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暗黑大宋TXT下载暗黑大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暗黑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四五章 二王(中)

    王巨继续中立,不过张若水会错了意思,谁想慢性自杀呢?再加上赵顼派他下去察看,大约这就是大势所向,皇上也改变了原先想法。再说,在王巨主持下,军器监改革,新式碳化钢、水压冷锻、虎踞炮、大型火蒺藜球的推广,以及神臂弓,还有正在研发的各种新式刀枪,似乎军器监将要出现史上最强冷兵器,这才是大功。

    抱着这种想法,张若水匆匆忙忙下去看了看,回来禀报,说好好好。

    确实青苗法产生了一些弊病,不过要改革,总有一些不好的,然而好的一面胜过了不好的一面,为什么会闹,主要是向一等户放贷,实际等于向他们变相征税,这些人都有着势力,所以闹的人才那么多。这就象原先刘娥时,吕夷简主持了茶政改革,连宋仁宗的老师大儒孙奭都在这个反对行列。

    但后来结果证明吕夷简是对的。

    吕夷简是保守派吧,动操有术吧,无论权谋或家世,有几人能敌?

    可就是变相地加税,又加了几何税?

    这就是张若水的禀报。

    其实以前王巨关于这个利益,也说了很多。

    不过张蓝二人的禀报也未必是实际,这又涉及到宋朝的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太监的权利。

    表面上看,权臣需要一些依附或交好的太监,提供内宫的消息。不仅是王安石,文彦博,包括王巨也是一样。但宋朝太监的地位比较低。仅是在史书上。就能看到最少有一百名顶级太监倒在两府首相或权臣身上。被迫流放到洛阳或其他外地“养老”,所以宋朝宫中的太监能为一些大臣提供消息,但也需要一些权臣对他们保护,这种关系是权臣为主,太监为辅的关系。那怕是童贯,他也不可能凌驾于蔡京之上的。

    平时他们不一定需要站队,但到了选择的时候,比如这时赵顼让蓝张二人下去察看。他们不得不站队了,所以青苗法如何的不重要,重要的乃是选择的对象能不能站上风。

    看来王安石要上风了,于是这个禀报,完全偏向了王安石,甚至其参考价值还不如李定的禀报。

    赵顼不会想那么多,毕竟他才二十来岁,哪里想那么多。

    蓝张二人是宫中大太监,他们汇报的消息应当是可靠的。

    于是立即诏书王安石视政。

    王安石接到诏书,不能再拿捏了。立即视政。

    好了,文彦博、韩琦与司马光等人的心血全部白废了。

    韩琦接到消息。大吃一惊,连忙上书,论青苗法不见听,请解河北安抚使,疏奏到了中书,论官职王安石上面还有曾公亮与陈升之。但是曾公亮虽然有心机,在变不变法上,不是变法派,不是保守派,也不是中立派,而属于模糊派。陈升之更是两面派,投机分子。王安石回来了,两人息菜了。主事的人又再度成了王安石。

    王安石可不会买韩琦的账,你要退这个河北安使,那么就退吧。

    司马光这回急了,于是连续写了两封长信给王安石。第一封信是在王安石要求去洛阳时,那封信语气很讥诮,到了第二封信时,司马光看到大势已去,语气立即变得温和,所以开篇便是: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惶恐再拜介甫参政谏议(安石以左谏议大夫本官参知政事)阁下:光居常无事,不敢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伏惟机政余裕,台候万福!

    司马光态度温和了,王安石也退让一步,实际随着韩琦等人的逼迫,王安石不久又再做了一步退让,取消三司条例司,将三司条例司功能放在了中书条例司。

    然后王安石写了一封信,这并不象一些人诬蔑的那样,王安石对司马光三封信不屑一顾,这封信便是《答司马光谏议书》,在这封信中王安石反驳了司马光的批评,否认了司马光说的侵官、生事、征利、拒谏等。这些指责有的是司马光在第一封信里写的,不过第一封信司马光语气太过恶劣,所以王安石未回。

    然后说两人游处相之日久,议事却每不合,是两人所操之术异故也。然后王安石比较明智地承认了一旦改革,必招怨恨,比如商朝迁都盘庚,不但大臣反对,连百姓也反对。但后来证明商朝迁都是一项英明之举,暗示司马光保守、因循、苟且偷安的不对。

    司马光接到信后,无法反驳,于是也回了一篇短谏,说了国家已因新政造成动乱不安。

    变法嘛,总会产生动荡的,王安石便没有再回信了。

    这便是司马光与王安石、吕惠卿交锋的真相,两次交锋实际司马光占了下风,但上下风重要吗?会有人竭力篡改真相的。

    司马光看到事情不可为,除了懊悔地拍大腿外,便不作声了。文彦博只好赤膊上阵,说青苗法之害,赵顼道,吾已派二中使亲问民间,皆云甚便。

    文彦博道,韩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

    赵顼心中说,老子信韩琦,还不如信苏东坡!当然这次文彦博打小报告同样无果。

    正当这些保守派无辄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石介的学生、欧阳修的好友姜潜担任陈留知县。

    朝廷让向姜潜摊派陈留县的青苗钱,欧阳修的好朋友,还能支持变法么?但他虽在儒学上建树高,却没有得中进士,所以官小言卑,又不能直接拒绝。于是采取阳奉阴违的办法,刻意将青苗钱数额悬于县城门上,然后大张声势宣传青苗钱。俺做得不错吧,支持青苗法吧。

    实际呢,他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只宣传。你们快来贷青苗贷吧。然后什么措施也没有了。

    试问这样,青苗钱还能发下么?

    陈留县乃是京城的一个大县,他这一闹,影响非同小可,王安石派人责问,姜潜就说,俺声势那么大,百姓不愿贷让我怎么办。难道介甫公你让我强行摊派么?搪塞了几次,姜潜看到自己这招肯定不管用的,早晚被罢,索性称病弃官而去,反正俺家里有几百亩地,不愁自己衣食。

    关于青苗贷的利弊,确实是产生了许多强行摊派的现象,但它的利非是打击了高利贷,也非是增加了国家收入。

    其利是提前了近七百年,出现了信用贷款。并且王安石隐约地感到这个信用贷款会刺激经济增加。

    其失败也非是它太超前,以宋朝的经济。完全可以推出这个信用贷款。

    只是王安石的思想还跟不上,所以其措施不完美。

    即便到了王巨脑海里,仍然面临着许多难题,其最大的难题便是货币不足。因此不能说王安石青苗法有多好,也不能说姜潜这种行为有多高尚。

    然而姜潜这一闹,问题来了,反对声音再度掀起。

    知通进银台司的范镇又带着一群大臣闹,又用辞官胁迫,那就辞吧。

    再到科举,叶祖洽在策中写了一句,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

    主考官吕惠卿将他拨为第一,副考官刘攽不同意,然后闹到李大临与苏东坡哪里,三人将上官均拨为第一,四个考官吵了起来。赵顼无奈,派陈升之面读几人试策,于是再度策叶祖洽为第一。

    苏东坡不服气,王安石气愤地说了一句:“轼才虽高,但所学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荡如此。

    这下子将苏东坡得罪狠了,然后便有了李定案。

    李定的同母异父之兄便是大和尚佛印,这个佛印很有些才气,所以后世传出许多他与苏东坡的雅事。但与后世传闻不同,这个佛印非是苏东坡去了杭州才交识的,佛印本身是一个花和尚,吃酒喝肉,为人潇洒,四处游历,所以很早就与苏东坡认识了。

    但相比他这个哥哥,李定为人确实比较刻薄些,所以兄弟俩十分不和。

    然后佛印便与苏东坡说了一件事,他们的同母仇氏死的时候,李定为泾县主薄,没有守孝。

    这个说法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仇氏改嫁是因为李定父亲家境中落,仇氏死的时候,李定父亲还活着,小老婆随人跑了,李父当然不高兴,于是写信让李定回来守心丧,就是不穿孝服的守丧,但也守了三年李定才复出为官。

    李定原先与苏东坡无仇无恨,因为他恨上了王安石,又听到青苗法未废,王安石再度上位,多有李定之功,于是将这段往事放了出来。不过他非是言臣,所以开始透露给了御史陈荐,赵顼便诏下让江东淮浙转运使问询,为何成了三路,仇氏三度改嫁,不在一处,那么只好让三路察问了。

    察问的结果是李定曾以父年老,求归侍养,但未说持所生母服,也就是守心丧。

    李定就辨解,俺父亲未告诉我是仇氏所生,但父亲健在,岂能随便穿丧服?结果到了京城,陈升之对李定的孝与不孝不置与否,曾公亮则认为李定要补服丧。

    补服丧问题不大,大不了来一个夺情,也不过就一百天。

    但补了服丧,李定就彻底打上了不孝的罪名,在古代百善孝为首,这个帽子就大了。王安石立即出面,他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李定确实不知情,第二件事在古代女子改嫁就不再是家人了。

    李定可以为其守孝,也可以不为其守孝。

    还有一条依据王安石未说,凭借李定母亲的为人,还象一个母亲吗?凭什么让李定守孝,守了三年心丧已经对得起她了。

    所以陈荐是无理取闹,恶心攻击。不过弹劾出来了,本来王安石将李定授为监察御史的,不得己,只好改为崇文殿说书。

    但御史林旦、薛昌朝与范育不服气,再度弹劾,李定无奈,求解职,再降官,改成了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吏房公事。

    不过李定就奇怪了,俺这个母亲死了,连俺都不知道,陈荐从哪里听来的。

    他也没有想到他那个哥哥,但是过了三四个月苏东坡自己露出马脚,天长有一个进士叫朱寿昌,其母生下朱寿昌两年后被父亲逐出家门。

    朱寿昌直到后来知道真相,发誓不找到母亲誓不为官。一直找了几十年,才在同州找到其母,这也说明了宋朝人口的流动性,生生从安徽流落到了陕西。这时其母已经七十多岁,还生了两个儿子,让朱寿昌一齐迎回。

    这正在李安案风波还没有过去之时,于是一件小事,一个小官,却轰动一时,先是钱明逸大力推荐,然后苏东坡写诗唱和。

    李定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苏东坡身上,然后又打听到了苏东坡与其哥哥的关系,一下子明白了。

    也就是乌台诗案两大主角,都没有对的地方,皆做了小人之举。

    王巨对这件事原先是一知半解,直到这时,才知道了大约的真相,

    但王巨也尴尬了。难道我也要将保安军那个便宜母亲,以及姜家的那个弟弟接到京城来享福,甚至将姜氏接到京城继续做“奶奶”。

    原因很简单,相比于李定的母亲,他那个便宜母亲无疑是一个天使。况且王巨母亲是在父亲死后改嫁的,不管怎么养的吧,总是养了了几年。

    所以王巨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想清楚了事情的大约经过,立马花了几百贯钱,买了一些衣料礼物,派人送到了保安军。

    真怕啊。

    这时代若是让人打上了不孝罪名,那就死定了!

    苏东坡这时候只是一个二百五,然而他后面有许多高高人哪,包括大科学家沈括同志,那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然而这还不是难堪的,不久真正的难堪到来。(未完待续。。)

第四四六章 二王(下)

    张戬上书说,近乞罢制置司及诸路使者,并言散钱取利为害;及安石处事乖谬,专为聚敛,好胜遂非,很愎日甚;吕惠卿险薄奸凶,尚留君侧;而曾公亮、陈升之、赵抃等,心知其非,依违不断,观望畏避,颠危莫扶,及识昧知几,言乖误主,均为有罪,乞正严诛等事,并未施行。今大恶未去,横敛未除,不正之司尚存,无名之使方扰,臣自今更不敢赴台供职,居家待罪。

    又说,韩绦代陈升之领条例司,左右徇从安石,与为死党,遂参政柄。李定邪谄,自幕官擢台职。陛下惟安石是信,今辅以绦之诡随,台臣又得李定之比,继继其来,牙蘖渐盛,臣岂敢爱死而不言哉?

    书上后张戬又跑到中书,据理力争,说中书四相做得不对。

    王安石用扇遮面而笑。

    一笑张戬不识时务,二笑张戬批评了曾陈赵三人。

    曾公亮,陈升之,你们想妥协,人家给了你们妥协机会吗?

    还有你赵抃跳来跳去,这一回看到所谓君子真面目了吧。

    这一笑,三相全部难堪了。张戬并不知道,继续道:“参政笑戬,戬也笑参政所谓,岂但戬,天下谁不笑者?”

    陈升之在边上劝说:“察院不须如此。”

    张戬顾视道:“陈相公,你难道没有错吗?”

    陈升之不能答。

    当然,张戬迅速贬出京城。

    贬出的还有王子韶,他原先想附和王安石。看到保守派势大。孙觉与吕公著谪命下达后。竭力解救。然而保守派不领他的情,陈襄上书说王子韶首鼠两端,回邪反覆。两人一道贬放。

    张载闻听后,放下祖无择案,匆匆返回家。

    张戬来到王家,一是临行与兄长辞别,二是责问王巨。

    这才是王巨最大的难堪。

    李定那事暂时还不会影响到王巨,因为王巨母亲未死。难不成真让王巨将老姜氏接到京城来做奶奶?只能说以后可能会给王巨带来一些后患。

    不过眼下这件事,让王巨下不了台。

    也许张戬只是一个小官,因为变法,这两年上来的官员,下去的官员也不知有多少。不过张戬的哥哥却是张载,而张载又是王巨的老师。

    张载与王巨一样,对王安石变法中的一些术排斥,但对变法本身不排斥,所以张载与王巨都采取了缄默的态度。

    然而张戬一闹,不但王巨难堪了。张载也难堪了。

    面对张戬的指责,王巨还不好说重话。至少在他个人观中,对范仲淹当年将杜衍打入小人行列都有点反对,就不要说张载对王巨的恩情,对张载尊重,对张戬同样要尊重。况且张戬个人的德操也让人无可挑剔。

    他先让琼娘沏上茶,然后慢慢说道:“张叔,先不谈变法,晚辈先谈一下朝堂的格局。一是变法派,二是不变法派,三是中立派。不过中立派夹在中间,面对两大派系大臣的压力,不得不站队,所以中立派越来越少。”

    “王子安,何来站队一说,这非是党锢,乃是国家未来!”

    “张叔,我只是派别,不说党锢,且听我将它说完。中立派的先不管,我说变法派,不管这个法好不好,但有一部分操守上佳,也是好心为国,比如介甫公。”

    “这个好心不是为国,而是误国。”

    “张叔,别急,我再说变法派的第二个群体,这些人也是想为国家好,不过操守就让人质疑了。”比如吕惠卿,比如曾布,但王巨就没有点名了,又道:“还有一部分,完全是投机,首鼠两端,附和变法,是想上位升官发财的。”

    “耻辱啊耻辱!”张戬听到这里大怒,贬官就贬官吧,为什么让他与王子韶一道贬官。

    “范文正一生作为远不及吕夷简,为何被别人树为道德偶像?非以物喜,非以己悲,张叔,你着相了。”

    “好吧,你继续往下说,”张戬气乐了。不过他对长兄这个门生还是很看好的。

    “张叔,我再说不变法派,确实这些人有的乃是好心,但开始时有几人反对不变法的?”

    “嗯……”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大家都感到我朝弊病严重,介甫公变法不好,那么张叔,你认为什么法才使我朝弊病减少?难道是井田法吗?青苗法都不行,如何去执行均田的井田法?”

    “故介甫公变法前,期望的人很多,为什么后来一起纷纷反对,乃是介甫公的一些策略确实产生了新的弊端。于是许多大臣倒戈,成了反对变法的群体,这部分人为数还不少。还有一部分人同样是混水摸鱼,想附和上位。”

    张戬默默无言,保守派系里的“小人”同样很多的,这也是事实。

    “另外还有一些人用意很让人质疑,我听说许多重臣劝官家不要开边,不能重军,在边境勿要惹事生非。别人我不提,但我们都是来自陕西,离边境很近,特别是晚辈,就是在边境长大。试问我朝有多少将领敢在边境惹事生非,难道坐看西夏一次次派军队前来烧杀掳掠,难道陕西边区百姓不是大宋子民?”

    张戬再次不能回答。

    但问题也就来了,要么眼皮子一抹,随便西夏抄掠,但这是事吗?就算能抹下这个眼皮子,就算陕西边区百姓不是人,可是西夏胆子越来越大,最后不是抄掠,而是侵略了。

    忍不下去,就得用兵,一用兵就得需要庞大的军费,可是国家还有巨大的积欠呢。这怎么办?

    “还有一部分人说官家要节减,但几代官家都在节省用费,难不成让官家不吃饭。不穿衣服。就是这样。又能省下多少钱帛?”

    “裁兵。”

    “已经裁去许多兵。”

    “这几年国家收入渐渐出现盈余,稍忍几年,国家积欠就能偿还清了,然后再用兵。”

    “这是谁说的?敌人不是傻子,难不成坐等我朝慢慢偿还这个积欠?况且这点盈余又需要多少年才能偿还清楚?一用大型战役下来,就得几千万贯钱帛。试问不变法,能省下这么多钱帛吗?再者,不变法。我朝这些弊病怎么办?所以不变法派里还有一个群体,他们也不是坚持不变法,也看到国家的困窘,只是受到别人影响,才加入到了反对行列。”

    这个便是指张戬,他在御史台,吕公著以及几个御史才下去,他们都是保守派,张戬必然被他们洗脑。

    “然而青苗法确实是在摊派。”

    “青苗法是在摊派,是有许多不好的地方。否则我也不会缄默不语,甚至让官家失望。但它有一个重要的意义。会使我朝更富裕。”

    “靠几百万敛财钱吗?”

    “不是,与敛财无关,但我还没有想清楚,还有时机也不成熟,我正在谋划安排,所以未说,但一旦执行,将会严重打击到不法富豪的高利贷,所以反对的声音同样不会弱,我也会成为奸臣。”

    “不会,若真有那样的方法,我会举手赞成。”

    “张叔,我只说一件事,你乐不乐意去做,国家隐田严重,可是国家用费浩大,故各地官员两税都不敢减少,然而隐田的皆是豪强,所以两税只能向贫困百姓摊派,导致贫者越贫。仁宗之时,派人下去查了几次隐田,皆因为反对声音浩大,不得而终。如果将这些隐田查出来,国家两税会增加,也给了贫困百姓更多的生机。张叔,你能不能上书,请求官家严查隐田?”

    “这个,这个……”

    “张叔,知道问题所在了吗?非是我朝穷困,在汉朝一户人家有几万贯便称为巨贾,但在我朝,只能算是小富之家,大富之家钱财能达到百万贯。现在问题是两极分化,一是国家越来越穷。”

    “非是,我朝赋税越来越高。”

    “当真?我只说一个问题,仁宗时税务与现在的税务相当无几,但那时户数仅是千万户左右,如今达到了一千四百多万户。人口增涨,意味着税务可以适度增加,但国家税务有没有增加?至少户数增加,也增加了管理成本。所以说国家即便税务不变,实际是越来越穷。”

    这个户数也不大准确,古代百姓不愿意分家的,然而因为宋朝计等户征税征徭,因此逼得百姓子女众多者立即分家,好将等户降下去。同时又产生了诡名子户,就是一些地方将名下财产划在几个甚至几十名子虚乌有的户数之下,好来逃避更多的徭赋。故有人说宋朝的户数实际人口远不及唐朝。

    不过宋朝的户数还是远大于实际户数的,因为还有一个群体,那就是隐户,宋仁宗时周湛以江南西路百姓因为徭赋不均,巧于隐匿,于是搜查了一下,查出隐户三十户。李司户部判官李琮查了一下两浙路的逃绝户,居然查出四十万隐户。一路就有几十万隐户,放大到整个国家,得有多少?

    况且还有不计入户册的蛮蕃,但那个无所谓了,反正大多数国家不向他们征税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巨下面一个问题:“人口繁衍无限,大地承载有限,因此每一朝一代,一旦人口达到了六千万,都先后产生了危机。然我朝百姓人口早就超过了六千万,张叔,怎么办?国家越来越穷,贫者越来越穷,一个个自称为君子,特别是庙堂之上的重臣,有许多人薪酬达到了几万贯,家有无数田宅坊产,可有几人拿出一部分周济贫困百姓?为什么木棉司迁徙福建路百姓,那么多人反对?原因很简单,贫困百姓迁到两广,给了他们生机,然而当地的豪强们就不能雇佣到足够的佃农工匠。张叔,为何你不指出来?”

    “何谓良好的变法,一是想办法使国家支出降下来,二是开源,所谓的开源又分成两种。一是真正的开源。比如说木棉司。但这种开源谁能想出多少良策?就是这样,各个豪强仍想狠狠地咬上一口,也必然被豪强早晚瓜分掉,国家所得越来越少。二就是分均,从豪强身上剥夺一部分财富,减轻贫困百姓困难。比如说是青苗贷,真正的贫困百姓,张叔。你认为有几个官员会放给他们,恐怕他们饿得马上就要死了,官吏担心收不回青苗贷,于是不放。张叔,这回你明白反对的原因吧,不是青苗贷扰民苛民,而是变相强行地从豪强身上拨下了一根汗毛,于是让他们不满了。这就象当年的榷茶革新一样。”

    王巨说完了,张戬也傻眼了。

    这是王巨将张戬当成长辈,才苦口婆心劝说的。

    但张戬是君子啊。心地光明,于是在临别前。又将王巨这些个问题抛将出来。

    …………

    又一个大朝会开始。

    一个不平静的朝会,反正这段时间朝会上在吵,散了朝会还是吵。

    东西两班许多大臣目光敌视,似乎空气里也充满了刀光剑影。

    不过王巨在人群里很安静,这段时间他仿佛消失一般。实际王巨裁减军器监官吏同样也得罪了很多人,但他那一泼,让许多大臣也心寒了,一般大臣也不大愿意找王巨的麻烦。

    赵顼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听着大臣争辨。

    这时陈襄站了出来,举着牙笏说道:“陛下以至仁求治,凡欲更张法度皆以为民,安能有取民膏以为贷息,而谓周公太平已试之法哉。”

    陈襄,也是宋朝的一个有名老臣,天下名儒之一,还写得一手好字,担任官员时,似乎政绩也不错,这次同样成了保守派的主力军。要命的是他是福建人,似乎便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俺是南方派系大臣,同样不支持变法!

    王巨也不大注意,并且以前陈襄也写了许多奏疏,王巨利用一些渠道,得到了他这些疏奏的部分内容,一是反对变法,二是反对王安石。不过不变法,国家怎么办。

    陈襄便写道:今日之弊,在於国家因循,制度未立,而侈用日广。陛下但遴选主计之臣,付与利柄,取天下赋入之籍,度县官调度之数,百用为之均节,而归之艺极,则浮费省而财用足。省徭役,薄赋敛,宽关市之征,弛山泽之禁,修庠序之教,劝之以忠、信、孝、悌,尊贤而使能,才者进,不肖者退。农有余财,民服其教,吏称其治,然而国不富而政不王者,未之有也。

    宋朝现在的问题确实就是庞大的费用开支。

    一是兵费开支,经王巨提议后,狠裁了一下,从明年起渐渐开始不需要付出安置费用了,那么一年会省去一千多万贯费用。但还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除非裁去一半军队,然而面对西夏与辽国的威胁,谁敢这样裁?

    二是官员费用,官员数量太庞大了,如果将高级官员的薪酬减去一半,再削减掉一万名官员,又是一千多万省下去了。然而连王巨都不敢说,陈襄敢说吗?

    三是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这部分费用三司未现,用费是内藏库拨出来的,但若没有这些费用,内藏库岂不能拨出来补贴三司?可是陈襄敢说宗室子弟不赡养吗?

    四就是冗费,也就是王巨所说的冗政,陈襄所说的浮费。

    官员机构重叠臃肿,导致政令不能畅通,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庆历战争时,一斗粟大后方的成本不足十文,但到了前线,变成了三百多文,一千多文,并且里面多有霉变的积年陈粟,或者是搀了太多的泥沙,导致士兵不能食。

    为什么,正是参与的机构多,无法追究失职的官员,才有了这些丑陋现象。

    这就是浮费。

    如果政令通畅,国家机构高效简洁,官吏清廉,办事认真,这些浮费自然会消失。

    但这比实现儒家的大同还要遥远,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况且谁是贤者,谁是才者,此时这个贤与才二字已经严重扭曲。因此陈襄所说的策略,除了夸夸其谈外,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更不要说省徭役、薄敛财,那个君王不想?如果宋朝一年财政收入压缩到五千万以下,保证天下欢天喜地,然而后果呢,好了,只要五年,宋朝就要灭亡了。要么继续借下去,那么借下去会导致什么后果,请看明朝为何灭亡的!如果明朝国库有足够的钱帛粮草,能坐视陕西饿死那么多百姓?那么李自成与张献忠能有起义造反的土壤吗?

    “朕非亡国之君,”这是崇祯在煤山临自杀前说的一句话,想来那时崇祯心中何其之冤!

    因此王巨听到后,评议一句:“书呆子!”

    陈襄不会管王巨是什么想法的,继续说道:“臣想来陛下之心必不如此,然则天下人皆知误陛下者王安石也,误安石者吕惠卿也。”

    吕惠卿气得发抖,我是支持了变法,但我不是主导者,你这个老家伙在胡说八道。

    但陈襄乃是言臣,怎么办呢。

    陈襄继续说:“以陛下聪明,观天下之论议,其法制利害固已灼然也。奈何安石持强辨以蛊惑于前,惠卿画诡谋以阴助于后,加以反覆比周小人随时观望,平时公议,则举知其法之非,一挠于利,则又言其法之是。此虽陛下之至对,不能无惑,虽臣等之至忠,亦不免指为朋党。近者,谏官李常以言事待罪,尚令分析;孙觉以奏对反覆,落职外迁;御史中丞吕公著而下,皆以不职为言,乞从责降。而臣独区区未敢以请者,尚冀犬马之诚,一悟圣意,许以青苗之法下议百官。一吕二王,天下必亡。如臣言非,则甘从远窜,以戒妄言;如臣言是,则安石、惠卿亦乞特行贬斥,以谢天下。”

    王珪恼道:“陈襄,关某何事!”

    这个二王,一王王安石,那么另一王呢?姓王的官员很多,不过除了王安石,重量级的“王”只有王珪了。

    “我不是说你,而是王巨。”

    赵顼终于睁开眼睛,奇怪地问:“为何是王巨?”

    关于青苗法利弊,参与的大臣很多,但王巨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这个王岂不是很奇怪了?不但他,许多人也感到纳闷,包括王巨自己。(未完待续。。)

第四四七章 禽兽不如

    陈襄道:“陛下让张若水下去看青苗法,张若水弄虚作假,指使蛊惑之辈正是小人王巨。张戬离开朝堂,对王巨万分失望,前去训斥,却不料王巨不尊师重道,不敬长辈,巧舌如簧,诡言顶撞,让张戬大怒之下离去。此子胆大妄为,手段激进,并且阴险狡诈,将来为害将会胜于王安石与吕惠卿。”

    其实真相是张若水问,王巨说了一句,不变是慢性自杀,变得好,能继续发展一百年,变得不好,是加快自杀。难道说错了吗,难道是明确支持了王安石变法吗?

    至于张戬更是莫明其妙。

    张戬是责问了,但责问的内容是赵顼相信王巨,王巨为什么不进劝?然后王巨做了解释,何来顶撞?

    但问题就出在张戬听后觉得有道理,然后陈襄等人来送别时,忍不住问了出来,陈襄等人答不出,恼羞成怒,才有了今天的责难。

    可是真相重要吗,不要说王巨说不清楚,就是说清楚了,陈襄乃是言臣,可以风闻言事!王巨又能如何?

    王巨也可以不表态,问题是在现在王安石逆转,想扳倒王安石与吕惠卿几乎不可能了,现在陈襄攻击王巨,王巨只是中等京官,更没有结朋成党,势力孤单,并且王巨一些做法,包括打胜了大顺城之战,都让某些人产生反感,那么正好,王巨会成为他们撒气的对象。

    因此王巨听后,脸色立即变得阴沉。

    他走了出来道:“陛下,不错。臣就是一个小人。陈襄乃是君子。只是臣一直感到奇怪。臣拜于恩师门生,恩师持戒尺责戒臣说,君子温润,温润如玉,难道恩师说错了吗。”

    “何来此言?”

    “陛下,臣看到许多人自称君子,但这些君子们不是温润如玉,而多象陈襄这样。欺世盗名,勾朋结党,所以一呼百应。为何要结朋成党,因为人多力量大。为何要这个力量,因为他们要顺昌逆亡。附己者是君子,是能臣,不附己者则是小人,奸臣,不服,那么群起夹攻。颠倒黑白。所以看来恩师教导有错啊。若此,臣就是一个小人!”

    “你胡说!”陈襄道。

    他为什么在奏疏上说非是朋党。其实现在他们已渐渐成了朋党,心虚,才刻意辨的。

    “你能胡说,我为什么不能胡说,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胡说八道,难道凭借你那一把胡子吗!若此,陛下,请下诏,五十以下者皆不得为臣!”

    陈襄似乎官声不错。

    论政绩,论功劳,陈襄三辈子加在一起,也不及这几年王巨对宋朝的贡献。

    “持功狂傲。”司马光在边上道。

    “司马光,下官不懂,国家为什么选派官员,特别是我朝,几乎花唐朝十倍的薪酬养官,难道不是为了替君子分忧,上治国,下安民,不受外侮,而是卖嘴皮子的吗?”

    “陛下,王巨咆哮朝堂,请勿务严惩。”陈襄道。

    王巨没有咆哮,不过放在朝堂上他这些话,无疑太过有违朝仪、仪礼了,按照宋朝“故事”,赵顼必须要惩戒的。

    张载不得己走出来说:“陛下,微臣之弟临行前是责问过王巨为何不劝陛下,王巨与臣弟做了一些沟通……”

    然后张载徐徐将经过道来。

    王巨那些话还是很中肯的,并且也能看到王巨的忧国忧民之心,只不过他不会象司马光他们那样,整天挂在嘴边罢了。

    或者说王巨更加了不起,他虽不说,却在真正深思国家、百姓的出路。

    至于王巨不尊师重道,更是瞎扯八道,王巨兄妹三都将张载视为半父了,还要如何?即便对张戬,王巨一向也尊敬有加。这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张载对王巨不用质疑,张戬对王巨同样欣赏万分。儒家之道,君仁臣忠,父慈子孝,这才是儒家真正的上下关系。可以说张载兄弟与王巨几乎是儒家上下关系、师生关系的典范。

    “陛下,虽然微臣也未必同意王巨的观点,不过王巨所说的,有的确有几分道理。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守虚纳亏,不过人性多是贪婪的,很难实现。佛家讲究空、善,又用因果报应使百姓畏惧,求善去恶,然而连僧侣本身多是视钱若蜜之辈,这个因果报应如何能束缚百姓?所以夫子才开儒学,传仁义。法家取儒家之义,名家取了一部分儒家的尊尊,阴阳家取了易经的变化之道,兵家取了平天下的平,墨家取了儒家的仁,多有片面之处。故儒家为万家之首,其余诸家却消失不见。如墨家的兼爱,不分敌我,怎么可能?这是伪善伪爱。因此连认为人性天生乃善的孟子都说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是禽兽也。”

    “出自何?”赵顼惊诧地问。

    “《滕文公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不能兼爱,不能为我,适度平衡,乃是中庸之道也。”

    赵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这个道理以前王巨也说过。王巨是张载学子,看来这种思想是来自张载。但他想错了,张载产生这种思想,恰恰是受了王巨影响。不过这个都不重要了,王巨也不想在儒家上有所建树。

    至于张载美化了儒学地位同样能理解,张载也是大儒,不美化儒家,难道还美化法家墨家?

    “微臣听到许多人说汉以后,是法儒兼治,以儒为表,以法为里。实际这是错误的说法。儒家之骨,仁义,仁为义之本,义为仁之节。何为义,侧隐之心谓仁,羞恶之心为义,虽孟子未说如何羞恶,实际为节,为法。故《逸周书》里所说。能收民狱者。义也。荀子说,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奸者也。夫子在礼记里也说过,司寇之官以成义,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除去天地之害,谓义。”

    “这个有点道理。类似佛家的降妖除魔。”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万千,总归一途,因此道佛儒在许多认识上多是殊途同归。”

    张载这番话未必让所有人全部认可,不过大家都感到莫明其妙,这是朝会,说这个干嘛?

    “我朝以儒家为学问标准,但儒家不是墨家。有这个法家的义,有这个平天下的兵。所以才构成了完整的儒学。比如这个不恰当的故事,汉朝文景之时没有用兵。但那时重的是黄老无为之道。到汉武帝时才重儒学,也从汉武时才开始用兵。这样比喻虽失了偏颇,但也说明儒家之道,以内为本,为家为国,此谓兼,此谓治,此为仁,此为爱。上忠君王,下爱百姓。”

    “不错,不错,”赵顼连声道,这个观点他喜欢。

    “不过对敌人则是要平,平就是义,就是伐,就是羞恶,就是节,就是除天地之害。然而在我朝现在恰恰相反,对敌仁,对己义……这让微臣感到痛惜。”

    轰!

    许多人色变。

    这等于骂许多大臣连墨子都不如,那么岂不是连禽兽不如?

    这也是张载气的。

    弟弟是好心,更将陈襄等人当成了君子,当成了好朋友,却没有想到刚一离开京城,立即被陈襄利用,攻击王巨。

    本来因为弟弟就让他难堪了,这一来,他更不能呆在京城了,刚才陈襄弹劾时,张载就产生了辞官的念头。反正是辞官,不如最后替自己弟子说公道话吧。

    “各人有各人的道,各人有各人的法,因此我朝包容佛道,甚至西方夷人的宗教,只要是宣传仁义的,也任由他们宣传,再比如耕耘,有人用牛马,有人用铁鎝,有人用塔犁,还有百姓强行用人力背犁,做官员只能归劝诱导,能否强行百姓用那种方式耕耘。即便法不同,为何大家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协商,找出一条更完美的道路。或如青苗法,不执行罢,执行罢,不执行大家想一条比青苗法更好的国家富强之路,执行了,大家互相监督,去其所短,留其所长。况且我朝积弊那么多之时,为何不能内部团结,一致对外?”

    王巨摇头苦笑。

    老师还是想当然了。

    其实不是宋朝,有几个国家不内争的。

    所以他在前世最恨也最敬东方的那个倭国。只有那个倭国才能称为很接近张载所说的,不管那个倭国的人性如何,确实人家很团结。一个简单的例子,他们人种来源同样复杂,但人家明智的只有一个民族。如果不那个倭国资源有限,国土狭隘,那将是整个地球的灾难。

    但赵顼不管的,他喝了一声:“好。”

    大约这段时间也将他头吵大了。

    “陛下,弟子王巨心性确实很激烈,因此当时拜入我门下时,我用镇尺打其手心,让他切记温良恭让,又说君子温润,温润似玉。不过他这个性格很难改正,于是我在去渭州分别之时,又说,你以后不能做一个君子,但可以做良臣,文能辅助君子治国安民,武能保卫国家百姓,打败胡虏,扬我大宋国威。几年后,王巨也确实做到了,这让微臣感到很自豪。”

    这就是张载说的用意。

    他下去不要紧,反正呆在朝堂上,束手无策,不知如何。但自己这个学生非是,以后必然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但眼下王巨地位仍不高,如果司马光、陈襄等人一起调转枪口,对准王巨,王巨仕途便完蛋了。

    所以张载说出这番话,皇上,俺学生可是一个大大的人才,难道你真不保护吗?

    赵顼哑然失笑。

    笑完后道:“王巨,向陈襄赔一个礼吧。”

    但出忽他的意料,王巨道:“陛下,臣确实就是一个小人,小人常戚戚,故臣不愿意过份开罪别人,不过有人,特别是那些伪君子们,将臣当成敌人,那么臣将一辈子将他们当成敌人,再无苟和的可能。恕臣违旨,臣不会象陈襄赔礼。”

    当然,他这个小人不能当真。

    不过王巨确实很冤,张载将张戬与王巨对话真相说了,恐怕他也不会蛊惑张若水。

    如果王巨表态支持青苗法,为何不留在条例司?

    然而王巨性格刚硬如此,也让一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顼叹了一口气,陈襄官风不错,又是南方人,王安石一退一进,不得不听从王安石的意思,将许多大臣贬放,所以赵顼想将陈襄留在京城,由他来掣肘,至于王巨,更是想以后大用的。

    两人互不相让,如何是好,于是冷下脸说:“散朝。”

    这事儿没完,张载无所谓了,反正决定要辞官,陈襄及是言臣,怎么说也不过份,所以王安石与吕夷简都捏着鼻子听,但王巨有什么资格在朝堂上嚣张?

    相信朝会散后,弹劾的奏疏又会象雪花片一样乱飞。

    于是王巨做了一件事。

    大臣早朝,官职高的在前面入殿,散朝官职高的在前面离开。

    陈襄比王巨官职高,因此陈襄先走。

    陈襄来到王巨身边,冷眉相对,王巨面无表情,陈襄继续往前走,王巨伸出脚,陈襄一下子趴在地上,但王巨嘴中同时喊道:“你这个老东西,干嘛踩我。”

    朝殿下面是石砖,陈襄这下子跌得可不轻,王巨又喝道:“你这个老东西,踩我的脚,还故意跌倒,想讹我啊,真不要脸。”

    说着一把将陈襄拎起来,举起大拳头就要揍下去。

    这能打么?以陈襄的身体骨,王巨的力气,这一拳打下去,陈襄天就塌了。

    章惇曾布与王巨官职差不多大小,就在边上,连忙上来将王巨抱着。

    乱了,整个全乱了。(未完待续。。)

第四四八章 以牙还牙

    王巨似乎很愤怒,连曾章两人都抱不住,但周围大臣一起围上来,不管支持王巨的,还是支持陈襄的,一起动手拉。

    好不容易才将王巨的手松开。

    这一来,连走在前面的重臣也回头走了过来,冯京喝道:“王子安,你要做什么?”

    “冯京,你也想对付我吗?”王巨捋起服袖道。

    冯京官职远高过王巨,又是富弼的女婿,后台硬,而且科举连中大三元,才气惊人。不过王巨这个大胳膊一捋,他也傻了眼。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在宋朝兵整让文官压了下去,但王巨不是秀才,是文臣,是进士,杀又不能杀。经过今天这一闹,王巨早迟得下去,反正是下去了,王巨豁出去,几拳下来,自己能吃得消吗?吃不消问题不要紧,然而挨了几拳头后,那自己就会成为天下人笑柄了。

    赵顼先下殿,才来到殿后,就听到太监禀报,连忙又返回朝殿。

    这事儿可不小。

    他看着诸多大臣,看着两个怒容满面的主角,问:“怎么回事?”

    “陛下,王巨绊我,又要打我,然后诬蔑我,又骂我是老东西,请陛下替老臣做主啊。”陈襄号淘大哭道。

    “王巨!”

    “陛下,切莫听这个伪君子的话。刚才散朝,微臣等前面大臣离殿,这个伪君子突然走过来,狠狠地在微臣脚上踩了一下。”

    “你胡说。”

    “陈襄,你莫想狡辨。有没有胡说。请看。”王巨伸出腿。这时天气也渐渐有些热,大家都穿着布鞋子,妃儿就要临盆了,不敢走动,呆在家中也无聊,便替王巨做了一些女红,包括几双新布鞋。

    鞋子很新,鞋面很干净。但现在王巨左脚鞋面上有半个鞋印,当然,拉扯了一会,鞋印已经不大清楚了,不过能看到。王巨又脱下布鞋与罗袜,脚面也有些红。

    “是别人踩的……不对,是他自己踩的。”陈襄突然醒悟道。

    让他猜对了。

    然而证据在哪儿?

    “陈襄,你也休想狡辨,你是伪虚君子,我是真小人。你这种人只能对付真正的君子,但休想对付我这个小人。”

    大家不由又皱眉。反正经过王巨这一闹。很长时间,君子小人这两个词都在朝堂消失了。

    王巨一边说一边穿上袜子与布鞋,指着身后:“陛下,刚才臣准备散朝,正等着前面重臣离去,陈襄走过来,冲臣冷哼一声,耀武扬威,然后在臣脚上狠踩了一下,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往前趴下,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伪君子想载赃臣。”

    可能王巨说的是真相。

    陈襄在朝殿上弹劾王巨,然而张载做了证明,加上王巨有功劳,未必会将王巨怎么样。

    不过若是载赃成功,这是大朝会,那么王巨必然一二三下去了,并且会贬得很惨。

    但陈襄也没有料到王巨的反应速度,以及激烈的性格,所才成闹成这样。

    不过有可能是如陈襄所说,陈襄先行离开,大家都在散朝,王巨也准备散朝,朝殿很大,虽然王巨没有离殿,不过从班列走出来了,接近了中间线,正好陈襄走过来。刚才闹成那样,陈襄心中不高兴,没有给王巨好脸色,王巨灵机一动,先是绊了陈襄一下,毕竟王巨是练武之人,陈襄哪里能想到。于是陈襄一下子绊倒了,然后王巨贼喊捉贼。

    究竟如何,谁注意脚下,只有两人心中清楚了。

    陈襄不傻,立即大叫起来:“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王巨哈哈冷笑:“真是一个颠倒黑白的世界,陈襄,莫要以为你是一个言臣,就可以胡作非为,从今天起,我必派人调查你所有的作为,看看你是君子,还是伪君子,然后将你的生平编写文字,印十万册,分发天下!”

    这句说完,一半官员蛋痛了。

    在宋朝做官,内敛是主题,岳飞的不算,正常情况下,象王韶这样的,那在武功上就达到了巅峰。文治上赵普不算,那么象李沆、王旦、吕夷简这样的也达到了巅峰。

    但他们都在风云际会时才取得的政绩。

    比如李沆,那是宋真宗最奋发向上的几年。比如王旦,那是宋真宗拜大神时的朝堂砥柱中流。比如吕夷简,那是庆历战争,国家困窘,才有机会取得的成就。

    然而普通官员,想要上位,只有两条,第一条手伸短一点,没有大恶,对百姓不恶,那就是一个好官了。

    第二条,那就得要互相吹捧,赢得一个好名声,这岂不是拉帮结派?不错,正是拉帮结派,不然如何吹捧,如果想做孤臣,请看张亢的下场。

    所以正常的官员上位,陈襄就是一个典型。

    文章写得好,特别在儒学上颇有建树,为官时没有大恶,下面有乡绅吹,上面有朋友拉,那么就是一个名臣了。

    但谁人不犯错,王巨调查陈襄一生,难道会调查陈襄好的一面吗?这一查,必然会查出陈襄一些犯错的地方,再逐一放大,要命的是王巨似乎还有这个财力调查与印书,虽然会花掉王巨很多钱,但陈襄一辈子肯定完蛋了。

    然后再到王巨的权利,王巨没有这个权利,不过宋朝的政策是欢迎互相监督,也就是异论相搅,虽然王巨犯错了,却也在规则之内。

    王巨这样干,那么千人恨,万人骂了,但陈襄呢?

    司马光蹙眉道:“王巨,你太嚣张了。”

    “学你的。”王巨不屑地答道。

    关于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是是非非,争议千古。

    一是当不当变法的争议。

    二是两人的品德争议。

    但事实让王巨更加对司马光反感,最好的例证。就是王安石的三不足。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

    王安石有没有说过。王巨未听到。不过他听到一件事,今年春天,在倒王安石之前,赵顼将王安石召到内宫问,闻有三不足之说否?

    王安石道,不闻,何谓三不足。

    赵顼道,陈荐言外人说。今朝廷谓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天学士院进试官职策,专指此三事,此是何理?朝廷亦何尝有此?

    王安石紧张地说,这是怎么传出来的?

    这也说明王安石根本没有说过这番话,倒是王巨以前冤枉了王安石,以为王安石是傻x。

    同时也说明了赵顼根本就没有这心意,只是变法,改革罢了。就象二祖改革,否则了太祖功绩吗?

    然后赵顼道。已别作策问了。

    随后调查,其典故出自两人身上,第一人乃是司马光所写,其原文中有这一段话:今之论者或曰:天地与人,了不相关,薄食、震揺,皆有常数,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惮改为,可与乐成,难与虑始。纷纭之议,不足听采。

    第二人就是苏东坡,他在拟进士对御试策中有一段,其施设之方,各随其时而不可知。其所可知者,必畏天,必从众,必法祖宗。故其言曰:戒之戒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稽于众,舍己从人。……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诗书所称,大略如此。未尝言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凡今之人,欲陛下违众而自用者,必以此藉口。

    然后大伙儿便将这个三不足当成了借口,攻击王安石。

    那么为什么连后世的史书都认为是王安石说的,这正是因为司马光。

    他好名喜进,自己平时所写的文章,刻意流传于市井,让文人誊抄传扬,包括他这个三不足的《学士院试李清臣等策问一首》,以及他写给王安石的那三封信。

    谎言说了一百遍,那么自然就成了真相!

    所以在史上,元佑八年时,王安石死了,真相无从查询,范祖禹等人将这个子虚乌有的三不足,当成了真相,用以攻击王安石吕惠卿,南宋之时,又因这个三不足,王安石被黜从祀孔子庙宇。

    也就是王巨若真这么干,也是司马光开的头。

    司马光语塞,又扭头看着赵顼道:“陛下,你看,老臣很早就说过此子乃是国家之害。”

    “够了!”赵顼打断他的话,又道:“你们都是国家栋梁之材,这成何体统,都散吧。”

    陈襄道:“陛下,臣冤枉哪。”

    “散!”赵顼又喝道。

    大家不得不散。

    然而许多人都不停地看着王巨与陈襄。当然,也未必是所有人相信王巨,反而相信陈襄的人更多,毕竟此人以前名气还不错,相反王巨做了几年官,阴谋阳谋,层出不穷,手段狠毒果决,诡计多端。不过现在陈襄说不清楚啊。而且有的人心中更是感到恶寒,这一闹,不管最后结果怎么处理,陈襄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

    不过也有支持王巨的大臣,不管怎么说,王巨在变法中始终是缄默的,若是陈襄刚才弹劾的是事实倒也罢了,关健陈襄完全是诬蔑。

    王巨因为不想支持王安石变法,从条例司退到军器监,并且因为不支持变法,这几个月都没有得到皇上单独召见,陈襄这是无理取闹,所以这个结果是自找的。

    又有些人感到心寒,这真是小人哪,若是将他当成了敌人,那可能真是王巨一辈子敌人。然而这还是官场吗?所谓的官场何来敌人之说,今天需要你了,那你就是朋友,明天不需要你了,那你就是路人,后天需要了,又能将你出卖了,当成了敌人。这才是官场,那有黑白分明的官场,官场不是王巨这样玩的……

    大臣退朝,不是回家,而是要到各部司继续做事。

    张载在临分道前,堵住了王巨,悄声说:“王巨,你做得太过激烈。”

    想一下,若是开人大会议时,上面首长刚讲完话,还没有离去,下面a市市长突然与b市市委书记pk,边上还有记者拍照,不管谁对谁错,想来这两个领导在官场上也到头了。

    并且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别人难以说谁对谁错,但张载知道肯定是自己这个学生使了阴招。

    “恩师,如果不这样,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们在朝会上辨解,但嘴有两张皮,能这样说,能那样说,别人必然说我是嚣张,最少我失了朝仪。然后什么结果?”

    “贬官,并且可能还能贬成一个知县,甚至岭南的知县。这个也无所谓,反正我年青,但我这样下去,上面还有人……他们在京城努一努嘴,到时候我不做事是不作为,做事了就来挑剔,难道我就此辞官回家?”

    王巨没有说那个人,但朝堂上有两人心机颇深,一是文彦博,不过眼下文彦博虽对王巨反感,但不会深仇大恨到这一地步。然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司马光。

    要知道这几年下去了那么多人,有的人还是有前途的,不过经过打压,后来彻底消失,连史册上也找不到具体的事迹。

    这样讲,张载就会意了,王巨这一闹,还是必然会下去,不过下去与下去性质却是截然不同。

    这是火拼掉陈襄下去的,同时也让许多人感到忌惮下去的,那么就是贬到了岭南,也不敢有多少官员对王巨动手脚。

    王巨这才是真正的以牙还牙,七伤拳!

    张载道:“何苦。”

    不值啊,陈襄那如自己这个学生。

    “无妨,实际上我也想离开京城了。”

    “朝堂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恩师,你想错了,这仅是一坛小菜刚刚开头,”王巨道。实际上不是才开头,已经真正开头了,还有一件更大胆更无耻的事,已经发生……(未完待续。。)

第四四九章 非急

    “恐怕不久我要离开京城了。”王巨道。

    “为何?”张若水问。

    王巨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太过份了。”

    “早晚的事,”王巨淡淡说道。不支持王安石,王安石也不会支持自己。但不支持司马光等人,他们就会将自己当成敌人。去年还成,到了今年矛盾激化,自己想保持中立的态度,又想在朝堂上呆得太平,那可能呢?

    不过王巨心中还有些惋惜。

    道理很简单,军器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比如战刀的改良,还没有定型呢。

    但这个改良不是最后的改良,反正也呆在军器监了,于是王巨又将眼光放在盾牌上。宋朝有很多种盾牌,长盾,手盾,旁盾,燕尾盾……对盾牌也很重视,所以有人说辽**队唯快而己,也就是仗着骑兵罢了。只要宋朝军队列成方阵了,里面是弓弩手,外面是盾牌手,那么敌骑便很难杀伤宋军。最著名的是就是潘美在雁门一战。潘美亲自指挥,用步兵方阵克制了辽国骑军,杨业于后方用轻骑冲击,一下子就将辽国十万大军击败。

    不过总的来说,它缺点很多,特别是重量,本来宋军因为铠甲的拖累,负重很大了,再持一个盾牌,速度可想而知。

    除非用铁皮子做盾牌,那还是盾牌吗。因此宋朝还保留了早先的木盾与皮革盾,一是轻,二是材料便宜。不过防御效果不大好。虽然宋军装备了大量木盾。

    所以王巨将视线放在另一种材料上。藤!藤盾!

    藤在中国古代用途多少。可以制造器皿,关健可以造纸。所以也不便宜。不过现在竹纸渐渐代替藤纸,给藤产量腾出许多空间。

    但制造藤盾也没有那么容易的,简单的编一编,那还不如用木盾呢。这还要经过许多工艺处理,似乎在史上好的藤盾能防火枪。究竟什么工艺,王巨也不大清楚,但好在这是国家机器。有许多专门研究的工匠,一旦开动起来,几个月后就能看到样式产品,明年就可以生产,那么就可以对沉重的大长盾进行补充,至少可以装备一些灵活机动的小盾。

    这也是王巨与葛少华通信产生的灵感。

    因为南方的交趾,王巨问了一下情况,以及他们的武器,是不是落后的藤甲兵,与竹弓。葛少华说是有一部分藤甲兵与竹弓。但不全部是,他们同样有一些先进的武装。不过这些先进的武装根据他们文明先进落后有关。象一些生蛮地区,连藤甲都没有,就光着膀子挥着大刀上阵作战了,之所以朝廷难以管理,也不是他们战斗力强,而是地形,天气热,山大林茂。象交趾,基本上与五代时的各个小国仿佛无几了。

    然后王巨才想到了诸葛亮火烧藤甲兵,实际那不一定是真正的历史。

    而且藤甲也不是那么好烧的,除非特定的情况下,例如赤壁之战,但那种情况下,著不著藤甲又有何区别。

    况且藤盾与藤甲不同,即便敌人用了火箭连中了几次,将它烧着了,往地下一扔便是。然而有了它与没有它,总归是不同的。

    所以王巨想到了藤盾。

    其次王巨在军器监时间越长,留下好的器甲就会越多,并且马上就会派上用场了。

    而且呆的时间越长,打下的好底子就越多,那么以后**起来就不那么容易,只要拖上五六年,宋军基本就能达到换装目标了,最少九成军队能用上比较精良的器甲。但现在就离开了,显然达不到王巨心中的要求。

    可事物的发展,不会象他所想像的那样。

    于是王巨提前做了交待。

    张若水道:“放心吧,咱家就是担心你离开了,官家未必会让我领手军器监。”

    “到时候我可以向官家推荐,甚至请求吕惠卿替你推荐,毕竟原先器甲的情况是官员亲眼看到的,也为之恼怒的,官家对它十分重视。”

    “那个陈襄怎么这样呢?”张若水生气地说。

    “不管他。”

    两人又说藤盾,张若水道:“若是那样,最好在南方造,造好了运到京城。”

    南方出古藤,并且出好藤,在南方造好了再往京城运,那会节约很多成本。这也说明了王巨对张若水的影响,王巨点点头:“不过工艺一定要保密,研发得要在军器监进行。”

    “行,再说子安还没有走呢,”张若水根本没有想到王巨防的是交趾。

    “都闹成这样了,我还能在京城呆下去么?”

    张若水挠了挠头。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王巨下值回家。

    张载道:“王巨,我要辞官回去了。”

    “辞官回去?那也行,以恩师之学问,同样会留芳百世。想当年孟子也没有当过什么高官,但不也是亚圣?”王巨道。

    张载在朝堂说了新儒学,自古以来统治者以法为里,以儒为表,让张载诠注成以儒家的义为里,以儒家的仁为表。这让王巨啼笑皆非。

    然而王巨很喜欢。

    如果张载这个新说法能成立的话,那么就能撕开自古以来儒家那种虚伪的仁爱,这是好事儿。

    而且与史上张载不同,官职低,后继无人,所以比较实用实际温和的关学一直没有在宋朝形成主流,现在却无妨,大不了自己以后将张载写的文章真正刊印十万册,到处免费传发。再以竹纸奖励宣传的名义,以奖金刺激士子鼓吹,那么关学就能发扬光大了。

    无耻就无耻吧,总比二程朱熹的学说成为主流对后世更造福吧。

    但那样,张载就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了。

    所以张载辞官,王巨反而幸庆。

    这才是各司其职。张载做学问。贾平凹写小说。李白作诗,王韶打仗,薛向做财政部长……

    “王巨,你说变法对是不对?”张载道。

    王巨深思,这一条对张载可能很重要,一旦张载回去,必然就要著书立说,自己想法都没有想清楚。如何在文章里写清楚?

    如果王安石不变法如何?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恩师,如果官家与介甫公不变法,第一条,国家会继续象前几年那样,首宰用国家爵禄树私恩,养私名。”

    “也就是国家积欠会越来越重……”

    “正是。”

    “那样国家如何运转。”

    “继续积,继续欠,”王巨笑道,想一想后来的明朝晚期,还不是那么过了。

    “这很危险啦。”

    “对于国家来说。那是很危险,但对于首宰个人来说。说不定反而成了贤相。这是其一。其二,国家财政越来越困窘,主和派就会占据上风,更不能同意王韶经营秦州。那么西夏早迟会得到河洮。”

    可能王安石不变法,不会有这么厉害的党争产生,然而后果会更严重,比如王巨说的这个第二条,有许多人责怪童贯的海上之盟。但金朝崛起,灭掉辽国后,难道宋朝不打燕云主意,同样还是拿不下来。那么金人不拿燕云?拿过燕云后看到宋军的战斗力,岂能不南下?但那时西夏得到洮河,会更强大。他们会怎么做,说不定就能席卷陕西与四川了。到那时,宋朝边一个苟且偷安的南宋小江山都未必能存在!

    这个张载不知道,但知道若是让西夏得到洮河地区,那对宋朝会产生什么危胁。

    “恩师,陈襄诬蔑我,实际那天张若水下去察看青苗法执行情况前,是与我交谈过,我只说了一句话,不变是慢性自杀,变得好能保持我朝一百年无大患,但变得不好,则是加快了自杀。”

    “介甫公是加快了……”

    “不知道,优劣兼半吧。”

    “某想大约是官家与介甫公太急了吧。”

    “急也不能说不对,比如商鞅变法,同样岂不是霹雳一般。”

    “商鞅……”

    “恩师,不能完全听信司马迁的观点,他被汉武大帝执行了宫刑,心中多少有些恨气,因此对汉武帝的种种行为排斥,从而宣扬文景时的黄老无为,那么也必然反对商鞅变法。但实际情况是,如果没有商鞅变法,秦国能不能强大。秦国之败,是秦始皇后来越来越残暴,秦二世与赵高做得更过份。其治国思想连法家都不是了。一个暴政的国家,怎能长久呢,比如说隋炀帝,他推广科举,宣传儒学,可结果还不是隋朝随即灭亡?”

    “所以仁是义之本啊。”

    “中的也。不过我朝环境不同,士大夫都不能用刑,固然是保护了士大夫的节气,可是如何能立威。不能立威又变法急切,岂能不乱?其次,介甫公为人固执高傲,满山的猴子上哪儿抓住,让他们听话,所以要给他们果子吃,要杀几只鸡。”

    “那不是结朋成党?”

    “恩师,早开始结朋成党了。”

    张载听明白了,由于宋朝古怪的制度,刑不上士大夫,所以保守派大臣不害怕,那么就敢诬陷。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古怪的情况,王巨刚才才对陈襄施以以牙还牙,你诬陷我,我同样也能诬蔑你,你搞我,我也能搞你。反正刑不上士大夫,陈襄拿王巨没办法,顶多大家一起火拼下去罢了。

    王安石不能放下身架,拉拢大多数人,又要“高风亮节”地不会去残酷打压极少数人,所以反对的人就多。

    这才是混乱的根源。

    当然,也有了皇上之错,若不是皇上急于求成,王安石同样不用那么急,那么情况又会好一点。

    这与变法本身不相干。

    还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比如赵顼前面几个儿子先后死了,这种情况一是因为赵顼成亲年龄小,妃子岁数更小,想一想十四五岁,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开始生孩子,在现在这种医疗条件下,孩子能平安么。第二条原因则就是用药问题,因为他们是皇子皇孙,御医不敢用虎狼之药,许多病不敢用虎狼之药能医得好吗?也能医得好,那得要更高明的医学手段,可那样更难更难……

    王安石也未必是好人,更未必是君子,并且本身缺点很多。只能说他相比于司马光,其手段更能放在台面上,多少顾及了一些操守,要了一些脸面,同时他的私心与手段,是为了国家,而不是为了个人。或如他对苏东坡的态度,换成王巨,那么一辈子可能就与苏东坡掐到底了,然而王安石在江宁却替苏东坡说了好话。

    不过王安石面临的种种问题,确实很难很难的。随着王巨听到三不足的真相后,有些时候开始对王安石产生了同情心理。

    这样讲,张载就明白了。

    所以他也说了一句:“介甫公也不易啊。”

    不过王安石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的高傲,比如说王安石对王巨的态度,自己这个弟子分明是一个良才,但王安石是怎么做的。因此张载又叹息一声。

    然后张载又说道:“李娘子要临产了,这时候离开京城……”

    “不会,想要我离开京城,没有两个月是不行的!”(未完待续。。)

第四五〇章 门客

    张载不解。

    这个贬起来会很快的,请看王曾就是利用有违朝仪火拼吕夷简,没几天,吕夷简、王曾、蔡齐与宋绶一起下。

    当然,如果能拖上两个月,王巨下去虽然可惜,不过李妃儿那时早就生产了,说不定都过了坐月子。那么夫妻全部一道下去,一家还能团聚在一起,这是好事儿。

    但如何能拖上两个月,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大约是不了了之,那更不可能。

    王巨微笑道:“恩师,下是必然要下去了,不过想我下的人虽多,但陈襄若下,可不可能?到时候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替陈襄求情,而且他是侍御史,某些人更希望言臣有一个得力的人存在。但只让我下,而不让陈襄下,介甫公不参与,吕惠卿会不会同意?”

    所以马上又要产生新的争吵,这吵一吵,一两个月就拖下来了。

    张载又叹息。

    在他心中,当官就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官场?

    “恩师,你回乡后必然修儒学,但要注意一个故事,汉元帝温和仁慈,喜好儒术,他做太子时看到父亲汉宣帝动辄惩罚或杀害大臣,很不以为然,于是进劝汉宣帝,父皇使用刑罚过重了,应当多用儒生。汉宣帝就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这是一段很有名的典故。汉宣帝这句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国家有制度,一直在用霸道王道治理国家,不能用纯粹的仁义德政!那些儒者不切实际,总是认为古代的好,现代的不好,混淆视听。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名,怎么能真正委他们以重任?

    要知道汉宣帝是千古以来最成功的中兴之君。

    一个大王朝想要中兴,这个难度比开国都要困难的。

    这个功绩本身就能使汉宣帝的话具有说服力。

    而且后来的发展也果如汉宣帝所说,汉宣帝几次产生了换太子的念头,然而因为他是许皇后的儿子,顾念旧情,一直没有换。结果汉元帝上位,他老子创下的花花江山,迅速走向末落。

    王莽改革。他想改啊?但他弄到手的大新江山不改不行了。

    不但王巨注意到这段历史,司马光在修资治通鉴时也注意到这段历史。只是两人立场不同。王巨欢喜的是张载现在这种新儒学,那怕张载篡改孔夫子的本意,另外王巨是向后看,反对排斥向前看,什么动不动三皇五帝,周朝礼政。

    但司马光不同,他不能反对汉宣帝,更不能说汉宣帝这段话说得不对,于是反复曲解,认为汉宣帝只看到了不达时宜的酸儒,而没有看到真正治世之才的真儒。汉朝之所以没有达到上古三代的盛世,关健是皇帝认为王道不可行,儒者不可用。

    上古三代是什么样子?

    当真那么好吗?那么为什么后世考古没有考出所以然来,甚至都不能确定夏朝能否真正存在。

    还有,没有汉武帝,儒家能不能独尊?

    张载想了想,没有说话。

    王巨也未说什么了,这个典故抛出来,会给张载更多的反思,那么以后写出来的儒学说不定会更加进步,会有更高的参考价值。

    一家人吃晚饭,吃过晚饭,王巨跑到书房里埋头写了一些东西,然后将几个门客喊来。

    “子之,你去陕西,主持烧酒事宜,另外再按我书函里所写的那样办三件事,”王巨递过一封书函:“你看完了,请记住,随后将它烧掉,也不得对任何人泄露。”

    王安石上来了,也同意了王韶的市易,为此,王韶与秦州知州李师中大吵了一场。王安石将李师中调走,换上了窦舜卿,这是可喜的一面,又是一个武将担任秦凤路首州知州,不过不久因为庆州边事,又调到庆州担任环庆路马步军副总管,也就是原来张玉的那个官职。

    王巨也听说了,但没有表态,一是没有表态的权利,二是这两人在军事才干差不多。

    但秦州市易开始,烧酒产量激增。

    这是几万大军与国家做后盾主持的交易,虽然因为宋朝古怪的榷酒制度,烧酒一直无法在宋朝普及,但就是河湟地区,也有不少百姓的,那怕普及了一半,也有三十几万户,况且还有西夏的走私,环庆路与鄜延路的买扑。若是王韶经营得当,以后仅是烧酒一项,最少就可以盈利十几万贯。

    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这么多钱可以办成很多事的。

    王巨派人主持也很正常,然而都不知道王巨真正用意,乃是那三件事,并且只有一件事才能公开,那就是与张载有关。

    这个子之正是王巨派黄良找来的举子之一,也是陕西人,不过却是泾州人氏,名叫韩韫。还有五个人,一个是福建人氏,名叫张铨之,字昌国。一个是河北人氏,名叫黄骅,字醇之,一个是两浙人氏,名叫刘绍先,字子章,一个是江南东路人氏,名叫陆乐平,字得全,还有一个是王巨刻意指定的岭南人氏,名叫吕何让,字东良。

    王巨还刻意让黄良与陶青去参加科举。

    当然,两人毫无疑问地落第。

    不过两人也无所谓,反正一家人全部到了王家,衣食无忧,因此这个参加科举的用意,便是观察士子。

    王巨提出了几个要求,一是要三等户以下者,家境好,王巨无法满足其条件。二是要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三十而立,人到中年思想才能成熟。不能用他来相比。那不同的。他是两世为人。实际两世的年龄加在一起早超过三十岁了,就是这样,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三是其本人要机灵,那怕象赵度那样也没有关系,当然其人也不能太奸邪了。四是身体不能太差,王巨找门客,那是要办事的,可能会东跑西跑。老弱病残肯定不行。

    两人一边参加科举,一边交流,经过观察后,到放榜后,才找来这六人。

    当然王巨开出的条件也比较诱惑人,准许以后继续参加科举,并且希望他们能科举得中,然后将他们家人接过来一起居住,除非象赵度那样,到外面办事情了。才将家人带走,同时给予一定的薪酬。

    并且王巨本人现在名声也不小。也许放在文彦博这样大佬面前官职不算高,但在青年官员中他无疑算是佼佼者。

    所以听到黄良开出的条件后,六人马上就同意了。

    然而原来王巨还打算将这六人留在身边磨砺一段时间的,现在情况变了,不得不将他们放出去。

    “好。”韩韫答道。

    “不过这三件事若是你办好了,前程不会比葛少华差。”

    “谢过子安。”韩韫喜道,又看了看手中密封起来的书函。

    “恒之,东良,蔗糖作坊在两广开垦了许多蔗田,现在有内库与延州几户共同管理,葛少华兼管,我可能会离开京城了,也得罪了一些人,说不定葛少华都能调任,所以你们替我去岭南,接手这些蔗田与作坊,同时也有两件事要替我办一下。但同样,这封书函在路上你们看过了,立即将它烧掉,勿得泄露。”王巨又递过一封书函。

    “好,”两人也喜道。

    他们不知道王巨让他们另外办那两件事,但仅是蔗糖作坊,那就是功劳,随着蔗糖作坊盈利多起来后,未来赵度与他们也必将因功正式迁官的。毕竟其中一半收入属于内库的,就是另外一半,王巨也转了一下手,多用在国家上了。

    “希言,昌国,你们先带着这封信去杭州,将它给我的舅哥李大郎看,”王巨先递了一封到陶青手中,然后又递了一封书函:“李大郎看后,你们再到泉州,依照我书函上的吩咐替我办两件事。切记,得不到我同意,切勿泄露与我有关。”

    陶青与张铨之慎重地接过信与书函。

    “子章,得全,你们去两浙路,一是协助赵度,二也是替我办两件事。”王巨又递出两封书函。

    黄良惊诧地问:“子安,那家中岂不只剩下醇之一个人了。”

    “无妨,大臣们都有傔客,朝廷还发放了傔客费用,这个用意本身就是为了让傔客辅助大臣做事。只是现在变了性质,傔客成了权谋的助手。我也用了一些权术,但也是被逼的,做事才是根本所在。”

    几个门人大为感动。

    王巨又说道:“再者,大井与小麻这几年也读了很多书,一些小事多少能帮上忙了。”

    不过这样一来,王家马上会变得冷清多了。

    王巨又说道:“子之,不过你得立即走了。”

    “喏。”韩韫道,他是去长安,本来就是陕西人,无所谓。

    几人退出书房。

    王巨舒了一口气,这几人若是将事情办好了,以后王巨就立于不败之地了,甚至能垂名史册。

    如果事情变得很糟糕,王巨也找到了一条好的退路。

    然后他遥望着东方的夜空,叹了一口气,心中说:“小皇帝,你在想什么?”

    …………

    张载说走就走。

    本来他也打算辞官的,不过李妃儿快要临产,郭氏想留下来,等妃儿生产后才离开京城。

    但王巨这事儿闹大了,包括张载也失了“朝仪”。现在走还落得一个干净,不然几天拖下来,贬出朝堂再走,说不定某些人又说他对朝廷不满,这才罢官回家。那时候回乡,无疑带了一身骚味。

    先是写了一份辞官奏表,说了一些理由。

    还没有等到朝廷答复,张载将官印往部司里一丢,就离开了京城,但没有直接回陕西,而是先去了郭氏的娘家。毕竟这时代交通太落后了,一旦回到陕西,天知道什么时候郭氏才能再回娘家。

    不过与史上不同,首先他留了一个小尾巴在京城,原先经过王巨安排,张贵与王崇两人全部进了太学。

    另外王巨替张载找来两辆马车,再三叮咛车夫,路上宁肯慢点,莫要使老师受了颠簸。

    张载哭笑不得,反正自己这个学生不缺钱,若不是为了国家,这几年下来,王巨收入还不知有多少。于是默认了王巨的尊敬。

    但张载刚刚离开京城,张若水便小偷偷告诉王巨:“子安,咱家听到一条不好的消息。”

    “何?”

    “有人写奏章,说是因为你,将张载逼得辞官回乡。”(未完待续。。)

第四五一章 圣断

    这个太过份了,王巨对张载的尊重,那是举世瞩目的,但却让某些人再三曲解。张若水一是表达好意,二也是他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王巨表情很正常,司马光、苏东坡与陈荐都将子虚乌有的三不足搞成了真正的历史,这点诬陷又算得了什么呢?

    并且韩韫将那件事办好了,传回京城,立即真相大白,保证那些人哑口无言,当然面对事实,他们也不会为自己的诬蔑而感到惭愧的。

    但王巨心中还是喃喃一句:“看来还不够狠啦。”

    不是王巨想要凶狠,而是从现在起往后,不凶残,在朝堂上是没办法混的。

    几天后,又是大朝会。

    赵顼刚坐下,王巨第一个便举着牙笏走出班列,道:“陛下,陈襄为了对付臣,手段恶劣,无所不用其极,居然都在朝殿上假摔。臣本想陛下会替臣还一个公道,然朝廷久无消息,还望陛下圣断。”

    许多人目瞪口呆。

    你还真能恶人先告状啊。

    文彦博道:“王巨,陈襄已经让你气得生病,卧床不起了,你还要如何?”

    王巨这样咬着不放,很恶心人的,咬到最后,陈襄不是假摔也成了假摔。

    然而文彦博也无辄,关健谁能证明陈襄不是假摔,而是王巨绊倒后再诬蔑陈襄的?

    王巨道:“文公,陈襄为了对付下官,连假摔都出来了,这个生病天知道是真是假?”

    文彦博气得要死。主要前面有好例子。赵顼对付韩琦时。韩琦“生病”了,王安石以退为进时,王安石“生病”了。还有一些官员想偷懒,同样时不时生病。

    所以不能说王巨是胡搅乱缠。

    赵顼也无言。

    这几天为了这个假摔案,赵顼不知接到多少疏奏,有人说要严惩王巨。还有人替王巨喊冤。

    特别是章惇,写了一篇六千多字的长篇大奏,历数了王巨政绩。包括才开始执行的邮政改革。然后说王巨一心为了朝廷,连命都不要了,而且并且一不结朋,二不成党,放在边境就是一代名帅,放在河渠便有了郑白渠,放在军器监,马上军器监的器甲就大为改观,这样的有才有德,并且是孤臣的大臣。陛下你不用,用什么样的人?

    然后又说。陛下你坐看奸臣假君子之名,勾朋结党,打压异己,最终朝堂必然奸邪林立,而真正的君子能臣被窜夺,长久下去,那才是真正的国将不国,大宋必亡矣。

    王安石则说,对王巨我也不喜,不过论错,两人皆有违朝仪,如果陛下你只贬王巨一人,后果不堪设想。

    吕夷简则说了一句,陛下,你如果真将王巨贬下去,那么会有许多人拍手称快,甚至连西夏人都拍手称快。然后又说,西夏何时雇募刺客,行刺我朝一大臣,只有王巨一人而己。陛下,你想学武则天杀程务挺,自毁长城吗?

    当然,司马光等人那边则是在替陈襄说好话。

    至于陈襄是不是真气病了,这个不大好说,但陈襄这次肯定气坏了,甚至也无脸面再呆在朝堂上了。

    然而怎么处理,赵顼真不知怎办了。

    关健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连王巨张若水都不知道的事,赵顼如何处理,更加迟疑。一个简单的道理,如果贬王巨,不贬陈襄,那肯定不行的。如果贬陈襄,不贬王巨,那更不行。关健是陈襄经过这一闹,就是不贬,他也会强行要求离开京城,这意味着王巨也要贬。

    真贬,就没有那件事发生,赵顼也舍不得,别的不说,西北又不太平了,这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强大的军队有许多因素,器甲也是关健,而且在赵顼心中器甲关健程度的比例比王巨心中的还要更高。

    所以赵顼头痛了。

    当然,文彦博不会再说下去了,他认为王巨必然会下去,如果这小子犯了浑,破罐子破摔,也给自己绊一下,那么自己同样会很悲催,于是闭嘴不言。

    文彦博不敢说话,其他人同样不敢作声。

    莫忘了这是朝堂,只要成了辨论吵架,好了,统统一起下。

    于是王巨又说了一句:“臣真的很冤很憋,请陛下圣断。”

    赵顼无奈,说:“王卿,朕会公平处决的,请退下。”

    王巨还能再逼一逼,不过想一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恐怕赵顼都没有办法做主了。于是退回,只是用眼光冷凛地扫了几个人。这十天,有几个大臣特别跳得厉害,王巨记下了!

    经过王巨这一闹,大家都没有了心思,赵顼迅速宣布散朝。

    大臣们退殿,有很多人不自觉地离王巨远远的。

    都让王巨弄得有点怕了,陈襄只是摔了一跤,但没有摔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王巨那个拳头也没有落在他脸上。

    但也足够了,莫要忘了,这是在大朝会上,王巨这么干,比直接打脸还凶残哪。

    又有一些人心情沉重。

    作为王安石,当然希望王巨与陈襄互爆,但作为文彦博与司马光等人,则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的,王巨爆下去他们会喜欢,然而用陈襄做为代价,未免太大。

    可是现在看起来,想保住陈襄,又将王巨弄下去,则是很难很难。

    “这小子果然难缠哪,”司马光想道。

    “陈襄也是,何苦招惹这个小子,”这是文彦博的想法。

    …………

    主要不好处理,于是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居然惊动了后宫。

    朝廷究竟如何处理,王巨也无所谓,贬成一个知县。若是近也罢了。若真贬到了岭南。不客气,王巨那会进一步撕破脸皮,甚至用辞官来威胁赵顼。

    他才没有什么忠君思想呢。所谓的忠君,不过是他举出的大义。这是看在同族的份上,看在一部分以前的情义份上,若是换成了其他国家,王巨说不定利用一些金手指,闹得天翻地覆了。

    赵顼投之以桃。他会报之以李。若一点不表态,那何必客气?

    因此他在军器监继续埋头做事,仅过了两天,一个黄门进来,说道:“明公,太后宣见。”

    “带路。”

    黄门将王巨带到了后宫。

    太后就是高滔滔。

    但高滔滔未必会对他愤恨,高滔滔所以对王安石愤恨,不过是高曹两家的挑唆罢了。但自己不同,有竹纸,这几年竹纸利润在逐年增加。当然。它的技术早晚会流传出去,那时利润又开始逐年下降了。但与棉花一样。在这几年内,竹纸作坊仍能取得可观的利润,甚至还会有上升的空间。

    高家子弟高士清仅是提供了一个名义,去年就分去了近四万贯。到了今年可能会有近五万贯,就是没有五万贯,明年也肯定有五万贯收益了。

    这么多收入,又是挂着高家的名义,高士清能吃得下吗?

    当然,王巨不会过问高家后面的烂账的,但相信高家子弟对自己不会反感,高家不反感,高滔滔就不会反感。不反感,那么就会记住自己的功劳。况且自己也没有明确支持青苗法。

    进了殿,王巨看着帘子说道:“微臣参见太后。”

    “坐吧。”

    太监连忙搬来一个团凳,让王巨坐下。

    “王巨,哀家听闻陈襄弹劾你。”

    “是有这么一回事。”

    “王巨,祖宗家法,言臣可以风闻言事。”

    “太后,祖宗是有这一条家法,但何谓风闻,得有风。言臣专事监督,对具体事务不明,因此弹劾时会出现一些失误,然而不能因为这些失误,就惩处言臣,所以祖宗家法准许言臣风闻言事。然而言臣要持之以正,更不得颠倒黑白,那非是风闻言事,而是诬蔑了。如果国家准许言臣诬蔑、颠倒黑白言事,国家必乱矣。”

    “官家让张若水下去察看青苗法,微臣不知,张若水便问微臣,变法是好是坏,微臣道,不变法,我朝积重难返,等于是慢性自杀。世人皆说仁宗德泽天下,然而有几人知道仁宗皇帝的苦涩,因此他大行前留下遗言,不准后人作任何陪葬物,只陪葬了一匹玉马。国家在他晚年起就渐渐开始积贫积弱,权臣掩耳盗铃,装作不知,不过以仁宗皇帝的睿智,必然察觉,相信那一刻,他心情会是无比的惆怅。”

    “然后微臣又说了,变法变得好,那么就可以保证我朝百年无忧了,然而变得不好,则是加快了这种自杀。究竟怎么变,至今微臣还没有想好,故支持变法,但又不支持王相公的变法,所以才请求官家让我离开条例司,去了军器监。至于张戬,他受到别人的挑唆,是责问了微臣,为何不劝官家停止青苗法。然后微臣与他说了一些国家的弊病所在,张戬将陈襄等人当成了君子,当成了好友,又将微臣说的弊病同他们讲了出来。这便激怒了陈襄,在朝堂上向我发难。”

    那天王巨与张戬说了很多,两大派系的群体,苟和的结果,国库的困难,兼并与人口带来的危机,宋朝在积贫积弱,还有为什么那么多大臣反对青苗法。

    张戬虽然心机不多,但也不傻子,最后一条张戬不会说的,张载在朝会上也没有说。

    所以王巨说了什么,难道这些问题不存在吗?

    王巨看到了,说明他关注了,这是一个良臣的表现。

    “太后,陈襄没有想到张载会替微臣做证,那次弹劾无功,因此下朝时,故意在微臣脚上狠踩了一下,然后摔倒在地,一是用以激怒微臣,二是更能对微臣进行诬蔑。这才是事情经过的真相。”

    高滔滔沉吟了一下说:“若没有仁宗皇帝的赐书,你虽聪资过人,也得不到最初的学业。”

    “先帝赏识你,曾一度将你点为探花,虽因大臣反对不得功。不过也单独召见了你。”

    准确说是高滔滔单独召见的。赵曙在边上旁听。不过这也不易了。想一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皇帝又能单独召见多少大臣,即便最勤政的皇帝,将太监与迩英阁里学习的帝师们除外,相信一年也不会超过五十人,要么就是群招,几名或几十名重臣到延和殿议事,但那又不算是单独召见了。

    高滔滔又说:“就不要说当今官家对你的赏识。”

    “微臣是深受了三代人君之恩。微臣感谢不尽。”王巨道,若换成一般大臣,说不定当场干号,不过王巨说得很虚假。

    不错,赵祯是赐了他的书,这些书是及时雨,不过自己也救了赵念奴。也许赵祯确实是一个千古好皇帝,但对自己不算有什么大恩。

    赵曙虽是王八蛋,但对自己确实还行,然而自己替他换来一个大顺城大捷。说不定以后史册就会因为这件事,对赵曙重新评价。

    赵顼对自己更不错了。如果没有赵顼的庇护,自己现在下场会更惨。不过自己对赵顼差了吗?

    高滔滔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卖了“龙恩”后又说道:“王巨,不论谁对谁错,因为你这件事,已经闹得纷纷扬扬,终是对社稷不美,委屈一下,向陈襄道一个歉吧。”

    现在陈襄在家生病,王巨死不认错,两人谁也不让着谁,这才是问题。如果有一方低头认错,赵顼从中调解,说不定高滔滔都会出面调解,那么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高滔滔也没有想到王巨的激烈,王巨不假思索地说:“昔日董宣誓死不向湖阳公主认错,陈襄这个伪君子哪里及湖阳公主?太后虽是好意,可臣违心认错,那么不是认错,而是从此丢掉了气骨,如果连气骨都不要,太后,你还何必召见微臣?”

    “实际太后也不用为难,今年正月开始,微臣就早料到这一结果,微臣所交不过三两好友,一不结朋,二不勾党。但微臣又不附和介甫公的变法,介甫公也必然不会庇护我。然而微臣又不支持反对变法的派系大臣,这些大臣必然对微臣痛恨。没有陈襄的发难,也会有其他人发难。况且谁能将事做得完美无缺,臣是做事的人,一做事,如果吹毛求疵,颠倒黑白,总能找到对微臣发难的借口。因此那天陈襄陷害微臣,微臣离开朝殿,马上将军器监的以后事务向张若水交待,准备随时等候陛下的处罚,离开京城。”

    你太后说,也不管用!

    俺都做好等着贬官的诏令下的准备了。

    “哀家听闻章惇是你的好友。”

    “他是微臣的好友,可是苏辙同样是微臣的好友。”

    章惇是变法派,但小苏是保守派,这便是最好的证明,王巨没有附庸谁。

    “陈襄终是老臣。”

    “是啊,他终是老臣,经验丰富,手段多多,微臣不过才二十来岁,经验少,只能如此反击。”

    这话不能在外面放,谁信啊。

    但高滔滔终是呆在深宫的,想一想王巨才多大,比自己儿子还小几个月呢,如果论老谋深算,哪里及这些老家伙。

    因此高滔滔心中想,难道真是陈襄在陷害王巨?

    不管陷不陷害,今天看来调解没结果了,她又问:“张载辞官回乡了?”

    “恩师与微臣想法是一样的,支持变法,但又想不出好法子,朝堂朝争激烈,他是谦谦君子,即便没有张戬的故事,他也有了打算辞官回去著书的念头。”

    这话儿就不大好听了,君子应当重用的,但现在是君子没办法呆在朝堂上,那么这个朝堂得有多黑暗啦。

    高滔滔差点咽住了,停了停才问:“那么何谓君子。”

    这也是因为王巨,许多人开始认真反思这个君子了。司马光不是君子,范仲淹不是君子,谁是君子?(未完待续。。)

第四五二章 争标

    王巨想了一下道:“君子温润,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谢安。”

    “谢安……”

    两晋发生了许多荒唐的故事,不过凡事有好有坏,晋朝虽然有许多不好的现象,不过魏晋风骨,也是史上有名气的,还有谢安的家庭背景,否则以谢安的作风,又是在东晋,换其他朝代,那是不可能做了那么多年的宰相。

    “但不可能只有谢安……”

    “太后,还有,但他们不是君子,刚正不阿,执法公正,作风清廉,清臣也,包拯、董宣。”

    “上诤君王,下弹群臣,不偏不倚,思谋长远,不畏权贵,不畏生死,是谓直臣也,魏征、张九龄、比干、汲黯。”

    “胸有沟壑,决事公平智慧,上辅君王,下安百姓,国家于平静中悄然迎来盛世,是谓良臣,房杜,李沆、王旦。”

    “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是谓忠臣,诸葛亮、颜真卿是也。”

    “内安国家,外平天下,智谋无双,进退有节,张良、陈平、李泌,智臣是也。”

    “大公无私,一尘不染,高风亮节,德化人间,光照千古,贤臣是也,范仲淹。”

    论政绩,范仲淹真没有什么,远不及吕夷简。不过他高尚的情操,对后人的感化,又无几人能及了。

    就象苏东坡,前期在政坛上就是一个二百五,后期也不怎么样,但人家才情过人,那就足够了。

    或者象司马光。为什么后世没有多少人抄司马光的老底子。一棍子打死。还不是因为资治通鉴!

    “这些大臣很少。”

    “太后,这些人无论智慧,还是在个人修养上,都达到了极致,哪里会有许多呢。所以一般大臣只是一个政客,政客留恋荣华富贵,私心重,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私心少一点,将国家放在个人利益上,再加上智慧手腕惊人,照样会成为一代名臣。比如吕夷简与姚崇,以及我朝开国功臣赵普。”

    “臣所说的那些君子、清官、直臣、智臣、忠臣、贤臣,就象李白的诗一样,根本不可学,但能学一学姚崇与吕夷简,自己替国家做了贡献,国家也给了他们荣华富贵。虽然这几乎是一种交易性的行为,不过连儒家也不排斥。将欲取之,必姑与之!这也是祖宗优待士大夫的原因。就怕的是国家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心安理得,欲求不满,根本不替国家着想,反而变本加利,夺国家之利以满私人腰包,或以国家爵禄养恩养名。至于什么君子的,太后,且当成一个笑话,试问朝堂上有几个士大夫能做到谦良恭让,温润似玉?”

    “既然大家都是政客,都有私心,何必道貌岸然的以君子自著。国家为何要高薪养士?太后,且看江东圩,全国粮食产量以江东圩最高,然而那份产量何其辛苦。比如雨季,因为圩之外之水高于圩内之水,不得不发动百姓节节车水。那个收成乃是真正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也是王巨通过一些渠道了解的。

    江东圩很不错,但雨季怎么办?现在根本就没有大型水泵抽水。所以打听来的情报,让王巨无语。

    那就是在圩堤下架水车,一辆水车是抽不上圩堤的,于是设二辆,三辆,一步步将水从圩内抽出。想一想,江南的雨季落雨会有多厉害,一个大圩十几万亩,几万亩大小,会落下多少雨水,得抽到什么时候?然而不抽,马上就会内涝。并且要命的是,百姓为了提高产量,不得不载种双季稻,而且因为产量低,种的亩数还很多,一户往往得种十几亩,二十几亩,三十几亩!

    这种辛苦无法想像。

    “但是太后,有几个大臣将自己的薪酬拿出来,周济过穷人?然而祖宗为何要这么做,不仅是高薪养廉,同时也是为了让大臣后顾无忧,安心替国家做事。做事,才是大臣的职责,而非是卖弄口舌。若那样,为何国家要重儒家,而不发扬纵横之术?”

    既然是做事了,就用政绩说话吧,而不是嘴皮子,也不是什么资历,那么试问陈襄用什么政绩与王巨相比?

    行了,足够了。

    不过王巨走出内宫,他感到有些纳闷。

    通过张若水的渠道,王巨也听到一些消息,比如高滔滔对司马光充满好感,劝了好几次赵顼重用司马光。

    这也是大约赵顼一直用司马光的原因。

    甚至王巨怀疑,司马光与高滔很早就默契地联系,包括赵念奴案,以及立皇嗣时司马光的表现。

    但也换不着,高滔滔亲自将自己喊到内宫去调解。

    难道这背后还发生了什么故事?

    不过王巨就没有多想了,因为妃儿就要生产了。这时代生产真是一件极危险的事,特别是头胎。

    几天后李妃儿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因为是女儿,王巨正在浪头上,并没有多少人来恭贺,只有吕惠卿、章惇与曾布的妻子带了礼物来恭贺。

    不过王巨很喜欢,办了一顿丰盛的酒席,一家主仆关上门庆贺了一番。

    然而只过了几天,来了一个尊贵的人庆贺。

    赵念奴来了。

    王巨下值后,看到赵念奴坐在客厅,正在与李妃儿、琼娘闲聊,眼神有些不自然。

    他走了过去,说道:“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免。”赵念奴道,然后抱起王巨女儿,仔细地看着王巨与李妃儿,道:“她长得象你。”

    其实不管长得象王巨,还是象妃儿,都注定了以后是一个美人胎子。

    只是王巨看到她眼神中有些落寞。

    这也是人之常情。

    姘儿狠瞪了王巨一眼。

    王巨摸着下巴的小胡子苦笑。心说。不要说俺。就是韩琦那样的胆子,也不敢招惹你家的主子。

    但王巨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与赵顼不同,赵念奴不求回报地,帮了自己很多的忙。

    忽然他心中想到一个极其大胆的主意。

    于是冲姘儿努了一下嘴,示视她随自己到书房里说话。

    …………

    四月底,赵顼率群臣幸金明池观水嬉,宴射琼林苑。

    金明池观水嬉。也就是金明池争标。

    这个最早起源是宋太祖观水战,到了宋太宗即位时,又动用了三万五千名士兵凿池,引金水河贯注,于是有了金明池。

    然后一般于三月或四月时,于此检阅水军。

    原因有二,当时南唐虽下了,然吴越还没有收回来。即便南方完全定下,当时的河北水系发达,柴荣便曾动用过水军。直奔三关。

    结果两次北伐下来,赵匡义不想了。不过检阅水军还保留着,赵匡义还刻意说了一句话,兵棹,南方之事也,今既平定,固不复用,但时习之,不忘武功耳。

    也就是保留一支水军,能对南方很好地震慑。

    十几年过去,这个水军意义也不大了,因此赵匡义取一银瓯掷于金明池,命一军卒泅水将其取上来,从此以后,竞渡之戏开始。

    正式竞渡是咸平三年五月,“扬旗鸣鼓,分左右翼,植木系彩,以为标识,方舟疾进,先至者赐之。“此后每年春季在金明池举行不断,而且每次是“纵都人游赏”。这就使“争标”的浪花飞溅到普通的市民身上,吸引着广大市民来观赏这可以强身健体的活动,已远远超出金明池开凿之初单纯举行“水战”的意义。

    接着宋真宗又下旨,允许百姓于二月末进入金明池嬉戏一个月,到了这时,金明池南边招待新进士酒宴的琼林苑,也建设得差不多了。琼林苑号称东京四大名苑之首,正好与金明池联成一个庞大的景观。在这以前不向百姓开放的,宋真宗猛地开放,游客如山,甚至有的市民在金明池游玩时,被挤得不知去向。

    游客在游玩,水军又用虎头船、飞鱼船、鳅鱼船反复三次进行争标,甚至还有各色船只表演“海眼”“收尾”等舞蹈,不是人在跳,而是船在跳。又有水秋千,也就是各个艺人,登上画船上面的秋千,然后越荡越高,一直将秋千荡到与秋千架持平时,才猛地脱开秋千,飞向空中,然后连翻几个筋斗,表演花样跳水。

    渐渐时间推迟到了四月或五月,各色船只也变成了龙舟。朝廷对此也很盛重,于池南立棂星门,又广立妓女于其上。这也说明宋朝的妓文化昌盛,比如陪嫁,必须有妓女做伴娘,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请那些才色双全的行首花魁,这才有了王安石让官妓卖酒的故事。

    先行表演,然后于池中插杆,让各船去争标,前面几名有轻重不等的奖品。

    赵顼率群臣观看,这个群臣指的乃是重臣,与王巨不相干,况且他又是“待罪之人”,不过王巨一家也来到了金明池。

    争标还没有开始,池中正有一些艺人在荡水秋千。

    大伙看得津津有味。

    妃儿与二妞不时发出惊叹声。

    王巨灵机一动,这时代娱乐活动还是少,当然,若是将狎妓当成了娱乐活动,那么这时代娱乐活动还是很丰富的。但那算是吗?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若是于金明池畔,也不一定是金明池畔,现在开封水系发达,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湖荡子,于湖畔选择一处水深的地方,置上几十个高台,由民嬉戏跳水,这也能给大伙儿增加一份欢乐。

    这不需要多少钱,但会不会引来麻烦?

    不管了,就这么办吧。反正自己虱子多了不怕痒。

    王巨说做就做。

    这个做起来简单,于无建筑的湖畔置上高台,高台上置一些弹簧与木板,那么就可以跳板跳水了。

    但很快麻烦就来了。

    刚过端午节,第一个大朝会。

    大家奏折结束,赵顼便问:“王巨,京城里有一些新奇物,可是你置的?”

    王巨没有否认,道:“是臣派人置的。”

    “这岂不是教化百姓享于安乐嬉戏?”

    “陛下,这个跳水是来自于水秋千,水秋千来自于金明池争标,金明池争标来自于太宗,为何没有多少大臣反对?此乃与民同乐也。士大夫养尊处优,可以饮酒狎妓作乐,但百姓呢?难道臣给予百姓一点欢乐,不赌不嫖,也做错了吗?若是,请陛下早点处罚臣吧,反正许多人看我碍眼了。”(未完待续。。)

第四五三章 胆大包天(上)

    司马光道:“王巨,你言语太粗俗,这是朝会。”

    “朝会又何如?最少比许多大臣安于享受,一边狎妓,一边作格调低下的花间词强吧。或者你认为太祖齐民政策乃是错误的,士大夫与权贵应当高高一等,普通庶民百姓非是陛下的子民,而是部曲,而是奴隶!”

    问题就在于此。

    为什么司马光看到车替走卒穿罗袜不高兴?

    应当这是好事,代表着宋朝许多普通百姓也渐渐温饱富裕。

    其实与他所说的世风奢侈无关,而是瞧不起底层百姓,这些底层百姓能衣食无忧,不造反起义就足够了。那也行,关健在宋朝这种时代,如何能保障百姓衣食无忧?

    不但司马光这种心态,许多士大夫都抱着这种高高在上的心态。这才是反对变法的根本所在。

    可是就连司马光,也不敢吼出,百姓就是部曲!

    而且司马光立即闭上嘴巴了。

    王巨这是不想好了,他还想好呢。

    王巨又道:“陛下,何谓与民同乐,就是想办法使他们衣食无忧,这是基本条件,除此之外,应当给他们一点快乐,所以臣在华池时,组织了大型行歌。事实也证明臣的举措是对的,否则那些蕃子不会称呼我王小老子。”

    原来王巨很低调的,也不说此事。

    直到现在才拿出来反击。

    试问边境有那么多边臣,有几人被百姓称为老子,范仲淹。范雍。以及张亢。要么就是王巨。并且范雍三川口之败后,这个老子也消失不见了,并且王巨的年龄,那时王巨才多点大,不足二十岁!

    章惇道:“陛下,王巨乃是好意,臣也亲自去看过,正是天热之时。许多百姓前去跳水,一个个开心万分。陛下切莫因为这件事,而责备王巨,那只会让天下想办实事,爱民如子的官员心寒。”

    “章卿说得中的也,王卿,只要你保持这种良好用心,朕只会嘉奖,不会责备。”赵顼道。

    显然赵顼接到了一些弹劾奏折,不过赵顼在宫中。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索性放在朝会上询问。让王巨自辨,更没有处罚王巨的意思,所以才有了这句话。

    不过王巨退下后,更是不解,赵顼显然这么做,有庇护用心了。

    难道赵顼不想贬放自己,但那边陈襄仍在病床上躺着,赵顼也交待不过去啊。

    真真奇怪,这无疑自高滔滔召见后,更让王巨疑云重重了。

    继续拖着。

    陈襄气愤不过,连续上书五表,要求离开京城。

    但赵顼就是不处理。

    这个还不奇怪,渐渐地连文彦博也不发出声音了。

    那就等吧。

    然而没有几天,张若水悄悄告诉了他一件大事。

    先前王安石涕泣论奏,说吕公著方事失实,言朝廷申明常平法意,失天下心,若韩琦因人心如赵鞅举甲,以除君侧恶人,不知陛下何以待之。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赵鞅举甲是指春秋时,晋国大臣赵鞅在内讧中,以除军侧之恶为名,兴晋阳之兵,击败了荀寅与士吉射。还有清君侧的故事,汉景帝时七王叛乱也称清君侧,安禄山造反也称清君侧,但那是谋反,不当举例。不过赵鞅这次清君侧,无疑加快了晋国的衰落,三十几年后晋国便被赵韩魏三国瓜分了。

    放在吕公著这里,君侧恶人,是指王安石、韩绛、李定与吕惠卿等人,但不会包括王巨,那时陈襄还没有对王巨发难。

    赵顼黜吕公著。

    学士宋敏求草诏制词,但没有同意,说敷陈失实,援据非宜。然后封驳了。

    为什么有这句话,因为韩琦根本就做不到什么赵鞅举甲。

    原先韩琦是河北安抚使,宋朝是三级制度,县,州府与朝廷。由县到普通百姓是由各个耆户长与里正沟通,但由州府到朝廷,还有一些过渡官职,比如转运使,掌管经济的,刑狱使,主管刑案的,以及一些不常设的官职,如营田使,主管农田水利与兵士屯田营田事宜的,各个渠使与河使,主管水利的,以及新设的提举使,还有更贵的不常设官,那就是安抚使,主管一路军事的。以及一个更贵的官,安抚经略使,连同军政财一起能有权管理。但那个官职通常设在陕西前面几个小路上,并且是在作战时临时设的官职。

    韩琦是有权调动河北地方军队,然而就是这个安抚使也让王安石拿掉了。

    即便不拿掉,宋朝制度是层层掣肘,河北各个知州同样有掣肘权,如果有了诏书,并且征讨辽国,那么韩琦才有权调动各州军队。没有诏书,即便韩琦有这胆量,谁听从他的命令,将军队相向于京城?

    因此王安石说的话根本不成立。

    王安石大怒,天知道吕公著怎么说的,但确实是说了,贬官还不行,必须下狱追问。

    陈升之便做老好人,说道:“如果这样,韩琦何以自安?”

    王安石道:“公著诬韩琦,于琦何损也!如向日谏官言升之媚内臣以求两府,朝廷有没有因此废升之?”

    陈升之傻眼了。

    曾公亮也言其不便,贬就贬,最好不要牵连韩琦。赵顼一边听着大家在吵,一边在想,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韩琦不敢这么做。也正好让韩琦闭一闭嘴巴,便道:“既黜公著,明其言妄,则韩琦无不安之理,虽传闻于四方,又有何不便?”

    司马光一看事情不妙,便说:“公著素来谨慎,不会说这样的话,大约或是孙觉曾上书,今藩镇大臣如此论列而遭挫辱,若唐末五代之际。必有兴晋之师以除君侧之恶意矣。恐怕皇上记错了吧。”

    这是典型的丢车保帅。

    而且这事儿也大条了。早晚会查到孙觉的上书。

    但与孙觉上书不同。吕公著说这番话时,是赵顼于延和殿召重臣议事时,顺带着说了一句,并没有存档可查。因此司马光想混水摸鱼,将此事化解了。

    有没有说呢,赵顼等大家散后就回想,不错,孙觉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孙觉只是打一个比喻,性质不恶劣,更没有指韩琦。

    但不对,吕公著确实是说过,朕还想得。因此对几个宰执说:“吕公著与孙觉皆极青苗不便,云驳难韩琦非是。”

    王安石没有冤枉,更不是空穴来风,吕公著确实是说了的。

    这如王巨在高滔滔面前所说,言臣可以风闻言事,但得有风。不能颠倒黑白。比如李常上书,说陛下一宫殿之费百余万。一游宴之费十余万,却令大臣剥肤椎髓,掊敛百姓。

    王安石就说了一句公道话,陛下即位,真没有缮及事外游宴,只修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个宫殿。这是孝心,难道做错了吗?

    还有,宋朝皇宫多是木质建筑,本身就得要时常翻修。

    不过李常这个弹劾还能算过得去,尽管使宫中两个太后生气了,也贬了下去。

    但吕公著这话却不当说的。

    举甲,是小事吗,况且又沾到韩琦这个重臣。

    赵顼能记着,司马光无辄了,至于吕公著自己呢,自王安石弹劾后,是不复对,也没有说未说过,也没有说说过,于是吕公著贬到广德军。

    吕公著下江南,从东水门外坐船,许多人来送行,有人问,吕公著终于说了一句,韩琦事独孙觉曾言过,我未言。

    终于表态了,因此很多人又上书说:“吕公著素来慎重,况且吕公著哥哥的女儿(指韩琦的儿子韩忠彦娶了吕公弼长女,吕氏死后,韩忠彦又娶了吕氏的妹妹),吕公著必然不会诬蔑韩琦。”

    这也算是一种说法。

    从吕公著的性格来看,他不会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

    从家庭亲戚背景来看,吕公著更不会说出这句话。

    是你皇上确实记错了,或者受王安石挑唆,产生了误导。在史上,哲宗即位,吕公著又上书自辨,说是时王安石方欲主行新法,怒议论不同,遂取舍人已撰词头,辄改修,添入数句,诬臣曾因对论及韩琦以言事不用,将有除君侧小人之谋。缘臣累次奏对,不曾语及韩琦一字,方欲因入辞自辨,时已过正衙,忽有旨放臣朝辞,令便赴任。

    其实吕公著还算不错的,至少比吕诲、司马光、二程等人强。

    但在这个自辨中,也做了小人之举。首先根本与词头无关,乃是他嘴巴上讲出来的,连一个存档都没有。王安石如何让舍人改修?

    其次这件事争吵了十天,更不是吕公著所说的方欲入辞自辨,日已过正衙,便有旨放臣韩辞,我只好赴任。

    反正宋神宗与王安石死了,死无对证,这件事又因为牵连到一个隐秘,朝廷一直没有公开,吕公著便胡说八道了。

    这件事王巨也知道,开始时他同样也纳闷过。

    确实吕公著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不是大嘴巴吕诲与寇准,他怎么能说出这番傻话?但王巨如今只是一个中等京官,这件事牵连很大,根本不是他能过问的。

    但大臣们用吕家与韩琦的亲戚关系,一个劲的平反,赵顼只好头痛地派人暗查。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吕公著说出这番话的?这一查,终于一个人坐不住了,西上合门使,李遵勖的孙子李评,他举报了一件事。说是皇城使沈惟恭,让门客孙棐冒充韩琦疏章,云欲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奸。

    然后孙棐递给了李评,让李评交给皇上。李评不相信,又将它转交给了御史台吕公著。大约因为这件事,吕公著也弄不清真假,才含蓄说了一句。但吕公著本心是不会诬陷韩琦的,也没有诬陷的理由。

    朝廷立即下旨,将两人拘拿,这都是王巨所知道的,不过接下来发生的,王巨就不知道了。

    这是一件极其胆大包天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五四章 胆大包天(下)

    李评本能地感到这封奏表是诬陷的,虽然程序上没问题,韩琦上书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开的上书,由驿站交给进奏院,进院院交给中书,或西府或御史台,然后根据轻重再判断是否交给皇帝。还有一种,那就是密奏,韩琦也有了密奏之权,那么就要由门客将书奏带来,再交给合门使,合门使交给皇帝。不过韩琦能说这种话吗?所以他直接交到了御史台。

    李评没有做错,吕公著为难了。

    若查吧,若是真的,韩琦那会很惨的。

    若不查吧,韩琦兴甲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出言威胁是逃不的,现在书奏又到了自己手中,到时候真相泄露,怎么办?

    正是这种心理,可能在延和殿议事时,含糊说了一句,连赵顼都没有太注意,只是传到了王安石耳朵里,这才有了王安涕泣告状的故事。

    所以吕公著虽没有诬陷韩琦,但也确实是犯了错误,最少这么大事,你是御史中丞,为什么不上奏?

    至此,所有替吕公著辨解的人,全部哑口无言。

    但问题来了,为什么沈惟恭要这么做?

    两人下狱大理寺,先是沈惟恭承认是自己指使孙棐献书。

    然而不久,沈惟恭立即翻案,司马光喜欢扬名,每一文章出,或信,或书,那怕是奏章,都喜欢派下人流传到井坊之中。孙棐便诈书司马光陈五章的奏疏,上面有了韩琦这句话。然后将它拿来给沈惟恭,沈惟恭以为是真的。便让孙棐交给合门使李评。结果孙棐直接冒充韩琦表奏。又用韩琦门客身份,将它交给了李评。

    这纯粹是用孙棐做替死鬼,翻案了。

    不过沈惟恭的背景很麻烦的。

    他是宋朝开国名相沈义伦的孙子,沈继宗的儿子。沈继宗有三个儿子,惟温、惟清、惟恭,沈惟恭是老小。

    这个倒无所谓,宋朝立国一百来年了,权贵子弟不知道有多少。不要说沈义伦,就是沈继宗都死了四十多年。

    这些权贵子弟只有极少数有了出息,绝大多数已经默默无闻,比如赵普有许多后人,现在仍有许多后人担任着官员,但这些都是低层官员,能有多少影响力?

    仅是王巨裁减军器监,就不知裁去了多少权贵子弟。

    但麻烦的是沈惟恭还有一个姐姐,那就是宋真宗的沈贵妃。沈贵妃也不要紧,宋太祖与宋太宗妃子不多。但宋真宗与宋仁宗都有很多嫔妃。这些嫔妃得有多少亲戚?

    然而麻烦的是这个沈贵妃老人家年近八十,还活着。人去人情去。人在人情在,这个沈贵妃都快成了内宫的活化石了。听到了弟弟出事,马上握着拐棍,找到了曹太太与高大妈,面对这个活化石,即便傲傲的高滔滔也要尊重的。

    于是高滔滔又找到了赵顼,一再叮嘱,查可以,但勿得用刑。况且沈惟恭本人也有六十高龄。

    正是这种情况,沈家才得到翻案,而且盯的人多,连同孙棐,大理寺官员都不敢用酷刑,反正是死路一条了,仅是笞杖又有何,自己一死,家人还能得到沈家的庇护,于是孙棐死死咬紧了牙关。

    这种情况审不下去了。

    王安石也不会同意结案,若是这样结案,无疑,孙棐是受人指使,诬蔑司马光与韩琦的。那么会受那个人指使?

    时间也让人怀疑,它正好发生在孙觉上书之后。想一想孙觉上书能有几个人知道?或者说是巧合,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于是大理寺只好继续苦逼地审着。

    并且沈惟恭下狱,另一条路子立即畅通无阻,那就是皇城司,没有沈惟恭操纵,大内密探也得以出动。在皇城司的盘查下,查出一件事。司马光故意将他写的文章传于市井,包括他写给王安石的三封信。这还是能公开的,不过皇城司的密探又查到一篇文章,这篇文章不但攻击王安石,而且文语恶毒,署名就是司马光。

    王安石大怒,赵顼这时根本就想不到司马光可能扮演的角色,便说:“此决非光所为。”

    就算司马光反感王安石,但不会如此下作卑鄙吧。

    王安石道:“即便不是司马光所为,也是因为光好传私书以买名,故致流俗效仿,使新法沮格,异论纷然,皆光倡之。”

    然后让皇城司的密探抓捕传书者付狱,究治其所从得者,你们究竟从哪里得到这篇文章的。皇城司大肆抓捕百姓,从此开始。

    这一抓又有一个人坐不住了,四方馆归司官张泽。他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沈惟恭曾经让孙棐在外扬言,皇子生,必不久。

    这又是另一个问题,那便是古人的早婚早育,翻开史书,可以看到许多大臣第一个妻子早逝,她们多不是病死的,而是死于难产。当然,这个多不记载了。

    还有许多人第一个儿子早死,包括赵顼前面几个儿子都先后死去。但越是晚婚的,子女反而得以平安,比如范仲淹。这种情况在宋朝最明显。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时候结婚的人早,偏偏宋朝以瘦为美,越是瘦成了排骨,越是美丽动人。一个早婚,没有发育成熟,一个以瘦为美,大家一起减肥,营养不良。而且皇家联亲,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不事劳动,抵抗力差。这样的女子,还多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生下的孩子会有多健康。

    所以宋哲宗的亲生母亲,出身于平民家庭的朱氏生一个活一个。

    反正前面赵顼生下的几个孩子先后去世,包括向皇后的儿子。

    这弄不好,又成了第二个宋仁宗了。但赵顼还年青,后宫里的嫔妃继续在为他造子。

    然而沈惟恭却弄出来一个皇子生。必不久。也就是以后赵顼生下的儿子。还会活不长久!

    宋朝以前也有许多人胡说八道,比如赵祯才亲政时,很是兴奋,日夜处理政务,以他的身体骨,哪里吃得消,不久就活活累昏过去,差一点死去。

    但大臣们不领情。加上废郭皇后,富弼上书说赵祯是不能守祖宗之训,不敬父母,**之心,你晕倒是房事过多导致的。这简单是胡说八道,晚年赵祯身体更差,但立十美,拼命造子,也没有看他昏倒过去。

    不过富弼乃是好心,而且是上书。一切摆在台面上说话的。一没有派人到市井上扬言,使京城风言风语。二也没有诅咒。

    这个事儿就闹大了,即便老太君沈贵妃也不能庇护了。

    因此继续彻审下去,并且连皇城司的大内高手们都陆续出动,结果一查事情比想像的更严重,不但百姓,连军营中都有谣言,说是天不佑陛下,致圣嗣不育。

    为什么天不佑陛下,也就是你皇帝不是好皇帝。但现在赵顼励精图治,省吃俭用,哪里做得不好呢,无疑就是变法。

    要命的是这个谣传还与沈惟恭那个生皇子、必不久不大吻合,也就是除了沈惟恭诅咒外,还有人在散发谣言。

    王安石不作声了,这水儿太混,反正是诅咒赵顼与变法的,那么沈惟恭的背后,肯定不是变法派的大臣。

    不过这是谁授使的?

    因此赵顼便查孙觉的奏疏,因为沈惟恭诬蔑韩琦,是在孙觉上书之后,也就是受到了孙觉启发。但孙觉这个上书,接触到的大臣不多,包括王巨在内。

    当然,也不是吕公著,吕公著在这件事上同样很被动。

    更不是文彦博,他已经是西府首相,不值,更不是变法派系,能拿掉韩琦的河北安抚使,并且还是韩琦上书辞掉这个官职,王安石顺势拿掉的,但过份开罪韩琦也不值。不说韩琦十年首相积累的威名与庞大的关系,就说韩琦的儿女亲家,也非同小可,韩公彦前妻是贾昌朝堂弟贾昌符的女儿,后妻是张文昌的女儿。韩直彦是韩琦妻兄大理寺丞崔勉之女。韩正彦妻子是王曾孙女。韩忠彦之妻是吕公弼的两个女儿。韩纯彦是帝师孙固之女。韩粹彦妻子陈氏是资政殿学士陈蓐之女。韩直彦的儿子韩跂前妻是晁仲徽的女儿,后妻是范纯礼的女儿……这些儿子孙子的岳家背景不算,还有女儿呢,四个女婿是王克存、王居正、李清臣、成黼,多是有来历的人,到了孙女时,又多与吴充、文彦博、蔡京家族有联亲。

    孙子孙女这一辈还没有出来。不过儿子女儿这一辈已经联亲开始了。

    做人君的肯定不喜欢这种联亲,但人家说门当户对,奈何?

    但正是这种关系,王安石岂敢将韩琦往死里踩?本来就因变法,得罪了太多的人,但那还能说是为了国家。若是用这个兴甲,就着了下趁了。更不要说诅咒皇上无子,那对变法有何益处?为了踩韩琦吗,然而王安石明显地想将韩琦撇开。

    想到了这一条,赵顼便想到了一个人。

    首先这个人胆大包天,有心机。

    其次这个人接触到孙觉的奏疏。

    再次,这个人别人不容易想到,所以他才敢这么做。

    那就是司马光,为什么这么做,看似疑惑,实际不疑惑,其用意就是激怒王安石,而且王安石对韩琦很反感,正好得到了什么兴甲,加上京城的诅咒,又激怒了赵顼。皇帝生气,王安石愤怒,必然将韩琦抓捕下狱责问。不要说不可能,且看祖无择,到现在还在狱中,案子未结呢。

    一旦韩琦下狱,天塌了,那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上书,甚至辞官威胁,逼到最后,就成了一种可能,会象吕夷简那样下去,甚至连生病呆在京城都不行,将他生生逼到洛阳去。变法结束!

    甚至孙棐所说的司马光五事章疏,就是司马光写出来的,然后派下人送到了沈惟恭手中,又说了什么类似皇子生,必不久的话,沈惟恭信以为真。才在京城说了一些闲话。正好让张泽听到了。张泽对变法同样排斥。当然不会告密,不过事情闹大了,他也不得不举报。

    正是这种背景,赵顼开始怀疑陈襄。

    不要说陈襄不可能做出,连皇子生,必不久都弄出来了,为什么不敢在朝堂上踩王巨的脚,再趴下。用以陷害王巨。只是王巨机灵,当场揭穿。就是这样了,王巨还是说不大清楚。

    这才是高招。

    然后赵顼与高滔滔说了,高滔滔半信半疑,也有些恼火,便将王巨召来,问了一问。也是因为这个背景,高滔滔只是问,并没有责备。所以王巨感到狐疑。

    当然,这件公案。沾到的都不敢宣扬,连王巨也蒙在谷里。

    争标后。皇城司还在彻查,然而赵顼忍不住。

    司马光进讲资治通鉴,借用汉朝贾山上疏故事,说不当贬吕公著,李常、宋敏求等人,又说王安石诚贤,但性不晓事而愎,李定无才,吕惠卿奸邪。

    赵顼听得烦,便说:“有诈为谤书,动摇军众,且曰天不佑陛下,致圣嗣不育,大约就是卿所书吧。”

    换成一般人准会吓得冷汗涔涔。然而司马光表情平静,说道:“臣所上书,陛下皆见之,且臣未尝以奏昌示人也。”

    赵顼指的书,乃是沈惟恭所收的那五事章疏,不是真正的奏疏,却让司马光说成了真正的疏奏。赵顼心中冷笑,道:“卿所言,外人无知者,台谏所言,朕未知,外人却已知。”

    你说你说的话,外面人不知道,可是你与台谏所说的,朕还没有知道,外人就知道了。最简单的,就象司马光写给王安石的三封信,赵顼还没有知道,但在开封大街小巷全部传扬开了。只是赵顼终是人君,不好撕破脸皮讲。

    司马光当场尴尬地不能回答。

    不过赵顼虽然气恼,但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一个猜测,所以主动转换了一个话题道:“今天下汹汹,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众之所恶也。”

    楚庄王问孙叔敖,我不知道治理国家的政策(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是,指事、政策法规)。

    孙叔敖说,治理国家的政策,会有很多人都讨厌的,告诉你也没有用(国之有是,众所恶也,恐王不能定)。

    楚庄王说,做不到都是我这个国君的错误吗,大臣们就没有责任吗?

    孙叔敖说,国君傲慢地对待士人,认为人才不依靠国家就不能富贵,士人也傲慢地对待国君,认为国君没有人才就不能长治久安。国家灭亡了国君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士人饥寒交迫了,不能获得相称的地位。所以说君臣不合,那么国家大事就没办法办好。

    赵顼用了这典故,是含蓄地说,治理国家的政策,会使许多人利益受到部分伤害,所以许多人反对。但国家不变,走向灭亡,士大夫也休想好。为什么大家不能团结一心,使国家变得富强,共享富贵?

    意思是你司马光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将这个能力放在国事上,而去搞些阴谋诡计。

    只要你司马光改正,这个什么天不佑陛下的就算了,朕也不计较了。

    然而司马光又来劲了,立即说:“然,陛下当察其是非,然后守之。可今天条例司所为,只是王安石、韩绛与吕惠卿以为是,天下皆以为非,陛下岂能独与三人共为天下耶?”

    没药医了,赵顼让司马光退下。

    然而赵顼无疑打草惊蛇了,以司马光的才能,还不立即将一些蛛丝马迹收拾干净了。

    线索一起消失,不能再查了,再查下去,估计全天下,包括辽国西夏都会笑话赵顼几个儿子早逝。因此诏书下,说是皇城使沈惟恭因为以干请恩泽不得志而怨怼,让门客孙棐扬言皇子生,必不久。又牵连到了那件兴甲案。于是将孙棐杖杀于市,沈惟恭后面有一个老太君求情也不管用,同样贬到了海南岛。

    但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个老太君与没有是两样的,否则这次沈惟恭必死无疑。

    此案结束,朝廷顾及了赵顼的脸面,只公开了一小部分真相。

    然而这件案子,对王巨颇有利了,吕惠卿便说:“陛下,这能看到某些人为了打压异己,无所不用其极,王巨是被冤枉了。”

    从三不足,再到皇子生必不久,那么陈襄还不能弄一个假摔?

    而且高滔滔的召见,也对王巨有利。

    司马光动不动说俺是君子,大公无私,一心为国,虽然是迷惑了许多人,不过仔细地想,总有点假。

    相反王巨说的更可信些,君子贤臣的很难学习他们,大家只是一个政客,顶多学习吕夷简,虽有私心,不过将国家利益放在私人利益之上,用政绩换取荣华富贵,也算是国家有用的臣子。

    王巨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不但是政绩,比如几个作坊带来的收益,不管王巨如何用掉的,但多用在国家上了。

    因此高滔滔那边同样开始对陈襄产生质疑。

    陈襄本人做得不果断,遭此打脸,还想在京城里呆下去吗?然而陈襄嘴上说退,多少留恋京城的繁华,连上了几封辞表,却一直不辞退,索性象张载那样将官印一丢回去哉,或者象王巨这样,将军器监的事务安置好了,等着下去吧。

    不过如何处置,还没有下来,但张若水听到一些消息后,立即对王巨说道:“子安,恭贺啦。”(未完待续。。)

第四五五章 韩公,赐教

    “诏书未下,不能恭贺。”王巨道。

    “这是谁胆大包天如此?”张若水虽然打听到许多消息,但也打听得不全面。然而王巨一听,也立即想到了司马光。不要说这事儿做得有多恶心,后面还有呢。

    王巨未答,问了一句:“若真如此,你岂不是又继续担任军器监副使了?”

    “子安,你说得就见外了,实际咱家担不担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替官家做事。再说,一旦你离开军器监,军器监才刚刚定落,还没有稳固,到时候咱家会很为难的。”

    王巨在前面扛着,没有人敢打军器监主意,但王巨走了,性质马上不同了,若是上面没有一个狠人弹压,军器监那会是一个肥差,必然会有许多人往军器监里塞人。张若水若不接受,必然会得罪人。若接受,马上军器监王巨所做的努力前功尽弃。

    因此张若水也希望王巨能拖上一拖,拖成了惯例,成了惯例,那么暂时几年就不大好往里面塞人了。至于几年后,那时他也早离开军器监了,那管它洪水滔天。

    总之,这个人也不是一个君子,但也无妨,只要不过份奸诈,这种圆滑,王巨反而喜欢。

    果然,不久朝廷判罚下来。

    将陈襄外放到了齐州。

    这是一个大州,就是后来的济南,以陈襄的官职,不算屈。并且在这个当口上,一些人也不敢伸头替陈襄叫冤。

    然后大家等着朝廷对王巨的判罚。

    判罚随后下达,罚王巨铜千斤。罚薪一年。同时将他那个七品大夫与天章阁待制也拿掉了。只剩下一个大理寺评事之职,一下子还原到大顺城之战前的官职,继续以这个职官差领军器监。

    也正好,军器监里将提刀、马刀与斩马刀研制成功,各自标注了详细的尺寸、样式与质量标准,献给三司,三司又献给朝廷。

    赵顼便将这三把样刀在延和殿拿出来,道:“朝廷处罚王巨。许多人颇不满,然而众卿请看,这便是新式战刀,也经过禁军反复试验,其杀伤力远胜过了原来的战刀。并且军器监在王巨带领下,继续对盾牌进行改良。西北战事又再度兴起,国家需要利器,朕非是庇护王巨,而是庇护社稷,望诸卿以国家为重。体谅朕的难处。”

    这次议论,仅是少数重臣在场。

    不过他们不反对了。下面人也闹不起来了。

    也正好西北庆州与绥州两边同时开始了一些战争,赵顼都这样说了,那还能说什么?

    判决的诏令到了王巨手中,赵顼于延和殿所说的话,也被张若水传到王巨耳朵里。张若水道:“大事可定也,但子安,你也要小心哪,这一回会有更多人恨你了。”

    这个罚铜与罚薪,对于一般中低等,特别是出身贫寒家境的京官来说,那可会要了命。但对于王巨来说,却无所谓。

    至于拿掉了的馆职官与阶官,更是无所谓。即便不拿,以王巨的功绩,这个阶官也很委屈了,只是迫于年龄太小,无法再升。以后王巨随便做出一点贡献,官职就会原还原,甚至反而迁得更高。本身这种不贬出京城,也就是皇上的一种表态。

    张若水担心的是其他人,王巨不贬出京城,对王巨好处多多,但恨的人也会更多。

    “无所谓。”王巨道。

    恨的人可能会多了吧,不过自己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变法,王安石还是那些人针对的主要对象。

    而且自己这一回手段也比较凶残的,当真有人为了陈襄,不顾自己反击,继续拼命打压自己?

    除非司马光出手,这次的皇子生必不久,也让王巨多少有些忌惮,若是司马光这些手段用在自己头上,自己未必能吃得消的。

    但自己也未必害怕,再过几个月,军器监事务差不多了,还得想办法离开京城这个大漩涡。当然,那种离开,与现在离开终是两样的,说不定还能弄一个知州混混,最少也是一个知军。就是知军,王巨也很满足了。

    这个没必要对张若水透底。

    王巨回到家中,写了一封信给了沈括。

    这封信说得很客气,并没有说其他,只说了他的数学。王巨一直没有精力往下写,但写了一些片段,现在王巨将这些片段装在信里,谦虚地向沈括请教。也就是互相交流。

    这个人乃是未来的宋朝科学家。但颇有意思,心机很深沉,甚至超过了小苏。

    王巨用意明为交流学问,实际是拉拢他。

    不能说朋友不好,比章惇在这次争议中的表现,如无章惇拼命说好话,王巨会更惨,甚至等不到沈惟恭案发生,就贬了下去。

    如果王巨能一直与章惇、小苏以及沈括交好,等他成长起来,那将是三大得力的臂膀。

    写好了信,王巨又想到了一个人,张商英,似乎此人在四川担任一个知县。

    这也是王巨比较欣赏的一个人。

    但王巨提起笔,心中叹了一句:“还是算了吧,找不到借口与他交往。”这时王巨有些后悔,当初科举时,没有与张商英有很好的交流。

    …………

    张载夫妻先去郭家呆了几天,随后又拜祭了祖坟。

    然后就回到了眉县横渠。

    以前张载父亲在涪州任上去世,其母带着十五岁的张载与五岁的张戬护送灵柩回开封,正好庆历战争爆发,前方战乱,人心惶惶,加上他们剩下的钱不多了。张母与张载商议,便将父亲葬在了横渠,然后买了三百亩地,全家就在横渠定居下来守孝。眉县有许多地势平坦地区,不过横渠是半丘陵地带。地价并不高。产量更是很低。

    因此张载虽然做了一个小地主。一家人生活并不那么好。这也是张载昔年同情王巨的地方,王巨好在还有二叔,还有王家寨的族人,不过比张载少年时更穷。张载初在横渠,一家人孤苦伶仃,只能说经济稍稍好一点,另外还有一个慈母。相同之处,两人都很争气。不但自己努力,还努力拉扯着年幼的弟弟妹妹。

    张载主动辞官,什么薪酬都没有了。这次回去,又要靠这三百亩瘠地度日了。

    但有了王巨,那么就截然不同了,王巨怎么可能让张载再过上艰苦的生活?因此王巨让韩韫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张载有关。

    张载不知道,回到横渠,愣了一下。

    他与弟弟都做官了,母亲也早去世了,地也早租给人种了。不过这个地租少得可怜。另外还有原来的茅草房屋,早就塌陷了。张载正准备这次回去翻修一下。

    然而韩韫在他没有回来之前。早就派人翻修好了,还准备了各种生活器皿,以及一些布帛。张载手中还攒了一些钱,至少这样的安排,这几年内张载经济不会象史上那么困窘。

    除此之外,韩韫听从王巨的安排,于张家之前,又建了四间砖瓦房,两间做了教室,里面桌椅全部治齐。以及一间书室,里面放着韩韫收集来的几千册书。还有一间杂物室,里面放满了笔墨纸砚,这些都是为了未来张载学生准备的。

    不过王巨也知道张载性格,虽然这些全部治齐备,但不奢侈,普普通通的四间瓦房。除此之外,教室正前面还树立着一个大石头,石头上刻着两行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

    这四句王巨真的很喜欢,虽然这个为万世开太平有些痴人说梦。

    宋朝骨格,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以及那首不知道是不是岳飞写的满江红,文天祥的过零丁洋,以及张载这个横渠四句。这一文一诗一词与四句,可以说是宋朝的脊梁,也可以说是华夏的脊梁。

    第二行字则是,为大宋之崛起而读书,弟子王巨。

    张载看着这腥红的两行大字,啼笑皆非,大半天说:“为大宋之崛起而读书……这小子,虽然富有心机,但这个说法某很喜欢。”

    “还要亏得官人的教导。”

    “娘子,我那敢教他啊。”

    “那个也不用你教,真教他完全学你,恐怕同样在朝堂上呆不下去了。”郭氏道。

    不过王巨也算是有心,张载收下了王巨的好意。

    然后定落下来,开始招收一部分学生,一边授学,一边著书。在这里,张载以后收下了几个有名气的学生,包括关中四吕的老四吕大临,这才是张载真正的学生,其他三吕不算。还能种记的儿子种师道,以及范祥之子范育与苏昞等人。

    消息也传到了京城,赵顼听后一笑道:“为大宋之崛起而读书,不错,不错。”

    这个口号比宋真宗的那个书中自有黄金,美人,香车的什么强,至少让大家明白读书做官的用意,不仅是荣华富贵,主要还是为了效命国家。

    当然,这又打了某些人的嘴巴,不是说王巨不尊师重道,生生将张载逼得辞官回乡吗?

    看看,王巨如何尊重老师的。

    然而只有几天,赵顼便接到司马光的奏折,说何谓崛起?王巨这分明是挑唆大家佼仿唐明皇,开起边事,贻误国家。又说王巨所做所为,郑白渠乃是筹备军粮产物,改革军器监更是为了开边之举。而其险恶用心,世人不知,却以为功绩。陛下,你难道不知道庆历之痛乎?

    其实这时候赵顼开始正式对司马光反感了。

    那怕高滔滔庇护,司马光在京城也进入了倒计时。所以接到疏奏,压住不报。

    连说一声都没有说。

    然而这消息让王巨知道了,不错,司马光确实是说中了王巨的内心。两世为人,一样的软,比着软,特别是宋朝,及是世界文明科技文化的巅峰,人口是西夏的二十倍,挤地皮可能是西夏的五十倍,世界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王巨能不思念汉唐的强盛?

    但这个想法,王巨却没有说,只说了要适度的“浅攻”与“自卫反击”,这过份吗,即便范仲淹,也说了类似的话。而且王巨为了怕麻烦,一直将他心中的梦想隐蔽起来,包括大顺城之战,不过夺了一个疆砟堡,那时如果他一心劝说,蔡挺能不能不同意他顺势拿下金汤城或者是白豹城?

    不过赵顼不发,王巨也不好辨,于是王巨写了一封信给韩琦,韩公,当初是你提议主持了郑白渠,如今郑白渠得功,百姓对你万分感谢,此乃千秋万代之功业也。然而现在司马光却说,郑白渠乃是筹备军粮之举,误国害民。韩公,小子真不明白,韩公能否赐教?(未完待续。。)

第四四六章 下江南

    韩琦没有“赐教”,但大约不满地写了信问过司马光,于是从此以后,司马光再也没有说郑白渠。

    而且王安石地位也越来越稳固。

    物极其反,保守派们做得太过火了,这反而使得赵顼更加相信王安石。王安石也开始了反击,先是言臣,言臣让他贬下去一大半。然后是赵抃,吕公著下,赵抃上奏说,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惧非宗庙社稷之福也。

    赵顼看后,大为恼火,连兴甲都胡说了出来,这不为重,那么什么为重,王安石顺水推舟,将赵抃弄到了杭州。

    接着王安石置分审官为东西二院,东主文,西主武,以夺枢密之权,夺权是假的,主要是报复文彦博。也就是从此以后,审核武将的权利归于西审院了。

    文彦博气得要跳脚,于赵顼面前说:“若是,从此臣不能与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哉。”

    赵顼这时对文彦博也产生了反感,不听。

    接着到苏东坡。

    苏东坡搞不定王安石,于是去搞曾公亮,责问曾公亮,不能救正。曾公亮说,上与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

    你小苏同志能怪我吗,想拿掉王安石,那么先废掉皇上吧。于是求老去,赵顼下诏让曾公亮守司空兼侍中、领河阳三城节度使、集禧观使,五日一奉朝请。这个职官比韩琦时稍低。但又高于富弼。但不同之处。赵顼仍将曾公亮留在京城。第二年判永兴军。

    因为曾公亮在春天时首鼠两端。差一点废掉青苗法,因此罢相诏书下,王安石也不救。不过王安石也回报了曾公亮提拨之恩,那就是曾孝宽,在王安石为相时,将曾孝宽一下子送到了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的位置。

    那时曾公亮也七十多岁了,曾孝宽做了西府副相,让父亲彻底请老。别呆在陕西了,回京城吧,我来赡养你。曾公亮于是请辞官,以太傅之职致仕。但是曾公亮那时身体仍然很健康,儿子于西府赡养,时人荣之。

    这一条也说明了王安石比司马光做得好,看看司马光在丰州那一战过后,如何回报庞籍的。

    但最有意思的还是吕嘉问,他是吕公弼的从孙,也就是堂孙。真正的祖父乃是吕公弼的大哥吕公绰。并且许多人时堂将王巨与吕公绰拿来相比较。

    一是二人做事风格都很强硬。二是耕牛。吕公绰知郑州时,尝问民间疾苦。父老说了一件事,民籍民产,第赋役重轻,至不敢多畜牛,田畴多芜秽。

    也就是官吏根据其财产多少征税,但为了多征税,将牲畜一起算上,以致百姓不敢养牛,没有了牛,靠人力如何耕地?于是吕公绰上书,朝廷也下诏牛不得入籍,也就是不计财产。不过后来这一诏令又渐渐松驰,重新将耕牛计入了财产。直到王巨在华池县重新发出命令,不得计入财产,才有大臣提起。然而这时候还有一个大黑窟窿呢,赵顼与王安石正在为如何填补上发愁,哪里敢不计财产,以致赋税减少?

    但吕公绰早过世了。

    王安石上台后,也想吕韩两大豪门支持自己,便将吕嘉问提拨权户部判官,管诸司库务。

    王安石置东西分审官,文彦博不乐意,胡宿的儿子胡宗愈助文彦博,又将李定的事拿出来攻击,这让赵顼很不满。

    正好吕公弼上书宜务安静,又弹劾了韩绛。奏章还没有呈上,让吕嘉问看到了。吕公著洗了张戬的脑子,王安石也洗了吕嘉问的脑子。吕嘉问便将草奏偷了出来,拿给王安石。王安石先发制人,上书赵顼。又正好胡宗愈转攻韩绛,赵顼以为胡宗愈乃是吕公弼唆使,并且很有可能。因此对宰相说:“公弼屡次反覆无常,朕曾经以沮李复圭边事戒之,而吕公弼则乘间说李复圭但忌陈升之与韩绛耳,此乃是枢密事卖中书也。今并州缺人,宜派吕公弼前往。”

    王安石认为处罚过轻,赵顼又说:“太原重地,需重要领任,朕也不欲显斥吕公弼。”

    于是将吕公弼判并州。

    吕家以吕嘉问为耻,号为家贼。

    但这个问题真的不大好说……最简单的就是吕居简。这个人一生政绩也不错的,特别是广州,因此因功调回京城,

    结果司马光不满吕居简,对吕居简发起攻击,赵顼就问吕公弼,吕公弼说,那么就给吕居简换一个官职吧,司马光就无可争了。于是吕居简又外放到广东担任广南东路经略使了。这一年在岭南老死。这事儿还没有完,在史上司马光担任宰相,又再度打压吕居简的后人,导致吕居简后人几乎无人为官。那时吕公著,吕公孺还活着,并且身居高位,也没有那一个作声。

    要知道没有吕蒙正,那来的吕夷简?

    再说到了吕嘉问这一代,仅是吕夷简这一脉就有十几个子孙了,吕公弼自己也有好几个孙子,平时能给吕嘉问多少关爱。

    就象王巨二婶吧,王巨虽然不会恨二婶,但对二婶的看法与对二叔的看法终是两样的。

    所以吕嘉问不算雷,真正雷的是另外两个人。第一个是唐坰,他想上位,赵顼与韩琦斗法时,及时上书,秦二世制于赵高,乃失之于弱,非失之强,韩琦喜,留之秘书省。现在看到王安石能真正得势了,又及时上书,青苗法不行,宜斩大臣异议者一二人。

    如果真将司马光与文彦博斩了,保证天下太平了。

    但以宋朝的制度能斩吗?若是能斩,当初赵顼就将欧阳修斩了。

    不过王安石很喜欢。荐为御史。然后王安石会很很很地喜欢……

    宁州通判邓绾上书时事十条。又说。陛下得伊吕之佐(吕,吕尚,姜子牙),作青苗免役等法,民莫不歌舞圣泽,以臣所见宁州观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观之。知天下皆然,愿勿移于浮议而坚行之。王安石看后很高兴,便立即让赵顼召到京城述职。赵顼问,识王安石否。

    邓绾道,不识。

    赵顼道,今之古人也。又问,识吕惠卿否。

    邓绾道,不识。

    赵顼道,今之贤人也。

    邓绾退,这几句对他得到太多信息了。于是立即拜访王安石。

    这时曾公亮已罢相,若是王安石将两个首相架空。陈升之倒也罢了,但只剩下他一个首相,王安石继续将他这个首相架空,矛盾更加激化,加上新任枢密副使冯京也排斥变法。正好王安石致斋日,不当值。于是陈升之与冯京二人将邓绾又调回宁州做了知州。

    你到京城来一趟,便升官了,还要如何?

    邓绾感到奇怪,要知道王安石此时在京城最缺少的就是附庸他的大臣,为什么又将自己放到了宁州。因此暗中打听了一下,立即扬言道,急召我来,为什么又让我回去?

    有人就问,君当作何官。

    邓绾说,不失为馆职官。

    这人继续拿邓绾开玩笑,难道你不想进一步做一个谏官吗?

    邓绾大言不惭地说,正自当尔。

    但真不好笑,原因很简单,若是他真回去了,也就回去了。但将事情挑开,你王安石还能不庇护,如果这样还不庇护,以后那一个人附庸于你。

    王安石也听到他的大言不惭,感到天雷滚滚,但不得不入套,授予他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孔目房公事之职。

    但这岂能算雷,雷的是以后,此人会让王安石、吕惠卿尝到真正滚滚天雷的滋味。

    京城还发生了一件事,到了七月,赵念奴忽然对赵顼说:“我想去江南看一看。”

    赵顼狐疑地看着赵念奴:“姑姑,为何产生这个想法?”

    “在京城里呆得无聊,听到某一个人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书,我也想出去走一走,看看大江的碧如蓝,看看西湖的清艳,看看大运河的繁忙,扬州的繁华。”

    赵顼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说道:“江湖虽丽,仍有风波,风波恶。”

    “我只是转一转,一非是漕运,必须赶赴日期,二非是商贾,耽搁不得。风波起,船便停泊,哪里会有什么恶。”

    “你倒能出去转一转,我却只能呆在皇宫里了。”

    “你贵为天子,总掌天下,乃是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有得必有失。不出去是利于国家,如真宗先祖封禅,成了一生憾点。如隋炀帝下江南,败了国家。”

    “有得必有失,你似乎很受了一个人影响。”

    “陛下,你待他太薄。”

    “非是,军器监事务未安定,等到安定了,我会重用之。”

    “重用?”

    “西北……”西北两场战役在哪里,都需要懂军事的人,而且王巨不喜与王安石同列,正是王巨的好去处,但究竟怎样安排,赵顼就没有说了。不过赵顼也知道,姑姑必会通知王巨,这样也好,让王巨安心,省得王巨觉得委屈。这也是没办法,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两王不融,只好先取王安石了。

    不过高滔滔又来阻止,赵念奴与她原先婆婆的故事后面水很深,但那是过去式,连司马光也忘记赵念奴这个人了,因此高滔滔说得也有理:“你贵为长公主,远去江南,传出去,未免有些耸人听闻。”

    赵念奴道:“太后,非是,我去江南,不过是散散心,顺便替顼儿看一看新法如何,别人说的未必能信,但我说的却是可信的。”

    这时候高滔滔还没有严重反对变法,受到了一些影响,特别是司马光的影响,她不会召见司马光的,但可以召见司马光的妻子到内宫聊天。不过暂时她还在观望中,毕竟那个黑窟窿,以及国家弊病是摆在哪里的。

    直到后来,让权贵豪强利益途害更大的免役法与市易法出来,特别是市易法,向她说变法坏话的人便多了。然后王安石罢相,赵顼仍坚持变法。再到不听高滔滔的话,让高遵裕领军伐夏,又有永乐城之败。高滔滔才对这个儿子恨之入骨。

    所以赵念奴这句话说完了,高滔滔很是心动。

    而且赵念奴做得也不错,蔗糖的利益太大了,整是竹纸作坊与烧酒利润的数倍,并且未来利润会更厚。其中一半归了内库,余下一半,王巨占了大头,但王巨看样子也用在国家上,比如去年用于郑白渠保捷军器甲上,此外就是赵念奴的契股,余下的才是延州十个商贾的契股。赵念奴所占的比例也不小,仅是去年就分红近四万贯。但赵念奴却将这些契股一起细分给了各个宗室子弟。

    如今宗室子弟很多了,对于一些有官职在身的宗室子弟还好一点,但对于末落的宗室子弟,一年能分一个五六十贯,那也非同小可。这一条也让高滔滔感到满意。

    因此高滔沉吟了一下,居然同样同意了,只是说了一句:“低调出行,勿得以长公主身份,惊动官府。”

    “我非是少年之时,做事自有分寸,放心吧,太后。并且我对外扬言是去灵隐寺进香的。”

    灵隐寺与赵祯关系非浅,先是天圣三年时刘娥赐灵隐寺脂粉钱九千五百贯修修葺寺庙之用,又于天圣八年将位于杭州秀州两地良田一万三千备,赐作灵隐寺庙产。庆历时宋仁宗赐灵隐寺住持契嵩大师为“明教大师”。皇佑时又赐灵隐寺佛经、回銮碑与飞白黄罗扇等御品。同时杭州还是李宸妃的故乡,当然,因为李用和的婆娘,赵念奴对她这个外婆家不会有多少好感了。

    不过赵念奴打着到灵隐寺进香的名义去杭州,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即便传出去,大臣也不会有闲话说。

    …………

    婢女与太监正在向船上搬行李。

    但赵念奴带的人并不多,只有数名贴心的太监与婢女。

    然而赵念奴未上船,而是便装来到岸上。岸上也有一个便装的人。

    “王巨,果如你所料,太后闻听后,立即同意。”

    “那是,但你到了杭州后,官家一定会派人与你密信联系,可你要切记,不管你看到的变法是好是坏,甚至最好都不要看,然后在信中用模棱两可的话回答,以免被人利用。”

    “如果变法是好呢?”

    “也不能答,司马光是阴谋,介甫公是阳谋,但都沾到谋。即便介甫公不利用你,因为你说了变法的好话,也会让一些人痛恨你,司马光与文彦博之手段,非是你所想像的。”

    “嗯,但我不解,当初韩琦与文彦博他们可是同意新政的。”

    “那时他们身份不同,没有上位,现在都上位了,心态岂能两样?就象一个一无所有的佃农,也许会痛恨大主户。等他发迹变成拥有几千亩良田的大主户时,他还会痛恨大主户吗?”

    “原来如此。”

    “道理剖析开了,都是很简单的。只是你一路要小心。”

    “我会注意的。”

    “到时候我不能陪你了。”

    “不要紧,你知道我为何选择在今天离开京城吗?”

    “不知道。”

    “今天是七月七,虽然牛郎织女一年才能相会一次,但比那次不能相会的人要幸运得多。”

    比起牛郎织女,他们两人的难度更大。但就是如此,王巨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王巨呆了一会才说道:“索性我再陪你走一走吧。”

    夏风乍起,吹落了一地槐树花,在一片浓荫中,那片片惨白更是让人黯然神伤。(未完待续。。)

第四四七章 一顷

    大海蔚蓝一片,仿佛宝石。

    但在海上呆得久了,实际这种美丽单调的可怕,远离海岸线,就连海鸥都不见几只。

    而且这一行未知因素太多太多。

    “有没有量出来?”一个满面黝黑的大汉问身边的一个书生。

    “应当快到岸了。”书生擦着汗说。

    这tmd,比科举还累人哪,书生心想道。

    大汉姓丁,是杭州的海客,杭州海客主要就是下倭国,泉州与广州那边则是多下南洋,远的还下天竺与大食,东非。

    可能宋朝对倭国比较陌生了,要么就是几个大和尚来求经,然后冒充使者以求方便。实际有宋一朝,倭国罕有使者来觐见。具体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宋朝虽富却不强。尽管有倭女来借种。这个借种原因同样复杂,不仅是宋朝文明发达,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身高。

    宋朝相对于其他古代王朝,经济上比较富裕,自己养的猪羊不够,西夏与吐蕃交易的牛羊仍不够,每年还从契丹购买几十万头牛羊。

    这又诞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辽奸。

    因为岁贡,以及交易,为契丹许多贵族带来大量财富。

    游牧民族为什么要入侵,反正辽国也胸无大志地不想入主中原了,那么剩下的目无外乎就是财富。打仗能抢到很多财富,但那会冒战败风险的,那么这种形式何乐而不为。

    所以宋朝除了南方地区外,普遍身高比倭国高出一大载。有的倭女来到宋朝借种,一旦有了宋种。立即被贵族收养。而那些海客们。一到了倭国。多是妻妾成群。

    但政治上却很少往来。

    原因就是弱。

    正是因为这种局势,大汉听到坊间讲大顺城之战,立即将王巨当成了偶像。

    王巨让赵度将蔗糖方向瞄准倭国,咛嘱了很多,包括用木材换商品,以及六分仪。

    大汉乃是第一个执行的,带了一些商品,买了几百棵大红松。根据赵度说的话,又于木排上置帆。这也是必须的,去的时候乃是杭州到琉球,再到倭国这条航道,比较熟悉的航道。而回来则不是杭州了,而是密州。

    唐朝时也有一条航道,先从倭国到高丽,再从高丽到登州,不过在宋朝这条航道暂时废掉了,即便不废。拖着这么长的一大排木排,也不可能绕道高丽。因此只有强行横跨。

    但这横跨的航道上,连一个参考地标的岛屿都罕见。而且后面拖着木排,速度变慢。这时候只能参照这个不标准的六分仪,以及指南针,然后再调节风帆。

    去的时候已经对照了这个六分仪,不过不大准确。原因有三,第一个原因则六分仪本身,第二个则是标准的计时仪器,第三个是地图。

    六分仪原理很简单,正午时测量,这个正午是指某一个标准时间的正午,另外就是指南针。指南针能凑和,不过那来的标准计时仪器。即便用最精确的水漏或沙漏,在海船上颠簸不平,必然会造成计时不准。同时还要有一张标准地图对照。

    这一条,王巨托赵度派发指南针与六分仪时也做了说明。

    另外就是需要计算能力。所以去倭国的一些船只虽做了验证,但出现了极大的误差,这个也无所谓,可以慢慢改正的,比如海图的校正,对沙漏水漏的改进,最少比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最终不知驶到哪里强吧。

    书生是大汉雇的幕僚,不过有理说不清,而且他们是第一个走这条新航道的,又是第一个用海船拖木排的,大伙都有些忐忑不安。

    船儿继续向西驶发。

    一个水手叫道:“东家,看那。”

    远远的看到一条弯弯的黑影,好长。

    “放船。”

    不是解开缆绳,放开大船,而是指放下小艇。

    几名水手放下小艇,向岸边驶去。

    日渐暮,水手回来道:“前面就是乳山。”

    “那个乳山?”

    “在密州的上面。”

    “哈哈哈。”大汉狂笑。

    找到了方位,那就好办了,水手继续不停地调节风帆,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这一大排怪物驶进了胶州湾。胶州湾内开始出现一些海船,多是南方的船只,不过才成立不久,远不及杭州市舶司热闹。

    这些船同样奇怪地看着他们。

    大船拉着木排徐徐进了港,市舶司的官吏与士兵同样面色古怪。

    大汉则大笑:“丁老三回来了。”

    不但他,其他人同样在船上跳起来。大汉又拍着书生的肩膀道:“所以明公是文曲星下凡,非是你这个凡人能理解的。”

    书生无语,王子安善长的好象是军事吧,与文曲星有何关系?好吧,谁让自己连一个举子都考不中。

    “停上一日,立即派小船返回。”大汉又道。这是风帆时代,大船无法逆风返回倭国了,不过有一些小型船只,能利用侧帆,或者桨橹,逆风返回。只是速度会很慢。但能抢一个先机,大汉则跳上岸。

    几个小吏要过来查看货物,准备抽解,大汉道:“不用抽解了,明公佑我,天佑大宋,这些全部捐给朝廷修路吧。”

    这是高兴的,而且不条道路打通了,那意味着倭国会有很大的市场,对他们这些海客来说,同样意味着会有极大的利润。

    大汉的豪爽,让几个小吏有些傻眼,这么长的木排,而且全部是粗大的松木,松木在海水里隐隐泛着红润色的光泽,无疑全部是上好的红松。要知道因为宋朝文化事业发达,许多地区松树全部砍伐光了,所以木材价格渐涨。况且这些优质的红松。谁会舍得制墨。只能用来做高大的建筑大梁。或者高档家俱。小吏不用估算,最少也值好几千贯哪。

    捐啊,这是好事,不过领首的小吏问:“贵客,请问尊姓大名,籍贯哪里?那个明公是谁?”

    “王子安哪,文曲星哪,小的服了。明公神了。”

    这个神,不仅是因为木材,六分仪,指南针,还有,那就是大地可能是圆的,没有这个理论,就不能支持六分仪。

    …………

    “子安,大地真是圆的?”吕惠卿问。

    消息传到京城,虽是小事。也颇为轰动。

    虽然大伙儿不好意思拿到朝堂上讲,但私下里不免有些议论。

    “大约是圆的。只是大海茫茫,不知边际是何,否则有人冒险,或向东或向西,驶上一圈,那么就能证明了。”

    “那么大地会有多长?”

    “天知道呢,”王巨手一摊说。他知道也不会说的,太怪异了,并且他也画了一幅大约的草图,包括澳州,赤道线还是那个赤道线,当然避免不了会出现误差,然而开封纬线却是五,经线是九,意思是九五至尊,根据这个再往下细划成若干个小度,至于这个九五至尊会给后人带来什么麻烦,他也不管了。

    但他们来可不是为了这个,在北宋市舶司的收入仍有限。而且有一条也让大家忽视,比如南宋在史上因为海上贸易,拉动了六分之一的经济,但这个六分之一不能在账面上显示的,市舶司的收入仍然只有几百万贯。

    “子安,今年木棉价会跌到什么地步?”章惇问。

    “我也不大好说,不过棉被今年可能跌到五贯以下,你要做好准备。”

    “这么快?”

    “恩,太暴利了,不过到了五贯时,能接收的人就多了,那么未来跌的幅度会慢慢下降,可能在这十年内都能维持到了两贯钱以上,而且我让赵度打通海路,也与它有关。销路多了,销量大了,跌得就会慢。但木棉司也不会长久,也许是十几年后,也许是二十几年后,必然取缔,但那时取缔性质却是不同,虽取缔了,可南方的税务等于变相的每年又会给国家增加几百万贯的收益。并且未来不仅是棉被棉衣,还有棉布。这等于会造福千家万户。”

    “那就好,”章惇松了一口气。

    仅是去年木棉司就给国家带来三百多万贯的收益,即便抛除修路车船与人力成本,收益也不会低于三百万贯。这成了变法最大的政绩。今年棉田翻了一倍。但跌得太狠,产量虽增加了,收益却不及去年,这又是章惇不希望看到的。

    “对了,京城里有一个叫武年的士子,写了一本书,专门讲了南方瘴疠的凶险。随后又有人据此弹劾,说是移民不适宜岭南水土,多中瘴疠而死。”

    “这个也无妨,驿政法(邮政系统)开始,书信往来,福建路与江南西路乡绅谣传不攻自破。但也确实会有部分人死于瘴疠之中,这多非是什么瘴疠,而是一种蚊子传染的疟疾,岭北之人初去岭南,免役力差,还有水土不服,可能是死了极少数百姓。不过吉甫兄,你可以这么做,抽查三两个州的百姓每年死亡率与死亡情况,再与迁民对比,谣传不攻自破。再者,可以让皇城司的人盯梢住那个武年士子,再找一个借口抓捕。”

    宋朝言者无罪,仅凭著一本书是不好抓的,但想找抓的理由,大内密探开动,还会能找到的。

    这个都不是关健,关健的是前面。

    这时代寿命很短的,防都没办法防,就象这个盐,每年就知得死多少人,但谁知道?

    一个地区若是人口过于稠密,再加上兼并严重,每年会不知得多少百姓因为贫困而死,不一定是饿死,有病死的,还有养不活孩子,孩子生下来活活溺死的。

    这都是非正常死亡,只要统计出来,便是很好的证据。

    “好主意。”章惇道。

    “即便有了证明,那些人还会诬陷。”吕惠卿说。

    “为何?”

    吕惠卿说了一件事。

    王韶与李师中不和,古渭州有两个首领隆博与托硕,两人互相攻击。木征弟弟出兵助隆博。但这两人都与王韶交情不错。王韶想化解。即便董裕出兵王韶估计问题也不大。都准备对付木征与整个熙河地区了,岂会怕一个小小的董裕。这才是真正的拉拢大多数,对付极小数,为以后用最小的代价收复熙河打下基础。

    李师中与王韶不和,向宝却是李师中的人,于是向宝欲坏王韶之事,与高遵裕、张守约三人率兵,不管向宝为人如何。他也能打,更不要说张守约了,于是哗啦啦,一二三将两部统统平荡,又将董裕击败,董裕丢下几百具尸体狼狈地逃跑了。

    那就算了吧。

    然而枢密院发火了,说是博降托硕互相仇杀,王韶高遵裕事先不认真了解。后来向宝带兵荡灭了他们,高遵裕也去了,应当命令王韶去秦州听旨。等候王克臣了解后才能做决定。

    西府三相不管真相如何,却暗藏杀机。王韶是专做蕃部工作的。事先不了解,那就是失职。向高二人有失误,但有战功,功过相抵。那么就必须得处罚王韶。

    王安石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好说,王韶只根据侦查情况上奏,西北多山,蕃部相互仇杀,即便在二十里内也难掌握情报,他们或进或退,怎能马上就知道呢。不能凭借这一条给王韶定罪。

    赵顼和稀泥,对曾公亮说,用向宝是为了战,用王韶是为了和,李师中作为一方主帅,责任是节制二人,李师中的奏折很不得体。

    这样文彦博与吴充、冯京更不满了。

    不过这时王韶更详细的奏折到了京城,王安石又说:“王韶上奏渭源有良田万顷,开垦可以筹到三十万石军粮。”

    一万顷良田产量肯定不止三十万石,人得要吃,不过吃余下来的,一年也会多出三十万石以上的军粮,王安石并没有夸张,后来王韶开边,朝廷并没有象庆历那样,兴师动众地从后方调运粮草。

    又说:“渭源边贸繁荣,设市易司可以为招抚筹集到不少经费,李师中并没有否认,只是被枢密大臣讥讽后,才极力抵毁王韶,说万顷良田是谎报,市易司贪墨。实际王高二人招抚有功,托硕部仇杀乃是安抚使李师中处置不当而引发的,责任不在王韶。”

    文彦博替李师中辨护说:“边将搁置诏命不执行,是常有的事。”

    王安石说:“诏令如果无法执行,应向陛下奏请,搁置诏令岂能无罪?况且李师中无中生有,诬蔑谎报,岂能饶恕?”

    文彦博只好说:“李师中既任边帅,是应严格要求他,不过李师中被王韶搅得实在为难。”

    “王韶虽是特命机宜文字,李师中也力奏王韶有王佐之材,所以朝廷才同意他的奏请。王韶做的事都是李师中同意后才实施的,何曾搅扰?”

    文彦博只好粗暴地说:“王韶之势,赫赫关中,谁敢惹他!”

    赵顼听火了,说:“这是什么话,王韶做的事,都是向朝廷报告的。”

    李师中下。

    听到这里,王巨终于明白,李师中原来与王韶关系不算恶劣,但好人就怕三说,有人在后面挑,李师中这才与王韶针锋相对。

    但事情还没有完,文彦博继续弹劾王韶的屯田与市易。

    赵顼只好让李若愚下去看,李若愚下去看了,与李师中奏疏一样。赵顼不信,又让王克行下去看,并且让新知州窦舜卿作陪。王韶气疯了,俺正忘着呢,没时间陪你们,反正看了也白看,你们看后还会继续指鹿为马。

    因此王克文回来禀报说,有地,一顷六十亩,就这一百六十亩地,还是有主的,其地主正在打官司讨回。

    赵顼气傻了。

    不要说若大的渭源地区,就是在京城边上挤吧,也能挤出一百六十亩荒地。你们想埋汰王韶,也不能这样埋汰吧,或者真将朕当成了傻瓜晋惠帝。

    老文同志听后,也不作声了,你们就算是指鹿为马吧,也不能指着蚂蚁说是马,俺还是沉默吧。

    李若愚则随后说,古渭寨不可置市易司,聚三十万货物必启戎心,又妨秦州小马、大马家私交易,且私交易多赊贷,今官市易乃不然,兼市易就古渭,则秦州酒税课利必亏。曾公亮、文彦博、冯京皆以若愚等所言为是。

    韩绛不知道情况,但也赞成最好不要设在古渭寨,毕竟离秦州太远了,要设设在秦州。

    实际韩绛也错了,王韶市易得利,正是因为能幅射得深,设在秦州与更西边的古渭寨那个幅射得深?

    王安石现在也不大清楚市易的情况,毕竟才开始执行,也不清楚李若愚说这个三十万贯是指古渭寨每天聚集了三十万贯货物在交易,还是仅三四个月已经盈利三十万贯,只好说道:“若是西人得到古渭寨,岂是三十万贯之利也?若不敢置三十万贯于古渭,恐西人争之,则尚何须议洮河与武胜生羌?”

    说到最后王安石也来火了:“今天有的蕃人富户,家产往往就有二三十万贯钱。”

    这也说明了宋朝大户的富裕,熙河蕃人地区经济还不及中原与江南地区的,不算是顶级富户,居然就有了二三十万贯钱。

    王安石又说:“这些蕃户都敢囤积家产,不怕被劫夺,难道朝廷威灵到了衰弱如此?”

    一个小富蕃子不怕被抢,几万军队囤积,背后还有一个若大的宋朝却害怕被抢,这还有天理吗?

    全部息火。

    王安石这才说:“臣以为今天想要连生羌,当形势欲张,应接欲近。就古渭市易,则能更接近。古渭商旅并集居者越多,就可以因建以军,增兵马,择人守之,则形势必张。有人害怕秦州因此商旅会减少。秦州只是患战兵少,岂是少了冗食之人?”

    他讲出了古渭寨市易的军事意义,还没有讲出商业意义,当然也算是一条理由,足够论坛王韶在古渭市易的正确性了。

    吕惠卿讲出来,只是为了讥讽,并无其他。

    王巨则在想着心思。

    看样子王韶就快要动手了,然而为什么大顺城那边还没有动静?难道是因为自己抢了疆砟堡这个大门,西夏不敢发兵大顺城了?

    他这样想,是想着离开京城。赵念奴说的,赵顼意欲将他调到西北任职。但大顺城那边没有了动静,其他地区暂时小打小敲的,朝廷不会紧张,他就不会调了,难道还继续呆在军器监?或者说我未来要去秦州与王韶抢功劳去?(未完待续。。)

第四四八章 十将·春行

    云氏细心地缝着棉衣。

    去年棉花种得多,种得多,也意味着管理上的漏洞多。有一部分棉花便从“私路”流到北方。又再加朝廷价格卖得高,反而给了这些“私棉”畅销的机会。

    所以这一年的秋后,章惇准备发布法令,严惩私棉商人,但他本能地又对这一法令执行后产生的结果感到不安,于是找到王巨询问。

    王巨让章惇不要管得太紧,否则必授人话柄。

    然后与章惇讨论了诗经里的一句话。

    《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七月》主要是讲豳国百姓一年四季的生活情况,也是《豳风》里最长的一首诗,这句话出现了两次,并且是前面两段的最前面。

    一般人都是理解为七月有大火星落下,指天气热。九月里有女子把衣授。

    为何授,《毛诗传笺通释》:凡言授衣者,皆授使为之也。此诗授衣,亦授冬衣使为之。盖九月妇功成,丝麻之事已毕,始可为衣。非谓月冬衣已成,遂以授人也。

    这个说得依然还是很含糊,但是再看秦汉的一些律令便能知道了,那便是古代的授衣制度。

    秦汉一些律令明文规订,到了冬天时,国家派授衣使给贫困百姓授褐衣,大褐一件用枲布(一种麻布)十八斤(秦斤,九市斤左右),值钱六十文。中褐用枲布十四斤,小褐用枲布十一斤。

    这一句搞懂了,也许后人就能明白古代棉花没有普及。百姓如何御寒的。

    古代用皮毛历史很悠久。到了秦汉更是出现了粗制的毛制品服饰。以及毡毯,裘皮,当然,若是有钱有势,还能用上产量极少的真正木棉。

    但普通百姓在古代,只能用厚麻布硬堆起来,用以御寒。直到后来桑蚕业发达,许多贫困人家。开始往麻布里塞废蚕头。

    这不是王巨要说的。

    虽然宋朝比上古时进步了,但御寒方式大致还是如此。

    他要说的则是古代,同样对底层百姓重视。

    章惇听后,对上古时表示了艳羡。

    王巨反问了一句:“百里奚值多少钱?”

    “百里奚值多少钱?”章惇一时未反映过来,那是秦国的著名贤相,能用金钱衡量吗?

    王巨又说:“五张羊皮。这是公开的买卖。子厚兄,我朝依然有人贩卖女口,国家禁之不得,在南方,更有许多蛮人强行抓捕汉人做部曲奴隶。还有一些生蛮将汉人当牲畜抓到交趾贩卖。然而子厚兄,试问那一个重臣敢公开说。买卖一个人,那怕是女口!”

    所以上古时未必有大家说的那么好。

    但就是那么落后的上古时代,对贫困百姓仍很尊重。

    衣食住行,衣是第一位的。

    如果章惇为了敛财,抓得太紧,必然会引来更多的反对声音。

    正是因为这次劝说,章惇最终放弃了对私棉商人的惩令,民间市场上也有了更多的棉花在销售。

    那还是秋后的事,就不是秋后的故事,云氏也不可能知道。就是知道了,棉制品的价格短时间也跌不下去。

    其一原始价格太高,需求量大,其二,原先也有棉制品,大食的棉布,岭南的黎布。论工艺价值,黎布更高,一是掺杂了丝绸,更爽滑,二是黎女的织艺,有着许多精美的民族图案。但在原先,黎布价格在丝绸之上,大食棉布却远远在黎布之上,因为它是舶来品,“洋货,又是全棉布,吸汗功能强。这个全棉布暂时王巨是不想了,因为大食与西域那边是长绒棉,然而长绒棉在岭南与中原地区是无法种植的,即便后世,引进的棉品也是来自美洲的细绒棉,虽然产量更高,棉纤维质量更好,仍然不及长绒棉。路程太远,那怕是一坨泥巴,从大食运到宋朝,成本也无法想像。

    所以高价的棉花会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即便会越来越便宜,特别是今年,棉花不是论斤卖的,而是论两卖的,几乎与生丝价相仿佛。

    这个云氏不知道,只知道今年价格跌了不少,虽然几乎与生丝价格相仿佛,但看到它的柔软,想来比生丝更暖和吧,于是替即将离开京城去边戍的丈夫买了十四两,做了棉衣。

    “夫君,塞外寒苦,你自己儿要照顾好你自己,”云氏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叮咛道。

    “恩,”康成答道。

    比起唐朝的戍兵,宋朝无疑更仁道些。

    然而缺陷很多,首先放在京城豢养,随着东京城的繁华,许多将士沾染了浮夸的性子。又拖累了国家的财政。同时将士自己一家同样过得很苦,多是过着妻离子散的生活。

    这也是宋朝危机之一。仅是王巨提出的那个裁兵制度还是不够的,所以王巨才想到了五年义务兵制与豢兵制度的结合体。

    不过这条道路想要实现,仍很遥远。即便第二步的裁兵,到现在还没有执行呢。

    但云氏也不是太担心。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了,虽然丈夫去了西北,不过这几年战事并不多。相反的,最危险的远戍地区不是北方,而是南方,许多禁兵因为水土不服去了荆湖南路与岭南之后,便再也不能回来了。

    况且她的丈夫康成还是骑兵广锐营的十将,相当于一个半普通士兵的薪酬,因此一家子生活虽然不能说好,但也能保持一个温饱。

    “夫君,西北好象不太安静。”云氏一一句没一句地继续说着。

    “那更好,我好立功。”

    “不要瞎说,大顺城那一战,我听说死了很多人。”

    “那是没本事的人,以我的武艺。能战死沙场吗?”

    “你武艺好。但及那个胡谦吗?”

    两人只是说着玩笑话。西北这几年不是很太平,不过四小路的情况各不相同,秦凤路与泾原路有些冲突,但规模不大。鄜延路似乎打了几仗,也不算特大的战斗,死的将士同样不多。况且康成去的是相对平静的环庆路。

    不过夫妻之间的对话,认真分析,却能暴露很多问题。

    相比于唐朝。宋朝对牺牲烈士家属的抚恤更仁道,但这些抚恤经过层层克扣,未必会真正发放到其家属手中。反而对立功将领的升迁做得却不是很好,比如张亢,再比如蔡挺,大顺城那一战真的有功,但蔡挺却在渭州继续飘着,以至蔡挺无奈地写了一首词:

    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橐鞬锦领,山西年少。

    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虏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

    俺有功啊,可朝廷真将俺当成了玉关老人忘记了吗?

    再比如姚兕,也没有升多少官,继续呆在了荔原堡。

    还有王巨呢。

    所以普遍的将士宁肯不立功,也不愿意上沙场拼死作战。

    其次边境的相对平静,普通老百姓根本无法想到下面的战事,或者说大多数将士也没有做好下面大战的思想准备工作。

    再次,无论王巨与王韶,看到了这些情况,却无所谓,因为他们的底牌不是禁军,而是边军,蕃军。禁军进一步在战场上边缘化。

    夫妻二人说着话,与生死无关,只是分别的离苦……

    …………

    王巨最看重的就是军事,军事上最看重的就是速度。

    不过他的梦想不仅是速度,而是一支能在各种复杂环境下作战,又能高速前进的军队。比如那个史诗话的二万五千里路,比如能从西夏绕道大理的那支元蒙军队。

    在史上有路程更远的行军,比如元蒙的西征,或者亚历山大的那支军队。但还不及这两支军队行军环境的复杂,有热带,温带,雪域高原,戈壁沙漠,草地雪山……

    这个王巨就不想了。

    不过宋朝也有奇迹般地行军速度,比如高继宣那次支援麟州,每日行程达到五程。

    但行军速度也未必是越快越好,曹彬兵进涿州,十几万大军能达两程,结果很悲催,种谔在五路伐夏时速度也很快,结果同样悲催。

    那是特殊情况,普通的则是越快越好。

    熙宁二月初,几万轮戍的禁军离开京城,前往陕西路各地换防。

    他们的行军速度正是两程。

    不算太快,因为他们这一行道路情况好,又不需要顾虑后勤。也不算太慢,毕竟是两程,一天得行六十里路,还要扎营拨营。

    但康成所在的广锐军行军速度并不理想,他们同样是两程,尽管他们是骑兵营。但也无奈,缺马啊。康成所在的这一营,经过减裁后,吃空饷的兵士少了,达到了三百六十多人,几乎接近了标准四百人的配置。然而马只有一百八十几匹,一半人继续下马行军,那能快得起来。

    然而也没有人注意,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了。

    三月,一部分禁军抵达环庆路境内。

    “康大哥,你看,那边有好多马。”

    那便是保捷军的马。

    大顺城之战后,蔡挺与王巨从掳获的战马中抽出一部分,分给了保捷军。不过环庆路没有秦凤路的渭源地区,也没有泾原路的葫芦川地区,鄜延路的大三川口地区,所以只能将后方各个荒山地区抽出来,用以保捷军养马,半牧半定,将士轮流负责种割苜蓿青芦,喂养战马,又配以专门的兽医。王巨不久就到了京城,负责郑白渠了,蔡挺继续主持,又于各个养马场所周边地区抽出一些耕地,分给保捷军种植。又抽出一些荒塬,用之溜马。统称为马田。

    这些马等于是他们自己的,将士养得细心,环境也适宜,所以马养得远比禁军的马更骠壮。

    康成看着这些马,眼里也闪过一些艳羡,骑兵,怎能不爱马,不爱好马?

    倒是那些保捷军看着他们,眼中闪过鄙视的光芒。

    康成也不在乎,确实相比于禁军,边军战斗力太强大了。但他们再怎么强大,薪酬也不及禁军,到了战场又是炮灰的角色,何必吃味。

    几千大军继续前进。

    没几天,康成所在的广锐营便到了庆州。

    安顿下来后,训练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大家都在做样子。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康成在庆州听到一则消息,说是西夏人发两万大军进攻绥德城不果,于是在绥德城周围筑八堡围之,被郭逵派大将燕达击败,然后郭逵移檄文于宥州:夏国违誓诏,侵城汉界,其罪甚大,若能悔过,悉听汝还,或不从,则诛无噍类。听闻后,余下夏兵迅速溃逃回国。

    “原来西夏人也不行哪,”这便是军中的议论。

    随着五月到来。

    这时这支广锐营忽然接到一个命令,让他们前往瓠子岭。

    康成武艺出众,但只是一个十将,具体的内幕他不大清楚,便狐疑地问了一下瓠子岭在哪儿。

    不久便得到消息,瓠子岭是属于横山的一个山岭,在大顺城的西北方向,并且它已经出了宋朝控制区……(未完待续。。)

第四四九章 十将·血衣

    “难道要开战?”康成心中担心地想到。

    但又不大象,因为这一行看似人数不少,一营广锐,一营蕃骑,一营保骑,一营保步,还有两营禁兵军,几乎达到了三千人。

    人数不算少,可康成不相信,宋朝仅凭这三千军队就敢出境作战。

    难道是拉练,可拉练为何这么神秘?

    康成想不明白,并且瓠子岭所在的位置也不大妙,它并不位于大顺城正前方,而在大顺城西北一侧,也就是说想撤退,必须从一些崎岖的山道上才能撤到大顺城,然而西夏若设一军堵住退路,那么前景就不妙了。

    天色临近黄昏,军队停下,康成一边指挥手下扎营,一边在胡思乱想。

    然后他就看到溪边站着一个人。康成走了过去,恭敬地说:“野利将军。”

    “我现在不姓野利了,名叫赵怀忠。”那个大胡子蕃将说道,他就是那一营蕃落军的指使,也是野利族人。随着陕西郑白渠建设完毕,还有边军的开垦,比如蔡挺在葫芦川,王韶在渭源,郭逵在大三川口,边军粮食渐渐能自给自足。仅凭这一条,一年就要省下不少钱帛。

    这种情况导致了西夏一些活不下去的部族纷纷来投,以前投,都让宋朝送回去了,一是苟和,二是边区的粮食不足,这些部族来投,会进一步带来粮食压力,但现在不同,正好来了。选派丁壮做弓箭手,让他们垦田。所以许多西夏人叛逃到了庆州与延州。也正好,王巨收回疆砟堡。让疆砟堡到大顺城、荔原堡、柔远寨这一块扁平的不规则四边形为宋朝完全掌控。于是山那边的许多野利族余部,又逃到了庆州。后来在李三狗带领下,编建了一个新蕃骑营。其指使是野利部一个大族的少酋长,弓马技艺不凡,也就是康成说话的这个人。

    “赵将军,你部下真让小的艳羡啊,所谓兵强马壮不过如此。”

    “哈哈哈。”赵怀忠大乐。

    康成说了一会恭维话,又道:“赵将军,你可知道我们这一行干什么啊?”

    “小子。多嘴。”康成身后传来一声。

    康成扭过头,立即变色道:“是,种将军。”

    种世衡有八子,古、诊、谘、咏、谔、所、记、谊。能打的是种古。种诊,种谔与种谊,但老七也不简单,他是种师道的父亲。至于其他三人,也陆续用为武将,只是名声不显,比如眼前的种将军种咏,正是种家老四。种谔的四哥。

    此行四位武将统领,是李信、刘甫、郭贵与种咏。

    种咏踱了几步。没有怪罪康成,又走了回去,与刘甫他们嘀咕了一会,然后将三军将士召集,说出此行的真相。

    早先西夏派几万军民前来十二盘筑闹讹堡,号称十万人。

    为什么筑这个闹讹堡,其原因很简单,一旦此堡筑成后,白豹城与金汤城将会成为一个整体。事实西夏一直也没有筑成,否则在史上后来宋朝反击时,说不定就起到了作用。

    李谅祚筑了一回,结果大顺城惨败,其堡基也让蔡挺命人催毁了。但也不是蔡挺无理取闹,或者越境行事,更不是文官们所说的西夏境内,它属于闲田地区,不归宋朝,也不归西夏。

    现在西夏似乎在走下坡路,连连失败,梁氏又将它拾起,然而也不是李谅祚所筑的闹讹堡,而是两堡,在十二盘岭北边筑的是闹讹堡,南边还有一堡,取名为十二盘堡。用意还是一样,将白豹城与金汤城联系起来,二是可以侵耕大片闲田,三是防范百姓叛逃。

    燕达在绥州将西夏军队击败后,郭逵移檄宥州,梁氏害怕出事,虽号称十万人,实际远没有十万人,其中将士只有几千人,其他人全部是民夫。万一宋朝变得激进,将环庆路数万军队全部集结,这几万军民就全部完了。

    所以梁氏立即下令,停止筑堡,让民夫先行返回,军队继续留守。

    现在大多数民夫全部返回西夏,余下的民夫不足万人,以及几千士气低落的军队。

    所以王巨都发生了误会,他也不想这几千宋军白白牺牲,很早之前得到西夏筑堡消息后,便写了一封信给了李复圭,说了一句话,不要小看了西夏这些百姓,他们放下武器则是百姓,拿起武器则就是战士。然后就思付,李复圭不会那么傻吧,若那样,在史上的大顺城保卫战还能成功吗,尽管那一战十分惨烈,似乎宋朝死了许多将士。

    但很多他记不得了,而且现在的陕西让他七弄八弄的,也渐渐与前世的历史产生了误差,甚至往后去误差会越来越大。

    李复圭当然也没有那么傻,看到王巨信后,只是一笑。再说,王巨也没有权利让李复圭怎么怎么去做。

    西夏在筑堡时,李复圭没有动。

    直到这时,才下了命令去偷袭闹讹堡,原因也很简单,现在西夏军民不足两万人,其中真正的将士又不足四分之一,还分成了两处。于是将四员偏将李信刘甫种咏召集,授以方略,又让他们从荔原堡至瓠子岭,从小道去闹讹堡,先行将闹讹堡这一部军民击溃,再调头袭击离大顺城更近的十二盘堡。那么不但可以击败西夏这支军队,还能最大限度杀伤这余下的近两万军民,以便取得战功。

    为什么是三千兵马,因为这次是奇袭,走了一条崎岖的山道直插闹讹堡,人多了必然行程缓慢,又容易暴露目标,现在三千兵马,半骑半步,特别是两支保捷军与一支蕃落军,其中有许多将士还参加过几年前的大顺城之战。

    力量不算小了。

    但这个李信就没必要向大伙儿解释了。

    而且李复圭为了保证胜利,又请求保安军的鄜延都巡检使白玉带领近千宋军。从保安军直插闹讹堡的后方。

    当大战爆发时,白玉一千兵马忽然杀到,敌军必败。

    李信一口气说完。几千将士默默听着。他们在心中都在盘算着,整个计划看上去确实很完美。

    一个是有心,一个是无心。宋军这边士气也就那么回事,不过西夏那边士气却是很沮丧。

    那么这一战胜算就有了**分。

    一旦大捷,收获将非同小可。

    第一是缴获的器甲战马。

    第二是物资,西夏发动了几万民夫来修堡,都带着各种物资与器械。现在还没有全部撤走,只要将他们打败,这些物资大多就能为自己所得。

    第三就是粮草牛羊。这么多人得吃,西夏人吃的是半荤半素,不仅有粮食,还会有许多牛羊。就象种谔去年那一战。缴获了近万牛羊,实际何止,余下的都分给了诸将士。

    第四朝廷也会有一些奖励。

    这样想着想着,大多数人眼中就闪着兴奋的光芒,发财的机会来了。

    李信与种咏看到士气上来,点点头,大家士气上来,胜利又有了一份保障。并且前几年也有例子。那就是种古种诊奇袭折姜会,那次行程更远。并且深入敌境,面对的敌兵更多。

    他们也这样想……了。

    大军休息了一夜,继续踏上征程。

    其实后世史书常见的地名,比如柔远寨、荔原堡、大顺城、金汤城、白豹城,都不是很远,只是现在交通不发达,又位于子午山与横山交界处,山多林茂,宋夏分界,否则即便普通的步行,任何两处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他们这一行走的是小道,于是格外慢些。

    还未到正午,军队抵达闹讹堡下。

    西夏役夫看到宋朝大军,哗然道:“我们只是修堡,不与汉家争。”

    西夏人多称宋朝为汉家,中国,罕称宋朝,这也是多数党项人对宋王朝的不认可。

    李信不理睬,他看了看,两个堡都修了十几天,天数不多,不过人数多,有的地方都修了一个好样,堡墙大半人高了,不过还有几个豁口。他骑在马上,看着东西两边的豁口,下令两支骑兵,也就是那支蕃骑与保捷骑,让他们冲过去。

    西夏人看到“讲理”不行,只好反抗。

    在西夏密集弓箭的射击下,两支骑兵迅速牺牲了十几人,李信只好下令撤退。

    这也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连康成在后边看着,敌人的士兵数量真不多,多是役夫在反抗射击。只要冲进堡内,大捷就有了,顶多是得付出多少牺牲。况且后方还会有一支强力的援军即将到达呢。

    李信又下了命令,让两支步军在前方掩护,两支骑兵在后面攻击。

    一般宋朝战术是蕃军在前冲杀,能撕破对方的阵型,后面禁军跟上。若是蕃军都撕不开对方阵型,即便派上禁军作用也不大了。不但李信,种谔如此,王韶如此。只有吕惠卿异想天开,进行改革,蕃汉杂间进攻,结果失败了。

    然而面对一群吓变了色的役夫,还需如此吗?

    谁料到,随着宋军进攻力度的加大,堡内反击的弓箭却更密集了。

    而且这是战役型的大堡,对地势选择十分慎重,比如大顺城的前身是西夏后桥寨,它在西山之东,范仲淹与蕃将赵明夺下后,立即在西山之西筑城。再比如疆砟堡,也在山坡之东,王巨夺下后,将此堡毁去,改在坡西重新筑堡,命名为安疆堡。

    之所以这么做,取的就是地势之利。

    闹讹堡也是如此,筑在岭东,居高临下。

    西夏人顽强反击下,这次进攻又不果。

    李信无奈,只好下令三军压上。

    正常情况下,大军交战,双方都需要保留一支预备队以防不测,或突围,或侧应……不过兵无常势,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冲进堡内,那么就会迎来辉煌的胜利。这群懦弱的役夫所仗的不过是地势,现在李信用优势的兵力强行冲锋,似乎也没有错。

    六营官兵分成两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几员主将殿在最后面指挥。

    康成所在的广锐军也位于中间压上了。

    他们进攻的是北面那个豁口。

    前面不时传出喊杀声,嚎叫声,惨哭声。

    这一回战事更加激烈,也意味着牺牲更多。但暂时还不会对康成产生危胁,他这一小队也是清一色的骑兵,压在后面的,一旦步兵冲进豁口,才到他们正式冲锋的时候。

    就在此时,堡内扬起一面大旗。

    几乎同时,两边山岭响起一声声嘹亮的号角,随着大量的西夏士兵与手持着武器的役夫,从两边山岭密密麻麻地扑过来。

    眨眼之间,三千宋军就全部被这些人围困起来了。

    康成头皮一麻,心想,完了。不仅他,其他宋朝将士同样也知道完了,他们中了埋伏。

    李信眼睛茫茫然,但很快下了命令,让中间两营扑向两翼,前面的步兵撤回,后面两营骑兵掉头冲向后方。

    这样的布置也不能说不对,前面的步兵扑向两翼不起作用,只有中间两营扑向两翼,才能将敌人的包围时间延长,想阻止那是不可能了。那么后面两支强大的骑兵就能将后方的合围圈撕开口子,三千兵马才能逃出生天。

    李信想法是不错,不过他忽视了这里的地形,山,山陵!

    骑兵的优势在这里并不大。

    惨烈的厮杀开始,整个宋军也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倒三角,李信几员主将带着两营骑兵在正后方冲锋,中间两营宋军在阻挡西夏人合围,后方的两营骑兵撤到中间两营的空挡。

    然而面对西夏精心的设计,无论李信怎么冲,后面的伏兵都利用地势将他们阻挡着,要命的是堡内的“役夫”同时也扑了下来。

    但就是这样,宋军依然在顽强的反抗。

    忽然西夏人传出一道命令,传令兵大声呼喊:“杀兵不杀将,前方开围一角。”

    不是西夏人好心。

    兵法围三阙一!

    西夏人这么做正是暗合了围三阙一,否则继续战下去,未必能将这几千宋军全部歼灭,即便能歼灭,付出的代价也很高昂。说不定久战之下,这支以主要以役夫组成的军队会出现变数,还能让宋军反败为胜。

    命令传下,实际这比较恶心人的,用得着大声呼喊么?用旗帜就能指挥了。

    传令兵传递着大声呼喊,前方迅速让出一道口子,正好几个主将本来殿后,现在却变成了正前方。看到口子出现,李信几将也不想死啊,带着亲信迅速冲了过去。

    眨眼几百骑兵随着李信冲出生天,随着西夏人将口子再次堵死。

    几员主将这一逃,余下的宋朝士兵士气一起跌落了,康成脑子嗡嗡作响,忽然大喊道:“随我向北冲。”

    不能再是阻挡了,那将是死路一条,只有强行向北冲,才能逃出去。

    他的几名手下,随着康成向北强行突围,也有一些机灵的宋兵同时与他们汇合着冲向北方。然而敌兵太多了,康成不知砍杀了多少敌人,却总是冲不出去,相反的身后几十名宋兵越来越少,只剩下了几个人。

    “杀。”康成大声叫着,这不是为自己而活,他家中还有温柔的贤妻,儿子,还有一个老母亲,自己死了,一家人将会迎来惨痛的命运。

    眼看前方的敌人越来越少,突然他跨下的战马一声长嘶,将他掀翻于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919/ 第一时间欣赏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作者:午后方晴所写的《暗黑大宋》为转载作品,暗黑大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暗黑大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暗黑大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暗黑大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