来,因为不解,刻意进城问朱欢。
朱欢摇了摇头:“延州边区,杂色人等都有之。”
未多说,但王巨明白的。宋朝不是游侠时代,不过身手好的人彼彼皆是。虽然不象唐朝那样敢杀官,刺杀宰相,军事上更软弱,但民间武风却更昌盛,有许多练武的团社,如弓箭社,棍棒社等等。
身手好了,就易冲动,如同前些年关中河南造反的张海郭邈山,或者犯禁犯法,但宋朝抓得很严的,没办法,只好往边境跑,或南或北。
就象侬智高,未反叛之前,他管辖地区里产金沙,便有许多被宋朝通缉的犯人逃过去躲避官府的抓捕。西夏那边也有,延州这边同样有之,包括寨子里便有好几户人家恐怕与李三狗一样“来路不明”。
恐怕朱家也收留了类似的人。
也就是朱欢嘴中的杂色人等。
多半那天的猎户未擒住那道士了。
“东翁,可有猜疑对象?”
“有,就不知道是那一家。”朱欢皱眉道,主要白云道长不知下落,否则从他嘴中便能得到消息。说敌人,自家与赵家那个没有结怨的对象?
“东翁,勿用担心,另外一人手持腰牌,又说要捉那道士到官府,一定是官府的人。惊动了官府,不论那一家,未必好过。”
“二妞未看到腰牌上的字?”
“没有,东翁,你认为那人会不会是延州的密探?”
“不象,老夫也在路上想呢,那次事件肯定揭过,即便程公,现在也不会自找无趣,再将这件事揭开,况且各家捐了那么多钱,揭开了会惹众怒的。要么还要寻找你?”
“你不出面,程公也许认为你是一个有智慧的隐士。
王巨大笑:“东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朝非是没有隐士,有,虽少,但不会仅是林和靖、种放与陈抟数人,但为何这几人名气最大?无他故,与士大夫多交游也,即便陈抟,也是先竭力支持太祖,后又支持太宗陛下,才有了那等名气,朝廷也喜之。”
亲近支持宋朝的大家才喜欢,不亲近支持宋朝与官府的,还当真重视哪?
“那为何有那人出现,好象对你与我家情况还比较了解。”
“所以我想不明白,或者是有几名黑蜂盗首领还未抓住?”
“他们非是其他人,是有四个首领至今下落不明,不过他们还敢呆在延州?”
王巨挠了挠头。
本来想朱欢在城中消息灵通,还能听出什么,但朱欢同样也对那猎户身份没有想明白。
“究竟是那一路人马?”
“小郎,不管那一路人马,反正你们寨子不做背骡子了,连老夫也不碰那个……”朱欢那个是指私盐:“他想露身,自然会找上门,不想现身,我们就是想也没有用。不过以老夫之见,你是要向李家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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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劳动吧
王巨一阵沉默。
朱欢是好心。
道士对付的是朱俊,不会对付他,会出手对付他的那就是那群黑蜂盗了,可他们还敢呆在延州?
但这些事绞在一起,便有了牵连,如果自己与李家联亲,不讲未来会有多少帮助吧,至少在安全上多了一份保障,不要说天才,扼杀在摇蓝里的天才什么才都不是。
“但我有三个要求,我不排斥入赘,不过我不会入赘。”
在古代入赘很悲催,不但在女家会遭岐视,以后妻子生下的孩子还要随女方姓。所以司马相如干了一件很无耻的事,他宁肯将卓家的俏**拐走私奔,都不商议婚嫁,无钱婚,最后恐怕结果就是入赘。最后无钱了,让卓文君卖酒,这可不是一个好活计,在卖酒过程中会遭人狎戏的。非是妓,但性质差得不远。卓家无奈,只好资助这个卑鄙的女婿。
除非到了范仲淹与杜淹这一步。
范仲淹将朱姓重新改成范姓,估计相里家也不敢让杜衍的孩子姓相里。
但对这个王巨真心不排斥。
孩子姓嘛重要吗?重要的能不能让他们平安长成,并且成为人才。
可他有弟弟有妹妹啊,李家也是大户人家,人多,自己遭一点白眼也罢了,何必拖累弟弟妹妹?姜家似乎他无关,却也让王巨怕了。
“这一条不难,李家也有两个郎君,没必要要求女婿入赘。”
“东翁,小子家中穷,因此订亲礼节务必简单。”
“这个不难……实际你也没必要在乎太多,当年太宗还不是张侍中资助。”
柴荣征契丹,半路上捡了一个木牌,上书点检做天子,当时的点检正好是他的妹夫张永德,柴荣疑心哪,便换成了草根赵匡胤担任殿前指挥使。
赵匡胤却吓着了。
有了这个木牌,那就是一张催命符。
张永德是柴荣妹夫,所以不杀,万一柴荣怀疑自己,赵匡胤必死无疑哪。于是担忧地回到家中,结果让他凶悍的妹妹拿着擀面杖撵出去,男人的事到外面说,跑到家里诉什么苦!
赵匡胤无奈,只好想出一个主意,正好赵匡义的妻子尹氏去世,赵匡胤便让赵匡义求柴荣的小姨子小小符。但当时赵匡胤刚上位不久,手中又没钱。这时赵匡胤老上司张永德出面,替赵匡义求亲,并且资助了大笔财产做聘礼。于是柴荣对赵匡胤更放心了。没多久,柴荣去世,陈驿桥兵变,赵匡胤皇袍加身。
当然,朱欢可没胆量让王巨去做天子。
他的意思可以在低谷里,适当地接受别人的资助。
“东翁,无需,我就是一个穷小子,若是李家看不起,这门亲事不结也罢。我可不想以后拜节拜年,在李家遭到嘲讽。”
“老夫试试看。”
“最后一个要求,想唱名东华门不易,不然延州也不会至今一个进士也没有中过。在这六年我想安心读书,李家能等便等,不能等我也不想高攀。”
不能将前世的婚姻观念带到这一世。
但就是五六年后,他自己也不过二十岁,李家小娘子才十八岁,还算是早婚的。
可它却是最难办的一条要求。
朱欢想劝说。
“东翁,我意已决。”
不过李家真同意了,王巨也不介意有这门亲事。
至于爱情,他能与一个小萝莉产生什么爱情?
…………
春天的脚步便悄无声息来临。
王家寨面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寨子四周是一道结实的寨墙,虽不能与宋朝朝廷所筑的堡砦城墙相比,不过对于一个寨子,能起到了有效防御作用。西北角便是那个水库。
由水库分出三道溪流,将整个寨子环绕着,又在寨子附近的溪上开挖了一些塘泊,不深,里面载了大片芦苇,一旦这些芦苇长大了,不仅起青饲料作用,还能想第二道防御工事之妙用。至少骑兵不能扬马直冲到寨子前。
水库打开陡门,放了两次水,已开始起到灌溉作用。
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起来。
寨子里的事务忙清了,得要准备春耕生产。
就在这时候,官府下达了一份命令。
程勘追得紧,各个大户无奈,捐了近两万贯钱帛。
若是无能的官员,用这个钱扩建一下州学,或者救济一下贫困百姓,至于多少落入贪官污吏腰包那是不管的,但做了,也就功德圆满。
程勘不是无能官员。
他不及庞籍范仲淹等人名声赫赫,不过也是宋朝一个重臣。
得到这个钱,只拨了很少一部分用于州学,延州扩建州学干嘛?反正也不出文臣,浪费!
余下的派小吏查看,春天到了,开始大肆兴修道路。
利用这笔钱,将延州各个堡砦之间的道路全部兴修,铺上石子与沙子。不问劳力。
这也是宋朝的弊病之一。
起初赵匡胤与赵匡义为了节约民力,减少百姓劳役,安抚灾民,组建了大量厢兵,用厢兵去代替百姓的劳役。甚至各州县也有许多专门的服役苦力。开始执行得很好,例如黄河决堤,赵匡义多次用军队去填缺口,连大量散落的灾民都不动用。
不过随着宋朝内治,这项制度已经落后。比如蔡襄主持的泉州洛阳江万安渡大石桥。“垒址于渊,酾水为四十七道,梁空以行,其长三千六百尺,广丈有五尺,翼以扶栏,如其长数而两立之。”
其实就是蔡襄看到洛阳江入海口处水流涌急,两岸百姓来往只能靠船渡,然而多次发生船翻人亡事件,于是蔡襄主持建设洛阳桥。他先派人测量,造桥基时,先沿桥梁中线抛大量石块,在江底形成一道矮石堤,再于上面建桥墩,并在桥下种植了大量牡蛎,使桥基与桥墩石之间胶结牢固,这就是桥梁史上有名的“种蛎固基法”。始建于皇佑五年,嘉佑四年竣工,工程历七年,建成一座长达一千两百米,宽约五米的超级大桥。桥上共有四十六座桥墩,五百个扶栏,两十八个石狮子,七座石亭,九座石塔。
但它花费了多少钱?
一万四千缗。
可以说这个钱连一年的工钱都付不出来。
为什么只花费了这点钱,那便是无偿的人工,连石料都是无成本的人工开采运输过来的。如果雇民造桥,那么这座桥可能成本会在二十倍三十倍以上才能造好它。
不能怪蔡襄。
他也是好心,在规则内办事的。
但这就是宋朝的弊病,每年花费许多钱养了无数厢兵,同时还迫使着许多百姓做役户担负着无偿劳役,可是官府还动用余下的百姓时不时去劳役。
程勘也是同样在这个规则内办事。
百姓劳役是无偿的,那么这点钱便能办成很多事,甚至能让所有砦堡道路扩建一番。当然,这也是好心,若实现了,以后运输便变得方便,就可以替朝廷节约大量钱帛。毕竟每一个砦堡里都驻扎着大量军队,每年要运输许多物资到各个砦堡。而且道路扩建了,对百姓也会形成许多方便。
胥吏苦口婆心地解释一番。
那还说什么呢,大家一起去劳动吧。
第四十章 空前危机
用甘蔗做的糖霜在北方还是一个稀罕物,不过各种麦芽糖与山楂糖却是有的,甚至夏天都有的卖。
王巨便让朱家带来许多麦芽糖。
然而就是他将麦芽糖熬化,放在羊奶里,二妞与三牛还是喝得不习惯。王巨只好随着胡黑子学习做酥油茶。但二妞与三牛依然喝得不习惯,尽管王巨将酥油茶从盐改成了糖。
“喝吧,小妹,小弟,你看我也不喜欢喝它,但为了长好身体,不得不喝啊。没有好身体,就会生病的。”
前段时间一场春雨,三牛淋了雨,有点感冒,将王巨吓得不轻。
这时代看病很贵的,要命的医疗技术还十分落后,即便花了钱,天知道那些大夫们开了什么莫明其妙的药方?
主要还是身体啊。
身体好了,有了抵抗力,就是生病了,也不会那么危险。
为什么朱清每次看到王巨兄妹,穿得都很干净,卫生哪,本来穷得要命,最好不要生病。
好不容易劝了弟弟妹妹喝完酥油茶,新的一天开始了,王巨打开羊圈,将羊赶到河滩上。寨子养的羊太多了,以至草儿未长起来,便啃个尽光。
有几头羊贪嘴地冲过围栏,去啃那才发起青芽的芦苇。
寨子里很安静。
官府一下子抽走了五十个劳力,连二叔也调去铺路,导致寨子连铸剑都不得不停下。
余下的人都在劳动。
王巨仍象去年那样,靠天收,种下草籽,偶尔去引一下水灌溉,或者种下豆子与高梁种籽,偶尔去锄一下草,便是如此了。即便他身体开始发育,但仍很小,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气力不足,心思也不在上面,不可能去象其他乡亲那样精耕细作。
二月底的天气无比的可爱,春云低垂,天气不冷不热。
王巨便坐在石头上读着书。
忽然朱清骑着毛驴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浑州川边找到了他。驴子还未停下,他便翻身下来,向王巨冲来。
王巨吓了一大跳:“朱管事,发生了什么事?”
“小郎,有些不大好,东翁从西夏鹿坪砦官兵哪儿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长城岭那边的西夏军队想要对你们寨子动手。”
“怎么可能?”
延州与保安军一线以北最苦的时间便是金明寨攻破以后的那段时间,整成了一个不设防地区。就连种世衡筑了青涧城后,还要靠诸羌族送来消息御防。
不过随着一系列堡砦筑起来后,不管这个堡砦战术是好是坏吧,但延州情况开始转好。就象王家寨,东面与东北有围林寨、安塞堡与龙安寨,东南有招安寨,西南有保安军城,西侧有顺宁寨,这些砦堡便形成了有效的防御。
再说王家寨虽顶在前线,西夏人时有来边境抄掠现象,但还不是真正的前线,在它的前面还有归娘族等羌族,这些羌族也属于宋朝,虽然朝廷不敢去征税,不过他们名义上是诚服宋朝的。别看边境有大规模的私商,那都是买通官兵有意放行的。
想攻破王家寨,至少现在的王家寨可不容易,最少得派几百官兵过来,但几百敌人,想穿过这些羌族以及诸巡逻的官兵,怎么可能做到?
而且也没有理由啊。
不错,王家寨情况变好了,可与他一样,只是一个趋势。
剑卖了三次,分了一些钱,可这些钱置了刀剑准备防御,余下所分的钱,要么置家用,或者买了羊羔子,或者派上其他用场,全部花下去。
没有财富,来攻打王家寨一个百姓寨子,有何意义?
“据说是他们听到你们寨子铸剑得了不少钱。”朱清说出原因。
“那有钱?”
“可人家不会这样想。”
若是那样,这条消息倒有可能是真的。
虽说有诸官兵进驻各个砦堡,但这些官兵当真起作用?又不是攻打他们。说不定王家寨被西夏人抹去,都没有人上报朝廷。
“而且还有劳力……”王巨眼中终于出现担心。
西夏人不知道寨子有了简易的防御体系,更不知道寨子买了许多弓箭,又打造了大量兵器,还抽空练兵,一个小寨子,又抽走了大批丁壮去修路了,岂不是攻打的好时机。
可这条消息背后还蕴藏着大量隐情,王巨定定地看着朱清。
“可能与朱家有关。”朱清也不隐瞒,这少年可是妖孽,主动坦承,还能赢来他的好感。
“那个人家可找出来了?”
“未找出来,不过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在私货,平时有些恩怨是避免不了的,但不会不死不休。真正死仇的人家并不多,朱家有一家死仇,赵家也有一家死仇。怀疑的对象便是这两家。但大员外这次却怀疑他们针对对象可能就是你。”
“我?”
“小郎,你不是去年的你了,而且因为你,某个人想破坏赵朱两家联亲的计划失败,想来他会恼羞成怒。”
“那就要对整个寨子动手……”王巨未说完就停下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如果没有自己,朱家也未必有那好心肠,一个小寨子的穷酸百姓算什么。再说证据呢。
“会来多少敌兵?”
“想来不会多吧,似乎会来一群撞令郎。”
撞令郎即是西夏汉人军队,一般配合擒生军来宋境烧杀掳掠,或者顶在前面做炮灰。但不要怪那些汉人,宋朝自己儿丢失了西北,灵州,盐州,以及南横山、兜岭、杀岭、屈吴山、天都山……
于是那群撞令郎作起恶来还胜过了党项军队。
或如未来的梁家!
“如果报告官府呢?”
“只是一个听闻,如何报告官府?即使报告官府,西夏军队来了,官兵会如何做?”
离王家寨最近的堡砦就是围林寨,它是延州与保安军诸寨中一个比较小的砦堡,驻扎的官兵也不多,不过一营官兵,不足五百人,如果抛却吃空耗(将领为了贪污,报其名无其人,谓之空耗,北宋末年最突出,往往一营官兵有四五百人领军饷,实际人数可能还不足两百人),兵力会更少。
即便看到西夏军队来了,多半先龟缩于围林寨中,再通报保安军城与延州,等到各位大老爷们做出决策后,西夏人早就烧杀一空撤回去。
“憋啊……”王巨不由苦笑。
怎么都一样呢,明明是一个大国家啊,却被一群小国,甚至一群生蛮部族一次又一次糅捏。
“东翁意思是……?”
“东翁意思是最好早些准备防御。”
“如何防御?”王巨责问。
别看有了寨墙,但这个不是几丈高的墙垒,六尺来高,不用攻城梯也爬上了。
虽然撞令郎战斗力弱,但不是隐藏形迹的黑蜂盗,他们来到后为了速战速决,肯定是全副武装的。
要命的是寨中还抽走了五十个劳力。
“员外说了,他准备调二十个人手过来帮助你们,还支援一批弓箭,并且他花了一些钱,让山那边的人听着消息……”
这就是有利的地方,不过剩下那就看王家寨以及王巨如何处理了。
第四十一章 联亲
“翁翁,就是这样了。”王巨将事情经过与利害关系详细地说了一遍。
有的没有说,比如入侵的的背后原因,不能怪朱家,朱家不管看在谁的面子上,对寨子百姓还是不错的,包括山寨夏国剑的让利。
“西夏军队……”
“翁翁,不用怕,来的似乎只是一群撞令郎。”
实际从宋夏两国上层,这时是最不想发起战争的。西夏那边没藏讹庞与李谅祚马上就要图穷匕现,入侵剽掠行,吓唬吓唬宋朝敢,可那有心思与宋朝发起战争?但这是一次最好机会。
只要支持没藏论庞果断干掉李谅祚,西夏完蛋了。原因简单,没藏讹庞一非是西夏皇族拓跋李氏出身,二没藏族非是西夏第一流大部族,他的背后势力不强大。李谅祚的儿子李秉常还未出世呢,可能此时梁氏肚子里都没有李谅祚的小蝌蚪在游动。
而且操作并不难,只要提醒没藏讹庞注意他身边的儿媳妇,不要让她听到任何消息,李谅祚就死定了,那么西夏也就散了。
赵念奴与他临分别前,王巨说我送你一个大功劳吧。
讲的就是这个。
但古怪的是到现在居然都没有动静。
那么再拖下去,宋朝就是想下手就晚了。那么历史继续。
那个官家时不时重病,皇嗣未定,大家伙儿只好姑息养奸。
但宋朝官兵领会了上面意旨,可西夏那边官兵就是领会了意旨,又岂怕宋朝?况且只是侵犯一个小寨子。
唉,悲催憋闷的国家,最让王巨感到悲催憋闷的他还重生在走下坡路的北宋。若是早出世几十年,还能享受一个仁宗皇帝安静的时光哪。
“撞令郎也是西夏军队。”
“王族长,勿用怕,你们最好听听小郎的想法。”朱清道。
“大牛还是一个孩子。”
“孩子,你们将他当成孩子?难怪寨子对他如此之薄。”
“朱管事,族长也有他的想法,实际不薄了,前年我带着弟弟妹妹从保安军城回来,若非乡亲资助,那能活下去。一饭之恩,当赐千金。况且寨子乡亲给了我们兄妹几百顿饭。”
“小郎……”朱清说不下去。
“我来想想办法吧。”王巨说着,看着远处,远处许多百姓在劳动,一年之计在于春,村里调出去许多劳力,于是连妇人都出去劳动了。不过在这片充满生机景象的更远处,便不中看了,依然是光秃秃的崇山群岭,稀疏地长着几株小树,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仿佛生机也随着水土流失而在流失。
在那天际的尽头还有人家,那是一群凶悍的羌人。
…………
“归娘指挥使,有请,”王全客气地说。
保安军西北方向最大的部族便是党项人归娘族。
山遇惟亮投奔宋朝第一站便是逃到归娘部,宿于归娘族指挥使归娘褱罗家中。归娘褱罗报于保安军北蕃军巡查刘怀中,刘怀中又报于保安军知军朱吉:陵知山遇相公、屈己相公、二太尉、三太尉、吃也相公等于二日起兵,有余二千余人,劫掠村社族帐,只在宥州境内。
事实山遇两千多族人不可能逃到宋朝来了,那时李元昊已亲自追到了宥州。
当然,朱吉与郭劝不知道元昊追上来。
山遇族人李元昊如何处理的,不得而知,恐怕多半也尽数屠杀。
可有了两千多山遇族人,这些族人当中有多少有影响的西夏“皇族”子孙,功劳岂不是更大。然而郭劝这厮却写了一道奏折,自作主张:臣等已令保安军诘问山遇等所以来事故,勒令北归。仍令缘边部族首领严兵巡逻,或更有北来户口,皆约遣令还,毋得承受,别致引惹者。
然后让朱吉带着官兵亲自来到归娘族将山遇一家抓捕送回去,让李元昊在边境射成刺猬。
后来李元昊入侵,因为归娘族壮大,没有敢攻击归娘族,也不是不敢,而是付出巨大牺牲攻打一个部族不值。因为此节,归娘族与西夏关系恶劣,李元昊带走了许多党项族回去,归娘族却没有随他去西夏。也因为此节,归娘族对宋朝不大忠诚了。
不过以宋朝笨拙的军事外交谋策,根本也不会注意他们,不叛就行了,权当归娘族做为一个缓冲带。
这是一个庞大的部族,几乎有近六百帐党项族百姓。
来的就是归娘褱罗,不过他也老了。
“归娘指挥使,这是我寨子的小郎王巨,他天赋很好,自学成才,连延州城中诸多衙内都敬重万分。”
“见过小郎。”读书人,宋朝这边重视,西夏那边也重视,归娘褱罗不得不客气地唱了一诺。
“不敢,见过归娘翁翁。”王巨未称呼官职,而称呼翁翁,这是宋朝对老年长者的尊称。
“归娘指挥使,寨中的所有变化都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哦。”
“归娘翁翁,小子带你转一转。”
“好啊。”
王全打算与归娘族联亲。
汉人勤劳,因此在同等情况下,会比羌人蕃人更富裕。特别是在秦州,没有西夏威胁,汉蕃差距很大,而且在秦州由于吐蕃的没落,宋朝很有威信的,富强富强,不强只富那只会将自己变成一只肥美的兔子,人家会天天惦记着如何宰割的。只强不富,早晚会肢离瓦解。
在秦州汉人富强都有了,因此蕃人对汉人尊重,甚至蕃人女子以借到汉人的“种”为荣。延州这边就差了。汉人让羌人看到富裕勤劳的一面,也看到软弱的一面。不过总的而言,羌人虽不象秦州蕃人那样,但也喜欢与汉人联亲。
倒是汉人不喜与羌人联亲,认为他们粗野愚昧又懒惰。大环境上又排斥异族婚,于是秦州汉人的“种”就越发地贵。
不过王全替儿子求的可是归娘褱罗的孙女,这就有点高攀了,王家寨必须拿出一些让归娘褱罗动心的东西。
“归娘翁翁,只要两年,寨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王巨带着归娘褱罗在寨中走了一遭说道。
可能现在许多汉人对羌蕃又怕又瞧不起,但王巨倒不是这样认为。羌人野蛮那是宋朝朝廷软弱的政策造成的结果。恩威并用,只恩了不威,能不蛮横吗?看看蛋大的小交趾都敢入侵,这就是只恩不威政策的下场。
聘礼王巨就不说了,王全派人已经讲过。
他讲的乃是王家寨的前景。
“这就是夏国剑。”
归娘褱罗将剑拿起来观看:“好剑。”
“它一年能为寨子带来数千贯的利润,二哥他正在学这门手艺,若是出师了,一年可分得七十多贯。”
寨子穷啊,得讲前景。
只要小两口勤快,能自保住,那么这七十多贯钱便能使小两口过上大康生活,不会委屈了归娘褱罗的孙女。
“那又如何?”归娘褱罗笑笑。
如果没有其他,这个联亲他都是不排斥的,但王家寨现在需要归娘族支援,为了这个小小的代价得罪山那边的人值得吗。
“归娘翁翁,你附耳过来……”王巨悄悄说了一息话。
“你不怕我向那边告密?”
“翁翁素来威名一方,我相信。”
“让我想一想。”归娘褱罗肯定不会向山边那告密的,而且刚才王巨一番私语也让他心动。不过轻重他必须得想清楚。
“另外小子还给归娘翁翁一个承诺,一旦小子发迹,一定劝官家重视归娘部族,甚至给归娘族长一个刺史之职。”
“刺史之职?”归娘褱罗大笑。
朱清在一边说道:“归娘指挥使,请重视这个承诺,王小郎有九成机率,唱名于东华门。”
第四十二章 为难
四更时分,正是黎明时刻。不过这个安静的时光被一阵马蹄声打破。
归娘褱罗的孙子归娘浪埋翻身下马。
这个姓氏很古怪,也很娘化,不过归娘浪埋一点也不娘,近六尺高的个头,长得五大三粗。
归娘浪埋的到来,惊动了整个寨子。
“来了多少人?”王巨问道。
“六百多人,不止是撞令郎,还有部分是长城岭那边真正的擒生军。”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来的敌兵太多了,而且擒生军战斗力十分强大。大家脸色一起变了。
“怕什么,不是有归娘部族帮助吗?”王巨喝道。
归娘浪埋苦笑,我们是相助了,关健还得靠你们自己。
“归娘大郎,他们到了哪儿?”
“大约现在到了杏子峁。”
杏子峁离王家寨还有三十几里路,也就是不到两个时辰敌人就可能出现在王家寨。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藏底河?”
“昨天傍晚时分。”
傍晚时分越过宋夏边境,才不会引人注意,然而王巨眼睛亮了:“他们昨天傍晚时分出现在藏底河,又多是步卒,现在到了杏子峁,也就意味他们一夜没有休息,长途跋涉而来。”
归娘浪埋眼睛也亮了。
难怪临来时,祖父一再嘱咐自己,莫要小视了王家寨眼前这个少年,这可能会成为宋朝未来的大人物。才十四岁啊,这是何等的智慧。
其他人还没有会意。于是王巨解释道:“他们一夜未休息,人就会疲惫,战斗力无疑会严重下降。”
其实原因很简单,傍晚越过边境线,赶一赶路,天亮时到达王家寨,瞬间将这个小寨子攻破,即便宋军赶来,他们也撤走了。毕竟只有六百来人,宋朝这边害怕西夏人,西夏人当真不怕死,也怕。
然而这就是生机,胜机。
“三叔,你来调度吧。”
“好来,”李三狗说道。
他开始发布一道道命令。
归娘浪埋悄声问:“王小郎,他是什么人?”
刚才他留心了一下,听到敌人的数量,大多数脸上都不大好看,只有王巨与这个中年人脸色平静。这个少年脸色平静,也许能理解,或者是天才,或者是无知无畏。但这个中年人为何神态平静?而且这份调度井井有条,不象是凡夫俗子所为。
“他啊……那边逃过来的。”王巨朝西方努了努嘴。
但未说出真正的身份。
随着了解,王巨听到似乎以前归娘族与野利族也不大和睦。
说完后又说道:“这一战过后,若是朝廷问起,便是你指挥的。”
“不妥,”归娘浪埋立即回绝。开什么玩笑,祖父答应将自己小妹嫁给王家寨族长的儿子,两族联亲,当然亲事必须等王家寨挺过这一关才会议。并且王家寨还承诺,以后还会拿出一百把真正的劲弓,一百把上等的手刀,以及其他一些财物做聘礼,祖父才答应两寨联亲,并且暗中相助。
实际最大的聘礼是王巨那个飘缈的承诺。唱名于东华门,让归娘褱罗忽信忽疑,不过那天那一番交谈,他也感到王巨的不凡。当然,王巨这个年龄迷惑了所有人。任谁与王巨交谈,都会认为王巨不凡,甚至是妖孽……
是不是妖孽,这次战斗便能验证。若是能挺过这一关,必是妖孽!
这个归娘浪埋就不知道了。
但他不是傻子,归娘族相助那是在暗中的,第一关得让王家寨挺过去,归娘族才会相助,否则会坐看王家寨灰飞烟灭!
即便相助,也不会公开。归娘族才是真正顶在最前线,何苦公开得罪山那边的军队?
“胜了,朝廷会重视你的。”
“王小郎,得了吧,你不是其他小孩子,难道不明白吗?”
王巨微微叹口气。
山遇兄弟既然逃到宋朝,立即去了归娘褱罗家,可想他们与归娘褱罗的感情。然而宋朝官兵公开进入他们部族将山遇兄弟抓走,送给李元昊射杀,归娘褱罗心中会有何想法?
听说郭劝是一个君子哎!
更好玩的是另一个君子,三川口之败后宋朝让夏竦主持陕西军政,夏竦到了陕西一看漫长的边界线晕了,于是提出十条建议,主要就是增兵,不但增兵,还考虑到禁兵战斗力严重下降,用禁兵成本高昂,因此要广增土兵,正是这条建议,保捷军渐渐成形,最强西军也渐渐诞生。
但另一个君子杨偕却说增兵门儿也没有,当年霍去病率轻骑八百人脱离大将军卫青部队,深入大漠,斩捕过万,又以万骑逾乌盭,涉狐奴,历五王国,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兵鏖皋兰下,杀楼兰王、虏侯王,执昆邪王子,收休屠祭天金人。
赵充国也以万骑破先零。
李靖更只以骁骑三千破突厥,又以一万骑至阴山下,斩首千余级,俘获男女十余万,擒颉利以献。自汉朝以来,以少击众,不可胜数,你夏大人在泾原守城垒,据险阻,来则御之,去则释之,不闻出师,乃是贪生怕死,勿托以兵少为辞!
差一点将夏竦活活气得吐血。
但杨偕不认为他说错的,并且著《兵论》1篇,《兵书》15卷,俺可是一个懂军事的人……
“君子更害国啊,”王巨心中暗道。甚至他心中产生一个更腹黑的想法,若宋朝没有范仲淹,没有范仲淹兴起的神马君子,可能北宋存在的时间会更长久。
以成败论英雄!
王巨又看着李三狗:“三狗叔,要么就说你指挥的吧。”
“休想。”李三狗立即答道。
为了寨子,为了家人,自己可以协助王巨协助寨子乡亲担任副手,但让他抛头露面,向宋朝官府交待身份,那是休想。指不准宋朝朝廷为了平息西夏的愤怒,就将他交出给西夏射杀了。
“王小郎,为何你不承认?”胜负未知呢,这个少年那来的自信?不过若是胜了,那是大功一件啊。所以归娘浪埋不解地问。
“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好啊。”
“可是我想科举。士子最好少碰兵事,你不懂,回去问一下你的祖父便知道了。”
然而王巨就为难了。
这一战声势想小也小不起来,那是六七百名西夏兵士。
虽然也做了预防,不过战后必然会惊动延州官府,到时候也必然追问是谁负责指挥谋划的?自己肯定不能承认。可自己不承认,归娘浪埋也不想承认,李三狗同样不想承认。那么说谁指挥谋划?
难不成说王全?
王全是族长,替寨子也做了不少实事,可见识就那么一点大。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然而再老,没有开阔的见识,到时候稍稍一问,便会牛头不对马角。
这是一个问题,不过现在提出来,不仅是问题,也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既然王巨在发愁谁最后担当这份功劳,那么就有胜利的希望。不要说他岁数小,山道上那一战正是王巨迅速安排的,那么仓促,居然漂亮地打胜了。
但若不是如此,恐怕寨子乡亲早逃之一空。财产的什么重要,还有性命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