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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苦逼的丁家(下)

    丁部领说出真相。几个月前朱家的老仆朱四押货物去王家寨,回来时正好撞到了他,然后陪礼道歉,有意地说出我去王家寨来回奔波累了,才大意撞了大员外,然后再三道歉。

    丁部领一听王家寨,先是大怒,突然灵机一动,便套朱四的话,朱四说他知道铸剑法门,不过忽然警觉起来,没往下说。丁部领心情激动,再三联系**。朱四最后终于动心,开口要一万贯钱。丁部领未答应,两相便扯着皮。

    随着那种细盐出来,朱家替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玉盐。

    这种雪白的末盐入口即融,一出来就引起了轰动,丁部领再度动心,朱四是朱家老仆,别人探听不到技术,但朱四能打探到。谁知道朱四拍着胸脯说,这个我会,当时研发过程中我就参与了,不过……钱哪。

    一下子开口两万贯,剑与盐的技术打包拍卖。

    丁部领气晕了,没有答应,正在想办法准备让朱四入殻,诈骗这两种技术。就传出消息,朱家与赵家李家联手准备拿出两万多贯钱,去京城榷货务去买五千钞盐钞,不仅这三家,还拉拢了近十家关系不错家族,当然,他们占的契股比较少罢了。这也是王巨所说的舍得,有舍才有得,独门财是好,但弄不好会将自己噎死的。

    让出一些利润,便能捆绑更多的人上这辆战车,力量就会强大。

    而且一旦推广到各州,朱家力量也薄弱了,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资源。

    丁部领坐不住了。延州还好说一点,外州与延州不同,谁先打开销路,谁就有了人脉关系,后来者想抢夺市场份额,那就比较困难了。正好那天傍晚他遇到了朱四,便将他请到一个茶楼里密议,最终谈好价格,他出一万两千贯买这两种技术。实际他家钱帛不多了,无论那一家,手中那可能有多少现钱?

    于是七凑八拼,甚至他未来的亲家牛家也出了不少钱,才将一万两千贯凑齐。

    两相交易。

    但是丁部领按照朱四的方法,盐未弄出来,剑也未弄出来。

    这时他才知道上当,便来到延州城打官司。

    当然过程不会这样说的,自己的丑态含糊其辞地遮过去,反正一口咬定朱家有意骗走了他一万两千贯。

    程勘一听就差一点乐起来。

    肯定是骗走了,不过这个钱不是在朱家口袋里,而是在延州州库,自己准备拿出来再做一份善功,铺就更辉煌的政绩,以便能调回京城呢。

    但按照程序,也必须传朱家人过来对质。

    衙役将朱欢传来。

    朱欢大惊失色,然后问他是那一天遇到朱四的?

    丁部领说某某天。

    朱欢脸色发白说:“不会吧。”

    程勘看着朱欢装腔作势,觉得很好玩,便看着朱欢演戏。

    若是二愣子,那肯定要是非黑白,问个分明。可程勘绝对不是二愣子。

    甚至他内心反而渴望延州城这些不良富商咬来咬去,若是一年能咬上几次,说不定能全境免除贫困百姓税赋了。不错,那个商人是良商,都是赚黑心的私盐发家起来的。

    而且一万两千贯钱被他得到的,王巨正好替他盖了一间生祠,程勘心中的天平会往那边偏倒?

    朱欢又说道:“朱四回家登山打猎,无意中摔下山,死了近二十天,难道你撞到鬼不成?不对,青天白日你如何能撞见鬼。程公哪,这老小子自作孽,不可活,先是勾结西夏人入侵我大宋,现在家中情况每况愈下,于是又诬蔑草民,想骗草民赔他一万两千贯钱,请程公做主啊。”

    丁部领带来两牙尖嘴利的讼师,但他们也傻了眼,人家都死了,你丁部领如何给人家的钱?

    也不难,派衙役下去查访。

    查到朱四所在的寨子,乡亲们说确实此事,朱四摔死了,妻儿哭得死去活来。这一回连丁部领自己也傻眼了,便说要开棺验尸。

    程勘看着朱欢,朱欢不作声。

    那开棺吧。

    可是程勘马上就乐了。

    朱四是姓朱,但那是随东家改的姓,实际是一个羌人。

    羌人葬礼古怪,有土葬,但还有天葬、水葬、火葬,其中天葬与水葬很少,一个被老鹰吃尸体,一个被鱼吃尸体,随着汉羌杂居,渐渐也知道这是不好的葬礼了,因此以土葬与火葬为主,但火葬还是多过土葬。朱四的妻子将朱四火葬了,哪里能验尸!

    然而朱四所在的寨子百姓不乐意了,朱四人平时很不错的,在朱家待遇好,看到寨子苦,便时常资助,做了一些行善积德的事,但现在惨死了,却遭到丁家诬蔑,于是几乎一寨子百姓来到延州城,跑到丁家门口闹事,大声唾骂丁家。还好,程勘及时带着衙役将他们劝走,不然事儿又大条了。

    入土为安,人死为大。

    这一下子所有舆论一起倒向了朱家。

    就连牛家气愤不过,你这个白痴,俺们退亲了。

    其实是朱家盯上了丁家,若是这个“机会”给了牛家,牛家会不会动心?

    接着问题到来,都知道经此一弄,丁家彻底倒下去了,欠丁家款子的拖债不还,丁家欠的款子天天上门要债,没有后来的三角债那么复杂,但商业往来,不可能次次都是现金结清,总有一些类似三角债的交易。

    丁家算是彻底下海了。

    朱清一口气将事情经过说完。

    王巨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莽苍苍的野外,黑蜂盗没了,丁家垮台了。

    他不知道是做对了或者做错了,若是没有他,也许那天山道会死一些百姓,但王家寨一战,同样死了许多百姓。

    若无山道一战,朱家就不会认识自己,寨子只能说变好了,但不会发生今天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寨子这种变化也未必全是好事。

    “什么时候去云岩县?”

    “过了交年节吧。”

    “那么还有六天就是元旦节,为什么不过完新年离开。”

    “张公是大儒,但他另外一个身份又是云岩县父母官,新年数天,官员会放假休息。我交年节第二天走,路上还要耽搁几天,到了云岩县又要安排,等安排妥当后,新年便到来了。正好那时候张公有空……”

    “我让大员外替你办妥吧。”

    主要就是租一间房子,然后置办一些生活用品,看似琐碎,实际安置下来也比较麻烦的。

    但它用钱不会很多,王巨想了想点头默认。

    然而这将是王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迈过去了会渐渐海阔天空,迈不过去,只能在这个小山村继续艰难的成长……

第五十九章 离去

    “小……哥,这一回你还敢狡辨。”史旰本来想说小子,但想到连皇上都在关注这小子,便改了口。

    王巨嘿然不语。

    反正事情也了结了,程勘都不追究了,怕啥?

    “我说史大哥,难道西北是好地方啊,你一个劲地往西北跑。”

    史旰将王巨拉到一边说:“我带了口旨来,也是密旨。”

    因为石黄死活不说,很多地方到现在史旰还在纳闷着。但王巨会意,尤关到赵念奴的清誉,所以是密旨了,道:“史大叔,你对官家禀报,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打死草民草民也不会说。”

    “说什么呀?”

    “史旰,你又来了,王巨,陛下传密旨给你,让你好好读书,中得科闱后,他在京城等你。”

    王巨毛骨悚然哪,我中了科闱,你老人家在京城等我,那我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我要在京城请道士捉你老人家的鬼魂?

    “另外陛下带亲自挑选了许多书籍,让你安心读书。但这个也不能说。”

    王巨点点头,表示会意。

    石黄打开车子,大半车书,足足近千册,有许多书连在延州都是买不到的。

    王巨大喜:“谢陛下隆恩。”

    那个最好不要在京城等,俺会害怕的。不过这个书倒是现实的。

    石黄又将他拉到更远处:“王巨,殿下让我带来了一把桃溪剑与一千贯交子给你。”

    王巨脸上古怪。

    桃溪剑便是王家寨仿造的夏国剑,王家寨就着中溪淬火,中溪有几株桃树,王家寨保卫战结束,也准备了更多的武器,加上与归娘族联亲,实力激增。除非西夏大规模的入侵,或者王家寨百姓不听自己的劝,一年真的铸上千把剑,利润让许多人眼红,那么王家寨会很长时间平安无事。

    因此王巨建议,于中溪处又移载了许多桃树。

    一是美化,二是可以让寨中孩子解个馋。

    但随着剑的工艺不断地改进,大家也知道它不是夏国剑了,王巨索性在夏天凭着回忆以及朱欢搜集过来的资料,仿造古代十大名剑,推出几个款式。反响还不错,主要便宜啊,不足百贯钱,而且质量确实不错,产量又低,质量好产量少,就会形成物以稀为贵的饥饿效应了。

    所以有人将它们称为桃溪剑。

    赵念奴在京城听说后买了一把,但不知道它是哪里生产的。石黄调到了禁兵,已经与皇城司成了两个体系,包括后来调查王巨下落,他也没有去延州,因此也不知道。后来从史旰嘴中得知了,他的人已到了延州。

    石黄脸上也古怪:“王小哥,不要小看了它,在京城一把可要售两三百贯钱。”

    实际赵念奴想的也不错,剑用来防身,她看到的边境更乱。钱可以用来救急,以前王巨太穷了。

    王巨看着手中这把仿湛泸剑,不由摇头:“难怪商人这么有钱。”

    这把剑从朱家手中出去,只有八十贯!

    “殿下她还好吗?”

    “还好吧,”石黄脸上再次露出古怪的神情。

    王巨很好奇,但不好再问了,密旨啊!

    不过赵祯的书送得正是时候,有了这些书,王巨便可以安心进行最后的冲刺。

    …………

    一个二十来岁的壮汉将牛系在槐树上,又将牛车停好。

    朱清却提前进了王家的窑洞。

    窑洞里有许多人,二婶正在替王巨收拾行李,一边再三叮咛嘱咐王巨到了云岩县要小心。

    朱清将那汉子叫进来。

    “他是全二长,华州人氏,因兄长被乡里恶邻欺负,一怒之下将人腿打断了,官府判决黠字刺配牢城充军,发配到了延州。大员外看到他身手不弱,与他结交。后来大赦,便留在朱家了。”朱清介绍道。

    那个青年一拱手。

    王巨也拱手还礼。

    私盐这行饭也不大好吃,城中有的大户人家甚至收留江洋大盗的。

    “小郎,虽说云岩县比较小,但终是县城,什么样的人都有,况且它位于鄜州东北角,夹在丹州与延州之间,情况也有点儿复杂。”

    王巨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没有意外,十三年后随着王安石改革,淘汰官员数量,减裁州县,云岩县裁成了一个镇,并入丹州的宜川县管辖。相对于延州,鄜州依然有许多山陵,不过开始有了大片的河谷平坦所在,然而云岩县是一个例外,山陵之密集程度不亚于保安军。因此也算是鄜州最苦的地区。

    “你虽然聪慧过人,但你还有一个弟弟妹妹,所以大员外说了,让全二长随你一行,以防不测。”

    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等于将全二长送给了王巨。

    但在路上朱清也解释了:“二长子,你福气来了,在员外家,虽然生活条件不错,然而员外终是一个商人,一个小官来了,都不得不点头哈腰,省怕得罪了他。此子不可小视,只要能成功拜入张子厚公门下,未来就必有把握唱名东华门。”

    余下不用再解释了。

    那以后全二长就是王家第一家客,如果王巨再进一步,全二长都会跟着沾光,宰相门前七品官,那怕宰相家的一个门房,都相当于七品官员。

    而且全二长也听说了王巨许多赅人听闻的事迹。

    朱清说完,全二长十分高兴。

    他又虽了一个大诺:“小哥,以后全靠你照料了。”

    王巨苦笑了一下,最终想了一想:“不敢,最少眼下几年还要靠你照料。”

    也等于收下了全二长。

    “朱管事,你来得也正好,翁翁,”王巨看着王全与几个寨中能说话的长者道:“我走了,这个剑的事最好听从朱家的安排。”

    可能有人忽视,但没有人领首,说不定王巨前面一离开,后面就乱了。

    王巨又说道:“也承蒙乡亲对我关照,我无以回报,现在我手中经济不愁了,我那个分红,乡亲们就用它建一个私塾吧,请一个先生来教教寨中孩子读一些书,识一些字。”

    “这怎么可以?”王全急道。

    “真的不愁了,不相信你们问一问朱管事。”

    朱清点点头,即便细盐百分之二的分成,也非是小数字,所以王巨最大限度地给予大家回报,这是一种舍得,是一种仁义。

    …………

    牵出了小白,也就是三头奶羊中的一头,还有两头奶羊毛色不好看,给了二叔,包括王巨为了鸡子买来的两只老母鸡,也丢给了二叔,甚至窑洞同样也丢给二叔。

    不过那是拜张载为师,未必能成功,就是成功了,还有更难的三关在等着王巨,解试,省试与殿试,所以只能说让二叔暂时看管着。

    还有一些衣服,其他的,包括秋天收获的粮食,同样一起留给二叔。

    二婶感动得直掉泪。

    李三狗在边上直摇头。

    “三狗叔,当真不想替朝廷效力?”王巨道。

    王文谅都敢收留,为什么不能收留李三狗,以他的能力,最少能做一个指使吧。

    李三狗拍了拍他肩膀道:“不想了,而且寨子也变好了,就呆在寨子里吧,过一个安稳的晚年。”

    经过这么多年,他什么都看开了。

    王巨没有多劝,登上了牛车。

    朱清心中还有些疑虑的。

    不错,无论以前着重的训古,或者渐渐兴起的义理,王巨都不合格,也许能勉强用骈文体写诗赋,但绝对拿不出手。如果从这几个方面考核,王巨怎么样也做不了张载的亲传弟子。

    这是无奈的事。

    不管这个儒学诗赋是害了国家还是帮助了国家,但它终是一门学问。学问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以勤为径,以苦作舟,容不得半点偷机取巧。

    他认真学习时间太短了。

    但他不是没有把握,相反有很大把握……

    牛车渐渐行远。

    随着条件改善,寨中许多人家开始筑窑洞,也许外面草市的青砖瓦房十分漂亮,但没有窑洞实用,冬暖夏凉。因此看上去,王家寨似乎一天天地在消失,只是山上多了一个又一个黑窟窿,藏在茫茫积雪里时隐时现……

    二妞忽然说道:“哥哥,不如从保安城走吧。”

    “干嘛,那要绕很远的路。”

    “我想见妈妈……”

    “二姐,干嘛见那个女人。”三牛凶恶地说。这就是男孩子与女孩子的区别。

    那个妈妈……

    “二妹,三弟,我们那个妈妈正是青春貌美之时,心思还没有安定,不过再过十年了,不用我们见她,她就会找上门来。”

    全二长不由乐了起来。

    然而那个妈妈如果不处理好,可能就会头痛,想一想李定的妈妈吧。

    “暂时相见不如不见……”

    ps:感谢之清锅锅1888、书友141013081919606的100起点币打赏。

第六十章 拒

    宋夏越交恶,延州越繁荣,真放开了,关中京畿那些大商贾一踊而来,他们资本雄厚,实力背景强大,延州的商人反而到了喝汤的份上。但是关闭互市,变成私商,只会让本地商人得利。

    这一点仿佛后来某个南方的城市。

    但受益的非是延州,羌人太多,战区,意外因素太多,所以真正受益的乃是鄜州。本来鄜州在唐朝就升为大都督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宋朝因为西夏独立,成了“扼朔塞之咽喉,为京镐之管输”的重镇。可它又不是在真正的前线,即便三川口之战,李元昊都不敢率军到鄜州深处,所以它比延州多了一份安全,因此商贾云集,络绎不绝。军事意义不及延州重要,但比延州还要繁荣。

    另外一个原因,它还是属于丘陵地带,有许多高矮不齐的小山,但开阔地带多了,适合耕种。

    不过云岩县情况不大好,整个县户数不足三千户,若大的县城,只有三百几十户人家。

    但是王巨很欢喜。

    毕竟云岩县落后,也意味着物价会比较低廉。真要是去了鄜州,一家四口人,张开嘴巴要吃饭的,什么都要买,一年下来会花很多钱。

    况且还有全二长,王巨未提待遇问题,甚至也不需要提待遇问题,但不可能一文钱不给的,都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同样要攒钱成家立业,同样有亲人。

    这个问题也好办,等拿到朱家的红利后,用赏赐的形式拿出一些钱帛给全二长。这也是用费。

    朱欢将王巨带到城南方向。

    租的房屋朱家替王巨选好了,三间砖瓦屋,边上一个厨房,还有一个杂物间,不远处就是一口古井,几家公用。家里面还有一些简易的家俱,几乎都全了,王巨基本能做到拎包入住了。

    关健它的位置。

    古代官员很少修衙门的,更不会给官员分配专用房屋,这才出现姚崇做了宰相,却寄居在古寺里的故事。张载没有住在古寺,同样也租了一栋房子。就在朱家替王巨租这间房屋的北面,不是很远,只有两百来米。

    张载到了云岩县后,官做得还不错的,办事认真,政令严明,宣传德政教化。而且云岩县人口少啊,若大的县还没有后来一个小区人口多,才一万来人,因此每到初一,都将周边的老人召到县衙聚会,设酒食款待,席间再询问民间疾苦,让这些老人将县里发布的规定与告示转告给乡民。

    其实就这样政令透明化。

    大家都知道官府想要做什么了,下面的胥吏就不敢胡作非为。

    然后又在城南小河库利川边修了一个县学,学子比较少,只有四十几人,没办法,云岩县本来就是一个小县,一个举子在里面做教授讲学,张载也偶尔来替学子释疑。

    王巨以后也必进这个县学。

    毕竟张载正业是知县,要处理政务的,不可能天天教王巨。

    但一个拜师一个不拜师进县学却是两样的,不拜师进县学容易,王巨有才华,朱家再掏一点钱买通几个举子做保,就进县学了。甚至张载想宏扬教育却没有几个少年愿意来做学子而苦逼呢,不用保举,张载就会同意了。

    然而那样进县学管什么用,不如进延州州学呢。

    拜了师,那就不同了,下课后不懂的地方,王巨就有了资格登门求指点,甚至定下名份,王巨就可以利用张载在儒林中的人际关系。

    但是拜师不易,收徒也不易,定了师生关系,不亚于定了父子关系,必须得耐心教导,包括做人治学,这就是韩愈所说的传道授业解惑,所以几十年前名臣王禹偁文章名满天下,许多学子想拜其为师,他仅收了丁谓与孙何两人为弟子。

    虽然古代的种种都让王巨想吐槽,不过这种师生规矩还是让王巨赞叹不止,为什么恩师如再造之父,人家做恩师的才是真正的老师!

    正是这种严格的师生规矩,朱家认为王巨这次拜师会十分困难,包括王巨来云岩县,也未在延州城中透露。

    不过王巨成功拜师,那么向南走三百来步就到了县学,向北走一百来步就到了张载家,会十分方便。

    而且房租很便宜,一月仅有三百五十文房租,听说主家姓刘,在城北大道边开了一家邸店,常年不回家,听闻是士子来租房屋,主家十分高兴,就以很低的价格将房屋租给了王巨。

    王巨到处看了看,感到很满意。

    简单地将行李放下。

    朱清与全二长抢着帮忙,于是王巨索性取来笔墨纸砚开始写自荐信:

    ……小子家贫,父亲早逝,母亲再嫁,寄身于乡野之间,孤苦伶仃,虽一心求学向道,朝暮不懈不辍,求绎文字,探索其义,然道之无传而人之惚惑难晓也。闻听先生至,欣喜若狂,陡胆赶赴云岩,欲拜于先生门下,昼夜聆听先生妙音……小子王巨再三流涕拜上。

    荐信文字不华丽,但写得十分真诚,语气也哀婉,是人多少都有些同情心的。

    然后王巨又从行囊里拿出他以前记下的读书心得。

    部分过激的摘除了,只保留一些温和有价值的,搁于荐信后面,这就是王巨的底气!

    训古章句他的基础很差,但他的眼界却胜过了这时代很多人,包括部分对儒学的理解。相信张载看到这些心得后,会感兴趣的。

    至于底子差,拜了名份后,张载发现自己被坑了,难道将自己赶出师门吗?到时候相信张载只好自我安慰,这小子“自学成才”,底子差再所难免。

    王巨又将它们封好,在朱清带领下,找到张载的家,张载在县衙办公,不过他也雇了一个老门房,王巨恭贺地交到老门房手中,让他转交给张载,便回家等消息了。

    …………

    “小哥,你是士子,为何也练武?”全二长在一片鞭炮声中问。

    宋朝民间习武的人很多,已经出了武艺,武技,武林这些词语,还有各种拳术,如“曳直拳”、“使横拳”、“使脚剪”、“捕腿拿腰”、“使拳”。不过赫赫有名的太祖长拳,王巨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大约是后人胡乱篡造的。

    全二长在练拳,王巨也带着二妞三牛跟着他练拳。

    “强身健体。”

    “你是士子。”

    “士子也要强身健体,庆历改革多是针对官员而去的,许多君子们提出要淘汰老弱病暗,贪暴奸邪的大臣。老,便是高龄官员,他们太老了,精力下降,没有精力,就无法处理政务。”

    “程公也高龄了。”

    “他是特例,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多岁的人了,有几个象程公那样?”

    “倒也是,那么何谓弱、病、暗、贪、暴、奸、邪?”

    “弱就是能力弱的官员,病就是经常生病的官员,经常生病,还能处理好政务吗?暗就是昏暗的官员。”

    “暗与弱岂不是很相似?”

    “是啊,所以暗弱常联在一起读的,不过还是有区别,弱官心地未必是坏的,但他们能力弱,有好心却办不出来事情,暗则是根本就没有心去办事情,仅是混资历,靠资历去升官。奸邪也一样,很相近,但还有不同之处,奸是在当面一套,背下一套,摆在暗处作歹的,邪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摆在明处做歹的,贪暴容易理解,贪就是贪婪贪墨受贿,暴就是残暴,不将百姓当人看,草管人命。”

    其实就是要有能力,要有操守,德才兼备,要求官员必须德才兼备是好事,但是欧阳修等人的德才兼备标准就是支持他们的就是德才兼备,反对他们的那怕是一流能臣吕夷简,一流良臣杜衍都是奸邪都是小人,弄得就象儿戏一般,结果革改迅速失败了。老范贬到西北经过吕夷简家时,默默无言,直到那一刻,老范才意识到做事的艰难,于是从此沉默。

    但王巨练拳的用意还真是强身健体。

    这时代的医疗水平太让人无语了,身体不好,万一生了什么重病,立即就要见阎罗王。

    不过他皱了一下眉头:“都三天过去了,张公家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腊月二十八来到云岩县的,今天是大年初一。

    “也许张公忙吧。”

    王巨摇头,就这点人口,还没有后来一个乡长,一个居委会主任管的人口多,能忙什么?他从屋中拿出五贯交子:“二长,你去张家,将这个交子给张公家的门房,向他打探。”

    “好来。”

    一会儿全二长便回来了:“听那门房说,张公看到你的拜帖,说了一句,原来是那个保安军刁顽的小子,然后看都未看,就将你的拜帖扔掉了。小哥,看来张公虚有其名哪。”

    王巨也很无语,不过他头脑十分冷静,想了想说道:“不是,云岩县严格说也是属于程公的下属县,还有一层关系,文公对张公不薄,文公又是程公的亲事,加上张公在儒林上颇有名声,来到云岩县,程公必然与他通信,恐怕信中也说了我一些事,你想一想,从程公嘴中说出来的,会有好话吗?”

    全二长笑了一声,又道:“那就难办了。”

    “是有点难办……”王巨想了许久,足足快一个时辰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走,我们来一个强闯张公府!”

第六十一章 六拜(上)

    王巨不仅打算“强闯张公府”,还带上弟弟妹妹,程勘既然与张载写信提到了自己,恐怕说了自己有关的一些事。但至少程勘非是“奸邪”,不会过份颠倒黑白。

    自己独立生存下来,并且将弟弟妹妹养得白白胖胖,还教他们认识许多字,考虑到自己的年龄,这也是一份能力,更符合儒家的孝悌友爱。

    而且王巨有把握,还有一个原因。张载对兵家不排斥,心灵也比较干净,非是那些嘴中念着圣人大义,实际内心无比龌龊的文人,所以才能吼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在去张公家,王巨在街上转了转,买了一些礼物。

    也就是束脩。

    现在还没有束脩六礼的说法,若是按照孔子规定的拜师礼,那就是十条腊肉。之所以有拜师礼,是表示对老师的尊重,不尊师如何求道?

    但也不是强求十条腊肉,春秋时十条腊肉可是了不得的厚礼,如果那样,颜回、子路、卜商、冉求、仲弓这些个苦哈哈的寒门子弟如何备得起束脩礼?

    这时候同样没有对束脩礼有什么强行规订,有钱的多备一些礼物,无钱的少备一些礼物也无妨。

    坏就坏在朱熹说了一句话,说十条腊肉束脩其至薄者,不行,想拜师,必须加礼物……

    王巨知道,不过还是按照后面的束脩六礼来的: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施教;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干,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云岩县城小啊,商品种类也不多,为了找齐这六样礼物,王巨转了许久,至于芹菜索性用青菜代替了。出一百贯钱,这个大过年的,在云岩也买不来芹菜!

    没有想到张载不在家,而是在县衙接见父老与乡绅,同贺新年。

    “走,去县衙。”

    王巨带着二妞与三牛,以及全二长,加上大黄,直奔云岩县衙。

    县衙也简陋,站着一个松松垮垮的衙役,喝问全二长。四人当中只有全二长是成年人,因此一下子弄错了主次对象。

    全二长以前是朱家的武师,见识不低,便答道:“张公有请。”

    然后举了举手中的礼蓝,衙役便立即放他们进去了。

    “二长哥,做得不错。”王巨夸道。

    里面坐着好几十人,一半是老人,果如外界传言那样。

    余下的穿得比较体面,大约是来自云岩县的各个乡绅,还有几个皂衣公服的人,可能就是县里的胥吏,不能小看了这些胥吏,他们是各州各县官员的手臂,用得好只要略用点心,不贪暴,政绩就有了,用得不好,甚至双方会发生冲突,甚至被他们生生架空。还有一个青衣官服的人,此人大约就是安主薄了,另外一个清瘦中年人,穿着绿色官服,坐在正中。

    王巨大步走上前去,双手插在袖间。

    这也是规矩,平时拜见,腰弯得越低越是恭敬,现在还没有跪礼呢,不过最隆重的恭敬之礼,便是匍伏于地,那是下民对长官的大礼,拜师礼不需要,略略弯一些手,另外就是手的区别,平时对手不讲究,以伏的高低区别,但弟子礼手却是拢在袖子里的。

    “小子保安王巨拜见张公。”王巨略略弯腰,站起来,冲二妞与三牛努了一些嘴。

    二妞与三牛同声背诵道: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父母呼,应勿缓……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弟子规》。

    在王家寨,王巨想教二妞与三牛,开始条件差,偶尔教一教他们《论语》。不过对于他们的年龄来说,显然许多地方过于深奥了。

    然后从朱家讨来《千字文》,千字文语言华丽,对偶押韵。不过内容过于空洞,教的效果也不大好。

    但还有启蒙文章,《百家姓》,未出来的《三字经》与《弟子规》。后两本启蒙课本比千字文更好,但三字经王巨大多数记不住了,弟子规也有许多忘记了,不过它与三字经不同,三字经中有许多典故,弟子规只讲夫子之道的孝悌谨信仁德好学。因此王巨七拼八凑,也凑出近千言,可以说这个弟子规三分之一属于他原创了。

    然后教给二妞与三牛,他的堂弟与寨中的几个孩子也学了,并且王巨还丢了一个抄本在寨中,不过王家寨太偏远,并没有传出去。

    张载先是动怒,尼玛,你这个浑小子还知不知道礼貌?

    正要准备将王巨四人撵出去,不过二妞与三牛背了几句,他没办法往外撵了,他做过很长时间的老师。后人也许夸张美化,说他在关中传扬经学,可能算是吧,实际那是为了谋生,只不过他肚子里有货,所以他的教育引起轰动,许多有名气的士子都慕名来求学,但还属于授学,非是宏扬经义,即便现在,他的儒学理论还没有形成……

    即便成家也很晚,直到三十多岁中了进士后才娶了郭氏。

    然后文彦博授权他于相国寺坐虎皮椅开讲《易》,再遇到程氏兄弟,才声名大噪,进入顶级大儒行列,当然从那时候他开始真正反思儒学了。

    文彦博乃是程勘的亲家,张载来到程勘的治下,能不相互往来,或者通信吗?

    因此他时间最长的职业还是老师。

    岂能听不出来它的意义?

    等二妞与三牛将王氏版弟子规背完,王巨再上前一步,又拜,这是第二拜:“小子保安王巨拜见张公。”

    复抬起头说:“荀子曰,君子有三恕,有君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亲不能报,有子而求其孝,非恕也。有兄不能敬,有弟而求其听令,非恕也。士明于此三恕,则可以端身矣。然夫子又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为何有此差距?小子乃认为忠孝悌仅是一方面的关系,就是这天地,无阴则无阳,无暗则无明。因此忠孝悌还有另外一面,那就是君仁臣忠,父母慈子女孝,兄友弟悌。例如比干侍纣王,无论他如何忠诚,避免不了还惨遭被剖心的下场。如杜相公之兄长,无论他如何悌,活不下去了,只好逃跑。只突出忠,君王避免不了就会骄横,只突出孝,父母有时候未免会产生严重残暴偏心行为,只突出悌,哥哥往往就不知道如何友爱弟妹。故夫子说邦无道则隐,这也是一种明智的做法。是否如此,请张公赐教。”

    其实它就是哲学中的对立与统一。

    老子与易经里也写了一些,不过写得不大清楚。象王巨这样公开提出来,还是破天第一遭。

    张载不由呆了一呆,不过他学问更好,立即反应过来:“君在前,臣在后,父母在前,子女在后,兄在前,弟在后,主次不明,如何治国立家?”

    这也是一种说法。

    那意思都象你这个小子胡干一气,国家那就乱了。

    不过王巨心中大乐,这是不是在解惑,成功了一小步还是一大步呢?

第六十二章 六拜(下)

    王巨又走上前拜下:“小子保安王巨拜见张公。”

    张载气乐了,明白了,这小子乃是学毛遂与冯瑗呢。

    好吧,看看你肚子里有多少货。

    “夫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小子一直不知道这个以直报怨是指以德报怨,还是以牙还牙。不过能爱人,能恶人,显然非是以德报怨。于是孟子又说,侧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所以上古诸儒家里有才有了这样的话,能收民狱者,义也。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奸者也。有大罪而诛之,简。有小罪而赦之,匿也。简,义之方也。匿,仁之方也。大夫强而君杀之,曰义。除去天地之害,曰义。小子不明,请张公赐教。”

    只要稍懂一些儒学的人一起听得目瞪口呆了。

    这个义不是义,而是刑罚了。孔子的仁也不是仁,而成了泼妇般的以德报德,以牙还牙了。

    安主簿哈哈大乐。

    张载冷哼一声:“是故春秋之所治,人与我也。所以治人与我者,仁与义也。以人安人,以义正我。仁义包罗万象,拣一叶曰知秋,但非是秋。摸一柱曰象,但非是象。儒家非是墨家的那种妇人兼爱,孟子也早骂过墨子了。但义也非法家的刑罚之术。义以仁为义之本,仁以义为仁之节。故以直报怨,乃是持公正之心,仁爱之道去处理恩怨,而非是以牙还牙。”

    “小子受教。”

    然后王巨再拢起袖子上前第四步,又拜:“小子保安王巨拜见张公。”

    “能以一叶知秋,却不能以一叶断秋。故《金刚经》里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也就是古今往来一切圣贤,一切宗教成就的教主,都是得道成道的,只是因时地不同,传化的方式不同。”

    席间几个读书人又呆住了,这个毛孩子怎么又将金刚经搬了出来。

    难道是他踢馆子的?

    但又不象,张载点拨后,他没有再辨,而是一拜后又提出下一面问题,而且是尖锐无比的问题。

    第一拜那个三字言不提了,实际后面两个问题王巨抛出来,张载回答,两人都没有深讲,不然就是这两个问题,就能引出一场儒学大辨论……或者一场儒学风暴。

    “所以小子是否认为儒家中的谦乃是师人之长,补己之短,故夫子向老子问道。故我朝用唐之开元礼。而非是内敛之术。”

    “象曰,地中有山,乃谦。你说老子,老子也说过上善若水。过刚者易折,善柔者方能不败。即便山一样的高大,也要藏于土中,才能大亨,所以六十四卦当中唯有谦卦六爻都是吉爻。”

    不过这时候他显然有些迟疑。

    谦让是好事,大家都谦让了,那么何来那么多纷争?不过谦让到连山都要往土中藏份上,真是好事吗?

    显然这个小子也不大认同,连受教都免说了,直接再上一步,又拜:“小子保安王巨拜见张公。”

    实际王巨心中在好笑,张载是一个温和的长者,但非是内敛之辈。

    “得鱼而忘筌,醪尽而糟粕尽之。鱼醪之未得,而曰是筌与糟粕也,鱼与醪终不可得矣。经义圣人之学具,然自其已闻者而言之,其中于道也,亦筌与糟粕耳。窃尝怪夫世之儒者求鱼于筌,而谓糟粕之为醪也。小子以为糟粕之为醪,犹近也,糟粕之中而醪存。求鱼于筌,则筌与鱼远矣。经义是手段,道心才是根本!”

    轰!

    一下子好几个人站了起来。

    佛家禅宗也有类似的说法,心中有佛,不必要追究什么形式,那怕菩萨像都能烧掉取暖。

    王巨这段话就是这个意思,经义比如捕渔的工具与醪酒的糟粕,可能糟粕里含着酒,但捕渔的筌里面绝对没有鱼,这个都不重要,无论经义里有没有道心,但不能追求经义而忘掉道心,只要得到道心,经义都可以丢掉不问了。

    张载终于摇脑袋。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但经义非是鱼筌,最少也是糟……粕,没有糟粕,那来的酒醪?你方才说过对立的关系,这也是一种对立关系,经义是因,道心是果。即便圣人夫子,也是从古人经义书典里学到学问,然后才悟出大道。禅宗虽好,不免有些激进,终非儒家之业果也。故洛阳二程说经所以载道也,器所以适用也,学经而不知道,治器而不适用,奚益哉?经者,载道之器,须明其用。但要记住,载道的器只有经义!”

    “受教,”这次王巨都同意了,做和尚嘛,就得守和尚的戒律,象禅宗那样玩也可以,可玩得太过火,还叫和尚嘛?况且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于儒道佛法墨兵等诸家之外,再创造一家之法。

    然而这番话却让张载沉思。

    虽然王巨说得很激进,但确实有些道理的,自古以来训古传句,但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训古传句干嘛的,岂不正是为了这小子所说的道心!其实抛弃其中的激进之心,已经与张载产生了共鸣!

    上前第六步。

    这是最后一步!

    但那几个文士继续站着。

    “小子保安王巨拜见张公。”

    “人欲,只是人之所欲,亦是天理之所有者,但因其流荡,而遂指其私欲耳。其实本体即天理也。圣人之学,因人之欲而节之,而非去人欲以为天理,亦非求天理于人欲也。《尚书》曰,民生有欲,无主乃乱。所谓主者,亦只节其欲而治其乱已,岂能使民之尽去欲乎?释氏离形去知,闭口枵腹,犹未能,充其说可见矣。”

    “你想怦击程正叔乎?”

    存天理,灭人欲乃是从朱熹手中发扬光大起来的。

    但二程也有类似的说法,他们认为气聚合为人,天理就成了人的本性。由于气质之性阻碍了天理正常的发挥,便出现了恶,这就是人欲。天理与人欲相对,是纯善的。放纵人欲,就必然掩盖天理,要保存天理,就必须去掉人欲。

    “不敢,张公,小子以为仁与义稍稍对立,阴与阳对立,无义就无仁,无阴就无阳。天理与人欲也是如此,他们是对立又是统一的存在,去其一便无其二。人欲与义一样,未必是恶的一面,稍加引导,便是动力的源泉,如朝廷不推广这么多措施,我朝文风能不能如此之盛?就象张公所说,以经载道,道是本,但无经,谁能得到道?就连夫子还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洁,鱼馁而肉败不食。人有喜怒哀乐之天性,完全去掉人欲,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指望谁能做到?因此小子以为节制引导为上,去为下。”

    其实张载气说法,也写得云里雾里,他受了二程影响,但也不是完全赞成。

    特别这个气的,天理的神马。

    王巨看似在请教,实际就讲了持中调节,对立互生这些后来的哲学理论。

    也让张载困惑的地方通了一大半。

    王巨定定看着张载。

    如果这样还不能成功,那么只好回去吧。

    张载想了大半天,终于抬起眼睛,道:“你过来。”

    又对他身边的一个胥吏低语了一句。

    王巨走到张载面前。

    胥吏从后堂拿来戒尺。

    “王巨,伸出手来。”

    王巨伸出手。

    “仁。”张载喝了一声,用戒尺向王巨手掌打了一下。

    “义。”又打了一下。

    “礼。”再打了一下。

    “智。”

    “信。”

    “温。”

    “良。”

    “恭。”

    “俭。”

    “让。”

    “忠。”

    “孝。”

    “勇。”

    “谦。”

    “廉。”

    “这个人真坏。”二妞不服气地低声说道。

    张载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念一字,打一下。

    但二妞也不知道,被打的人心中很高兴,她哥哥在心中说,终于搞掂了。打的人却在心中头痛,这小子比周处还要麻烦啦,可俺不是陆云。

    不过让他放,张载又舍不得放。

    就凭今天王巨所说的几段话,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得,自己不收,有的是人收。还是归于自己门下,慢慢教导吧。

    打完了,张载又说道:“将那蓝子的束脩礼拿上来吧。”

    “好来。”王巨高兴地说,虽然在心中说,张大先生,你真打啊,俺的手被你打得很痛的。

    怎么办呢,师父就是再造之父,打几下还不是官打。用另一只手将礼蓝提过来。张载略扫了一眼,看到腊肉就到行了,其他的根本不在意,不过看到几棵青菜在蓝中,他还是愣了一下,桂圆干、莲子与枣子做礼物颇正常,但谁用青菜做过礼物?难道这是保安军那边的规矩?

    无所谓了,又道:“还不奉茶。”

    “是,”王巨立即利索地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上,递于张载面前说道:“弟子请恩师用茶。”

    二妞与三牛差一点高兴地蹦起来,这事儿终于成了!

    张载接过茶,喝了一口,从腰间解下玉佩:“这是我给你的回师礼,记住我一句话。君子温润,温润如玉!”

第六十三章 亲戚

    “见过你的舅母。”李员外沉声说道。

    李贞李万元李妃儿只好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舅母。

    但他们很奇怪,李夫氏秦氏娘家有些远,乃是华州人,以前因为做私货生意,秦氏父亲与李员外的父亲结识,关系不错,然后结成儿女亲家。

    古代嘛,婚姻大多数如此。甚至连王巨都不大排斥。

    不过虽离得远,两家因为私货依然经常走动。秦家那边几个长辈李家兄妹都认识的,哪里来的一个舅母?

    “外甥女长得好俏,”吕氏眼睛亮了起来。

    “嫂子夸奖了,你们下去吧。”李员外说道。

    这个亲戚来得古怪,她也能算是秦家的媳妇吧,但其夫君乃是自己妻子远房远房远房的兄弟。都不知道从那一代叙起了,况且这是大过年的。

    只是这个八辈子都打不到一起的舅兄如今成了湖城知县,李员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嫂子,这次来有何贵干?”李员外直接问。

    “我这次来乃是为了一些私请。”

    “都是亲戚,何来私请一说。”

    “那我就说了,我有一个侄子,很不争气,听说延州有一种玉盐,能不能让他参入进去?”

    “这个……它不是我一人的产业,我也不敢做主啊。”李员外终于会意了。实际去年一年也吸纳了许多关中或其他地区的大户人家进去做为契股。

    这是无奈的事,在延州他们是地头蛇,会起到一些作用。但出了延州,他们这条蛇就斗不过那些坐地龙了。那怕有官府支持。

    于是二十几家聚集,商议了一个办法,有选择地吸纳一些外地有影响的豪户,而且它的契股形式比较简单,每次到京城买了盐钞回来,用盐钞换回解盐加工,细盐卖完了就可以做为一个新的开始,不会因为财务分割产生纠纷。

    况且它技术并不复杂,尽管后面在不断地改进研发,估计都不会很长远。

    但也有选择的。

    不仅这个大户要有影响有势力,对他们产生支持作用,在当地口碑必须要好,否则私心过重,内部就会产生了纠纷。

    正是这条策略,如今细盐销售范围南达巴蜀,东达并州,甚至到了京城,幅射范围几乎有三百多万户。其实就是王巨所说的疯狂抢占市场,在所谓的玉盐未泛滥成灾之前获得最大的利益。

    秦知县乃是湖城知县,乃是潼关要道上的知县,能加入也不错的,可关健不是秦知县本人,乃是吕氏娘家的孩子,李员外连秦知县都不了解,就不要说是这个孩子了。

    “听说你在里面是一个大契股。”

    “是有这回事,但我不是最大的契股,”李员外苦笑,最大的契股乃是朱家与赵家,谁让人家朱家运气好,若非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自己可能连第三契股都占不到。

    “不如这样,不久就要买第四次盐钞,到时候各家会派管事去京兆府商议,吸纳一部分新的契股,我可以替你侄子做一个介绍。但必须得让我知道他的一些情况,这样大家才能同意。”

    “这么难?”

    “是难,主要它获利快,增加契股就会影响其他人收益,所以新契股必须对玉盐销路有帮助,并且本人品性好,不能影响玉盐的和睦。”

    后面就不大好说了,那家没有沾亲带顾的,不错,早晚这个口子得破掉,但不能从自己手上破。若说关系,有的人背景远胜过你这个所谓的舅母。

    吕氏在思考。

    李员外喝茶,心道:“舅母”你慢慢想吧,我说得再清楚不过,我同意不管用,得让五十多家契股动心。

    “外甥女多大哪?”

    “你是说妃儿,她十四岁了。”

    “可有了人家?”

    李员外立即警觉起来,道:“有了。”

    “那家的孩子?”

    “云岩知县张载的门生,张载视其为自己子女。”

    “那个张载?”

    李外员有点晕,但不好发作,又说道:“他中进士后,文相公对其才学十分赏识,令其在京城大相国寺坐虎皮椅替天下士子讲《易》,乃是天下有名的儒臣。”

    “那为何只是一个云岩知县?”

    “虽然张公至今是知县,但他从司理参军磨勘到知县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光。”

    这就是宋朝进士五甲与官员磨勘。

    嘉佑二年那届进士榜星光璀璨,不过如王巨所想的那样,才气是一部分,运气也是一部分,所以那一届前三名与这些大牛们一点不相干,状元章衡有几人知道吗,榜眼窦卞有几人知道吗?探花罗凯有几人知道吗?

    但它却是极重要的,不仅是唱名在前的荣誉,也决定着进入仕途的起点。宋太宗时将进士分成三个等级,后来多次改变,分成五个等级,天圣时一度分成六个等级,前五名为第一等,第二等称第一甲,第六等称第五甲,后来再改,第一等也就是前五名称为第一甲,第二等大约十几人到二十几人称为第二甲,第三甲第四甲一般一百来人,多时两百余人,余下的就是第五甲。第一甲赐进士及第并文林郎,第二甲赐进士及第并从事郎,第三、第四甲进士出身,第五甲同进士出身。

    所以那一届进士中状元章衡起始官职便是大州湖州的通判,苏东坡乃是二甲(不是第二名,估计在第六名到第二十名之间),守孝后授予从八品的福昌主薄之职,但他运气好,欧阳修罩着,还未行,让他参加制科,考了一个罕见的三等,立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就是这样,还不及章衡的起点之高。

    张载估计与范仲淹一样,大约是中了三甲,有可能是四甲,因此仅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司理参军。

    王韶的名次估计更差,因此久久没有授职,于是跑到秦州河州开始了传奇生涯。

    但这是一个起点,进入官场还有一个磨勘过程,一般三年一迁,看政绩是平迁或者是高迁,范仲淹熬成知县整花了九年时间,张载仅花了四年多时光,应当来说,这个速度不算慢的。

    吕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人家只用了四年多便熬成知县,可自己丈夫用了多少年才熬成知县?

    实际王巨那六拜风骚之极。

    第一拜拜出一个启蒙读物。

    张载也立即看出它的价值,于是重新改写,王巨岁数太小,就是写出赤壁赋这样的文章,考虑到年龄因素,人们还会指点其中的不足。当然,惊奇会有了。

    但张载确实有这个学问去改写,改写过后的弟子规,王巨甚至感觉比原来的弟子规还要更好似的。

    然后张载将它印刷出来,一千来字,雕板容易,六七页纸,成本也低廉。然后将它们分发乡里,让它与《百家姓》并为第二套启蒙读物。

    好东西,早晚要发光的,再加上张载的名气,迅速它就流传开来。

    余下五拜更是直指儒学核心,只有第六拜那个问题,大家都疏忽了,毕竟现在存天理,灭人欲仍没有市场。如是推广,不准抱妹妹看歌舞,让寇准、苏东坡、韩琦与小宋他们何以情堪哪?不准享受美食,让吕蒙正何以情堪哪?不准享受美酒,让石中立何以情堪哪?

    所以许多士子都好奇,仅是一个拜师礼就那么拉骚,那么这对师徒日常生活中又谈论了什么?有的人都恨不能入驻张载家去听一听。

    只是这个表嫂估计不会感兴趣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朱欢那个二儿子去年解试考了一个第二。

    放榜时朱俊说了一句话:“若无王家小郎提点,我绝对考不中这个名额。”

    但那时王巨是什么样?一个小山寨的野小子,如今却随着天下有名的大儒又学习了很长时间,那么进化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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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买马社

    王巨带着一些果子,来到张载家。

    张载的妻子郭氏心善,看这一大家子可怜,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不过儿子张贵还小,才三四岁,于是让王家一家四口就吃在张家。但张载不是程勘,只是一个知县,职官只是从七品的著作佐郎。

    宋朝宰相枢密月薪是三百千,春、冬服各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百两,禄粟月一百石。这仅是正俸,除此之外还有庞大的补贴,如茶酒厨料,薪蒿炭盐,乃至喂马的草料,随身差役傔人的衣粮伙食费,另外还有公使钱与职田的收入,一年四时八节的赏赐。收入之高让人无法想像。

    那是高官,官职小收入仍是不很高,象大县知县每月只有二十千月薪,小县知县只有十二千,禄粟月五到三石。补贴也不多。也不错了,杂七杂八地加在一起一月收入有近四十贯。

    也不算少,可张载是父母官,会有各色各样的人来托请,拜访,必须要备一个门房,还有一个做杂事的仆役,一个厨娘。

    他平时时常接见乡老,虽是简单的粗茶淡饭,那也得花钱。

    多了四口人吃饭,经济便有些紧。

    王巨自觉地时常买一些菜蔬大米扛到张家。

    郭氏不乐意。

    王巨便拿来一叠交子给她看,郭氏惊讶万分,问钱是从哪儿来的。王巨便将朱家分红的事说出来。

    “你这个毛孩子,比我家官人挣的钱还要多!”郭氏撵着打。她还不到三十岁,心性正是活泼之时。自此以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张载说了一句:“盐哪,少碰为妙。”

    尽管这种盐对国家有好处,可忌讳太多,就象后世有女孩子在夜总会上班,俺是好人哪,卖艺不卖身,也确实做到了,然而有几人相信呢。

    不过王巨并没有隐瞒张载,师父师父,师就是父,因此也说了,它是暴利,技术简单,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张载也就没有再反对。

    而且这一年来王巨很安静。

    他是张载的门生,在云岩谁惹他,没人惹他,王巨也不会去招惹别人,相反的,这一年来低调得可怕。

    加上他无比“超前”的见识,并且张载知道真相,他也痛恨禁兵的堕落,张载渐渐就开始了喜欢,某些方面确实也将王巨当成了半子。

    至于王巨所想的,也不是。古人有古人的解说,王巨底子虽差,可见识也是一种“才华”,并且王巨学起东西很快,所以张载并不认为王巨坑了自己。

    放下果子,张载说道:“坐吧,就用那株腊梅写一首诗。”

    “写诗啦……”王巨愁眉苦脸地说。

    为了这个诗赋他不知道被张载打了多少下戒尺。

    王巨憋了半天,才写出一首七律小诗。

    “这就是你写的诗?那首《青玉案》是怎么写出来的?”

    “那是灵光一现。”

    比如崔颢写黄鹤楼,那不代表着他写诗水平超过了李白,实际崔颢其他诗能拿得出手的不多。

    算是一种说法。

    不过王巨心中连呼侥幸,幸好自己对抄袭不是很看重,不然一首首类似《青玉案》这样的诗词抛出来,再写出手中的诗,如何解释?

    “还敢狡辨,伸出手来。”

    二妞用手捂起了脸,大哥又挨打了。

    实际她还不能理解大人的心情,严师出高徒,张载越严厉,才越对王巨看重。

    “二妞,你也不要捂着脸,从明天起,老夫就要将你与你弟弟送到私塾读书。”

    二妞嘟着嘴不乐意。

    郭氏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这是为你好,进了私塾可以学一些女德,长大了才能嫁一个好人家。况且还有你弟弟呢,在私塾里打好了底子,再稍长几岁进县学苦读一段时间,以后你弟弟就象你大哥那样有学问了,若是运气好,就象官人家一门兄弟两进士,那多风光哪?”

    然后又嗔骂王巨:“看看你将你妹妹惯得性子有多野。”

    郭氏的话也未必对,单论教育方式,王巨胜过了很多人,甚至胜过了张载。在王巨活泼启发式的教育下,二妞与三牛这两年多来识了许多字,知道很多典故。莫要忘了,他们一个才十岁,一个才九岁。似乎他们天赋已胜过了许多同龄人,即便张载都认为不错。可这背后就是王巨的教育。

    “我性子才不野呢,”二妞主动替郭氏择菜。

    “王巨,你再用腊梅写一赋。”

    策论王巨写得还是不错的,但赋就不同了,它不仅要切韵对偶,并且还得要是四六体。

    四六体,便是以四字与六字对偶句为主组成的骈文体,如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这就是最典型的四六体骈文。

    大半天后,王巨才上交了一篇赋。

    “为何作赋要用四六体,因为赋必须要词藻华丽,琅琅上口,虽然我也不喜之,但你生性浮躁,与为师走的不是一条道路。诗赋乃是科举重心所在,你这样的赋如何能唱名东华门?”

    我生性浮躁吗?

    但王巨敢反驳么?

    “其次适度引经据典,文字要简炼,要言之有物。”

    其实这些王巨都知道,然而用四六体切韵对偶联在一起,他就不知道如何写了。

    这一年来,他几乎用了四分之一的时间在苦读《尔雅》、《广韵》、《经典释义》。

    但罗马不是一天筑成的。

    因此未来科举几大项当中,他眼下基础最好的乃是策论,其次可能是帖经墨义,最差的便是诗赋。

    张载又指正了许久,又说:“这样吧,以后你每天写一篇赋,两首诗。”

    王巨皱眉苦脸。

    “科举诗赋乃是关健,特别是殿试。难道你想学老夫一样,到年近四十才考中嘛?”

    “不也很好吗。”

    “对于我来说很好,可你心性浮躁,意欲富贵,中得晚了,磨勘数年,你还剩下多少时光?我打算让你下届就去参加科举。”

    这也很重要,若是下届王巨就高中的话,那么还不到二十岁,磨一磨,二十几岁便可以渐渐上位了。这个就象寇准一样,若不是他中得早,如何在三十来岁,便做到枢密副使的高位?

    “恩师说得对。”

    张载开始布题,一下子布了几十道题目,涉及到各个方面,经义,时务,让王巨拿着这些题目以后去做诗赋。然后吃饭,吃完饭四人回家。

    “大哥,我们真的要上私塾吗?”二妞问。

    宋朝女子有女子教育,甚至都超过了王巨的意料。但多教一些女德,因此二妞上不上私塾,王巨不是那么太在意。但三弟必须要上私塾了,自己时间也越来越紧。

    其实不用张载教诲王巨也知道,有了好老师还不行,最好先将举子拿下。有了举子,才有了省试的资格。那怕一考不中,可以二考三考,但手中必须得有这个资格。

    所以抽不出来多少时间教三弟。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三弟进私塾学习几年,再想办法进县学或州学,自己再于一边略加指导,说不定三弟同样会出人头地。即便不中进士,最少得将举子拿下,这等于有了半个功名,以后才会有出路,生在这时代,怎么办呢?

    但三弟一上私塾,二妹一人呆在家中吗?

    因此王巨点点头。

    二妞一路抗议,王巨忽然抬起头说道:“东翁,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细盐,朱清去年也来了好几次。不过这是大过年的,从延州到云岩足足有两百里路,王巨有些不解。

    “不提了,家里来了一个莫明其妙的舅母,”李万元郁闷地说。

    舅母来就来吧,然而这个舅母真当自己是舅母了,看到李万元与几个狐朋狗友耍闹,便老气横秋的教训。李万元已经得知了真相,一个知县就了不起啊,俺不求你,知县知州又如何?论后台,玉盐契股里后台远超过你家的也不是没有。于是顶撞了几句。

    终归是年青气盛。

    李员外呵斥,李元万一怒之下,便随朱欢一道到准妹夫这里避几天。

    “坐,”王巨啼笑皆非,让他们二人坐下,又让全二长子沏茶。

    “那么东翁……”

    “小郎,不能再称呼东翁,称朱员外吧。”

    “我只是拜了张公为师,还没有如何呢,怎能忘本?再说二郎去了京城,说不定就能于东华门唱名。”

    “我让他去是长点见识的,他那个样子,如何能唱名东华门,不过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

    朱俊在王巨家呆了很长时间,呆气改了很多,并且时常交流,对朱俊也产生了极大的帮助。因此去年科闱高中第二名,实际也只有几个人,这个第二名不值钱。

    于是去年冬天被延州官府送到京城科举。

    不过想要在东华门能有所作为,恐怕很难。但有了举子的身份,与没有却是两样的。

    “不敢。”

    “妹夫,你随张公后面学习,有没有记录?”李万元问。

    外面的传闻王巨也听说了一点,又有些哭笑不得。

    “二哥,恐怕让你失望,平时多是恩师教我学习,以及基础知识,谈论儒学的并不多。我的底子太差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也谈了一些,我还记了下来。”

    “快拿出来。”

    “就在房中,你自己儿去找吧。”

    李万元跑到房中翻阅。

    王巨看着朱欢:“东翁前来是……?”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程公前天找到我,说是想在延州建立一个买马社,让我领首。”

    “买马社?”

    ps:《尔雅》乃是辞书之祖,广韵是北宋陈彭年版的《大宋重修广韵》,隋朝三十卷陆德明的《经典释义》不仅注释了周易等十四本经义的经文,还刻意注解了这些经文里难字的音与义。想要精通韵律,这三本书是必读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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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拜节

    因为宋朝政策软,于是边境有许多百姓自发组织的反侵略武装,比如河北的弓箭社,河东的买马社。

    买马社的成立乃是李继迁反叛后,宋朝渐渐缺马,马价抬起来后,许多河东剽悍的百姓不顾辽国的禁令,与辽人勾结起来,贩私马入宋谋利。

    不过路途遥远,一路会有许多危险,因此结社买马。

    宋真宗一看这招不错,至少比从四川那边买的矮川马强,于是官助其直,规模便越来越大。后来又推广到陕西与河北,但河东规模是最大的。

    然而宋朝对于这些民间武装组织始终持着防范心态,因此北方边境平稳后,又取缔了。

    “程公怎么又搬出买马社?”

    “我也想不明白。”

    王巨便凝思,不对啊,那个李谅祚亲政不久,内忧外患,至少这段时间还一心想与宋朝和平友好的,程勘公开置买马社,岂不是要破坏“两国和平友好”?

    “老夫也担心,弄不好我就会成了替罪羊。甚至我还怀疑程公是不是有意对付我的。”

    “东翁,这个倒不会,别忘记了,还有盐。”

    如今盐已非是延州大户购买盐钞了,但却是记在延州盐政上的。

    这也算是政绩。

    弄死了朱欢,对程勘有什么好处?况且真得罪乃是王巨得罪的,即便得罪了,也献了功,将功补过吧。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报复,程勘那个参知政事是怎么当的?

    “盐也有麻烦。”

    盐的麻烦是朱欢来的第二个原因。

    随着规模越来越大,朱欢力不从心,象李万元那个舅母的情况屡屡发生了。就连王巨那个百分之二的分红,都开始有人不服气。

    “这样……”王巨托着下巴沉思。

    李万元从房中走出:“妹夫,这些记录能否让我带回延州观阅?”

    王巨想笑,读读这些记录就能如何?那才怪。朱俊之所以能中举子,乃是他基本功踏实,自己提醒了一下,于是得中秋闱,基本功才是关健!

    许久后他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们等等。”

    又匆匆来到张载家。

    “恩师,我想将恩师平时赐教的记录整理出来,刊印成书。”

    “何来此想法,”张载立即警惕地看着他。

    “恩师,训古章句至今,儒家已经走上一条舍本求末之路,以恩师一人之力,即便加上两位程公之力,如何能力挽狂澜?这本小册子抛出去,说不定会引起大家思考,起着抛砖引玉之作用。大家一起来反思,那么汉唐以来儒家发展的弊病就会渐渐改善,还归儒家的根本,以经载道,以道教导大家如何做人齐家治国平天下。”

    王巨平静地说。

    可能张载许多道理还没有想清楚,因此气本说有些含糊不清,这是张载不及二程的地方。但二程的天理说教条又虚伪,这是二程不及张载的地方。

    如果让王巨来选择,他宁肯要模糊不清的气本说,也不会要二程的天理说。

    二程天理说影响深远,有好几个原因的,张载在京城等候授职时曾向二程请教过,无形中让张载地位下降。

    二程一度进入了权利中心,而不是象张载,最后看到政治的残酷,主动退隐。

    张载死得早,一些关学子弟因为地缘的关系倒向了二程。

    同时还有杨时与朱光庭这两个洛学子弟拼命的鼓吹。

    但如果自己顶替杨朱二人呢?

    这不仅是为了老师,也多少为了这个民族……他自己也可以跟着划划水了。

    张载让他下一届科举就去参加,那么明年他就要参加秋闱了,不过还有一年多学习,中秋闱把握还是有的,后年就要进京参加省试与殿试。那个就得靠运气了。

    进士之路遥远,后面还有一个磨勘,否则一个主薄或者司理参军的什么,力量依然不强大。

    然而名声也是一种力量。

    “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并且弟子不会署名,也不敢署名。”王巨为了说动恩师,以退为进。

    “那也不至于,但刊印一本书需要不少钱帛……”张载没有往下说,王巨后面是不清不楚的各大延州私盐贩子,印一本书钱还能没有吗?

    他不由摇了摇头:“若那样,你先行整理,我再修改。”

    “喏,恩师,程公准备在延州置买马社是何意?”

    “买马社?”张载也愣住,朝廷于庆历战争时在陕西也置了买马社,随后宋夏和议,西夏一年向宋朝提供一千匹马,这还不包括私马。吐蕃那边一年也与宋朝交易大量战马。

    国家马政重心非是如何买马,而是如何养马。

    置买马社与朱家那个买马性质不同的,大量买马买不到好马,西夏也不会同意,弄不好就会引起外交纠纷。

    程勘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连老师也不知道了。

    王巨回到家中,说道:“东翁,二哥,我们明天回延州。”

    “啊。”

    “二哥,给你家拜年啊,不对,是拜节。”

    “应当的,”朱欢说道。

    小公主给了一千贯钱朱欢不知道,不过王巨去年分红他是知道的,王巨手中不差钱。

    按照礼节,也应当适度地去外父家拜拜年拜拜节的什么。

    “又要回去啊。”李万元愁眉苦脸。

    “二哥,说不定你父亲在心中也反感,只是碍于长辈不好说罢了。”

    但王巨也没有想到他迅速就与这个舅母交接。

    临近元宵节,延州城中很热闹,许多人家在准备布灯,这是宋朝最大的节日。

    天气还是很冷,呼啸的西北风吹来,吹得李妃儿两颊起了一团红晕,可却让她更增加了娇媚之气。

    “不错,长高了,”王巨抚摸着李妃儿的头发。

    按照此时当地的风俗,实际他们就是成亲也很正常。不过王巨始终心中有些怪怪的,但长大了一岁,这种怪异之气便消失一分。

    李万元在后面看着这长兄般的动作,有些啼笑皆非,我妹妹是你妹子,还是未婚妻啊。

    李妃儿还未察觉出来,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她脸上更增了一层浓浓的红晕。

    “你也长高了。”

    “当然,一年多未见,你我都在长身体,大家一起长大。”

    “云岩那边还好吧。”

    “还好。不过就是小,还没有延州一条街户数多。”

    边寨有的大寨子户数都赶上了云岩县城的户数,当然性质不同,人家虽小,却是一县的政治商业中心。

    “这是谁啊,”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走过来问。

    看到李万元的脸色,王巨也知道了,施了一礼:“见过舅母。”

    如果吕氏是舅母,那李妃儿兄妹舅母多了海去,不过礼节嘛得要做到的。

    “你就是那穷小子啊。”吕氏为了盐,在李家呆了好几天,刻意打听了王巨的事,真真假假,不过在她眼中,王巨是很穷。

    但不能说啊,这一说岂不扫兴?

    二妞与三牛脸色一下子就铁青了。

    话不投机,王巨便往里走。

    二妞奇怪地问:“我家真的很穷吗?”

    在她眼中,哥哥现在很有钱了。

    “呵呵,人家夫君乃是知县。”

    “张公也是知县,他也没多少钱。”

    王巨正等着小妹这句话:“二妹,你不明白,张公是清官,不贪不污,所以没多少钱。但贪官嘛,那怕是一个知县,也会很有钱的。”

    “你小子说什么啊!”吕氏一下子跳起来。

第六十六章 长大啦

    “对不起,对不起,晚辈说错了话。”王巨连连作揖赔礼。

    不过怎么看怎么的不对劲。

    李万元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大笑去。

    “你这个捉狭鬼,”李员外小声说,然后道:“来了,何必带那么多礼物,快进来吧。”

    吕氏一肚子气发作不得,也随着气呼呼地进去。

    秦氏也迎了出来。

    当初对这门亲事她有些犹豫的,不过知道得多,也就不反对了,随着王巨拜入张载门下,手中又有了经济,这让她感到惊喜连连。

    因此客气地让下人准备茶水果子。

    吕氏还在边上坐着。

    王巨又说道:“舅母,真的不要生气啊。”

    李万元又差一点想大笑。

    “小子你!”

    “舅母,实际这次来呢,我还是为解决玉盐的事而来的。”

    马上吕氏就不气了,紧张地看着王巨。

    “盐啊……”李员外揉脑袋。

    “外父,官做得越**烦就越多,若无能力担任宰相那就会是受罪。行商也是如此,规模越大,事儿就越多。”

    质朴的道理,多大饭量吃多少饭,多少力气挑多大的担,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

    这个能力不仅是行商的智慧,还要有后台。

    试问延州这群商贾出了延州地界,能有多少后台。

    没有后台,所以朱欢与赵李这些商户便感到越来越吃力。

    “王巨,你说得中的也。”

    “也有办法解决,外父,你将赵员外与朱员外喊来商议。”

    李员外吩咐下人去请朱欢与赵员外,然后问:“你在那边还好吧。”

    “恩。”王巨点头。云岩县城虽小,王巨反而欢喜。读现在的经书对国家有多大帮助作用,王巨还真想不出来,可想富贵啊,不读不行。这就必须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还有什么地方比眼下的更好吗?

    “将来有什么打算?”

    “再学习一段时间吧,有张公授业,机会难得。”王巨答道。

    这是真心话。

    开始进云岩县的县学,对王巨有很大帮助作用的,不过一年后,王巨便感到帮助作用不大了。不是他马上就超过了县学的那个老儒,而是授课速度太慢。云岩县县学如此,那么他无论回延州州学,或者去渭州州学,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几个地区都是宋朝文化落后的地区。

    但有张载补教,问题就得到解决。

    “秋闱如何?”秦氏关心地问。

    王巨笑而不答。

    实际就是他去年参加科闱,都有几份把握,省试就没有把握了,因此主动放弃了去年的科闱。

    不过再学习一年多时间,还能没有把握吗?差的就是诗赋,但王巨相信一年多后,这个不足之处也能跟上。

    未回答,但秦氏明白了。

    李员外微笑。

    下人端上来几碗丝鸡水滑面,几人吃完,朱欢与赵员外便到了。

    “我们去书房说话吧。”

    “好。”

    吕氏在后面道:“别忘记我家侄子啊。”

    二妞在外面对李妃儿说:“嫂子,真是一个贪官。”

    李妃儿也乐得不行。

    四人来到书房。

    “王小郎,没必要得罪我那个表嫂,秦知县有一个同年就是华阴县尉……”

    自己这个准女婿机灵古怪,因此李员外点到为止。

    盐不可能运到延州加工,一来一去,在这时代运费就会是惊人的数字。但也不能就在解州加工,那太招人眼。因此运到离解州不远的几个地方进行加工,包括华阴。县官不如县管,虽然里面有一些契股有背景,不用怕,可没必要得罪这个县管。

    “原来如此,外父,放心吧,终是亲戚,没有秦知县的同年,我也不会开罪她。”

    几人坐下。

    王巨说道:“盐问题不大,实际上到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家仿造出来,已经是意外之喜。”

    细盐所用的盐九成是解盐,有西夏的私盐,但不敢多用,程勘同样也知道,只要做得不过份,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在宋朝前期做到了极致,实际它也属于中庸之道。

    但销路与加工都不在延州,延州的商户掌控能力便会严重不足。

    “我们用的都是自己人。”

    “能做到每一个人都不被收买?”王巨反问了一句。

    三人都不能回答了。

    时间久了,必然会有被人被收买。

    “它非是长久之计,主要技术还是有些简单,但这个都不重要,就是眼下可能会得罪许多人。”

    “是啊。”三人同时叹息道。

    “换一个方法吧,将利润让出来一半,你们只负责加工,销售的事交给当地大户来解决,或者将各个区域划成片,一片交给一个人。”

    中国很早就出现了股份制作坊,又做契股,小规模由各耆户长里正做证明,大的契股甚至有知县知州做证,一旦契股立成,某种程度上就有了法律作用,当然在这时候法律的什么,就不提了。

    王巨将它提升了一步,实际就是代理商与代理人。不能保证技术不会泄密,但不会得罪人。并且产销都要管,摊子铺得大,延州的商户能力不足。

    三个人也立即会意,其性质与宋朝的买扑制度差不多。

    宋朝团行与这个性质也类似,各城市商人组成团行,统一进货,统一分配销售,以便各家恶意竞争,同时也能打压出货商人的价格。

    “这是一个好主意。”朱欢合手赞叹。

    “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它不会长久,既然不长久,就没有必要过份得罪人。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新的产业。”

    王巨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给三人观看。

    “有三条,第一它的研发时间会很长,可能持续到今年明年,会产生上万贯的花费。”

    三人点头,从夏国剑再到细盐,他们不会再怀疑了。可它看上去似乎有点匪夷所思,那么研究难度必然增加。当然,技术复杂了,泄密的可能性也就减小了。并且非象盐,它不是游离在灰色地带,是一条永久性的经营之道。

    “其次得请三家有类似程公背景的衙内入契股,都得是北方人,但也不用他们摊派研发费用。”

    这个有背景非是一定是程勘这样官员的儿子,外侄,侄子,外甥,族人都可以,没有后台是不行的,三家又是北方,就会形成平衡,不会让他们蚕食下去。不摊派研发费用,那么他们就不能掌控其技术。

    王巨没有解释,但三人都能意会。

    “再次我那些钱帛就不用分了,也摊派进去吧。此外我想从王家寨调派几个人手进去,外父,东翁,赵员外,你们意下如何?”

    赵员外苦笑,朱欢与李员外哑然失笑,朱欢道:“你渐渐长大啦。”

    王巨说得含蓄,实际就是这一回不可能再是百分之二的分红了。长大啦,胃口也就大啦。

    “也罢。”赵员外道。

    “还有,你们也合作了那么长时间,延州可以挑七八户人家进去,人多力量大,但务必要可靠。”

    “为什么要选在杭州?时间太紧了。”

    “得要哪里的水,哪里的竹子。”

    四人又商议了一会,这才散去。

    王巨还有一件事未办,那就是买马社。不是买马社,而是程勘得要准备做什么?

    但想了想,时间太紧,于是将二妞与三弟放在李员外家,他先赶回王家寨。

    来到自家的窑洞,他却停了下来。

    没有锁门,里面却传出一片琅琅读书声。

第六十七章 逆天西夏

    王巨没有进去,而是来到二叔家。

    “我那个窑洞……”

    “大牛,寨中想求学的孩子多,请了两个先生过来教,又没有好地方,于是拿出五贯租钱……”王嵬涨红了脸说。

    穷啊,养了五个孩子能不穷吗?就是一年分了二十多贯钱还是穷。

    王巨无可奈何,租就租吧,道:“二叔,我想请你带着家人去杭州如何?”

    “杭州?”

    在普通的延州百姓眼中,杭州不亚于出国了。

    “我与城中几户人家治了一份产业,将设在杭州,因此想从寨中请几个可靠的乡亲替我照料。”

    “怎么去了杭州?”

    “得用哪里的一种材料,”具体的王巨不解释了:“若成,收益会很可观,那么几个从弟妹就不会那么辛苦。”

    “会不会土水不服。”

    “这倒是一个问题,但杭州临近大海,不象江南内陆地区,要稍好一点吧。若是水土不服有那么严重,官员天南地北的迁任那还了得?”

    “也是,那我就去吧。”孩子多啊,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除非象元黑子那样有一手好铁匠手艺,那才能获得高收入,不然还会一直穷下去。

    “我们去族长家去。”王巨丢下礼物,与王嵬一道去了王全家。

    “翁翁,去年寨中铸了多少剑?”

    “四百多把。”

    “不能再多了。”

    “我知道。”

    “还有,那个寨墙抽空组织劳力,将它再加固加高,若是寨中条件允许,再吸纳几十户流民过来。人多了力量才会强大。”

    总之,程勘那个买马社让王巨产生了一些不安。若是边境有变,王家寨也会首当其冲的。

    “难道又有事?”

    “眼下没事,但有备无患。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李继迁故事?虽然增加户口,多铸几十把剑也就出在里面了。”

    “不错,我听你的,在那边如何?”

    “还好吧,另外我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寨中那间私塾最大的学子有多大?”

    “有几个孩子十六七岁了。”

    “学得如何?”

    “识一些字吧,但不如你。”

    “识字就行,你替我对他们转告一句话,我与人合伙在杭州治了一份产业,谁愿意去杭州的,马上准备,立即随我去延州,然后我将他们安排去杭州。”

    “杭州?”

    “远了一些,但杭州乃是全国顶尖富裕的地方,若是在哪里落叶生根,对他们也有好处。”

    唐朝时乃是一扬二益,扬州乃天下最富,原因是那时长江口比较宽阔,潮水一直涌到扬州,能让海船直达。宋朝时长江口开始淤塞了,扬州也就渐渐末落。成都虽还是富裕所在,不过几次背叛,也受到伤害。因此现在宋朝最富的所在乃是开封,其次就是杭州,鄂州。

    其实王巨若没有能力将整个历史挑动起来,那么杭州将会是最好的去处。挑动历史的惯性那会很难很难,想一想司马光、王安石、吕惠卿、章惇、曾布、蔡京这些人的手腕吧!

    这一说王全心动了:“我家小强子能不能去?”

    “能去,不过不能多了,我只要四五人。”

    “好,我来安排。”

    拖不得,说走就走,二婶还在婆婆妈妈地收拾家中的宝贝疙瘩,王巨忍无可忍,塞了一百贯交子,说道:“到杭州去置办吧。”

    然后带着二叔一家,以及王强与那个归娘小娘子,还有三个少年,返回延州。

    那边也准备好了,城中正在过元宵节,都没有让他们耽搁,几十人匆匆就离开了延州。

    王巨这才来到程勘府上,递了拜帖。

    门房用古怪的眼神盯着王巨看,看得王巨心里发毛。

    然后门房进去。

    一会儿一个下人半开中门,让王巨进来。

    王巨心这才定下。

    在古代这个开门绝对有讲究,若是闲杂人等,只开边上的角门,若是尊贵的客人,将中门全部打开。若是还可以的又不那么尊贵的人,那么就半开中门。

    主要是王巨以前与程勘的过节,让王巨放心不下。

    这是第二次与程勘相见,边上还有一个老年妇人,大约就是程勘的妻子,王巨作揖道:“小子见过程公,见过程夫人。”

    “坐吧。”

    王巨坦然坐下。

    程勘也不以为意,这小子胆贼大,哪里会怯场呢。

    “你在云岩那边挺乖的嘛。”

    是好话还是歹话?

    “小子也喜安静,以前种种无奈,得要活下去。虽然人生自古都得要有一死,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窝窝囊囊。”

    “你来见本官有何事务?”

    “听说程公让朱员外承办买马务。”

    “那又如何?”

    “据小子所知,西夏那个小国君杀死没藏讹庞后,用汉礼,也派使者向我大宋求和,并且和议侵耕的屈野河地界。程公为何此时有此举?”

    李谅祚干掉了没藏讹庞,立即与宋朝处理好屈野河疆界纠纷,宋朝做了一些让步。只要不打仗,让吧。郎有义,妾有情,和议也就搭成了。

    但他的运气很不好,随着银川平原黄河最重要的支渠七级渠泛滥成灾,灵夏二州许多地区漂没一空。随后击杀小没藏氏,立梁氏为皇后。然而经宋朝的禁市,西夏很是苦逼。这时候梁氏也许未成长起来,也许影响力还不足。因此李谅祚想起父亲临终的遗言与母亲的教导,防犯契丹,交好宋朝。

    实际两国有诚心做到了,那么可能又会和平一段时间……

    可是西夏人非象契丹,反复无常,完全失去了信用。李谅祚也清楚,因此去年十月派使上书:窃慕中国衣冠,令国人皆不用蕃礼,明年当以此迎朝使。

    俺可是一个好人,以前种种乃是我那个舅舅干掉的,与我不相干。也就是先表态,让宋朝看到诚意,再请恢复互市。

    不过西夏国库亏空严重了,于是使者来贺元旦节时,又带了本国价值八万贯货物来交易,但是宋朝官员劣根性发作,别人强硬了,立即退缩,别人态度软了,又开始狂妄自大。经管内臣因此抬压价例,导致西夏亏损严重,没有赚到钱,反而赔了老本。今年四月,李谅祚进献五十匹良马,表求太宗御制诗草、隶石本,欲建书阁宝藏之。并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中国正至朝贺仪。赵祯还其马,赐以《九经》。

    也就是察其言,观其行。

    想恢复互市,想再得到我们大宋的二十多万贯的岁赐,你得继续努力做出表现。

    如果没有梁氏,也许宋夏就能继续和好一段时间。

    当然宋朝也有责任,主要是讲话的人多,主意不定,加上李谅祚诱降西使城禹藏花麻,这本来是对付吐蕃人的,然而西夏却将势力延伸到了古渭州一线,若是继续发展下去,如果西夏人与陇州岷州羌人勾连在一起,那么会生生掐断宋朝的吐蕃马道与南丝绸之路的商道,甚至能对秦凤与北川产生威胁,因此这个信任最终破灭。

    然而人家运气却是逆天的,眼看宋朝收拾了河湟,西夏摇摇欲坠,金人南下了。

    眼看金人来了,岳飞北上了。

第六十八章 悲催的马政

    这个不能说。

    所以王巨只是含糊地说了一个大势。

    “你拜了张载为师,应当听到薛转运使主持马政的事吧?”程勘微微叹了一口气,当初自己就警告过张载,然而张载乃是老实人啦,哪里玩过这小子的心眼,居然不久就将他当成了宝贝。

    王巨点点头。

    “欧阳公意欲于岚石二州设马监,可马也有土性,不能将西蕃马放于河东饲养,因此本官想置买马社,于西夏那边买马,同时河东也置买马社,从契丹那边买马,二州马监便能有马养了。”

    这段历史王巨也知道一些。

    范祥死了,薛向顶替范祥担任陕西转运使,这是一个很会理财的官员,理财能力在宋朝能排到前十位。

    陕西转运,一是军费,二就是盐,还有一条,那就是马。

    宋朝于河东河北以及开封与陕西设置了许多牧监,就是专门养马的场所,陕西最大牧监就在渭水与北洛水之间的沙苑,华州北部的同州地区。面积不小,东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这里曾经是汉唐重要的养马场所。

    想法不错,但时与势不同了,就象大非川,还是沼泽密布的优良牧地吗?昔日的良牧场所,如今已成了池涸沙徒、旱涝频繁的环境恶化之地。

    而且宋朝缺马,于是马来源地乌七八糟,有四川马,西夏马,契丹马,吐蕃马,回鹘马,甚至还有大理马,广南马。这些马天南地北,全部放在沙苑能养好吗?

    官吏或贪墨或不作为,甚至克扣饲料,刻意将马养死,用死马谋利,马肉,马皮,马尾巴,马鬃毛都可以卖钱的。

    大户人家又不停地侵耕,牧监面积一天天减少。

    因此薛向下去一查,整傻了眼,立即上书,沙苑养马,占田千顷,岁费四千万,仅得马驹三百。用了那么大面积田地,得一匹马驹子得花费一百多缗钱。

    书上,朝廷震动,薛向又献了方策,将闲田索性真正租给百姓,于其让大户人家侵耕,不如官府还能得到一些租子。再让秦州商人到京城来,给其路费与本钱,然后到边境买马,再于渭州与德顺军置场收马,给以解盐交引。

    其策有数利,朝廷实际付出成本不会很多,商人想谋利,必须持着解盐交引将解盐贩到陕西各地,扩大解盐销路,抵冲西夏青盐的冲击。非是西南,朝廷不缺盐,而是如何将盐卖出去,因此朝廷用很少的成本便得到大量战马了。

    其二西戎之马收之西方,不失土性,也就是不会土水不服,造成大量战马死亡。其三秦渭有许多荒地,不用侵占良田即可开拓成牧场。

    这是好建议,于是赵祯下诏,以薛向专领本路监牧及买马公事,仍相度于原州、渭州、德顺军置买马场,其同州沙苑监并凤翔府牧地勾当使臣群牧司举官,并令薛向保荐以闻。

    薛向又上书,本来西北有九处买马场,不过真宗说了,虽买来蕃国马,亦招来蕃部,以伺敌情,不可轻易。于是九大买马场只有秦州一处,多是汉商。朝廷从他们手中得一匹马大约花费五六十千钱,然而这些商人为了谋利,卖给官府的马都是病患之余,形骨低弱,格尺止及四尺二寸以下的病弱瘦小之马,因此请朝廷准许用解盐交引招募蕃商,以使朝廷广得良马。

    朝廷再次准许。

    所以王安石与蔡京对商人都施了狠手,确实某些时候他们干的事太不地道。例如这马,例如往军粮里掺沙石泥巴。

    本来是好事。

    可是杂七杂八的人太多了,那时欧阳修正好从开封府尹调任群牧使,这个窟窿捅开,感到脸上无光,将功恕罪吧,于是也上书,唐之牧地,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幽、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今则没入蕃界,沦于侵佃,不可复得。惟河东岚、石之间,山荒甚多,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水草最宜牧养,此唐楼烦监地。迹此推之,则楼烦、元池、天池三监旧地,尚冀可得。臣往年出使,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其地率多闲旷。河东一路,水草甚佳,地势高寒,必宜马性。又京西唐、汝之间,荒地亦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司遣官审度,若可兴置监牧,则河北诸监,寻可废罢。

    欧阳修这条建议还好一点,虽然用心不良,事后诸葛亮。

    但另一个人就搞笑了,小宋宋祁。

    他以前也担任过群牧使,薛向将黑窟窿捅出来人,他脸上同样无光,于是挖尽心思写了一份奏章。

    臣以前担任过群牧使,就曾说过只要诸监买母马五六万匹,一岁就可得五六万驹,不出五年,便能得驹二十五万,就中破死损十分之二,还能得驹二十万,再从中选出一半差马做驮马,还可得十万战马。就可以与夷狄相驰逐了。

    敢情这不是养马,而是养老母猪,老母猪恐怕也没这个繁殖能力……

    然而连薛向的建议王巨都不大认同。

    想了一会说道:“程公,以小子之意,薛公此举也未必妥当。”

    “哦。”

    “程公,薛公还是养马,但养马的目标是做什么?乃是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军。为什么养不好马,乃是奸商谋利,与官吏勾结,售劣马给朝廷。胥吏贪墨,克扣贪墨养马费用,导致马养不好甚至死亡。又占用大量良田。即便移到渭州,这些弊病仍不能更改。不如索性将这些马直接交给军队。”

    “朝廷会一直缺马。”

    “我朝失去灵州河套以及河湟,已注定缺马。”王巨断然道。

    事实到了北宋末年,宋朝那怕占领了河湟,都没有真正组织起来一支强大的骑兵。正是马政舍本求末了。

    “欧阳公的建议也是如此,若是有心于河东牧马,不如交给百姓饲养,以谋利性质饲养,朝廷就会节约一大批冗费,而且百姓谋利,就会想方设法去养出好马。”

    王巨真以为程勘为了配合欧阳修,置办的买马社,也就离开了。

    看着王巨离去,程夫人说道:“官人,为什么不将真相说出来。这个小哥机灵古怪,说不定还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他懂什么?”程勘道。

    “然而他说了两条却让官人深思。”

    程勘嘴张了张,终是无言以对。

    这个买马社乃是程勘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西夏面积也不算小,可物产贫瘠,多是沙漠与戈壁滩,因此许多物资如布匹、茶叶、铜铁甚至粮食,必须抑仗宋朝。一旦中断,马上就会引起危机,例如庆历宋夏战争,在宋朝不值一贯钱的粗绢到了西夏那边居然暴涨到八贯多钱。

    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后,宋朝中断了和市,特别是薛向主持陕西转运事务后,又狙击了青盐的流通,西夏那边物价又开始上扬了。

    西夏百姓苦逼了,横山地区的百姓更苦逼。

    还有一段历史,李继迁得势,最早就是银夏宥一些山区利益受损的部族支持,包括支持李继迁并将女儿嫁给李继迁的野利部。宋军大部队来了,向南河套大沙漠里逃,撤了再来,活活将宋军拖得默认他得到银夏地区。

    这部羌人就是横山羌。

    但随着野利遇乞被杀,连带着横山羌在西夏变得地位低下。

    心情失落加上贫困,许多横山羌便对西夏产生了不满。

    因此横山部将轻泥怀侧写密信给程勘,愿意率所部,甚至拢络一些部族,投奔宋朝,并且与宋军里应外合,直取灵夏,建万世之不朽基业。

    程勘得到密信大喜,傻子也知道若是操作得当,也会是一个天大的立功建业机会。

    朱欢的买马也让程勘产生了想法。

    横山那边正贫穷着,缺衣少粮,动用一部分粮食,就可以引诱横山诸部大肆将私马贩卖给宋朝。

    但宋朝继续禁止互市,西夏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只要西夏禁止,会有更多的部落产生不满。

    大事可成!

    但程勘现在必须面临着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支持轻泥怀侧物资武器,让轻泥怀侧出兵灵夏。那个就不当真了,但会给西夏一些重创,甚至让横山各部产生更大的分裂。

    第二个选择便是收留,让轻泥怀侧带着各部逃到宋朝来,这个容易,就在边境,若是有可能,轻泥怀侧能带数万百姓投奔宋朝。横山羌厉害,得有人,一起逃到宋朝,哪里还有什么横山羌。即便留下来的羌人,西夏防范心更重,又能产生更多的操作空间。

    第三个那就是激进的想法了。让轻泥怀侧配合,果断出兵横山,不可能将整个横山占领,但能占领三分之一,有这个三分之一的居高临下之势,那么对灵夏就能产生严重的威胁,宋朝到时候会占据多大的主动权?

    机会来了,程勘却无从选择。

    其实最大的机会程勘却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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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泄密者

    是好机会,但还有王巨提示的那个机会好吗?只要朝廷有心,派二十个敢死队员,一万贯钱就可以办到。

    然而王巨却未听到任何动静。

    其实也不能怪赵祯,若是真的,那么没藏讹庞干掉李谅祚后宋朝必须有一系列跟进的措施,才能将利益最大化,所以必须召集大臣们商议。不过……

    赵祯苦得不能再苦。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因此程勘如果敢与王巨说实话,王巨就会敢与他说实话。毕竟他现在是宋人了,也想宋朝好。

    只要将真相说出来,程勘就会做出一个选择,不惊动朝廷,单干,就象种世衡那样。并且若没有意外,赵祯马上去世,宋朝多事之秋,也不会同意。

    那么占领横山不可取了,尽管这可能是上策,但必须要宋朝支持大量物资与军队,靠鄜延路数州军的力量是办不到的,反而会引起溃败。

    转移各部同样不可取,一旦收留,那将是几万人,鄜延路安置不下去,必须往其他地方安置,这样又要上报朝廷。

    但还有一策可取,假意授予一些支持,让轻泥怀侧出兵灵夏,并且收留部分其家属,其结果轻泥怀侧必败。

    然而操作空间留下来了,给未稳定的李谅祚政权重创了,横山诸羌也产生分裂了,而且鄜延路的力量也够了。

    同样是大功,不亚于种世衡反间计的大功!

    但程勘未说,王巨只好离开。

    随后程勘上报朝廷,还提了马的事,不管他对王巨有什么看法,这两条建议程勘认为可取的。

    赵祯迅速收到他的奏章,这是密奏。他也惩治上次所犯下的错误,因此只召来两府几个大佬过来商议。

    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再次开始扯皮。

    但很秘密,外界不知道。可奇怪的是如此秘密的消息,居然前面程勘上书不到两个月,西夏那边就知道了。

    李谅祚吓坏了,立即派人加封轻泥怀侧官员,又运了一笔财货拉拢横山各部酋长。

    到了四月,横山各部立即安定下去,无人有反意。

    程勘傻了眼,有收获,在程勘运作下,从横山那边得到了两千多匹马,如果不是消息泄露,只要程勘将粮食源源不断往横山运,说不定一年下来,能让程勘得到上万匹良驹。

    程勘的麻烦还在后面。

    这件事被司马光也得知了,此人乃是有人的绥靖派,便恨上了程勘。

    程勘三年任期到了,他在延州做得不错,朝廷考虑到无人代替,便加了武安节度使职官,让他再干三年。那就继续呆着吧。

    但司马光连上两书:程勘素无才术……况今老病,昏庸尤甚,在鄜延苟且偷安,以度日月,为吏兵所慢,戎翟所轻……

    程勘建节再任,不合众望,乞追前命事……自以老衰,畏人指目,专务姑息,取媚群小……

    这比骂娘还要狠哪,程勘差一点气晕了,司马小子,俺哪里得罪过你。

    没人听他的,结果宋神宗上位,司马光再奏,索性将轻泥怀侧这件事翻出来,“窃闻边臣言赵谅祚部将轻泥怀侧,欲以横山之众攻谅祚归命。朝廷许令招纳。进谋者但言其利,不言其害……”

    真相揭开,原来是司马光为了轻泥怀侧这件事恨上了程勘。

    赵顼刚继位不久,因为此事秘密,赵顼也不知道,于是不解,什么轻泥怀侧啊,便让人下去查。

    这一查便迅速查出来,若是无人泄密,西夏那边不会反应那么快。而且泄密之速度也让人难以想像,几乎不亚于是前面得到消息,后面是用快马通知西夏的。

    作为一个进取心无比强烈的皇帝,惋惜心情可想而知。但赵顼也不笨,立即就想到了,究竟是谁泄密给了西夏,然后又想到那段时间司马光的上蹦下跳。

    于是大怒,问文彦博:“轻泥怀侧,司马光何由知之?”

    这是保密的奏章,赵祯只与几个宰相商议过,司马光那时担任的职位只是知谏院,并没有参与。所以司马光这份奏章上得极其古怪。

    文彦博便道:“臣那时因母丧,正在家中守孝,并不知道此事。”

    赵顼又将司马光召来,司马光不但不答,反而责问:“赵谅祚称臣奉贡,不当诱其叛臣,以兴边事。”

    一番大道理,宋神宗让他侃晕了,也忘记召他进宫干嘛的,只好说道:“此外人妄传耳。”

    司马光趁热打铁,又说:“外人言杨定,高遵裕,薛向,王种建是策。”

    又说这几个人如何如何的坏,轻泥怀侧欲末反叛管这四人屁的事啊。但程勘死了,追究程勘不起作用,索性搞掉几个激进的大臣将领吧。

    …………

    “买马社终于中止了。”朱欢道。

    “那是好事。”王巨说道。他不知道这幕后的事,真以为程勘是配合欧阳修于河东置马监的。

    对宋朝养马王巨不是很赞成,特别是官府养马。

    只要是官府在养马,养得越多,亏得越多,还不如象原来那样,朱欢每年弄来两三百匹良马,因为数量少,延州也没有牧监,于是让程勘迅速交给了军队,那样反而或多或少起了一些作用。

    “程公也是好心。”朱欢又说道:“听说朝廷让程勘于延州再留任一届,也是延州的幸事。”

    程勘让他领手买马社,朱欢省怕出事情,没有出事情了,朱欢想一想宋朝是缺马啊,也赞成了程勘的举措。

    王巨也默然。

    在他心中,宋朝宁肯不要欧阳修、韩琦、石介这些官员,都不能少了程勘这些可能在后世默默无闻的官员,可能他们缺点很多,但嘴巴不大,个个在办实事。

    想一想唐朝的房杜,再想一想领手宋朝巅峰之治咸平之治的圣相李沆,他们说过什么,甚至连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还有,刘蛾主政时的四贤相王曾、李迪、张知白,杜衍。

    包括吕夷简也不是大嘴巴,只是在范仲淹孔道辅不断的攻击下,才引起后人的注意。

    程勘与王巨不感冒,不过程勘在延州任上修道路,筑城防,抚百姓,甚至上书朝廷请重用一些有能力的蕃将,做得还是不错的。

    朱欢这才说正事:“你看,这就是最好的纸。”

    王巨推出来的主意便是竹纸。

    宋朝造纸的材料五花八门,藤,麻,病茧,树皮,秸杆,甚至水苔。但多是以古藤与麻,或者青檀树皮与楮树皮为材料。麻的产量低,古藤数量有限,因此造出来的纸又贵又厚,厚得能当衣服穿,能当纸甲。

    江浙开始出现了竹纸工艺,不过白度不够,而且纸质缺少韧性,“如作密书,无人敢拆发之,盖随手便裂,不复粘也。”蔡襄手上官员贪小便宜,一度用这种粗陋的竹纸写公文,结果“狱讼未决,而案牍已零落”,于是禁止。不过技术在不断提高中,到了北宋末年,这种竹纸能勉强用了。

    王巨知道这段历史,实际只要从三个方面着手就行了,一是将生料改为熟料,对竹料进行反复蒸煮和漂洗,提高纤维的纯度;二是采用天然漂白法,让熟料长期日晒雨淋,制成精白竹浆;三是增加舂捣强度。

    用生料也可以,虽然颜色发黄,却适合用于印刷纸,但必须增加一道工艺,置一个踩料槽,然后用人工反复踩料,就能将纤维剥离出来,充分帚化,增加韧性,成本也比熟料纸低得多。

    王巨让朱赵李几家去杭州研发的便是这两种竹纸。

    不过还有许多具体工艺,据《天物开工》的说法,有七十二道工艺。

    因此王巨将地址选在富阳,不仅后世富阳与夹江竹纸好,交通发达,文化基础也不错,并且这里造纸业比较发达,从越州到杭州出了不少名纸,也有了一些竹纸的工艺基础。

    几家听从王巨的意见,派人立即下了杭州,得要抢新竹子上来,然后在富阳浙江江畔买了一个竹山,又高价聘请了十几名纸匠,薪水很高,不过签订了天价的赔偿契约,只要作坊继续在支付着这个高薪,这些纸匠们就不能将技术泄露,否则得赔偿作坊十万缗钱。

    富阳知县看着契纸哭笑不得。

    竹纸啊,什么好东西,于是也就同意了。

    王巨之所以想出这个竹纸,也是担心,眼下他手头经济不紧张,可盐不是长久之计,但天知道什么时候中进士,即便中了进士,若是名次不高,还得慢慢磨勘。

    那怕熬成知县,象张载这样,花销也就够了。可熬成知县也不易的。要么中状元……那个会汗滴的。

    并且竹纸出现,对读书人也有帮助。

    在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想法,即便做了官,手中也要有资源,这些商户若是捆绑在自己战车上,同样是一种资源,只是那个还遥远。

    王巨试了试,然后看着朱欢带来的工艺,想了许久,指出几条,让朱欢派人下去明年再改进。

    能用了,但还没有达到王巨心中的目标。

    这个不急,王巨正月里就说过,可能会到明年,并且已经出来了,大家也等得起。

    朱欢又道:“那本书张公有没有修好。”

    “我来问问,”不过王巨去张载家,又带了一样物事。

第七十章 润笔费

    “恩师,那本《横渠对录》修好了没有?”

    王巨正月回来,便整理了三万多字的书稿,后来又整理出近两万字稿子出来。但在张载反复修改下,整删掉了大半,只有两万字来字。

    也不错了,现在是大字印刷,又是蝴蝶装订书,能印出一百来页的小册子。

    不过这时代著书太重要了,于是张载反复修改,曹雪匠写《红楼梦》修了八遍,张载差不多快修了有二十遍。

    修得王巨心惊肉跳,如果将后世那本神书《从零开始》交给张载修改,得要改多少年啊?那会改崩溃的。

    “差不多了吧。”

    可能张载还不满意。

    王巨无语,将那物事拿出来。

    “算珠?”

    “恩师见过?”

    “我在京城见过它,不及竹筹好用。”

    算盘不及竹筹?王巨想乐,他又拿出几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它就是珠算口决。字有些多,也不及后世珠算口决全面,但注释清晰。

    张载仔细看了半天后,拿过来算盘一边敲打一边琢磨,过了一会说道:“这是好东西。”

    算术在宋朝是小道,这很让王巨无语,数学乃科学之母,变成了小道,不过这时候科学弄不好反被人咬成奇技淫巧,那就更无语了。

    但张载与二程不同,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为万世开太平嘛,不提管仲那句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孔子也说过,“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有人才能富,人越多越富,劳动力才是创造财富的根本。

    富了才能谈教养,想一想,都饿得七死八活,有几个人能做到继续守道德,谈教养?

    想富就得学会理财,想理财就得学活算术。

    “王巨,你拿出它打算怎么用?”

    “我想将它附于这个小册子中。”

    词是小道,放在苏东坡身上就起着锦上添花的妙用。

    字也是小道,但放在蔡京身上,铸成了权相之路,北宋灭亡之路。

    俭朴宋朝士大夫还真不在乎,但成就了王安石的声名,也被司马光利用起来,活活恶心死了王安石。

    但它不能放在自己身上,一无法解释,二说不定还会邪化。

    所以将功劳再次推给老师,老师有名声,自己好在后面继续划划水。

    张载倒没有在意王巨这些小心眼,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弟子未必如程勘所讲的那样可怕,但有些小鸡肠子,心思眼子也多。

    “想放入书中,这个文字有些零乱。”

    “恩师,那你就快点修改吧,朱员外都请好了雕匠,在等着这本书呢。”王巨急了,再改啊,得改到那一天?

    “你啊……程公写信说你性子刁钻,朱员外说你做事果断,其实都不要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即便周处那样的顽劣性子,或者姚崇的青年时代,后来岂不同样成为一代名相名将?你要好好读书,学做一个好人,一个好官。若是你将心思放在治国救民上,相信会救更多更多的百姓。”

    “放心吧,恩师。”

    “说起来国家虽然不错,终不及开元文景之时。”

    开元盛时,文景之治,还是避免不了会有这些悲惨的事发生,落后的生产力,无奈!除非将士农工商来一个颠倒,改成工农商士,大力发展科技。

    但王巨不敢说,恐怕就是张载也接受不了这种观念。

    不过宋朝许多弊病越来越严重,这让张载感到叹息。

    “你说儒学,实际儒学不要讲多少大道理,齐家治国平天下,百姓富足,万世太平……”

    王巨却定住了,横渠四句哪,就快要形成了。

    “所以你急功近利,我虽不喜,也不反对。但要记住我的一句话。民,我同胞,物,我与也。”

    “民,我同胞,物,我与也。”王巨喃喃道。

    再想一想未来的横渠四句,以及这句话,王巨面对这种胸襟,除了敬抑还会有什么心情?

    它是宋仁宗养士发出最强的吼声。

    不过它也是绝响了。

    但张载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做官,进取心太淡薄了。以前王巨就说过,学一学苏东坡欧阳修他们哪,至少这些人是“君子”吧,学什么呢?平时可以对朝政种种上书言事,反正言者无罪。时常上书,皇上与大佬们就会记住了,地方上还有这个人哪。再问问政绩,政绩不差,那么以后有空缺出来,那就会优先迁用。

    若是运气好,皇上亲自考察,调回京城参加制科(皇帝主持科举外的考试,如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军谋宏远堪任将帅、详明政术可以理人等,涉及文武、才艺、德行、政事等方方面面。便于重点培养官员,提携民间遗漏人才),或者运气再好一点,参加贤良方正科,象苏东坡那样,真不行,象张方平富弼那样,来一个茂才异等科也中啊,那么以张载的才德,就能飞黄腾达了。

    张载却说了一句:“孽徒,找打。”

    未打,但又说了:“君子立德求道,岂能用旁门歪道求富贵,存,吾顺也,没,吾宁也。”

    这种浓浓的君子之风让王巨羞愧了。但事实这种谦谦君子之风格,不适合在官场上混。

    “你过于功利,老夫不喜之。但不过切记,最少心要持正。程公说你会是丁谓,切莫做丁谓。”

    “弟子铭记。”

    张载这一回没有再拖,第二天朱欢便拿到了书稿。

    现在朱欢对王巨越来越看重,不仅是带来的财路,还有仕路。朱俊去了京城科举,包括他在内,几名延州举子毫无意外,名落孙山。

    但在这时代,有钱无势还不行,特别出了延州地界,这次细盐让大家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王巨想走上高官之路尚早,先替他博一个名吧。

    几乎是不计工本的抢刻抢印,七月初九得到的稿子,八月二十八,仅五十天,便将样书拿过来。

    “咦,”看着样书,张载讶然。

    “这样装订很好。”张载迅速意识到它的价值。

    也就是线装书,能两面印刷,比原来的蝴蝶装节约了一半纸张,书成本就会便宜两成,书便宜了,才会有更多人买起书。

    王巨挠挠头,心里说,这才是一个开始呢,一旦竹纸大成,书价将会下降一半,甚至还超过了一半。

    但这个技术无从解释,所以王巨吩咐朱欢不要对外泄露,包括张载。

    张载又在翻看着样书,有些自得。

    王巨心中好笑。

    宋朝常说的榜下捉婿,王巨怀疑张载同样也被捉了去。无他故,张载生在陕西,中进士前也一直活动在陕西,郭氏却是陈州人氏,并且成亲时间就在中进士后。

    而且郭氏的首饰衣着也不象平常人家出身的,不要说张载是知县,清官,基层官员,手中能有多少钱。

    有时候王巨想问,但不知道张载是怎么看的,于是没有问了。然而张载傲气,并没有沾郭家的光。做官也清廉,对权势看得同样淡。

    不过文人嘛,不爱钱不爱权,却会爱名的。

    这本书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书出来了,张载沾了王巨的光,包括出书资,一些王巨暗暗的启发,至少在这本书中张载儒学观点开始成熟。王巨也沾了张载光,没有张载,未必会有那么多士子默认。

    但王巨是来自宋朝文化沙漠的延州,延州读书人的骄傲。

    因此先印了一千册,数量不多,加上装订书比较便宜,一出来便被抢购了,朱家兄弟,赵家兄弟,尤滔与杨都一人包办了五十本,王小郎是俺的好友,咱用它送人行么?

    几个少年胡闹,却点醒了延州那二十几户参与细盐的盐户,对啊,这也能算是一种示好。

    于是还没有出来呢,就被包办了九成。

    延州一直未出进士,难得出了一个人才,于是士子竞相夸奖,秦氏便有些紧张,重阳节到了,在宋朝重阳节比中秋节要隆重得多,于是让李万元带着李妃儿来云岩看一看。

    兄妹俩来了,还带来一笔润笔费……

第七十一章 天塌了

    润笔费就是稿费,从司马相如开始的,陈阿娇失宠后,想起了司马相如,“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要仰仗文豪的大手笔东山再起,结果司马相如不辱使命,写成了绝唱《长门赋》。

    唐朝韩愈官做得不错,文章写得好,因此一生也拿了不少润笔费,杜甫才情更高,可官小,于是“故人南郡去,去索作碑钱。本卖文为活,翻令室倒悬。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

    宋朝拿润笔费最多的乃是皇帝的秘书班子,包括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和知制诰等。

    杨亿起草了一份诏书,评议寇准“能断大事,不拘小节。有干将之器,不露锋芒。怀照物之明,而能包纳”,宋真宗看了立即提拨寇老西为宰相,老寇听后非常高兴,支付了规定的润笔费外,例外给白金百两。

    是不规范的稿费。

    “这个钱我不能收,”张载看着四十贯交子说道。

    他的想法有些别扭,朱家出书赚了自己就拿润笔费,那么亏了朱家就倒贴,这是那一门道理?

    “恩师,你想一想子贡赎人与子路受牛。这是第一笔润笔费,以后还会有。如果著书立说,能得到一笔养家费用,会不会有更多的大儒著书立说,宏扬儒家之道?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它也是劳动所得,比你那个薪酬拿得还要光荣。”

    “你这个小鬼精灵,”郭氏笑嘻嘻地嗔骂。

    “恩师,不要再想啦,不就是几十贯交子吗。金贵,师兄带你爬山去。”

    重阳节,整个大宋都在放假,但张载照例得宴见乡老。

    于是王巨抱着张载的儿子离开。

    郭氏脸上浮现出一片欢喜。

    张载结婚迟,能算是中年得子,可能以后还会有子女,不过眼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也十分稀罕。

    王巨来了,二妞三牛时常带着金贵玩耍,还讲故事给金贵听,有时候还带着金贵上街买一些零食吃。

    所以郭氏越来越喜欢王家兄妹。

    李员外说当成了半子,不仅是王巨的才学,才学是一部分,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家,先替李万元兄妹安排客栈。

    朱欢替王巨租的这间屋子地理位置极好,而且也适合,不过终是小了一点,三间正屋,中间做了客厅,东厢房铺了两张床,摆了一张书桌,以及几个书架子,又是书房又是王巨兄妹的卧室。西厢房便让全二长子住了。

    手中有了经济,王巨便从云岩县城里请了一个中年女佣,一月给二贯薪酬,吃过早饭来,洗衣服打扫卫生,有活就晚点回去,没活就早点回去。

    实际有许多活儿王巨与弟弟妹妹代劳了,虽请了女佣,王巨并没有疏忽弟弟妹妹的动手能力。

    虽然薪酬不算高,但胜在活儿轻,王巨随和,因此妇人也喜欢。

    不过客人来了就得住客栈。

    安排好了,立即去登山。

    兄妹三加全二长子,以及李万元兄妹,加上一名赶车的车夫,能算是浩浩荡荡的一班人马。

    王巨在这个小县城里呆了一年多,一路走着,便有许多乡亲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为什么当初骗我?”李妃儿问。

    女为悦己者容。

    来到云岩县城时,李妃儿刻意在牛车上重新化妆,身体也长起来,一袭白裙,宛若出水芙蓉一般。

    不过她还是小,让王巨依然有些罪恶感,可能再过两年,这种罪恶感才会自动消失。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还好吧。”王巨答道,只能说衣食无忧,却与奢侈沾不上边的,也许对于妹妹弟弟来说,那是进入天堂般的生活。

    “那你当初……为什么说很苦。”

    王巨哈哈大笑。

    实际前年小姑娘就来了两次,给王巨的印象不恶,长相也美丽。不过前年他还小,李妃儿就更小,这时谈婚论嫁王巨心中颇有些排斥。

    还有他前世的经历,也给他留下了阴影。毕竟李妃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

    “不好说啊,如果我不能唱名东华门,再怎么努力,也暂时不如你家。”王巨用了暂时二字,不过李妃儿未注意。

    事实他以读书为主,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自家力量也单薄,有了财富也未必能保得住,况且未来蔡京还喜欢吃大户。

    但他要读书,要科举,这些生意中他只能站在暗处,所以在这十几年内,财富休想能超过李家了。

    “若如愿以偿,就是做了官反而更苦。”

    “咦。”

    “你想一想,我朝官员都是流动的,三年换一个地方。若是换在前线,就有兵祸之危,若是换在南方,生活会很不习惯。若是到了京城,勾心斗角非是你所能想像的。李小娘子,官员看似风光的背后,也不好做。”

    “那也比老百姓强吧。”

    倒也是。

    “当初朱家代我向你家求亲时,你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娘娘,我才不答应呢。”李妃儿说完得意地乐着,跑到前面给二妞他们三个小家伙买果子去。实际当时朱家替王巨上门提亲,小姑娘心中十分的欢喜,可让她怎么说出口啊。

    李万元在后面也微笑。

    他与王巨也认识很久了,知道王巨一些品性,比较重感情,只要对妹妹不排斥,将来妹妹不会吃亏。

    云岩四面都是山,不过山不高,正好天气也不错,秋高气爽,于是几人爬了好几座山才回来。

    是丈夫门生的小媳妇儿,郭氏便挽留李家兄妹在家中吃饭,又刻意与李妃儿说了好一会儿话。

    张载夫妇不摆架子,李家也是大户人家,因此李妃儿应对倒也得体。

    吃过饭,王巨先将他们送到客栈,回来后郭氏说道:“那个小娘子不错,比你心思单纯,你要好待她。”

    “师娘,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贬我呢?”

    张载忽然问:“你与李家小娘子是前年订亲的?”

    “不错。”

    “当时你还是一个穷小子,李家怎么看上你的?”

    王巨满头冒黑汗,原来老师也喜欢八卦啊。于是嘿嘿一乐:“恩师,难道你吃味了,不过恩师命运也好啊,看看师娘多贤惠。”

    “你这小子。”张载生生让他说得气不得笑不得。

    郭氏却笑着用拳头打王巨的背,然后道:“官人,这就是缘份。”

    但说得中的。

    当初有好几个小娘子来王家寨玩耍,对王巨最有意的不是李妃儿,而是孟家小娘子。不过王巨一个小娘子也没有动心,这叫自知之明。他还小,未成长起来,何必着急,说不定反能遭到不必要的羞侮。

    然后朱清乱点鸳鸯谱,还真让他与朱欢点成了。

    其实现在看起来王巨自己儿也满意,无论长相还是品性,李妃儿都算是不错的,虽小了一点,只是订亲,也没多大关系。

    李家兄妹在这个小县城呆了三天才回去。

    李妃儿有些依依不舍。

    不过多少得要顾一点名声,得要走了。

    王巨便说:“自古以来,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某些人还没有嫁呢就成了泼出的水,二妞啊,你千万不要学习某些人啊。”

    二妞笑弯了腰。

    “我才不是那个泼出的水呢。”李妃儿笑骂道。

    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李妃儿这才羞羞答答地离去。

    似乎王巨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苦学生活,但就在这时,一个衙役从鄜州送来急报。

    张载将急报打开一看,脸色巨变,报文掉下来都不知道。

    “恩师,怎么啦。”王巨在边上奇怪地问。

    “天塌了。”

    这句话说的,王巨于是将报文捡起来看,也喃喃道:“是啊,大宋的天塌了。”

第七十二章 悲情

    十二年前,开封府来了一僧一青年,要见开封府尹钱明逸,卫士喝斥,僧人说:“不得无礼,此乃太子。”

    几名卫士刹那间觉得天雷滚滚。

    不过也没有关系,宋仁宗政治比较清明,四川一个士子屡考不中,一怒之下写了一首诗,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放在任何朝代都要诛灭九族了,但赵祯好玩,看到此案后说老士子可怜,考不中快得失心疯了,还赐了他一个司理参军的官职。

    所以卫士也没有抓捕,虽觉得雷,只是将他们赶走。但这两人又跑到相国寺开讲,曝出猛料,说十几年前赵祯看中了一个宫女,一夜临幸,于是这个宫女被其他妃嫔嫉妒赶出宫门。但这一夜却让这个宫女怀了孕,在外面生下了一个皇子,宫女怕人陷害,不敢对外公布,直接儿子长大了,才让他找爸爸……

    香艳,阴谋,宫斗,离奇,都有了,听者如山。

    钱明逸坐不住了,派人将这两人抓来,谁知青年高高在上的喝道:“明逸安得不起!”

    那可是开封府尹哪。

    但钱明逸憋了半天后,脸涨红了,慢慢地站起……

    他不敢审了,交给了包拯。包拯便问赵祯,陛下,以前你可有这一回事。

    赵祯也傻眼,在**里那么多妹妹,他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东采采,西采采,天知道有没有采过那个小宫女,若是几年时光还能记得,都十几年了,朕怎么想得起来呀!包拯无奈,只好从其他方面入手,结果查出来,纯是假冒产品,将假皇子弃市。

    但那一天,赵祯失望,大臣失望,整个宋朝近亿百姓失望。那是一个痛苦的真相,皇上无子!

    虽然赵祯从宗室里抱养了两个孩子,但他继续在拼命地造子。这更透支了他羸弱身体的健康。

    大臣可不管赵祯的生活,你死了,帝国得找接班人,于是上书要求立皇嗣。好玩的是谏官范镇,没事就跟赵祯叽歪早立太子,说了七次赵祯不理,他一急之下一夜白头,然后索性壮起胆子说,你要不立太子国家迟早完完,你完了我也完了,得,你现在将我早点杀了吧。赵祯还是不听,也不生气,反升了范镇的官,范先生活活郁闷死了。

    最终选了赵宗实。

    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人选。可惜现在没有心理学这个词。

    首先他父亲是赵允让,已经做了赵祯以前的备胎。再到赵宗实自己,因为赵祯头一个儿子死了,四岁时接到宫中再次做备胎。但在赵祯第二个儿子出世后,又赶出了皇宫。后来又做了备胎。父子三番五次,会产生什么心态?

    不过没关系,虽然他母亲乃是一个乞丐,但有一个好妻子,高滔滔,高滔滔有一个好姑母,曹太后!

    大臣们好不容易劝说了赵祯,但到了赵宗实这边,再次傻眼,俺生父赵允让刚去世,在家里守孝,拒不认命。

    其实这就是未来的大问题。

    放在一千年后,也许是孝顺,毕竟是生父嘛。但现在非是一千年后,而是在宋朝,有宋朝的准则。这时代生产危险,养育更困难。因此出家不认家,送出去的孩子,养父母才是绝对的父母。那怕是柴荣那样的雄主,父亲非是他亲生父亲柴守礼,还是郭威,只给了柴守礼司空的闲职,并且严守古礼,父子不得相见!

    赵祯就有些愠怒,真不行就换一个吧,宗室子弟不要太多。

    韩琦急啊,奶奶的,你父亲不是你父亲,你养父才是你父亲,守奶的孝啊。但他也苦逼了,这时候他押宝押到了赵宗实身上,上了这条贼船,怎能下来。因此就苦劝,此事岂可中辍,请陛下写亲笔诏书,让宗实知道乃是天意,自然就会听命。

    赵祯于是亲自写了诏书。

    但更好玩了,赵祯连写了十八道诏书,赵宗实却连回了十八道辞表。韩琦便替赵宗实解释,不是皇子不明事理,乃是名份不对,知宗正寺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明确立皇子,皇子才能接诏。枢密使张昪感到古怪,便问赵祯:“陛下不疑否?”

    然而这时赵祯非是前几年健康时的赵祯,内有曹皇后,外有韩琦与欧阳修,他哪里听出张昪的话外之音,反而说了一句:“朕欲民心有主,只要是姓赵的就行了。”

    于是八月初七,赵祯宣布立皇子,并正式改名为“曙”。

    何谓曙,国家的希望。

    但赵曙还是不接诏,连赵祯强行下令宗正寺派小轿子抬他进宫,都不进,还美其名曰,非敢邀福,以避祸也。

    让你做皇太子,避屁的祸啊。

    最后还是一个王府记室孟阳厉害,他说了一句,你是皇子了,天下都知道,就算你请辞得准,回到王府,就敢保证没有后患吗?

    赵曙一下子吓得爬起来,不生病了,活蹦乱跳的进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正是赵祯一生最好的写照,怀疑吕夷简了,吕夷简就得下去,信任吕夷简了,那就会重用,无论孔道辅与范仲淹怎么搞,还是用。信任范仲淹了,任由改革,但没有做好,那立即就得下去,那怕写出了《岳阳楼记》。

    既然决定用赵曙做皇储,今年元旦节,将赵曙接到皇宫,又喊来所有宰执、内宫近侍、三司使、台阁官、两制官、主兵官与宗室驸马,也就是所有重量级人物一起喊来陪从,带着赵曙进入天章阁与龙图阁参观祖宗遗物。

    再送一把,未来赵曙位子才能坐得稳……

    然后又在宫中设宴,君臣同乐,还刻意将韩琦喊到面前,赐一杯鹿胎酒,立储首功之臣。

    无论是做为韩琦的君王,还是做为赵曙的父亲,做到这份上,够了。

    实际赵祯内心什么想法,没有人去管去问。

    也许觉得都放下了吧,赵祯羸弱的身体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活力,连连病重。

    但在这里,有一只小翅膀狠狠扇动了一下。

    王巨也听了小公主的一些事,但离得远,传得妖异,不可信。只有一条确认,赵念奴听从了他的计谋,成功地与李玮和离,然后被赵祯关在宫中。关是好听的说法,得给一些大嘴巴大臣一个交待。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赵祯有女儿,但那几个女儿岁数小,只有赵念奴长大成人。正好现在呆在身边倍伴着赵祯,时常哄父亲开心开心,于是赵祯心中郁结之气便淡了一些。

    这一变,使赵祯晚去世了近六个月。

    重阳节那天赵祯突然起了兴致,带着一群大臣去了开封城北的铁塔,又于北山登高,不想受到一点秋寒,随后就病重。

    韩琦等重臣进宫探望,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赵祯的寝宫,但眼前所看到的让他们所有人呆住,帷幕之内,赵祯所用的幄帟、裀褥皆质素暗敝,久而不易。也就是床榻上的床帘与被褥差得不能再差,因为久而未换,看上去破烂不堪。

    要知道这是天下共主的房间。

    那怕韩琦他们少吃一次花酒,就足让房间里的一切焕然一新。

    看到大家不说话,赵祯说了一句:“朕居宫中,自奉止如此尔。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想一想他的生前死后,实际上这句话将这个苦逼的皇帝悲情推到了中国几千年所有人君的巅峰。

    不久后赵祯去世,赵曙继位,朝廷用快诏通知全国各州县,也就是张载与王巨看到的这份快报。

    王巨又看着快报,心中默默地想,如果不立皇储,赵祯会不会活得更长一点?这是王巨一厢情愿的想法。

    立皇储本身没有错,在封建时代,一个国家得要准备一个接班人,国家才能平稳过渡,错的是未来英宗陛下这个滚肉刀,错的是韩琦与欧阳修看到赵曙的种种,还要欺上瞒下,强行将赵曙推上了皇嗣之位。

    赵祯死了,据传京城所有军民一起罢市同悲,数日不绝,连乞丐与小孩子都买来纸钱来到皇城门前焚烧。随着他死讯传出,几乎全国百姓都在悲痛,甚至连辽国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几十年后金人入侵,唯一不动的就是赵祯的陵墓,也刻意放走赵祯还活着的女儿鲁国公主。

    就是云岩县也有许多百姓戴孝烧纸钱,如丧考妣一般。

    “也许新君是一个好官家吧。”张载默默说道。

    “好官家?”王巨不由想放声大笑。

    ps:这两章过渡,主要背景太大了,不交待后面不大好写。下周蛋痛的小推,那么本书月头不会上架了,可能是八号,不提了。不过对大家来说也许是幸事,明天承诺的大爆,这么长时间公众版,又没新书榜字数限制,以后肯定还会大爆,那么公众版会是多少字,四十万,五十万,呵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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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