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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暗黑大宋txt下载     暗黑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七章 先帝

    王巨不慌不忙答道:“启禀韩府尹,那一日王家寨激战,围林寨官员龟缩不敢出来,甚至悄悄将监督民夫修路的兵士调回寨堡里。直到打听到寨民将西夏军队打败,指使程平才带着几十名兵士过来抢功。那时寨中丁壮一起出击追杀敌寇了,寨中只有一群妇孺老幼,于是他们拣兵牌,然后又看到了战利品。请问韩府尹,军功不提了,这些战利品应当归谁所得?”

    “这个不当抢的。”

    “其实抢也可以,关健寨中那时还是很穷,又死伤了许多寨民,这些战利品不是挨家挨户分的,而是要做抚恤补赏费用。特别是一些丁壮牺牲了,他们一死,在那个混乱贫困之地,一家也就散了。”

    “说得有道理。”

    “所以程平带着手下抢战利品,便有些妇人拦住不让抢,程平于是命令手下将她们捆绑起来毒打,打得皮开肉绽。其中寨民王老六看到到年近六十的老妻被毒打,忍不住上去阻拦,便让程平几名手下乱刃分尸了。”

    “该死!”韩贽恨恨道。

    “该不该死晚生不知,但晚生与寨民回来后,问询情况。程平便喝道,你们想造反啦,意欲屠寨冒更大的功。晚生便以为他们是盗匪,于是下令射腿。”

    “他们额角难道没有刺字,难道你不识字?”

    “是不错,可黑蜂盗呢?”

    韩贽不能作声了,主要他有意袒护,否则还可以问下去的。

    “当然,能射伤,不能射死,并且晚生随后派人向延州官府禀报,等候程公处理。”

    程勘有权处理。

    而且韩贽回想了一下宋律,并没有相关的律法参考。程勘可以重处,也可以放下。

    若是重处,能重到将王巨等人刺配流放,毕竟他们是官兵。但那样,必然会激起边区更大的怨怼。

    还有一个原因,宋朝为了边境安静,多是汉人汉法,蕃有蕃法,王家寨是汉人的寨子,可位于边境前线,寨中同样有许多羌人,所以有时候也要区别对待。

    所以程勘放下了,做得没错。

    但它终是灰色区域,可能会成为王巨以后一个巨大的污点。

    不过王巨手中还有一张牌呢。

    王巨又说道:“另外在场的还有一个人,皇城司的史旰,他是亲眼目睹的,相信也禀报给了先帝。”

    韩贽眼睛一亮,好牌,于是派衙役传史旰过来。

    万氏一听先帝,她有些傻了。

    来了就准备受罪的,那怕是砍头,当真她心中不清楚,但得咬住人,将这小子咬臭,将程勘咬得贬官了。

    有了先帝,如何咬啊。

    等了很长时间,衙役才将史旰带来。

    韩贽继续问,史旰那段时间就在延州,而且后面的凶杀案他也到了陕西,协助刘惟简查案的,因此比韩琦还要清楚。

    于是一五一十将他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说了。当然,有的没有说,这小子一考便是解元,以后会飞黄腾达的,这时候不卖人情什么时间卖?

    然后又说道:“韩公,小的将经过禀报给了先帝,先帝并没有异议,对程公的评价是四个字,老而弥坚,只是叹惜一声,禁兵何堕如此。也能说先帝同意了程公的处理方法。”

    够了。

    到了皇帝这一级还不够,难道要闹到玉皇大帝面前?况且赵祯乃是有名的明君。

    韩贽一拍镇纸木,晚道:“万氏,你对先帝的处理可有异议?”

    “民妇不敢。”万氏傻眼了。

    “那么说明你是诬告新科解元王巨了?”

    “我没有诬告。”

    “那么凭证呢?”

    “我,我……”

    “不但你这个刁妇会诬告了王巨,还可能诬告了程勘,来人啦,先将她押入大牢。”

    “民妇冤枉啦。”

    “冤不冤枉,你心中有数,若是你诬告了程勘,诬蔑一方大吏,到时候本官二罪归一,定将严惩不怠。”

    这就是官官相护,除非确实官员有大错,无法袒护,或者矛盾激化,否则在百姓面前肯定会相护帮助的,不然这个风气一开,那还了得,岂不是要重开武则天时的诬告之风?官员还能活得下去么?

    “王巨,你下去吧。”

    “谢过韩公明察。”

    “不过本官还要嘱咐你一句,你终是士子,有的事最好也不要做。”

    “韩公,那也要看在什么地方,在王家寨那个地方,西夏常来剽掠,寨与寨子又有仇杀,人命如同草芥一般,而且缺土少水,生活贫困,同时还要承担赋税,徭役,以及兵役,让晚生怎么办?为何晚生一去云岩县,两年多都没有与人发生任何冲突,连一个口角都没有?”

    将韩贽问住了。

    并且史旰又补充了一句:“韩公,小的奉先帝密旨,下去盘查禁兵,所看到的,真是目不忍睹啦。说人不是人,而是骡子,甚至人命的钱还不如一头骡子。王小郎能在那个地方生存,十二三岁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弟弟妹妹,何其不易。并且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苦读诗书,若是真没有学问,张载如何收其为门生?”

    “某也听过王巨六拜一事,王巨好好读书吧,一个刁妇,本官替你解决了,不要放在心上,以免拖累了科举。”

    “谢过。”王巨施了一个大礼。

    有这句话足够了。

    不过出来后,他眼色阴了一阴。

    “这万氏是找死啊。”史旰说道。

    王巨脸上又浮现出微笑。

    “不过大解元,你就不要插手了,这次程公一定会恼了。”

    “那是。”王巨淡淡说道,但他在心中说,这事儿没完,程勘出手,自己还要出手。

    不过就没有说了,而且现在也不能出手。于是他又说道:“史大叔,还蒙你多次相助,既然我们遇到了,我请你吃一杯酒吧。”

    “那是最好不过。”

    两人找了一个小酒肆坐下,也不是所有消费都如同樊楼那么贵,象这种小酒肆,有的小菜一碟只要十文钱。

    吃着酒,史旰问道:“王小郎,当年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但肯定不止。”

    “先帝不欲人知,我也不会说。”

    史旰无言了,不过又叹息道:“当年那些书可是先帝亲自挑给你的,如果……”

    不要看这个书,意义可大了,但现在说也没有用。

    王巨也无言,可惜他来宋朝来得迟了,但来得早,不遇到赵念奴,赵祯会不会注意他?这是一个无解之题。

    可这件讼状却惊动了很多人,至少,王巨身上更多的面纱扯下,不管对与错也好,这太让人惊奇了,特别想一想发生那些事王巨的年龄。

    随着赵顼与赵念奴联袂来到客栈,但没在客栈里说话,又去了外面的茶楼。

    赵顼说道:“王巨,这一回你可风光了,连父皇都在宫中议论你呢。”

    “官家说了什么?”

    这一条很重要的,如果赵曙认为自己不好,那怕考中了,他大笔一挥,自己还得落榜。

第一一八章 舅家

    “父皇只是叹息先帝心太软了,没有挟借承平时光,整顿军纪。”赵顼道。

    这个说法算是比较公平吧。

    战争到来时,比如眼下李谅祚屡屡大肆入侵,整顿军纪,弄不好会引起更加不好的后果。

    所以整顿军纪最好是在和平时光,那怕军中出现骚动,也能及时镇压下去,其实只要在和平时光,没有外部压力,军中也不敢有骚动。

    若是军纪严明,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故事了。

    “殿下,其实国家最好的模式是八个字。”

    “那八个字?”

    “文武兼备,精兵简政。简化政务,政令便会畅达,提高效率,节约不必要的浮费。殿下可记得庞公在延州执军法乎?”

    “知道一点。”

    庞籍执军法那才叫凶狠,若军中有人犯法,或断肢,或剖腹,或分裂肢体,或活活打死。几十起惩罚下来,军纪肃然。谁敢犯法哪?就是那个宋吉到了庞籍的军中,同样也不敢出馊主意。

    “庞公一走,军纪又渐渐涣散。为何?”

    “后任官员软了。”

    “这仅是表面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待遇太薄了,实际也不是太薄了,而是他们家人生活在大城市,成本太高,所以一旦长官柔软,故态复燃。殿下,可记得文公与庞公裁兵一事?”

    “这个本王也知道,将八万将佐兵士裁为平民或者减了一半薪酬。”

    “还是太少了,真宗时应付辽国南侵与李继迁崛起,搜刮强壮百姓为禁兵,禁兵数量不过五十来万人,真宗末年又陆续裁成四十余万,但现在臣听闻国家禁兵好象有七十万吧。”

    “大约六十九万。”

    “那还有多少厢兵?”

    赵顼脸色发苦,还有近五十万厢兵呢。

    “冗兵了如何精兵?”

    “是啊,这是一个大问题。”

    “精兵只是一方面,没有良将,兵再精也无用。就象陈庆之手下的那群北上的兵士开始时当真个个是虎贲之士吗?但有了名将还不行,且看冉天王的下场。”

    宋朝没有名将吗?

    只要一打名将就出来了,宋仁宗时的张亢狄青,随后的王韶章楶,随后的岳飞。但有没有用好?特别是北宋灭亡,南宋那么危险,还将岳飞冤杀了。

    归根到底,还是制度问题。

    只要这个制度扭转了,名将会纷纷涌现出来。

    但这个制度不变,王安石就是一年能敛出五千万积余,就是没有司马光,宋朝还会灭亡。随着未来天气转冷,女真人会想南下,元蒙也会想南下,能抗过几波攻击?

    王安石变法最终目的就是强军强国吧,可这个制度不改变,最终结果呢,熙宁伐夏大败,将这个小赵顼活活气死。

    道理与王巨所讲的马政一样,养马是干嘛的,乃是为了骑兵准备的,不练骑兵,只知道养马,在马身上变来变去,有个屁用啦。

    这还不及汉武帝呢,虽然他敛财,也确实将百姓坑苦了,可是将匈奴人也打败了,换来了北方太平,以致整个民族用汉为族名!

    赵顼脸色更苦。

    虽然他还年青,可知道这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一动会引起天大的麻烦,况且他只是一个皇子。

    “王巨,你不要吓唬颍王哪。”赵念奴温婉地说。

    实际她心中有些小得意,王巨未来的时候,她再三说王巨很了不起,自己这个侄子忽信忽疑。

    但就是自己还是低估了王巨,在那山道上一战了不起,现在却更不了起。

    其实两人略有些阴错阳差,年龄不是关健,至少比卫青要好。主要一在陕西,一在京城,时机错过了就错过了。不然赵念奴这个身份对王巨有帮助作用的。

    第一个就是她这个公主,宋朝的驸马有点悲催,不是驸马就不能做高官,王贻永娶了宋太宗第五女,做了n年枢密使,不过却是一个哑巴枢密使。

    主要血缘太近了,加上赵祯一直无子,王贻永能参与到这个皇嗣龙争虎斗中,所以要避讳。

    然而赵曙没有关系,好几个儿子,虽然他是赵祯的义子,血脉上却隔了几代。若是有人娶了赵念奴,还是驸马都尉,不过只能说是外戚了。

    为什么宋朝后期用高遵裕,用李宪,用童贯,文人打不好仗,又不敢用武将统兵,不用太监与外戚用什么?这还是一种平衡,对文臣的平衡。可惜高遵裕自己儿不争气。

    王巨若深想,能想出这层利害关系。但他也有他的做人底限,并且他还没有想好呢。

    往后去的那些人能不让人发怵吗?

    赵顼呷了一口茶问:“对了,你那个竹纸呢?”

    这玩意儿也让人啼笑皆非,闹出那么大风波,可市面上看不到一张竹纸。

    “那个要到明年夏天了,甚至秋天。”

    “那么晚?”

    “竹子取材广泛,成本低,可得有一个漫长的沤晒过程。”

    “你真让那些商人一年捐一万贯纸出来啊?”

    “那能开玩笑?”

    “那些商人怎么会同意?”赵顼觉得不可思议,在他心中商人是黑心的,为了谋财,不择手段。

    “疏导吧,”王巨又将他那套家与国的理论搬了出来:“我说了,他们也就明白了。”

    “就这样。”

    “也不是这样,主要延州商人没有势力,若是获利了,不能保障。不仅如此,我还让他们拉拢了一个契股,承诺以后给他四分之一的利润。”

    “这么多?”赵顼惊讶地问。王巨没有说具体的,可也能想出来,这个人一下子拿走了四分之一,余下的只有四分之三了,得十几个商人来分,四分之一岂能不多?

    “不然不能保住,殿下,你猜猜这个人是来自那一家?”

    “这个猜不出来。”

    “就是蒙城高家的一个子弟。”

    赵念奴弯下腰窃笑了。

    “这个,这个……”赵顼不能作声了,拉的乃是他的舅家子弟!

    看着他吃憋的样子,赵念奴终于笑出声。

    “殿下,其实商业同样重要,再请殿下记住臣的一句话,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第一一九章 三个规则

    “请详说。”赵顼端坐道。

    包括这次他与王巨仅谈了三次,可每一次王巨都给他带来了反思,以及惊喜。某些方面在赵顼潜意识里已经将王巨当成了半师半友。

    不过他父亲才三十几岁了,也不敢想得太多。

    “臣就拿这个竹纸来做一个比喻,明年一生产,将请七八百工匠来做活,这就意味着七八百户人家衣食无忧了,不仅如此呢,它还需要采购大量嫩竹,没有做工的人可以上山伐竹,那么最少上千户,甚至两千户三千户百姓生活得以改善。”

    “这有些道理……”

    “还有呢,生活改善了,他们就可以置一些衣饰,以及生活用品,又会无形中养活很多人。捐出了一万贯纸,许多学子就有纸可用了。而且朝廷又可以得到大量商税。这就是无工不富。”

    赵顼在沉思,他还觉得哪里不对劲。

    “生产出来得卖掉,不然一起亏本,作坊倒掉了,什么也没有了。因此今年请文公与苏子由与章子厚写文写诗写赋,再来散发。这就是无商不活。”

    “不对,你们那个作坊起来了,其他作坊却倒掉了。”赵顼终于想起来。

    “表面上是如此,其实不是,比如徽州的宣纸,除了贡纸外,因为产量小,能销出去数量很少,它走的是高档路线,与竹纸没有关系。因此高档的纸依然不会受影响。不过普通的纸张必然受到冲击。”

    “就是这么一个理儿。”

    “但殿下,臣再问一句,唐朝巅峰时国家收入不足三千万,我朝敛出一亿多,为何百姓生活要稍好于唐朝?”

    赵顼又糊涂了。

    “其实原因简单,还用这个纸来比喻,普通纸会受到冲击,一部分作坊会倒下。但没有竹纸,那一年不是有许多作坊兴起,许多作坊倒下。这逼得他们研发,提高质量,降低成本。那么纸会越来越便宜,用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销量就会激增了。就象砚一样,端砚还是端砚,普通人只能用普通的石砚,砖瓦砚,泥砚。这就是工与商的作用。”

    “膨胀……?”

    “做大。”

    但宋朝商业更不规范,就象竹纸想要生存下去,还没有投产,先将高家的高士清拉上,不然以后还不知得出多少妖蛾子。

    可王巨就不敢说了,这个要直指封建统治的核心,官本位思想!

    一个伟大的政治家第一个过程得遵守规则。刚起步时,不遵守规则那就死定了。大多数官员都是如此。

    然后到利用规则,利用好规则便能上位,便能为自己获利,便能实施一些政治变革。如吕夷简。

    庞籍从第一步象第二步迈进,后赵祯时代,只能说是庞籍最有作为了,可是他缺少吕夷简的坚忍与手段,还没有完成这个脱变过程,就让大家伙弄下去。

    第三步便是践踏规则,如邓公……

    他是史上那么几个最成功者之一,几乎能用手指头数过来的。

    王安石也在向这一步迈进,可没有脱变成功。

    为什么说要践踏规则,想要改革,就得必须打破许多旧有的框架,说是改革,实际就是一场政治革命。

    何为革命?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不是作文章

    不是绘画绣花

    不能那样雅致

    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

    那样温良恭俭让

    革命是暴动

    是一个阶级

    推翻一个阶级暴力的行动

    这个暴动不一定要指战争,而是一种残酷的清洗手段,将许多得益者清洗出权利圈。

    不然,要么学习宋真宗咸平之治那样吧,在大家能承受的范围内,进行一次调节,弊病仍然存在,不过各方面问题得到缓和,至少延迟了危机的发作。实际中期赵祯同样是用这个办法在主政的,不过动静更小,时间更慢。虽然安静了,效果不显著。因此一到晚年身体不大好了,危机一起突出来。到了赵曙手中,进一步深化。

    赵顼还在沉思,最后说道:“原来如此,我朝的工商业比唐朝发达。”

    “正是,所以国家收入激增,而百姓未必比唐朝的差。一个国家也象一个人一样,有的是毛发,有的是四肢,有的是眼耳鼻舌,有的是五脏六腑,有的是疮瘤,可能极少数群体少掉没关系,就象人掉了一根头发一样,甚至那些疮瘤及时割掉还是一件好事。但大多数人都不能缺少,都要同样爱惜,包括商人。不过殿下也要切记,只能在暗中诱导,不能公开说,毕竟是士农工商,只要公开了,那引起的风波同样小不了。”

    “我有些想明白了。”

    王巨心中一笑,想明白,那有那么简单。

    而且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宋朝的内治何尝不是在外患逼迫下才出现的?

    可若没有外患了,又怎么办?说不定就象东汉那样,迅速土崩瓦解。毕竟那么多人口,这个不处理好,也是危机。

    但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谁能将宋朝的外患解决,那不仅是西夏,还有辽国,未来的女真人,元蒙人。

    想象东汉那样,只有西陲几个羌人在蹦达,那是不大可能了。

    “王巨,你一定要好好考。”赵顼说道。

    这也是规则,就是张齐贤那样的奇人,也是考中进士后,赵匡义才能重用的。不然还继续在家里面呆着。

    “尽量吧,这次主考官是谁?”王巨轻描淡写地在后面问了一句。

    “由翰林学士冯京知贡举,翰林侍读学士范镇、知制诰邵必并权同知贡举。”赵顼随意答道。

    现在朝堂这个决定还没有颁发露布(张帖出去的公文),不过早晚也要公布出去的,不是保密消息。

    但他也没有想到,这条消息对王巨却是很重要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离去。

    即便是赵顼,也不能随便出来溜达,他同样有着功课,还有着一些无形的制约。

    但在回去的路上,赵顼喜不自胜:“姑姑,本王终于明白太祖接见张齐贤,汉高祖重视张良之缘故了。”

    “顼儿,你可不能乱说啊,会害了他的。”

    “那是,他还小嘛,继续在成长中,不能拨苗助长。”其实若无王巨隐晦的提醒,他都能向父亲推荐王巨了。

    可他立即不解地说:“这小子才华横溢,我还听说了,他去了苏洵府上,与苏洵仅交谈了一会功夫,苏洵便请下人立即上茶,还用了请上茶三个字。”

    赵念奴又乐,笑着说:“张载还不是如此,原先不想收他为门生,结果王巨闯了进去,仅是六拜,张载乖乖地收下。”

    赵顼同样也大笑起来,又说:“他不过是在那个山旮旯里,这些学问是怎么学来的。”

    “父皇送了他很多书,况且也不是没有过前例,姜子牙遇周文王以前还不是很落魄。”

    “也是,”然后赵顼盯着赵念奴。

    “你不要看我,难道本公主还能与人争夫君不成。”赵念奴嗔道。

第一二〇章 上眼药

    “晚生拜见司马公,”王巨说道。

    这次司马光将他召来,王巨更加莫明其妙。

    三丁选一中,韩琦与司马光各有各的心态。司马光那是绥靖,保守派,因此反对三丁选一。

    韩琦是迫于无奈。

    然而王巨还怀疑韩琦同样有着私心。

    那一年好水川兵败后,秦州老百姓将韩琦的马拦住说:“韩大人,我们的儿子跟你出去打仗了,现在我们儿子在哪儿,将我们儿子还给我们吧。”

    战争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象李元昊他弄死了多少西夏儿郎,吐蕃人就将他干掉了十几万军队,高继勋、张亢、张岊、王凯他们又干掉了他好几万兵马,那么李元昊还不活了?

    这事儿背后肯定有着阴谋,但未查出来。

    然而当时却让韩琦下不了台,若非夏竦力挺,差一点就将他政治生涯给毁了。

    所以王巨认为这个三丁选一,一是迫于无奈,二本身韩琦对陕西百姓就没有多大好感,穷山恶水,泼妇刁民!

    不管他们什么心态吧,韩琦在司马光屡屡反对下,选了十几万人,也就停下了。

    韩琦停下,只十三四万人,而不是二十万人,选也选了,编也编了,司马光见好就收。

    所以王家寨一战乃是恰逢其会,韩琦用它来做论证,司马光这才召见了自己,自己也解释了,并且也隐晦表达了反对,司马光便没有说话。

    三丁选一争议平息,王家寨一战还有那么重要吗?

    不用说别的,就如今年的西夏入侵,杀掠了数万边民,尽管那多是熟羌熟蕃,也是宋朝的子民,自己弄掉了五六百名西夏兵又算什么?

    虽然万氏来京城告状,又引起了大家注意,但它不是争论的焦点,而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块甜点。

    因此司马光将他喊来,王巨有些想不通。

    “某问你,延州一个民妇告你与程勘勾结。”

    “司马公,那真冤枉哪,你想一想,凭借晚生的那些做为,程公会不会高兴?甚至因为他在找我,吓得我立即将那个铸剑法门交出程公,以求平安。程公看到延州教育落后,让我回延州州学读上一段时间,看我能不能侥幸为延州争一个进士名额。还是恩师劝我问我,我才同意返回延州参加秋闱的,否则就要随恩师去渭州,参加渭州秋闱。”

    司马光想了想,是这么一个理儿。

    不要说程勘,换自己也不乐意,说不定早捏死这个小子了。程勘还是好的。

    于是大笑:“程勘乃是国家重臣,岂能是你想像的肚量。”

    重臣就有肚量啦,那若干年后王安石在金陵叹息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嘴上却说:“司马公指教得是。”

    “那个妇人告发的勒索是谓何故?”

    “这个,晚生有的清楚,有的不清楚。第一次乃是薛公主持陕西转运,狙击青盐,可是这个不大好查。”

    司马光额首,利益太大了,确实不大好动。

    “因此程公利用黑蜂盗为借口,盘查私盐,诸大户害怕,于是拿出钱帛,望程公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然后程公用它们修葺州学,兴修道路。今年那件凶杀案,牛家也隐约参加,可若查未必能找到证据,不查又不好,于是将牛员外喊来责问。牛员外为求抵罪,又捐了三万贯,程公用于赈济贫民了。”

    朱欢献出的那一万两千贯只能神会,不能言传。

    司马光想了一会,这事儿有些难办,是一次机会,但程勘没有装腰包,那么弹劾就没有多大作用了。

    他想了一会说道:“好好读书,某听闻你是烈士子弟?”

    “是,家父是保捷军十将,在抵抗西夏人越境抄掠时牺牲。”

    “陕西子民苦了。”

    是苦了,可司马光话中有话,王巨不能作声了。

    “好好读书吧,省试快了,大约正月初七就开始。”

    “谢过司马公教诲。”

    王巨对司马光看法有点儿不大好,尽管他修了《资治通鉴》,不过表面上的尊敬得保持的。

    所以一直很礼貌,这让司马光感观不错,语气再次变得温柔:“那就去吧,不打扰你苦读了。”

    王巨要辞别,司马光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王巨,元旦时可以抽空拜访一下吕微仲。”

    “谢。”

    王巨离开,司马光继续在苦想,想不出好办法,可能曲解哪。

    于是写下一篇奏折。

    不管怎么说,程勘这个捐献是不正当的,不然人家为何跑到京城来申冤?

    边境以维稳为要任,难道程勘不知道吗?

    若是没有这些勒索,丁牛两家财产不受损失,何故做贼,这是程勘逼良为贼……

    反正人嘴两块皮,调过来一种说法,调过去一种说法。而且玩这个,乃是司马光最拿手的好戏。

    再引经据典,一篇花团簇簇,论证有力的劄子出来了。

    这个眼药上得不轻……

    新年眨眼到来。

    几人都在苦读,包括张得胜。

    其实程勘提前举行科闱,若非王巨赖上了小苏与老苏,对王巨帮助作用不大,相反的,对几名延州举子都起到了极大的帮助。

    不过王巨却在初二出去了一趟,先是拜访了老苏。

    老人家身体不大好了,若没错,熬不过今年。

    得来感谢一下。

    王巨来,能说是受教吧,虽然他有些思想也启发了老苏与小苏,不过他们两人都是官员了,学问对他们的帮助仅仅是锦上添花之功,况且他们本身就有学问,王巨只能添一朵肉眼都看不到的小花朵朵。

    可是老苏与小苏有些释疑,却对王巨产生了极大的受益。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巨这才离开,又去了吕大防府上。

    吕大防在京城担任监察御史里行,他是知道的,但关中四吕当中,吕大防与吕大忠兄弟不能称为张载的学生,顶多象王巨与小苏一样,有过一些学术交流,就算吕家老三吕大钧也只能称为张载半个门生。

    因此才有了这句话,张载倡道于关中,寂寥无有和者,吕大钧于横渠为同年友,心悦而好之,遂执弟子礼,于是学者靡然知所趋向。

    是同年好友,因为张载有学问,吕大钧才执弟子礼的。

    直到吕家老四吕大临,那才算是张载的门生。

    所以若司马光不提,王巨也未打算去吕府登门拜见。

    然而这次相见十分愉快,听说王巨来了,吕大防立即命下人打开半个中门,虽只开半门,但本人却迎到门前。

    还没有等王巨说话呢,吕大防便说道:“王巨,为何今天才来某府?”

    “晚生正在苦读呢。”

    “应当的,张子厚前段时间还写了一封信给某,让某在京城关照你。”

    “恩师对晚生恩德如山。”

    “你啊,你恩师就怕你这个性子,”吕大防哈哈乐道,这小子好哪,到那一处,那一处都多少有些热闹。

    “进来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张载说关照,那是客气话,如何关照?难不成自己对冯京说,你想办法给王巨作一个弊吧,还不得给冯京喷死。

    不过吕大防也传授了一些考场注意的细则。

    帮助作用不大,不过是好心一片。

    随后王巨回去,这才闭门苦读,仅是吩咐全二长与陆平带着弟弟妹妹出去转一转。毕竟大过年的,开封热闹非凡,他们岁数还小,不能关在客栈里。

    初六到了,两万多名来自各地的举子,一起来到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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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 省试

    李万元也订了亲,正月初一要拜未来岳家的年。

    初二便骑马匆匆赶向京城。

    但他马骑得不熟,快不起来,尽管从延州到开封为军事运输修建了大道,但赶到京城也初七了。

    来到了大盛客栈,王储说道:“省试开始了,大哥已进了国子监。”

    “这么快?”

    今年是有点快,不但省试快,后面殿试也快,二月初就开始了殿试。

    李万元又来到国子监。

    国子监外面布满了兵士,身穿整齐的铠甲,或手持长枪,或腰佩提刀,不知凡几。

    李万元看了看,一缩头就跑回来了,可莫要弄出误会啊。

    不过来了,那就到处转一转吧。反正因为一个细盐,李家这两年辰光越来越好,若是竹纸销路好,那么情况会更好,不在乎钱。

    不但他转,还带着王储与二妞转。

    王巨却在里面考试了。

    题目出来后,王巨讶然。

    巧了,也是三道策题,一道经务,两道时务。只不过与程勘相反的,经务在前,时务在后。

    实际也不稀奇,宋朝科举一直在变,早期甚至得考三十场,或者考十五场,或者考七场。直接范仲淹才定下来,三场,先策,次考论,再考诗赋帖经墨义。

    然后到了王安石再一变,罢诗赋帖经墨义,第一场试本经,第二场试兼经,第三场试论,第四场试时务策三篇。

    这个策也在变,有的时候只有一策,有时能七策,五策为多,也有三策的。

    是一个巧合。

    王巨没有动笔。

    他在想冯京三人,这三个人第一有才华,个个都有才华,至少比老程有才情了,冯京更是**。

    **的什么就不要想了。

    第二这三人思想都略有点保守。

    想清楚了三人性格,那么就好着手。

    得要写出一个新意,老生常谈固然是稳,可想在几万名举子当中脱颖而出,那个太难了。但能写出新意,却不能激进,否则又是画蛇添足。

    其次不懂的典故最好不要乱用,苏东坡那次是侥幸,偷机取巧的事最好少做,弄不好是弄巧成拙。

    得适当地引用典故,这会讨三位主考官的欢喜,词藻也稍稍华丽一点,但不能华丽过头。

    定下宗旨,王巨开始破题。

    策论都是他最善长的,三篇策子写好交卷,与在延州一样,交卷的时间稍稍居后,但不是最后一位,可出来后十分满意。

    应当做得不错吧。

    主要因为开头吃了闭门羹,王巨与其他州府的学子没有交流,因此心中一直没底。

    要么与老苏小苏交流了,那能算数吗?

    现在省试的人太多了,两万多名举子,竞争那几百名贡士(通过省试的举子)名额,何其之难。就是当年最牛的状元胡旦放在此时,他也不敢说大话的。

    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将张得胜他们找到。

    人数太多了,一眼望不到边。

    王巨在心里说,难怪以后宋徽宗修了贡院,即便国子监地方大,现在也挤得要命。

    “师道,平云,你们考得如何?”

    张得胜想了想说:“还好吧。”

    虽考得好也不行哪,这么多人,也将他吓着了。

    罗曾、葛少华与熊禹方也是同样的回答。

    不过洪士信与王峻、项遵脸色就有些差了。

    洪士信在延州考得不错,第三名,然而这也要有运气的,有一道时务他不大熟悉,胡乱答了。再看看这么多举子,再想想延州教育的落后,不用说,这次省试大约没戏了。

    王峻也是如此。

    项遵做了多年的教授,基本功塌实,不过临老了,得了一个举子,心中忽得忽失,一紧张,到了考场直接迷糊起来,虽写了,也等于是交白卷。

    “项教授,我不是说过嘛,一定要放松,权当来京城玩一回的,考中更好,考不中也不丑,以前延州那么多举子,有那个得中的。”

    “可我想不通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回再努力吧。”王巨只好安慰道。以这种心态来考,就算后面的考题对了项遵口味,那也彻底没戏了。

    并且他自己也有一个难题呢,在延州第二天是论与诗,第三天是赋与帖经墨义。

    这样的安排他十分欢喜。

    但现在第二天是论,然后没了。

    到了第三天则是诗赋与墨经帖义一起挤在一起,诗赋的时间必然压缩,这对他有些不利。

    因此第二天考论王巨没有磨蹭,感觉改无再改,便写下了,然后交卷,回到寝室,躺在地铺上冥想以前自己所写的诗赋。那些是写得比较好的,那些是写得比较差的,为什么写好了,为什么没有写好。

    不算是学习,不算是温习,而是在反思。

    但项遵再次哭丧着脸回来了。

    王巨叹息一声,老先生,你还是回去教书吧,心理素质太差,不行哪。

    但葛少华反而让他有点看重,虽然门山乃是延州比较偏远的地方,可是他心理素质很好。科举也得讲运气的,今天这道论就没有对他的口胃,十分陌生,那就没有考好了,然而很坦然。

    张得胜在一边劝他呢,他反而自我安慰了:“无妨,就算我个人认为我考好了,最后也未必能中。”

    这倒是事实。

    一夜无话,第三天开始。

    主文将题目张在厅额上,王巨看后,心中大喜。

    那就是赋。

    这几年来为了提高诗赋水平,他写下了无数诗赋,涉及到各个方面。

    这个赋题目与他以前做的一篇赋很近,几乎能套用了。当然不能完全套用,还得要在脑海里一字一句地修改,不过省去了许多思考时间。

    王巨不由在心中感慨一句:古今往来一样啊,即便是后世,平时多做些练习题,总是不错的。

    有了底气,心中也亮堂了,一行行字自动浮现在他脑海中。

    没有先做诗,而是先做赋。赋写好了再想诗。

    原来他认为今天时间会很紧的,因为这个意外之喜,居然是交卷子比较早的一个。

    一个个举子离开国子监考场。

    有许多人耷拉着脑袋,未考好啊。

    但还有不少举子信心满满,可究竟能不能中,能中多少名,那只有天,不对,是冯京三人决定了。

第一二二章 赌

    葛少华走过来问:“王小郎,考得如何?”

    宋朝称喟与唐朝差不多,顶多父亲从奇怪的耶耶变成了爹爹。

    一般人称喟多是姓加几郎,几郎君,或者姓加几娘子,如果女子岁数很小,加上一个小字,如赵四小娘子,王娩便是王二小娘子。

    但士子之间多称字。

    王巨没有到加冠之年,只好继续称呼王小郎了。

    “子深兄,还行吧。你呢?”

    “我恐怕这届不中了。”葛少华说道。不过让王巨佩服的此人心态很好,可能年长一点吧,虽然其家只是四等户,可是在八人当中,他却是很有见识的人。

    “无妨,下次再来吧。”

    “不来了,我打算回去开一个私塾度日,不能再这样厮胡学下去,连带着妻儿都随我吃了不少苦头。”

    “子深兄当真有大智慧也。”王巨敬佩地说。

    这才是真理。

    有的书呆子为了自己学习,使一家人都下了海去。但学来学去,有几个人能出人投地。

    佛家也在说放下,这个放下摊到自己头上,有几个人又能做下放下?

    “王小郎才是大智慧,说不定这次延州将会创造一个奇迹。”

    “延州也能创造奇迹?太阳莫不成要多西边升起?”边上一个学子不屑地说。

    “你小视了延州人吧。”葛少华愠怒道。延州教育是落后,如往届他不敢说,但这一届还真有些底气。

    “小视,要么这样,我乃越州范擎范得安,如果你们延州中贡士的人数越过我们越州的人数,我会请你们去樊楼大宴一场。如果你们延州不及我们越州,你只要向我们吼一句,我们延州无人如何?”

    “这不公平,你们越州有多少举子名额,我们延州又有多少举子名额?”

    “那这样,我们只比一个人,那就是最高的名次如何?”

    葛少华看着王巨。

    王巨实际想走的,未来得及。

    这个比试似乎很公平,咱们就比成绩最好的一个人。

    但一点儿也不公平。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举子的数量与质量。

    有宋一朝,进士数量最多的有三大地区,一是东南地区,苏常杭越这一带,一是福建地区,建州福州泉州一带,一是江西地区,洪州吉州这一带。

    之所以如此,乃是经济。

    富则练武,穷则习文在宋朝是不对的,书贵,笔墨纸砚贵,当真寒门子弟容易得中?看看宋朝有多少寒门子弟,又出了多少进士?唐朝的更糟糕,几十个顶尖的家族几乎占据了大半进士名额。

    苏杭地区之富裕不用说了,鱼米之乡,百姓比较温顺,这一条极其重要,只有温顺了才易于治理,才易于发展工商业,古代的愚民政策虽可恨,但不是没有道理的。并且它还有临海之便。正好江东圩,太湖围又开始兴起,因此越往后,这里经济越发达。

    江南西路也不用提了,在五代十国它是经济与文化最顶尖的地区。

    福建最苦,九山半水半田,而且人烟稠密,所以百姓自发地实行了残忍的“计划生育”。不过与夔峡地区不同,它幸运的有一条,面临大海,因此为了生存,百姓自己儿寻找活路,或出海到海外定居,或者行商。正是因为这一点,泉州不及广州与杭州,但却是宋朝最大的港口,同样临海地区经济发达。

    经济发达了,就有许多人家藏书,或者建设私塾,或者兴州县学。

    就象欧阳修,如果吉州永丰城南李家不藏有大量书籍,他如何打下坚实的学业基础?

    越州也是如此。

    不仅他们举子名额多,还有许多名老举子,老贡士。

    延州就不行了,一名贡士都没有,再加上一百余年一个进士都没有出过,有举子,可是举子罕有来二考三考的,那个官府不掏腰包了,自己来考一次得花不少钱的,并且路途也远。

    这些老举子读书时间长,基础厚实,特别是那些老贡士,心态好。

    为何心态好,这得感谢赵祯,他看到有许多落榜举子中白发苍苍的老举子,仁皇帝嘛,心软了,于是开启特奏名。

    那就是多考未中的老年举子,可以在省试榜单公布后,再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一次考试,录取率能往往达到六七成,这又叫恩科。

    最后有些滥了,于是提高了门坎,那就是必须得有贡士资格才能参加。

    如这一届科举榜单公布后,赵曙发出诏书,进士五举,诸科六举,省试六举,诸科七举,五十以上,以三等闻。

    这个进士五举,不是指考中了进士拒授再考,连续考五次进士,就是章惇也不敢这么玩。它是指考中了省试,但在殿试这一关每次都被刷下去,累积次数达到了五次。

    省试六举,则是指有一次通过了省试,已成了贡士,而不是每个举子都有这个资格的。

    否则那还了得,那就拼命考吧,那么今年科闱不是两万来名举子参加了,可能是二十万举子来参加。就算他们自己儿掏腰包,朝廷得要多少人力物力组织考试,誊抄批改卷子?

    正是这个变化,使得榜下捉婿开始转移方向……

    因此这些老贡士心态好,反正中不中无所谓,我只有凑齐了五六次的资格,就能被恩科录取了。

    而且这届科举恩科也不公平,那是三等进士哪,这一赐,让那些正规渠道考中的四五等进士心中何以情堪哪?最后授官更是不公平……不过王巨也不知道这个细节。

    葛少华也醒悟过来,道:“那不公平,我们只有八个人,天知道你们越州有五百名或者一千名举子来参加?”

    一千名肯定没有的,但五百名就不大好说了,说不定还真有。

    “那这样,我一个人,与你们延州八个字相比,这公平了吧。”

    似乎是公平了,并且葛少华对王巨充满了信心,但他不能做王巨的主,于是又看着王巨。

    王巨平静地回答道:“得安兄,第一我不屑与你赌,第二你弄错了对象。我朝强敌乃是西夏人,辽人。北方出兵出人力,抵御外侮。南方出物力出财力,协助朝廷。正是北方人的英勇反抗,才有了南方的和平与安定,才给了你们安心读书的时间。但北方百姓呢?就象我,在读书的时候,却不得不参加数场战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况且战场上命悬于一线之间,我想不想,但不得不为耳!连这个都没有弄明白,你就是高中于东华门,又能为大宋做出什么贡献?”

    “说得好。”许多士子过来围观了,那些北方士子纷纷喝彩。

    “走吧,”王巨拉着葛少华,返回客栈,他可不想南北之争,从自己开始。

    “这小子是谁?”

    “他啊,他就是前段时间传得纷纷扬扬王家寨一战主角,那时他才十三四岁,就率领一百来名山民,生生打败了六百多名西夏人的入侵,击毙了五百多人,活捉了近百人,只有几个西夏人逃了回去。”人群中一名京城举子自豪地答道。

    京城人也是北方人。

    但他夸大了,实际有五十多人逃了回去。

    “那又如何,东华门外能唱出名者方为好男儿。”

    “是不错,可他还是那两首小令的作者。”

    “小令不过是小道耳。”范掣嘴硬道。

    不过这名京城举子显然听到了更多的内幕,说道:“你想赌可以,我是开封韩明韩子尹,他不屑与你赌,但我可以代他向你赌,赌你们最终的名次排名!”

第一二三章 妹夫生猛

    “我错了,”葛少华道。

    当时是意气之争,他未想到,现在想起来了,无论是赢是输,都不是好事,落了下乘。

    但王巨不是这样想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来了,他也不惧。

    不过刚才一件事让他意识到另一个隐患,南北之争,南方越来越富裕,进士也越来越多,进入官场的人也便多起来,北方老贵族们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这也是一个隐患。

    其实经济作用不止这些,用得好同样是一张极好打的牌。

    如后世所记起的中美电影协议,实际这也是一张牌,但还没有用好这张牌,如果再给一些借口与名义,这个容易找,用这个名义一年再引进十部大片,给予与国内同样的百分之四十票房分成,但这些电影必须有两条,第一条是大片,影响力才能足够多,第二部必须正面讴歌中国。那么随着中国电影票房越来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好莱坞电影公司主动替中国向美帝百姓洗脑。

    就是这张牌,他也能向宋朝献出十条计策。

    不过现在还不行,献计不行的,必须得让宋王朝采纳,这得有两个要求,他必须有了一定的地位,他必须进入权利中心,才能了解各方面的利益,如果不考虑这个利益,即便采纳了也会是失败。

    除非他的手腕与手中的权利,以及他的智慧成长到可怕的境界,实施权利的终极,践踏规则!

    “无妨,就象我在秋闱时说的那句话,不用管其他人,其他人再说好话,不中还是不中,其他人再说坏话,中了还是中了。除非这届不实行弥名誊抄制度。”

    回到客栈,张得胜与罗士信已经回来了,正在与李万元说话。

    “见过二哥,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我来看一看灯会。”

    信你才怪,王巨已想到了原因,便哈哈一乐,道:“那就留下来吧,正月京城很热闹的。”

    明天就是立春节,宋朝的春节不叫春节,乃叫元旦节,初十的立春节才是春节。

    开封府尹要亲自选一头牛送入皇宫,让皇帝亲自抽打,美其名曰鞭春,抽好后送出来,于开封府前选一屠夫当场宰杀,任小民争抢,其他各府州也会鞭春,往往前面牛刚宰杀完,后面就被小民抢之一空,都会引发践踏至伤的事件,据说得到这个牛肉,其家适宜当年养蚕。

    然后百姓相互买卖小牛,以花装栏,上列百戏、人物,相互馈赠。

    这一天,东京城里城外格外热闹。

    不可能将牛赠于城中百姓的,多赠于城外关系好的主户。

    然而立春节还远不及元宵节热闹。

    十四便来了,元宵节也到了,原来元宵节是三天,后来钱俶献土,再进钱“买两夜元宵节”,赵匡胤便下诏将十七十八也置为元宵夜。

    因此在宋朝的元宵节实际变成了五天。

    十四王巨未出去,但十五这天乃是正节,也是最热闹的一天,王巨便与大家一起来到皇城前看灯山。

    不是灯会,而是山,往往在开封府或者皇城前扎数十座数丈高的巨型大灯,或菩萨,或火龙。王巨居然还看到一些菩萨手中喷出流水五道,大约在金水河畔用竹筒将水喷射于水塔上,再用竹管将水引注于此,形成的宋朝喷泉。

    不过在无数灯光照射下,飞流直射,喷珠溅玉,十分壮观美丽。

    但壮观的是人潮。

    不仅京城数百万百姓与商贾游客学子,还有外地来的百姓,即便御道两边的廊道都宽达五十步,但还被挤得水泄不通,在这一刻,王巨怀疑御道两边,包括相国寺以及皇城前的广场,最少能有两百万游客,这才是真正的游人如织,挥汗成雨。

    “古代文化经济的巅峰啊,”王巨心中五味杂陈地想道。

    清朝的不算,一是美洲杂粮的引进,二是疆域大,三是生产力提高,这才造就了四亿人口。

    一行人,转到了三更时分,这才返回客栈。

    第二天王巨便不打算出去了。

    但吃过了晚饭,赵念奴与赵顼来了,一见面就说道:“你那个南北论又轰动了。”

    “这个也轰动?”

    “是啊,这几年南北进士的比例悬差越来越大,几乎南七北三。但没有人认真反思,直到你那天说出来,大家才想到,立春节前一天,父皇昨天与近臣于宣德门楼观灯后饮宴,大家还谈到这件事呢。韩公说不如拨一些名额分配给军中子弟。司马公认为不妥,若分,不如南北名额分开。富公说不可,那样会造成南北分裂,不利于国家一统。此事才作罢。”

    后面是小声说的。

    几人进去,李万元狐疑地看着赵念奴。

    赵大赵二大饼黑脸,不大好看。但经过几代基因进化,到了宋仁宗宋神宗这一代,长相都变好起来了,眉清目秀。据传赵佶的几个女儿都是有名的美女。

    其实到了赵念奴,已经很好看了。

    宋仁宗长相本就不弱,苗氏若不好看,如何得到赵祯内宠,为赵祯生下一男一女?

    其他人王巨不用解释,但李万元乃是他小舅子,李妃儿太小,王巨暂时不想成亲,因此必须简单解释一下。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二哥,赵大娘子乃是越国长公主殿下,赵大郎乃是颍王殿下,因为当年仁宗陛下听闻王家寨一战后,想召我进京城,后来因身体不恙,此事作罢。于是我进京后,长公主殿下过来替父亲过来看一看,还有颍王殿下也顺便出来解一个闷儿。你不能误会。”

    只要说出这两个名头,李万元就不误会了。

    王巨又低声说:“两位身份尊贵,可不能出事,你切莫对任何人泄露。”

    “是,是,”李万元不停地点头。

    然而他脑子里却在嗡嗡地闹腾,颍王殿下,长公主哪,怎么与妹夫交往了。

    赵念奴看着他们,微微一笑:“你就是李家小娘子的二哥吧。”

    “正是,殿……大娘子。”李万元又紧张又激动,哆嗦地回答着。

    赵念奴也想起过去,不由好笑,道:“王巨,看到了李二郎,想来李家小娘子长相俏丽过人吧?”

    “还不错,”王巨道。

    “考得如何?”

    “应当还行吧,不过因为诸举子对延州举子的排斥,我没有与其他学子交流,也难以判断大家水平的高下,能不能中,不大好说。”

    他回来后与张得胜七人交流答案。

    特别是王巨,这次进京还刻意花了一小笔运费,带了许多书籍过来,有模棱两可的答案,也可以翻查。

    应当他与罗曾、熊禹方考得比较好了,葛少华亏在论上,张得胜亏在诗赋上。

    罗曾与熊禹方考得也不如他,不要说策论,就是墨义与帖经这一关,两人都错了一两个答案。这也说明了程勘主持这届科举的公正性,一个是第一,一个是第二,一个是第四。

    可这次省试难关远不及程勘刁难的那次科举,连这一关都错了,未必不能中,但是肯定不能高中。不过王巨这一关却没有失误,基本都做对了。

    这个比较只是在八个人当中比较的,那不算。

    所以王巨做了一个谦虚的回答,而非是象延州那样,未必中解元,但我一定能中举子。

    并且王巨并不着急,即便这届不中,那怕中得低他也会拒授皇命,原因很简单,只要再拖几年,到了王安石发起科举改革时,他必中无疑。只是那样,又浪费了几年时光。

    “那就好。”

    “赵娘子,为何今天你有空过来?”

    “昨天观灯,姑姑略有些不快,于是出来,寻你们一道出去转一转,散散心。”赵顼道。

    王巨会意了,去年上元节是赵祯带着大臣看灯的,但今年赵祯却成了故人,赵念奴哪里开心呢,这才是真正的睹灯思人。

    大家轰然叫好。

    那就再转一转吧,中未中无所谓了,可来到京城,又遇到了灯节,怎能不看一个饱,只是李万元脑海里乱成了一团,还在想那个问题呢:怎么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也能与自己妹妹交好?并且如此熟悉。

    妹夫,真生猛。

第一二四章 观灯

    “其实我认为的孝道与大家可能不一样。”王巨说道。

    “说来听听。”赵顼现在对王巨那可是抱着很大信任的。

    “孝道,第一不是多少礼仪,而是自己得争气,有作为,这样长辈在去世时才会瞑目,才会心安,才不会有牵挂。”

    “这有理。”

    “其次在长辈活着的时候要对他们尊敬,毕竟死了,无论烧多少纸钱,毕竟人鬼殊途了。”一行人一边说着,一边出门。

    元宵节不仅御街与相国寺热闹,实际整个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几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灯面上出谜面也开始了,还有的大户人家一边出谜面一边拿出一些小礼物与赏钱,有游人猜对了,还会打赏。

    “这也有理……”赵顼顿了顿问:“你那个母亲……”

    但不大好说下去了,王巨那个母亲让人悲催的。

    然而王巨倒是答得很坦然:“所以我拜师时说了上下对立对等关系,君要仁,民要忠,父母要慈,子女要孝。但君王做得不好,难道就得叛逆吗?父母不慈,难道就要不孝顺吗?还得要忠,要孝。”

    怎么办呢?只能这么说了。

    实际做父母的无论是严爱,或者溺爱,都有一个爱。

    不过确实有少数父母做得很不好,特别是在家中子女很多的情况下,或者家中贫困的情况下,往往有极个别父母脾气暴躁,对子女十分地武断。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子女,想让他们对父母很孝顺,那会很难很难的。

    政府也是如此,一味地宣传如何忠君爱国,可是政府将百姓当成了刍狗,那么百姓如何爱这个国?

    什么为爱,不是爱,而是愛,有心,只有一心,并且心在正中,不偏不倚!

    因此王巨很搞不懂,别的字简写可以,毕竟繁体字笔画太多了,然而为什么爱字要将心略去?没有心,能为爱吗?或者说嘴上讲一讲,就有了爱?

    “但我那母亲情况有些特殊,她本来是想看看我们的,不过姜家认为我们很穷,怕母亲拿出姜家的钱救济我们,便不让她来。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去姜家打扰她了。或者未来考中了进士,去看一看她吧。毕竟她对我们来说,有生育之恩。”

    不要说李定了,就是王巨,对这个母亲同样不抱有好感,但怎么办呢,自己不能做李定第二,表面功夫得做一做吧。

    “你这样想很不错,”赵顼敬重地说。

    “赵大郎夸奖了,还有一种孝,守孝礼,烧纸钱是必须的,这是对死者的尊贵。不过这还不算孝,最大的孝是自己要过得开心,这样死者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如果自己一直悲伤难过,万一他们看到了,如何开心,不让死者开心,如何称为孝?”

    “王巨,你说得太好了,”姘儿道。

    这个道理未必得到大家认同,如果父母去世了,做子女地还要开心,那是人吗?不过考虑到他是安慰赵念奴的,也能理解。

    “对了,那个南北进士,你有什么看法?”赵顼问。

    “国家重文轻武,又是科举用人,南方人渐渐上位,是谓必然。以经济用人,南方地区官员上位也是谓必然。如果国家恢复汉唐的一些制度,渐渐以武功做参考任命官员,北方地区的官员也会重新恢复比例。这个情况无法改变。”

    说到这里,他略略压低声音,只让赵顼一个人听到了,其他人听得不清楚:“富公说得对,不能依照司马公的想法,那么会造成南北分裂。作为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对搞地域的差距,特别要防范之。毕竟中国自古以来,有大一统时光,也是分割的历史。”

    赵顼认真地点头。

    只要一分裂,那就意味着宋王朝可能就会结束。

    “不但要防范地域性的差距,民族也是如此。如太宗时,以为大军一出,燕云汉人归心,马上就收回燕云十六州了,可没想到韩德让带着幽州汉民浴血奋战,最终幽州未拿下来,导致高梁河惨败。但也不要生气,自古两国交兵,各为其主。燕云的汉人虽是汉人,但是辽国的子民,他们为辽国奋战,是合情合理的。就如西夏那边汉人一样。然而我朝当学习辽国之。”

    “如何学习?”

    “辽国虽是契丹人,但对汉人十分重视,因此汉人比较归心,西夏那边也是,梁太后就是汉人。但她是西夏人,不会为宋朝考虑的。可是比他们两国,我们大宋没有做好,对蕃羌蛮峒百姓又害怕又防范,又轻视。不错,安史之乱是胡人安禄山爆发的。但黑齿常之、高仙芝呢,高句丽人(高句丽不是高丽哈)。哥舒翰呢,西突厥人。夫蒙灵察呢,羌人。契苾何力呢,铁勒人。阿史那社尔呢,**人。屈突通呢,库莫奚人。还有尉迟恭、李光弼、李嗣业,都是胡人种。”

    赵顼神情严肃,唐朝名将胡人几乎占据四分之一,但它却是一个头痛的问题,只要出一个安禄山,可能就会大乱。

    “即便我朝开国之初,象慕容延钊,党进,康延泽兄弟,都是胡人,就包括现在的折家,即便杨业,也能算是半个羌人。当然,防范是谓必然,在这一条上我们应当学习契丹,适中而已。不让进入权利中枢,不让领几十万大军就可以了。但也莫矫枉过正,特别是我朝,对羌人蕃人胡人十分排斥,就是基层官员,也罕与之开放,连异族婚都排斥之。不包融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大宋效力?请切心,不管是胡人,羌人,蕃人,蛮人,他们是我们大宋的子民,那就要平等相待,融合才是王道。”

    如果王巨冒然提出重用少数民族,赵顼肯定会排斥的,但这个稍加防范、适度任用、包融融合,让赵顼沉思了。

    “赵大郎,这些话题太沉重了,不如我们猜灯谜吧。”

    一行人开始猜灯谜,结果许多王巨都没有猜出来。

    赵念奴哈哈大乐,说:“看来你也有很多做不到啊。”

    “那是当然了,这世上那有无所不能的人。不要说我,就是唐太宗那样的英主也不行哪,房杜魏征一去,在处理国政上同样每况愈下。”

    赵顼摇头苦笑,这又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自己的几个老师,也做不到王巨这样万般的提醒。

    其实北宋中期三大人君仁宗神宗与哲宗都不是昏君。

    虽然赵顼没有赵祯那样的掌控能力,做事又急躁,看一看,一个熙宁西伐与永乐城,便将他活活气死了。

    但其进取心还是可嘉的,自控能力也比较强。如果换王巨来做人君,恐怕都做不到他们三位的朴素能力,毕竟这才是真正的会当凌绝顶之权利。

    然而赵顼之失便是失在缺少了好老师,那怕宋真宗都有赵匡义这个老师,毕士安这样的老成大儒。赵祯也是如此,他老师中不乏名臣,刘娥也是一个好老师。赵顼呢,随他父亲能学到什么?或者指望王陶他们吗?

    并且赵顼上位太快了,年青,缺少经验,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大窟窿,这才急于求成。

    如果赵曙能做到赵祯的一半,然后再晚死数年,宋朝又会另外一种情况。

    但总之,说西夏是幸运的王朝,北宋则是一个被诅咒的王朝。

    连续史上前所未有的内治,然而赵大呢,还没有做好北伐准备,让赵二干掉了,赵二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的事做得不地道,不过也爱民,内治更不错,但却遇到了辽国铁三角(萧燕燕、韩德让、耶律休哥)。宋真宗上位时也雄心勃勃,这才有了咸平之治,然而一个澶渊之盟,开始变得灰心丧气。宋仁宗做得更好,可是灾害连连,内忧外患,又无子。赵曙这个滚肉刀没必要评价,除了在濮仪这件事上滚过来滚过去外,几乎在政事上没做为,难以评价其好坏就死了。赵顼心更大,可他心高命薄,在缺腿的制度下,想灭西夏怎能不败,于是气死。哲宗之死,还要感谢高滔滔与程颐啊,生病了都不让看大夫,于是身体羸弱之病。好不容易换成了一个正常的人君,那却是真正的昏君。

    所以王巨适当的也给予了一些开导。

    只是碍于两人的位置,讲得不深入。

    就当随便聊一样,一路走一路说了一些东西。

    但王巨不知道的是,他为了避嫌,讲了很多,可是讲得含蓄,隐晦,又只讲了一个大约,严格说不是开讲,而是一种提示与暗示。

    于是赵顼回去深思,这越想事儿越多。

    他偶尔偷偷往王巨这边跑上一两回事情不大,但不能天天往王巨这边跑。

    并且他也有些误会,认为王巨能想出这么多东西,真的不容易了,但也只是如此,毕竟出身贫寒,岁数同样小。王巨没有深讲,他也就没有深问,怕王巨为难,或者走火入魔,影响了科举。

    因此便问王陶,结果王陶这三个老师囧了,答不出来呀,只能拜伏:颍王天资过人……

    这不是敷衍吗,于是赵顼也囧了。

第一二五章 有点难

    牛员外正坐在家中沉思。

    他来到庆州,不能吃老本,还得要经营。

    不过初来乍到,得与当地的一些大户打好交道,摸清楚门路了,才能动手。

    就听到”咣“地一声,他从窗子看向外面,见他家的大门被踢开了,一群衙役闯了进来,逢人就捉。

    他气冲冲地走出来,刚要责问,忽然看到衙役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人,庆州知州知州孙长卿,他不敢作声了,而且脸色巨变。

    万氏状告程勘与王巨。

    大家很快就弄清楚事情经过,可有的程序还得走一走。

    于是大理寺上报中书,韩琦便让刑部派官吏到延州核查,顺便确实一下丁部领的死因。

    这个好查,前面一开棺,后面就看出来了,皮外伤那是无法判断的,毕竟尸身早就开始腐烂,但能看出来有没有骨折与中毒。没有,又问了一下牢城的犯人与押卒,也就确认丁部领是病死的。

    这是证据,还有情理。

    程勘可能为了政绩,提前举行秋闱,并且让王巨安心科闱,以便让延州出一个进士。但犯得着为了王巨而去谋害丁部领么?说不通!

    并且查问下去,似乎以前程勘对王巨十分有偏见,为了求程勘放过自己,王巨不得不鼓动寨民为程勘立生祠。

    再查那些账目,程勘也没有挪用,全部用在延州了,这不是过,而是功。

    于是官吏回去。

    然而程勘也怒了,可他想不通。

    在宋朝讲以法治国,那肯定是笑话了,虽然宋律某些方面也成为判案的依据。

    但在百姓心中却有一根准绳,那些是能做的,那些是不能做的,这种准绳很接近夫子所说的德化,这才是约束百姓不要犯罪的根本。

    因此万氏这么做,程勘十分地不解。

    于是先从丁家查起。

    丁家不是丁部领一家几口人,他还有好几个堂兄弟呢,这些人没有去庆州,并且在丁部领快要败完家业前,立即分割了家产,以免被丁部领拖累。

    一审便得到了真相,程勘也理解了。

    首先这里是延州,延州也有许多党项人,党项人最好记仇,一旦记仇,往往不死不休,延州有的百姓也沾染了这种风气,包括那小子。

    其次这个仇大了海去。

    最后便是牛家的五百贯,对于以前牛家这五百贯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的牛家五百贯可不是小数字。因此万氏将余下的家产便卖,带着另外的两个儿子离开延州,手中了一千多贯家产,便能在庆州置几百亩地了,能做一个小地主。

    万氏这才拼了性命,前去京城告状。

    一是能弄臭王巨名声,这个程勘都不担心,他也知道史旰在场,相信以王巨的“奸滑”,这张牌到时候必会打出来的。二是说不定弄臭自己,让自己贬官。那么她仇恨报了,说不定还能翻案呢,至少这件事捅开后,自己为了清白,不得不将她的儿子丁稼保护好,以免被政敌攻击。

    程勘气得不行,立即派手下前去庆州抓人。

    孙长卿与程勘关系一般,然而都是官员,都会官官相护,孙长卿同样也恼恨牛家与丁家这种诬陷朝廷官员的胆大包天行为,接到程勘的公文与信函后,亲自带着衙役来抓捕牛丁两家人。

    程勘接到两家人犯后,立即审问,随后将丁部领的长子与牛员外,再次判决黠字刺配牢城。

    但就在这时,司马光又开始弹劾他了,程勘发作不得,谁让人家是两大言臣之首(御史大夫、知谏院,司马光此时职位是知谏院)。又怕王巨被司马光利用,便让下属骑马匆匆赶向京城。

    …………

    “褚押司,你放心,程公对晚生不能说不薄,但也不能说薄。”

    褚押司点头。

    听说这小子颇有节操,他大约不会拍马屁的,程勘对王巨确实不能算是多好,即便秋闱给予了一些照顾,那也是为了政绩,同时王巨也有所付出,不然他随他的老师去渭州相信会学更多的知识。

    “若说我鼓动乡民替程公盖生祠,还能说是为了不使程公生气,但程公未追究我的责任,它也是事实。况且我不能称为有多少智慧,也不是没脑子的人,难道会完全听信司马公的话?”

    不过王巨终于明白前几天,为何开封府只是将万氏笞了一百杖后,便将她释放回去。

    原来是司马光搞的鬼。

    让他猜中了。

    想要扳倒程勘,就得让程勘恶心,尽量替万氏翻案。

    这个也好说,万氏乃是贞女,丈夫死了,她为了丈夫,即便做了什么,也可以理解。行为有罪,精神可嘉。

    一个三丁合一,韩琦终于意识到司马光的难缠,最后被逼得软软说了一句:“公文下也下了,刺也刺了,以后不再充边民为兵就是。”

    当然,韩琦给了司马光面子,司马光多少也得给韩琦几分薄面,于是此事作休。

    司马光给了韩琦台阶下,韩琦也要有回报,便下令让开封府轻判速判万氏。

    然而就是此时的韩琦还没有意识到司马光的可怕。

    但王巨知道,不要说他现在,就是将来侥幸进入权利核心,不到万不得己,他也不想得罪这个司马光。

    不过现在他心中很是侥幸,不是未说程勘坏话,而是当时说了实情,没有让司马光产生误判,以为自己与程勘有一腿,否则自己就悲催了。程勘恨自己没关系,司马光,千万不要恨自己!

    当然到该踩的时候就得踩,而且往死里踩,但现在不是踩的时候。

    这件事还没有完,程勘判决了牛员外等人,让司马光听到了,继续上奏,弹劾程勘公报私仇,直到几个月后濮仪之争,司马光才放过了程勘。

    这个人,才是真正与敌人不死不休的人,不仅仅对象是王安石,可这样的人以后才能在宋朝政坛里生存,所以王巨也在学习之……

    褚押司额首,那就放心了。

    程勘也怕哪,省怕王巨年青不知事,让司马光套去了话,王巨也许是好心说的,不过到了司马光嘴中,那就变了味道。

    看看万氏,只要混官场的,那个不痛恨,居然让司马光黑白颠倒,万氏便释放出来,猛得让程勘也瞠目结舌。

    “这次考得如何?”

    “自我感觉不错吧,不过好与坏,还得看几位主考官的想法。”

    褚押司也是一个举子出身,考场上的种种他清楚一部分,不要以为墨义与帖经全部做对了,那就会中了,墨义与帖经仅在考题里占了一小部分的比重。

    也许它只有一门好处,考官先看墨义帖经答案,如错得厉害,直接将考卷扔拉圾篓,节约了阅卷的时间,但排名时主要还是看诗赋,其次策论。

    当然,它也重要,如果错得厉害,都扔拉圾篓了,还想获得什么名次?

    那么考得好与考得不好,不仅是诗赋与策论做得好,它也要对考官的口胃,当然做得好坏,一是学问,二也是考题的熟悉与否,三就是临场发挥,其实这就是大家所说的运气。

    因此现在几乎无人敢说我一定会中状元,即便一甲都无人敢说我一定有把握。

    包括前一百名在内,很难说他们学问有高下之分,比如嘉佑那一届进士,张载当真只能排在三四甲?苏东坡那么牛的人,仅是二甲吗?

    “不过我来得正好,似乎就这几天放榜吧。”

    “我不大清楚,但大约就在这两天吧。”实际王巨已经得知了一些情报,昨天赵顼又来溜达一次。

    幸好王巨提醒,不然现在赵顼也快成了大盛客栈的常客,两人聊天时赵顼便说了一句,据他从赵曙哪里听来的消息,冯京几名考官批好卷子了,并且也排出名次,当然,这是初步排名,几名考官还要进一步核实一下,特别是对前一百名的卷子要重新检查一遍,以便排名的公平性。

    但想来很快最终名将就要决定出来了,一旦决定了,那么对字号核实姓名籍贯写榜单很快的。

    “那也好,我就在京城逗留几天,说不定会给程公一个惊喜。”

    “这个有点难啊。”

第一二六章 捉婿

    王巨说有点难,那是指很高的名次,毕竟中了省试还不算,必须通过殿试这一关,除非王巨想考到五十岁。可有一条,如果王巨能排进前十,殿试就会一定得中,否则传将出去,天下会大哗,为了照顾,即便殿试考得不好,也要将此人排到三甲之内。

    能中省试,王巨心中也没有十分把握,主要缺少交流,不知道其他举子水有多深,但看到却是无边无际的两万多名举子。

    况且是前十?

    比王巨想的要快。

    第二天赵顼与赵念奴联袂而来。

    估计这个主在王府里呆得也闲得慌,同时也是好奇,因此提前来报信:“王巨,马上就要放榜了。”

    “好,我们去尚书省。”王巨道。

    这得有一个过程,几个主考官批好了名次,交给礼部,礼部核实字号写榜单,交给皇帝,这时主考官才能结束锁院。所以赵顼提前得知。

    但不是马上榜单就要下来,得让皇帝看后写草诏,再到两制官写诏书,又送到中书,中书再派衙役通知各个客栈的学子前去观榜,同时再将榜单送到大内西南的尚书省,尚书省官员派胥吏与衙役张贴于尚书省外的墙壁上。

    走到一半时,衙役才出来敲锣通知。

    不过也有其他消息灵通的人,也得知了消息。因此一行人来到尚书省,已经有一些举子到达,包括那个范掣与韩明。

    韩明一看王巨,老远便说道:“王小郎,你来得正好,今天你也来做一个见证。”

    “什么见证?”

    “我与范得安打了一个赌,如果你名次比他低,我便大喊,北主士子不如南方士子。如果你名次比他高,他便大喊,南方士子不如北方士子。”

    王巨嘴张得老大,大半天才说:“大宋混同天下,何分彼此?况且我与你能代表北方士子?范得安能代表南方士子?看样子你家也是官宦人家吧?”

    “我乃雍丘韩家子弟。”

    “韩少傅是你什么人?”王巨问道,雍丘韩家,那是韩亿的韩家,这可是一个庞大的官宦世家,不亚于三槐王家,汾州文家,寿州吕家……

    “他是我的从祖父。”

    “也是韩家子弟了,记住,这句话可切莫说啊,难道你想让南北分裂乎?”

    即便朔党最凶悍时,也不敢打这样的赌,这不是找死的节奏?

    韩明蓦然醒悟,于是冲到范掣面前说道:“范得安,这样吧,若是王巨比你名次高,我只要你道一个歉如何?”

    “行,如果他名次比我低,我只要你们道一个歉。”

    两人改了赌约,王巨才松了一口气。

    赵顼却将王巨拉到一边问:“我听到司马公与父皇谈到一句,说太祖曾于禁中石刻,后世子孙无用南士作相、内臣主兵,只是自真宗时起,开始用章得象才坏了规矩。可有这回事?”

    “你在皇宫里有没有看到过这个石刻?”

    “没有,所以本王很怀疑。”

    “那就是了,太祖可能是说过类似的话,然而殿下,你想一想当时的情况,宋朝有没有拿下南唐,就算在收回南唐后说的,但有没有真正收回吴越与闽国?有没有完全收回节度使手中的兵权?”

    赵顼已经会意了,没有完全收复南方,必须用北方的将臣出力。

    没有完全拿下节度使手中的兵权,必须得让北方权贵心安。

    况且还有呢,赵宋得天下多少有些不正,原本是柴家的天下,让赵匡胤一件皇袍子一披,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抢来了,这更得让北方权贵心安。

    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不但这时,到宋真宗手中就没了这个必要,因此才用了章得象为宰相。

    “那为何司马公这么说?”

    “你看一看涑水司马家出了多少官员,拥有多少财产。”

    司马家不仅是司马池与司马光,还有许多司马也在担任着官员,包括司马光养子司马康,只是他们官职比较低,罕记载于史书。

    “本王明白了。”

    王巨还真希望他明白了。

    两人在低语,韩明又走了过来,看着赵顼问:“你很面熟啊。”

    赵顼与赵念奴笑笑,然后赵念奴放下额上幂蓠(面纱)。

    然而韩明也没有想到其他。

    随后举子越来越多,不仅有诸举子,还有其他人,那就是来捉婿的人。

    这也是赵祯带来的新变化。

    原先捉婿地点是在东华门外,随着赵祯慈怜老举子,开了特奏名这一恩科,反正只要省试通过的举子,只要拼命考,考上一个五次六次,到了五十岁,朝廷便开一个恩科,走了这个过场,就能同样获得进士之名授官了。

    因此捉婿的对象部分转移到尚书省,大户人家也分等级的,拼不过那些顶级大户与权贵,那么抢先在尚书省捉一个贡士也不错。

    这是关健的时候,李万元几乎在王巨身边寸步不离,省怕即将到来的放榜后,自己这个妹夫被捉走。

    赵顼与赵念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

    举子差不多快到齐时,尚书省的大门才打开,里面出来一行官员与衙役,有一个官员手中拿着厚厚的大红榜单。

    放榜开始。

    诸人一起往前挤。

    那么多举子,有的举子还带着婢女与仆人,以及一些来捉亲的大军,拥挤可想而知。

    赵念奴也被挤得伏在王巨背后,一对柔软压得王巨心怦怦乱跳。但这种情况了,他想让都无法让。

    以至李万元在边上十分地担心,难不成这个长公主殿下也想捉自己妹夫,那可大大的不妙。

    不过得感谢柴荣,柴荣在重建开封城时,似乎预感到开封今天的繁华,因此街道留得很宽,御道那一百步不算,其他正街都是三十到五十步。

    尚书省门口大街便有五十步宽,衙役与士兵纷纷吆喝着,人虽多,居然塞下了,秩序也变得井然起来,姘儿凶巴巴地推搡着后面的几个文士,赵念奴这才离开王巨的肩膀。

    但在北宋也算是正常,男女经常在一起嬉戏,甚至有男青年趁机沾一些小便宜。但现在人虽多,多是士子,又有许多官兵衙役虎视眈眈地站在边上,所以没有发生多少混水摸鱼,趁机非礼的现象。

    衙役开始贴榜。

    古代的纸张十分地不标准,有大有小,大者很大,所以才有了蝴蝶装书籍(一面印刷,然后折叠,反面沾胶成册)。

    榜单也很大,不对,应是很长。

    但也要看,若是榜名从上往下排名,那么就应当很高,而不是很长,如是从右往左排名,那么是很长,而不是很高。

    现在是从右向左排名,所以榜单很长。

    这也是无奈的事,得让这么多举子能看到,必须是很大的字,而且是几百名贡士的姓名籍贯,所以很长很长。

    排名从右往左,但张贴时却是从左向右,好东西永远得放在后面的。

    第一排名单出来,人群中传出一些轰动。

    虽然这是最末位,但能中也是好的啊,随着这些轰动,一些来捉婿的大户管事奴仆向也艰难地向他们哪里挤过去。同样的道理,那怕是排在后面,能捉住也是好的啊。

    榜单在陆续往前拉,应当来说,这次录取的贡士并不多,总共只有四百来名。当然也意味着能考中的难度在增加中。

    拉到了第三百七十四名,王巨这里也轰动起来,原来是熊禹方中了。

    “第一个贡士啊,”张得胜挤了过去,揉着熊禹方的脑袋大声说。

    估计他是吃味了,这是在发泄呢。

    熊禹方也乐得不知天南地北了。虽说中贡士不意味能中进士,往往多不足三分之二,少则不到一半贡士才能通过殿试这一关,但终是中了贡士,而且熊禹方才二十出头,慢慢考就是了,那怕后面考不中,考到五十岁,也早攒够了五届六届省试的资格,同样能被录为进士。

    来捉婿的人一看年龄,年龄越年青越好,二看衣着,衣着越寒酸越好,那意味着此人很穷,又要读书,往往不会成亲,于是立即有几个管事挤了过来。王巨还没有想明白,是要拉还是不拉,熊禹方就被这几人不知拖到什么地方了。

    这一回终于亲眼看到如何捉婿了,王巨也快要晕倒了,真利索啊。

    ps:宋朝尚书省在开封府衙后面的兴国坊,迁徙了好几次,但自五代起,都在兴国坊内,大内的东南。所以有人以为是在大内皇城的东南里,而将真正的尚书省在地图上标为西尚书省。实际宋朝尚书省只有一个,皇城里没尚书省。几乎所有宋朝开封地图都标错了,以前我也弄迷糊了。省试放榜基本都在尚书省放榜,不过殿试放榜都变动了几次,在仁宗朝时渐渐于东华门外唱名,也定了下来。

第一二七章 好高

    榜单还在往前拉,拉到第三百十五名时,王巨这边再次轰动,罗曾又中了。

    来陪大家一道看榜的褚押司法不由高兴地又蹦又跳。

    这真是不中则己,一中好几个。现在就中了两个,后面一定还会有,最少王巨应当会中,那么最少会中三个。可俺们延州只来了八名举子啊,这是何等高的比例……居然能这样说。

    其实这就是王巨之功。

    整个宋朝历史鄜州仅中了一个进士,延州则一个没有,倒是在金国时中过。

    不过王巨也不知道了,因此他知道自己在中间发挥了一些作用,但不知道这个作用有多大。

    另外程勘这次想在科举上有所作为,将解试这一关卡住,也多少有些功劳。

    又有人开始向这边移动。

    王巨担心地说:“平云兄,由道兄没有订亲,他让人捉了也就捉了,你可是有娘子有孩子的人,切莫被捉走。”

    还真有啊,那些来捉的人可不管的,往往捉急了,连老头子也往家里捉。有的穷家子,看中了这些大户人家的丰厚嫁妆,以及他们家小娘子的美艳,便会喜新迎旧,将自家娘子休掉。

    “不会的,不会的。”

    这时有一名管事打扮的人已挤了过来,与罗曾攀谈。

    罗曾只是拒绝,可那人却不住地劝。还好,罗曾拒绝了,那人没有吩咐奴仆将罗曾往家里扛。

    看着这情形,赵念奴伏在王巨身上,不由地咯咯大乐。

    这让李万元不仅更担心,不要到时候这个皇子代替长公主捉妹夫,那就太不好玩了。

    榜单继续往前拉,除了王巨外,基本没有延州举子的事了,实际八名举子当中,只有王巨与罗熊三人考得最好。罗熊能中,王巨就更能中,并且王巨还有些偷机取巧。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王巨只是估计了三名主考官大约性格,可那么多举子呢,万一有举子诗赋策论做得更好,更对主考官的口胃,那么必然比王巨排名靠前。

    王巨便静静地看下去。

    越往前拉,余下的名额越少了,但王巨还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因为越往后出现,自己的名次就越高。

    开始拉到一百名。

    人群中有不少举子开始失望地离去。

    如果说后面,还有一些运气成份,到了一百名,那绝对是才学加上运气才可以。他们能赌自己能不能运气到来侥幸得中,那也是赌后面的名将,到了一百名,这个运气就不会指望了。

    当然,还有许多举子留下继续观看,不仅是有希望的举子,还有陪伴的,以及好奇的。

    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让王巨发愣的名字,蜀州新津张商英。

    名次也不算太高,排在九十几位,又是蜀州的士子,大家都没有太在意,王巨却颠起脚,试图从一簇簇欢呼的人群中找到这个张商英。然而人太多了,王巨哪里找得到?

    看不到了,那就算了,相信以后有机会能看到的,于是王巨继续往下看去。

    拉到四十八名时,那个范掣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个名次很高了,看来这次他考得很好。当然不好,他也不敢打这个赌。

    韩明冷笑道:“得安,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王小郎名字还没有出现呢。”

    “哈哈,子尹,你难道认为王小郎名字能排在这前面?”

    “为何不可,延州举子刚才不是中了两位。”

    “一个在三百七十四名,一个在三百十五名,那也叫中啊。”

    “得安,那就拭目以待。”韩明定定地说。

    他不是担心王巨,而是担心这个范掣的发挥,范掣名次出来了人,他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衙役又拉开两排,只有两排名单了,几人心情都紧张起来,到了这时候,名次已经高得不能再高。二妞挤在王储背后,喃喃念叼着:“如来佛祖保佑大哥吧,父亲大人保佑大哥吧,太上老君保佑大哥吧,观音菩萨保佑大哥吧。”

    王巨哭笑不得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在胡念什么呢。”

    又拉开了一排,范掣得意地说:“我就说嘛,看来这一回连中都不要中了。”

    延州的举子还能中十几名,可能吗?

    最后一排拉开。

    王巨名字闪亮登场了,高中第三名。

    “好,好……好高。”褚押司说了十几个好,才冒出高。

    其他几名延州举子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这也是可怜的,延州一百余年都未中过一个进士了,更不要说省试榜的第三名。省试第三名不代表着殿试第三名,但基本都在第二甲了。即便出了意外,也最少在第三甲前面。

    褚押司还拉了拉自己的脸,确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赵顼与赵念奴脸色倒也平静,在路上他们就猜测过王巨名次,最少在五十名之内,而非是一百名,出了五十名开外那才叫走了眼。但在五十名那一名确实谁都不大好说。不过在这个名次内,中了五十名不奇怪,但就是中了会元也不奇怪。

    他俩这份信心,恐怕比程勘还要十足,更比王巨自己也十足。

    然而这也要怪其他举子,若不是他们瞧不起延州的举子,相互交流了,王巨就能看出其他举子的水平,那么也会有信心吼出,我会中,但就不知道会中多少名。

    毕竟他有那个“心理作弊器”,未必能十成十地对几位主考官胃口,但最少不会让主考官排斥。

    其次他在考场经历的次数,恐怕没有一个举子有他多,后世的考试才叫考试呢,不要说一生,一年就不知道经历多少场大考小考。

    况且他是学霸,考场则是学霸最喜欢的战场,又是两世为人,心理上更成熟。

    赵顼微微一笑,说道:“恭贺王小郎了。”

    因为在他意料当中,神情十分平静。

    二妞与王储才反应过来,抱着大哥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跳。

    张得胜他们接着一起拥过来道喜。

    这才是惊喜,这个第三名可是了不起啊,在两万多名举子当中的第三名,成色比什么金子也光亮。

    十几个人又跳又叫,以至王巨看到韩明找到范掣,似乎让他履行承诺,可是王巨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只看到范掣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大约韩明说话有些不大好听了。不是说你了不起吗,结果呢,人家比你不知高到哪儿去了。这才是真正打脸啊。范掣几乎无地自容。

    但扫兴的人来了。

    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走过来,客气地问:“阁下是否是延州王小郎?”

    王巨随便地点了点头。

    “请问这位是不是你娘子?”

    姘儿大怒:“你在胡说什么。”

    传出去,殿下名声往哪搁!当然,如果王巨真同意,公主殿下正大光明的下嫁,她还是很欢喜的,甚至求之不得。

    可中年人却喜欢了,又问:“王小郎可婚否?”

    “我订下亲事了,不要捉我了,”王巨道,又对赵顼等人说:“今天我请客,大家不醉不休。”

    得离开这里,否则若钻出一个冒失鬼,将自己往家中扛,到时候就不大好玩了。

    “是极,是极。”李万元急切道。

    一行人分开人群往外钻,那人还在后面喊:“我家东翁家财百万贯,小娘子知书达礼,明艳美丽,若小郎愿意,我替东翁承诺给小郎两万贯嫁妆。”

    姘儿气愤地低声嘟咙道:“两万贯嫁妆算什么,我家殿下还能给一个驸马府,一个驸马都尉呢。”

    当然,没人能听清她嘟咙什么,只是王巨临离开前,又瞅了大榜上最高的那个名字:浦城章楶!

第一二八章 快活

    “殿下,臣以前与程公说过一句话,不管怎么养马,养马最终目标乃是组织一支强大的骑兵。”

    “科举什么目标?选官。”

    “选官有几条途径,一是战功选官,那个我倒不是很赞成,如崔翰、呼延赞这些勇将,放在战场上作战是一流名将,可放在地方上担任一州长官,做得就不好。因此战功选官,必须还原它,不是选官,而是选将。”

    “其次乃是胥吏选官,胥吏选官在我朝很难了,能选出来的无一不是老于政务的老吏,他们有缺点,那就是在基层上呆得很久,做人圆滑,老于世故,然而优点也有,对政务熟悉,甚至不需要磨勘,便能独立主持一方政事。”

    “用荫补官,这些人父母都是官员权贵,一般家中都不缺少财货,那么就不会有很多官员贪墨,而且对官场熟悉,对政务也有所了解。如一代名相吕夷简便是此例的代表。”

    “科举选官,这些人大多有才气,不过有部分人因为出身原因,对官场不了解,于是想当然耳。当然它也有好处,东汉之败,唐朝黄巢之乱,正是权利与财富极度不公平引起的,因此我朝开国之初便提出齐人。科举选官,甚至朝廷刻意挑选寒门子弟,以便利于齐人之策。”

    “但它最终目标乃是官,因此用官不能看他是从什么途径上来的,而是看其政务有没有做好。”

    王巨伏在栏杆上,悄声说道。

    “特别是胥吏选官,已经进入岐途。就象臣以前所说的商人,大家一起说商人不好,那么就索性不好吧。胥吏也是,既然没有上进的可能了,那么能贪一点就贪一点吧。大臣是君王的手臂,胥吏则是大臣的手臂,这个庞大的群体不作为,那如何了得?”

    这次王巨讲得略深了。

    省试榜出来,意味着马上殿试开始,不久东华门外唱榜,再来个闻喜宴,大家各自回去,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大家一起回家报喜去吧,该成亲的也能成亲了,让大家快乐两三个月,随后授命下达,好为君王做事了。

    也就是王巨在京城里呆的时候不会超过两个月,就不知到哪儿去磨勘了。

    能说就说一些吧。

    说的这些有厉害关系,有国家的弊病,也有一些大约的矫正提示。

    希望赵顼以后不要再犯史上的一些错误吧。

    不过他在脑海里却在想着那个会元的名字:章楶!

    大家尽兴散去。

    回到客栈,已接到熊禹方的口信。

    说是他被城南一户陈姓人家捉走了,其家承诺给十亩桑园,二十亩果园,一百亩耕地,以及房舍交子做嫁妆,大约相当于近三千贯陪嫁的财产。

    并且熊禹方看到了那个陈家小娘子,长得如花似玉,二八芳龄,于是他说了,我很快活。

    王巨有些无语了。

    但也不要怪熊禹方,若是换成自己处境与熊禹方这样,说不定也会答应。

    这个不丑,大家都是这样了,但切莫家中有妻子,也抛弃了,那就不是雅事,而是丑闻。

    不过现在捉的都是小鱼,大鱼还在后面呢。

    褚通判心满意足地回去。

    这才是好消息,得立即回去禀报程勘。

    不过很多人又注意到了王巨。

    树欲静而风不止!

    特别是韩琦。

    韩琦有段时间对王巨很欣赏,当然王巨很清楚,韩琦要三丁选一,必须得找到一个有力的证据,自己就是这个证据。事情完了,自己还会被打回原形。

    因此王巨也说了一部分,可不大管用。

    随后王巨被司马光喊去,隐晦地表达了对三丁选一的反对,这让韩琦十分不满。

    实际王巨还真没说什么,如果要说,他就生活在陕西边区,又有着超前的见识,那么借助司马光的嘴巴,韩琦会更下不了台。

    感观改变,想法也改变,随后家中的门客将王巨的许多消息带回来,原来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野小子啊。

    第二天就是小朝会,韩琦便不满地问冯京:“当世,那个小子怎么入了你们的眼睛,居然让他高中第三名。”

    冯京也在疑惑呢。

    这些天他看卷子看得头晕脑胀,五十名后的卷子他记不起来了,但前十名的卷子他还能记住的,包括王巨的卷子。

    无论策论或者是赋,写得温文尔雅,不急不躁,论述有力,条理清晰,如果不是那首小诗略拖了一些后腿,他都能将王巨放在会元名次上。

    韩琦问,冯京便说:“韩公,这样,我将他卷子背给你听。”

    然后就在待漏院大约背了一下,是大约,不过误差不大,然后问:“韩公,你说我看到这个卷子,能不能批上好名次?”

    “那小子很激进的。”

    “我那知道,”冯京一摊手说。

    “稚圭,你是何意?”富弼不满地问。

    韩琦也无语了,俺不就是问一问吗,你这个丈人何必出面(冯京第一妻乃是富弼女儿,继妻还是富弼女儿)。

    倒是内宫中有一个人评价十分公平:“万喜,他与殿下说的就这些?”

    “皇后,小的不能欺骗皇后。”

    “看来那个张载倒是一个人物,如此顽劣的小子,居然让他**出来。”高滔滔道。

    万喜茫然,以那小子的智慧,恐怕也不全完是张载功劳吧。

    “没想到那一年奴奴居然跑到延州。”高滔滔讥讽道。但事情过去很久,自己那个姑父也死了,丈夫做了皇帝,再翻将出来也没多大意思。不过小子嘴巴倒也严实,至今未走露消息。

    “殿下对那小子是何意?”

    “小的不清楚,不过那小子已订了一门亲事。”

    “那个李家……”高滔滔摇摇头,那与老百姓有什么区别?

    “殿下要去,就让他去。”高滔滔道。不看那小子小,可是人小鬼大,说的一些东西颇有道理,这些都是儿子在宫中不可能听到的,对儿子成长有利。

    “不过你得保护好殿下的安全。”

    “喏,小的愿以死保护殿下。”

    高滔滔又踱了几步问:“你对那小子是怎么看的?”

    “奇才。”

    “也未必是奇才,有的人能说会道,可做起事又不行,如战国时的那个赵括。”

    “这也是。”

    “反正他也中了第三,想来殿试这一关难不住他吧,按照规矩得外放,先看看再说。”

第一二九章 吹三秦

    “大郎,这是东家从市上买来最好的建茶,请品尝,”大伯一脸媚笑,献上十来张茶饼。

    这才是前倨后恭。延州学子住进了大盛客栈,前段时间客栈上上下下都有些轻视。

    但结果呢,整中了三个人,一个还是高高在上的第三名。大盛客栈的掌柜肠子都悔断了,这才是真正结了恶缘。怎么办呢,于是咬着牙买来价值不菲的建茶来巴结。

    “勿用了,不要无缘无故地打扰我,我就很感谢了。”王巨不悦地皱眉说道。

    “是,是,”大伯弯着腰退下。

    “狗眼看人哪。”罗曾鄙视地说。

    “不用管他们,殿试就要开始了,大家还是抓紧时间读书吧。”王巨道。

    王巨再次开始苦读,不是,应是苦写。

    不要以为省试考了好名次,到殿试就一定是好名次。如当年的范镇,省试是会元,殿试时只有第七十九名。但按照宋朝规矩,唱名到了第三还没有出现会元的名字,会元便可以出言抗议,前三就算了,但俺是会元,最少给俺一个一甲,或者二甲前面吧,那就是前十了。范镇却没有作声,天下人美之,认为有节操。

    其实这个委屈受得值,争也争不到前三,后面有什么区别?大佬们记住了,以后升起来快,还不是一样?

    这也说明了前一百名的运气,让苏东坡再考,说不定能考中状元,说不定还能比那次考得更惨。

    殿试就在皇宫的崇政殿举行。

    而且试题比较简单,没了帖经墨义,没了策,只试诗赋论各一道。

    但对于王巨来说,却是要命的,诗赋乃是他最短的地方。

    这个没其他办法,只好拼命地去写,写的越多越熟悉,只要不掉入第四甲他就满意了。

    昏昏沉沉地写了一天诗,跑出来吃饭。

    忽然邻桌的一个人问:“小郎可是保安王巨?”

    “是。”王巨平静地说。这些天有许多人来拜访他,不仅是想交流的学子,还有一些想捉婿的人,于是王巨让李万元看门,一律哄出去。

    “我这里有一对,不知小郎可否能对出来?”

    王巨没有答话,那人自顾自地说道:“秋风吹三清。”

    王巨古怪地看着他,三清,不用说了,玉清,上清,太清。

    可能他发音发错了吧,应当是秋风吹三秦,这才合理。

    但也容易对,不过他想到了答案,脸色立变,盯着那人看。

    那人笑了一笑,便走了。

    “古怪,”罗曾道。

    大家没太注意,京城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张得胜道:“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延州一共来了八个举子,中了三个,破天荒了,可五个没有中的,那必须得回去。王巨点了点头,又问:“各位回去有什么打算?”

    项遵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回去认真教书吧。”

    “老先生德行一向不错,说不定能进州学。”

    “天知道,不过一家人随我也吃了许多苦,我以后也不奢想了,”项遵道,这次省试将他考惨了,压力大得差一点使他猝昏在考场。

    “我回去学习朱俊吧,替家父打点家业,”张得胜无所谓地说。当然,他心中还是很懊丧地,若一个不中倒也罢了,这次考中了三个人,却没有自己,怎能没有想法?

    “我也有此意,”王峻道,他家远不如张家,但还能过得去。

    “我同样是这个想法,或者未来某一天有把握了,我再来尝试一下吧。”罗士信说道。

    只有葛少华苦涩地不说话。

    项遵就算了,张得胜他们还有尝试的底气,但他呢,年龄快四十岁,家境又不好,难道也回去做一个教书先生?

    “子深兄,你过来。”王巨将葛少华喊了出去。

    “子深兄,我心中倒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也与延州城中几个大户共同置办了一些产业。”

    “盐?”

    “不是盐,盐到明年我就交出来了。”

    “那个纸?”

    “不错,正是那种竹纸,”王巨道。即便他考中了进士,除非能再次名列前三甲,那似乎不大可能了,除非将诗赋改成策,并且赵曙可能会亲自看卷子,他能猜冯京的心思,可赵曙滚肉刀的心思还是别猜别猜。那么外放的也只是一个小官,这个竹纸收入便来得及时。若是能经营得当,会比盐收入更高。当然,对于赵朱几家来说,特别是朱家,可能收入就少了,成本也大,但胜在长远,还是正当的生意。

    葛少华略有些会意。

    “子深兄,我家缺少一个管事了,若是葛兄有意,我想请葛兄到我家来做管事,我手中还有许多书,葛少可以在事余后读一读,若有把握,还可以来京城科举,我绝不反对。”

    条件很优厚。

    “王小郎,为何挑中我?”

    “因为你性格坦然,颇象朱家的家主朱欢。”

    “朱欢?”

    “知道我为什么与朱家走得近吗?不仅是当初朱欢对我的支持,还有一个原因,朱欢做生意的风格,不是太贪图眼下的绳头小利,也有诚信,若真是奸商,即便他当初支持我,我以后也会自觉地疏远。”

    “我还有一个老妻,两个孩子。”

    “那个请放心,我没有多少钱,可养活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葛少华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如小郎不嫌弃我,我就同意了。”

    主要是王巨基本能唱名东华门了,以后那就是官员,而非是商户,这一条很重要。

    “你那两个孩子有多大?”

    “都十来岁。”

    “那么这样,你先回延州,我再给你一笔钱,你带着家人去杭州,到了作坊,替我请一个忠厚的教授,我二叔与几个从兄弟也在哪里,还有寨中的一些少年郎,但作坊只忙半年,余下半年不是很忙,让这个教授教他们识更多的字,若有可能,顺便教一些算术以及宋律,并且对他们承诺,若是学得好,以后我让大舅兄推荐他们进县学再苦读一段时间。安排好了,你再来找我。”

    “行。”葛少华立即答道。

    不过他在心中说道:既然看中我,那么我回去顺便替你办一件事吧。

    天便黑了下去。

    王巨与罗曾继续在读书,为最后一关冲刺,其他几人却各怀着心思。

    “谁,”王巨就听到全二长子喝道。

    王巨立即从房间里出来。

    “大郎,有人在屋顶上,”全二长子说完,借助屋边的一棵树登上屋顶。

    “陆平,替我看好弟弟妹妹,”王巨说完了,也爬上那棵大树。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着锻炼身体,并且随全二长子后面学了一些宋朝的拳法,以及箭术。

    但这不是为了上阵作战的,纯粹是锻炼身体,劳逸结合。整天趴在书本里,就是他心态成熟了,也会觉得很累的。特别这种儒学,诗赋,不象小说那么精彩动人。

    不过也有一些效果,比相扑那是不行了,若是真打起架来,就是牛家那个壮子小子,也未必是王巨对手。比如眼下,他动作利索之极,也很快地登上了屋顶。

    已入了王家的门,葛少华不由地摇头,咱这个少东家……但想想也觉得好笑,那是十三四岁便发起两场战役的主,动作能不利索吗?

    王巨上了屋顶,向远处眺望,但这是月末,没什么月色,只有稍许灯光,能看到全二长子在往下追,但那个人却成了一个黑点,看来是追不上了,于是下来,。

    这时已惊动了店家,王巨不欲多事,便说了一句:“是贼。”

    可能是贼吧,不过全二长子回来,说了一个奇怪的答案:“大郎,追丢了,但我看到那人穿着道袍。”

    “道袍……?”

第一三〇章 吻合

    “殿下,前天有一人莫明其妙出了一个对子让我对。”

    “什么对子?”

    “秋风吹三秦。”

    “略有点难对,”赵顼道。对对子不仅是音律,主要还是意境,这五个字气象极大,所以也未必有那么好对。

    “当时臣都想出一个对子,但不敢说出来。”

    “说说看。”

    “落日照五京。”

    “好对……恩……”

    刘邦建立汉朝时将关中分为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三郡,这就是三秦,后泛指陕西关中,陕南,陕北。五京不是五津,那是岷江五个著名渡口,王勃送他朋友去巴蜀任职能对五津,但王巨却不能用五津作对,否则就是突兀。

    因此这五京包括长安,洛阳,以及太原,凤翔,开封。

    落日照五京,意境绝对吻合了,可那联在一起,王巨敢读么?

    “会不会是西夏的探子?”

    “臣也不大清楚,更古怪的是我听到的不是吹三秦,而是吹三清。”

    “秋风吹三清,这是什么怪对?”

    “就是,而且那天晚上有人在我住的客栈屋顶上,我们以为是小贼,然而全二长子追下去,看到的是一名道士。”

    “三清,道士,这事儿古怪。”

    “难道是那个白云道长?”

    “就凭他,”王巨摇了摇头。

    但也不能小视了这些道士,后来宋朝真成了“秋风吹三秦,落日照五京”,这些牛鼻子在中间可是有不小功劳的。

    “本王这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母后问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她想见你一下。”

    “皇后?”

    “难道你害怕?”

    王巨会害怕谁?但他有点儿莫明其妙。

    并且他不想打交道的人行列中就有这个高滔滔。

    记得前世小时候看了一本天龙八部,金大神说高太后好啊,于是对这个高滔滔产生了兴趣,结果最后书读得越多越失望。这个女人可比司马光还要难缠三分,宋朝之败,不仅是党争,赵佶与蔡京,以及一群道士,还坏在两个女人手中,一个姓高,一个姓向。

    要命的这个女人前期隐在暗中,这个不能当真,无论赵曙上位,还是赵顼与王安石变法中遇到的种种阻拦,高滔滔在背后功不可没。只是她在暗中究竟做了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皇后干嘛要见我?”

    “我也不知道。”

    王巨都想回绝,但能拒绝吗?那个有空更不能当真的,能被韩琦恨上,不能被司马光恨上,能被司马光恨上,不能被高滔滔恨上。

    “皇后召见,臣岂敢不去?”

    赵顼将王巨带到皇宫,并且带到了内宫,进了一间偏殿。

    殿上扯下了一道帷幔,里面影影绰绰地坐着人,王巨施礼道:“臣拜见皇后。”

    “免礼,我问你,那天放榜时,那么多人,颍王也去凑趣,你为何不阻拦?”

    王巨先是愕然。

    这也要阻拦啊,要知道这可是在京城,哪里有那么多凶杀案。再说了,赵顼带着侍卫,自己还带着全二长与陆平,关健时候就是自己也能当一个侍卫。

    人是很多,可多是举子,况且那么多衙役与官员站在边上呢。

    这个也要担心,那还了得,索性出门就来个清道吧,然后关在家里面,四面八方派着侍卫看守,那样是在培养国家优秀接班人哪,还是在培养晋惠帝哪?

    但这个最好不要辨,辨起来很麻烦的,他更不想惹高滔滔生气,于是说道:“皇后责备得对,臣是失误了。”

    “嘉佑五年长公主去了延州吧。”

    王巨眼光转向了赵顼,赵顼摇头。不过王巨也释然了,赵顼与赵念奴时常去找自己溜达,哪里能瞒得过高滔滔。但这事儿过去很久了,即便翻开也不要紧。

    “皇后,臣受了先帝密旨,此事保密,臣也承诺过,它永远烂在心里,不会对任何人说,恕臣告罪。”

    “这也好,说起来你还是有功于皇室的。”

    你不说,本宫什么也知道了,不是本宫,是“予”。

    王巨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司马光在洛阳住那个树屋,恶心了王安石。但这个小把戏骗骗老百姓还可以,能骗得了高滔滔么?

    为什么前面赵顼一死,后面高滔滔就隆重地将司马光请回京城?

    难道真看中了司马光的操守,那才怪,或者说看中了司马光当年扶助赵曙为皇嗣之功?看来这后面故事多啊。

    “你也不用紧张,我喊你来,是听到你与颍王常谈到一些兵事,颇有些道理,因此想请你看几道奏章。”

    “臣还没有通过殿试这一关,还是一介草民。”

    “草民官员还不都是大宋子民,当年张齐贤身为草民之时,敢拦太祖的御驾,看几道奏章有何不可?”

    “那臣就斗胆看了。”

    一个太监从帘后拿出来几本奏章,递到王巨手中。

    欧阳修的奏章。

    不了起历史的人,对欧阳修会很佩服,毕竟文章写得太好了。但了解的人,往往会产生相反的想法。

    前世欧阳修与王巨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想一想,来到了宋朝,实际对欧阳修想法不那么友好的。但不得不承认,此人才气了得,而且写了一笔好字。

    第一道奏章写的是推荐孙沔为边陲大吏。

    王巨回想了一下,似乎此人在环庆做得不错,后来有可能仕途略有些失意,调到杭州各地,贪暴不法,也就是现在的孙沔不是早年的孙沔。好象还有一个凶悍的妻子边氏,另外此人比较贪财贪色。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

    第二道奏章说庆历用兵失败原因乃是国家三十年不用兵,武备不修之故。但经韩琦与范仲淹努力,人谋渐得,武备渐修,只是天下已困,于是屈意忍耻议和。所以李谅祚不听话了,那么就应当打。上策直接将西夏灭国了,一劳永逸。中策逐狂敌于黄河之北,以复朔方故地。下策,尽取山界,夺其险守之,以永绝边患。

    否则麟府到秦陇长二千余里,分为五路,相邻州军就有二十四个,两百个寨堡,都要列兵守之。因此我兵虽众,不得不分,所分既多,不得不寡。而贼出常举其国合聚为一而来,因此进不能攻,退不能守……

    第三道奏章还是这个意思。

    反正范仲淹这个堡寨战术不能再玩下去。

    但是不是这个堡寨战术一无是处?

    王巨想了一会:“皇后,堡砦战术虽弊病多多,建得越多,分兵就越多。如果不增兵,各堡砦兵力就会单薄,到时候不要御外敌,连守堡砦都做不到了。若是增加兵力,朝廷财政必然越来越吃紧。也如欧阳公所说,我朝虽在陕西驻扎了许多军队,因为堡砦再三分兵,兵力不能合一,始终处于被动的局面。”

    “不错。”

    “但是没有这些堡寨挡在前面,西夏会不会扬鞭直入?那时候受害的不仅是边陲百姓,甚至关中,甚至潼关……”

    “你与司马光意见十分吻合。”

    司马光意见?不一定司马光就是坏人,但沾到军事,切莫与此人相吻合!

第一三一章 简单的妙策

    “皇后,有人说澶渊之战,朝廷花费了七千万,用了几十万的岁币就换来了和平,因此和为上,战则不可。但谁能计算,河北河东驻扎着的庞大军队一年又花了多少钱帛?”

    这是一个伪命题,一个澶渊之盟,可能当时是换来了和平,但最终换来的是辽国与北宋的灭亡。

    不过在当时确实也不大好说,主要王超将那十几万禁兵扣在定州,即便寇准想打,也不敢打了,所以和平乃是当时宋朝最稳的选择。

    但绝对不能按照欧阳修所说的那样打。

    那么准得大败。

    于是王巨又说道:“欧阳公之意,五路王军齐伐。臣首先说如何配合。唐灭吐谷浑是分兵的,可相隔不过几百里,并且是诸多名将指挥,兵强马壮。我朝伐蜀,水陆并举,然而曹彬将军由水路伐蜀,只是策应,非是主力之战。后来收南汉,平南唐,都没有分兵,而是拿下金陵广州后,这才分兵剿灭不服的将士。再到太宗二次北伐,正是因为分兵,北伐大败。”

    “我朝多是步卒,行动缓慢,深入敌境,仅是粮道便成为了难题。况且欧阳修说培养了一些将士,那么能战的将领是谁?士又是谁?反正臣在边境未看到那一个将士能派上用场,相反的闻听西夏小股兵士到来,便两腿憟憟,如何指望他们能建功立业。”

    “即便如臣所说的浅攻,都不能忽忙发起。一是谁能担任主帅,这个主帅必须要让五路大臣信任听从,有很高的威望,二是这个主帅必须有相当的军事能力,至少在曹彬将军之上,更在韩公、欧阳公之上。”

    韩琦都不行,更不要说孙沔了。

    狄青也不行,是武将啊,程勘王素他们能听狄青话吗?

    没人选!

    想有人选,还是那句话,彻底改掉这个瘸腿的制度。

    “其次敌人乃是骑兵,速度快,李谅祚性格乖张,一旦我朝发起浅攻,他必然百倍报复,战争又会再度兴起,臣不知朝廷有没有可用的将领,但朝廷必须得准备许多钱粮武器,臣不知朝廷国库盈余之少?”

    盈余个头啊,不是盈余,是亏空多少。

    没有财政支持,如何发起战争?

    其实王巨想说的有很多,然而刚才高滔滔一句话,让他打了退堂鼓。得,这也是一个绥靖派分子,俺还是少说为妙。

    “那就看着西夏剽掠?”帘后忽然传出一个男子声音。

    有男子,那个太监,声音是尖的,可这个声音很粗,不是太监。

    王巨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赵顼哭笑不得,道:“王巨,是父皇。”

    “臣参见陛下。”

    “朕问你话呢。”

    “当然不能这样下去了,想对付西夏其实办法简单,第一个强军练兵选将,这是为将来打算的。第二个再绝岁赐与互市,还有,朝廷用薛公之策,让商人买来蕃马,朝廷出盐钞,商人再用盐钞取盐,将盐运到缘边销售,用这售得的钱帛再买马。那么何不进一步,将解盐盐价下调,调到五文钱一斤,只限于边境二十四州军销售。”

    “那是何意?”

    “虽这样,朝廷盐政收入会有损失,但缘边诸州的用盐量实际有限,况且大半可能还是来自西夏的私盐。只要朝廷用此策,一年损失不会超过五十万贯,甚至不会超过二十万贯,廉价的解盐便会代替大多数的私盐。百姓不仅得惠,西夏也会减少青盐的收入。不用多,一年只要减少十几万石青盐流入我朝,再加上断绝互市与岁赐,西夏财政几年就会崩溃。那时朝廷可攻可守,守可以再度议和,攻可以用堡寨防御,减少剽掠损失,坐待西夏经济崩溃,各族怨怼时,一举出兵,说不定就能将西夏歼灭,至少能给西夏重创。”

    还是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番对答也算是得体吧,因此王巨离开后,赵曙问了一句:“这小子可否成亲?”

    “订亲了,据说那家小娘子十分美丽乖巧。”

    “那就算了,”赵曙淡淡说了一句,如果没有订亲,还能搓合了一下自己的堂妹,报一下当年苗贵妃的恩情。不过订了亲,皇家总有皇家的尊严,犯不着学那些人家,去捉人家的夫婿回来。

    赵顼微微叹口气。

    王巨走出皇宫,却想大笑。

    欧阳修说要打,那么如何打,严戒五路,训兵选将,利器甲,蓄资粮,常具军行之计。这个说法虽是老生常谈,倒也中规中矩。但好玩的是后面,只要做到了这几条,其反书朝奏,王师暮就可以出,西夏人便骇其心夺其气,那么就可以打胜了……

    奶奶的,这就是国家的宰相啊。

    还好啦,比小宋那个老母猪式养马似乎靠谱一点。

    不过他随着站在哪儿沉思,不对,欧阳修不会差劲到这种地步,这应当是欧阳修在替自己辨解,为什么要替自己辨解,国家蒙羞,宰相有失。

    而且高滔滔与赵曙将它们拿给自己看,显然对欧阳修的说法也很不满,不然凭什么让自己这个小贡士看哪。

    为什么?

    权利。

    韩琦与欧阳修不要脸皮地强行将赵曙扶上了位,为的什么,权利。不过赵曙同样不高兴了,宰相手中有权了,他这个皇帝手中就没权了。

    正是因为如此,赵曙将韩琦的药碗推掉在地上。

    也因为如此,韩琦与欧阳修看到不妙,于是拼命地维护濮仪之争,那怕将两大言臣机构弄成空囊,用此来换取赵曙的信任。

    这样一想王巨觉得更好笑了……

    …………

    “是你们那个人透露给母后的?”赵顼将几名侍卫喊来喝问。

    薛万喜站了出来,嚅嚅道:“殿下,是小的,皇后追问,小的不敢不说。”

    “那你也应当通知我一下。”

    “小的错了,不过小的可没有说殿下不是,而且小的说王小郎是奇才,皇后听了,便说,由他去吧,默认了你与王小郎来往。”

    “算你有心,”赵顼这才转怒为喜,又道:“走,看望姑姑去。”

    来到赵念奴处,道:“不好了,母后知道你的事了。”

    “是我母亲告诉她的,知道就知道吧。”

    “那个司马光……”

    “皇后岂能对司马光说出真相?”赵念奴坦然道。

    这可未必,不过现在高滔滔就是对司马光说了,也没有多大意义。想一想赵念奴成亲好几年,为什么在嘉佑五年才发作?再想一想嘉佑六年立皇嗣案吧。

    不管做什么都有目的,没有目的何必去做?

    再说因为赵曙种种,大家心中多少有些不满,甚至许多人更思念赵祯,即便再抛出来,以司马光的智慧,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再闹得满天风雨?

    “也罢。”

    “顼儿,不过我很奇怪,王巨之才,让人折服,恐怕皇兄与皇后同样也有些赞服吧。”

    “父皇说这小子应对得体,有大臣之才。”

    “那就是了,但为什么没有一个士大夫提携?”

    宋朝对考场座师有些排斥,所以才弄出一个殿试。但大家还在小场合玩得不亦乐乎,所以往往省试一结束,一些重臣便将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人,拉入自家做女婿,或者做门生,如薛奎对范镇,欧阳修对苏东坡,庞籍对司马光,富弼对冯京,杜衍对范仲淹,胥偃对欧阳修,晏殊对富弼,富弼对冯京……

    在赵念奴眼中,王巨未来同样前程无量,而且现在就很优秀了,然而没有一个士大夫伸出友谊之手,这就有些古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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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介绍:
简介一:一个超级权臣成长之路。 简介二:遵守规则,利用规则,践踏规则。 简介三:王巨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乱的贫困地区,他亲眼看到一幕幕百姓的苦难,国家的软弱,于是决定用黑暗之剑去持光明之心。暗黑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黑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黑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