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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全文阅读

作者:安化军     一世富贵txt下载     一世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3章 荣耀之战

    石全彬一路走来,因为要等枢密院的文书,走得不快,邕州的形势他早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现在说起来,这道文书就是个笑话,还怕交趾犯宋,现在徐平不带兵去攻交趾就不错了。至于广源州,侬家被连根拔起,如今蔗糖务已经开始组织人力修路到七源州,一两年内就延伸到那里,以后也没有再起的可能了。

    通讯不及时,这种笑话就难以避免,所以地方官的权限比较大。尤其是广南西路这里,只要不违背大的政策,很多事情地方官可以自专。

    事情到了这一步,背后还有一个原因是徐平不知道的。目前任翰林学士的章频的侄子章得象,仕途上多得吕夷简提携,由于这层关系,章频本人也是倒向吕夷简的。目前政坛上,吕夷简一党和太后一党是最大的两个政治集团,而张耆就是太后一党在外朝的首领,随着太后渐老,皇帝年岁增长,两派的合作减少,对立增多,邕州的事情不过只是这大背景下的小事件而已。

    官僚制度越是完备,这种拉党结派的事情越是顽固,官员处身其中,很多时候不由自主就会陷入进去。徐平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亲友奥援,对这种党派政治还没有正确认识,天真地只是按照政策做事。也正是如此,别人也不防备他,知道他就是个孤臣,小事上对他能忍就忍了。

    但一旦真地影响到了两派的政治力量变化,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不过徐平不知道这些,把枢密院的命令扔到了脑后,等到上辞谢奏章的时候,顺便上书把邕州的事情说明就是。现在战事的范围,名义上还全都是在邕州辖境。边衅这个词用不上,无非他保证一下以后安守地方就是。

    说完正事,石全彬又取了林素娘托他带来的家信,还有家里给徐平的礼物。从徐平还是个白身的时候两人相识,已经多年,石全彬又有意结纳。两人的关系已经算是亲密了。徐平不在京城的日子,石全彬也经常到他家里走动,与林素娘也熟识,这次动身前,特意到徐平家里走了一趟。

    忙完这些事情,已经天近傍晚,徐平备下晚宴,给石全彬接风。

    喝了一口石全彬带来的家里珍藏的好酒,徐平闭上眼有点陶醉。虽然并不是多么爱酒的人。但五六年的边疆生活,这酒里却不仅有酒的味道,还有一种独属于徐平的味道,值得他好好品味。

    酒过三巡,徐平对石全彬道:“阁长这次来岭南,反正没事,不如就多呆些日子。过上一个月,再回中原就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躲过了寒冬。”

    “既然这样说,我就多叨扰些日子。后天就是年节。怎么也在邕州过了上元节。对了,云行,最近邕州有什么热闹?”

    徐平笑笑:“热闹?打仗算吗?”

    石全彬吓了一跳:“广源州都已经平定了,这里还有仗打?”

    “广源州不过是小事,闹大的是我把谅州占住了,只怕交趾人不会善罢甘休。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兴兵来攻。”

    “谅州?那里不本来就是我大宋的地方?”

    说起这件事,徐平就开心地笑:“不错,自太宗皇帝时候起,我们大宋便在那里任命了知州。可交趾人不这样想,他们同样有谅州知州。牢牢占住了那处地方。年前,我大军出动,把他们的知州拿到牢里关了起来。”

    石全彬只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朝廷里的几个大佬他还能说个一二三,这些具体政事就一窍不通了。听徐平说得热闹,也起了兴致,问道:“我还以为邕州这里只有广源州作乱,却没想到谅州这里也有乱子。对了,你做了这事,枢密院会不会说什么?他们可是一再严令地方不得擅自生事。”

    “什么叫擅自生事?我自己管下的地方,通行政令而已,若管下土地都任外人鱼肉,那我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对于这中间的关节,石全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问道:“我看这里也不过就是座普通边疆小城?你怎么就认定了交趾会出兵?怪不得这城周围都是人在忙,原来是要防着交趾。不过云行,交趾可不是广源州那种地方小土官可比,当年太宗皇帝也在那里吃过苦头的。”

    “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一概而论。明天阁长随我去谷口,看看我在那里布下的阵势。如果我算得不错,不等你离开,交趾人就攻过来了,你刚好也与我一起观看战事,回去跟圣上有话说。”

    石全彬虽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并不详细,他这一路上关心的都是广源州。至于谅州,只是听说徐平派人占住了,还以为就跟左江道的其他土州峒一样,只是要行括丁法,却没想到惹了交趾。至于怎么惹了交趾,谅州对于交趾有多重要,石全彬心里并没有概念。但当年太宗征交趾的阴影尚在,他总是觉得交趾是个很可怕的对手,要不是看徐平说得轻松,就要开口劝阻了。

    看着徐平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石全彬伸脑袋到桌子中央,看着徐平小心问道:“云行,你实话对我说,这仗你有信心?”

    徐平笑道:“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大话!”

    “那,这样一个胜仗,比打广源州如何?大还是小?”

    “阁长,你可是太不了解邕州这里了。广源州不过是边远小土州,怎么算得上大仗?桑巡检几千兵马一到,那里便如土鸡瓦狗一般土崩瓦解。交趾怎么也算大宋周边数得上的大蕃国,但凡出兵,就不是那里可比的。”

    石全彬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徐平道:“我本来的意思,是想在这些日子听你讲讲打广源州的事,回去官家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我大宋边官,真能够像你这样干净利落剿灭叛乱的,能有几人?如果你能够跟交趾人交战,再打出一场大胜来,这可是不世之功!”

    徐平一怔,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的算计里,自己手里掌握的实力极为充足,顶为交趾的反攻是极为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夸耀。现在经石全彬一提,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大宋,对外屡战屡败的朝代。

    如果真能实实在在剿灭交趾一两万兵马,貌似这种大胜,自从中原一统之后,在大宋的历史上真的不多?果然是了不起的荣耀吗?(未完待续。)

第164章 口袋阵

    明天就是年节,天气却热了起来,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挂着,把海边吹来的凉气晒得无影无踪。干活的民夫都是一副短打扮,让从中原过来的石全彬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现在就是夏天。

    从南谅州城延伸出去的两道土墙已经到了膝盖那么高,一直延伸到谷口的山头。墙的宽度与城墙差不多,足够在上面乘车。

    石全彬与徐平在这土墙上走着,口中道:“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土墙,初始还没在意,离得近了才发现如此宽阔。云行,你这是要建两道城墙啊!既然如此,干吗不在谷口处建一座关?那里狭窄,照着这个样子,足够建起一座雄关,也就不惧什么交趾大军了。”

    徐平道:“阁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以后再建才好。谷口宽不过一里多路,若是建关,关城上我只能安排五百多人。可如今在谅州,有我大宋近两万大军,若是交趾人来了,总不能两万多兵马在后面看着,全靠五六百人跟交趾人厮杀。像现在这样,把城墙拉长,我可以安排近万人马,就合理了。”

    石全彬可想不通这些,只好不说话,慢慢向前行去,边走边看。

    徐平想的跟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都不同,他不但要考虑打仗,还要考虑人力物力的利用效率。如果依赖雄关,只有几百人在前线拼杀,那他聚集数万人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只有把战线拉长,让更多的人站上前线,才不至于浪费人力。这就是为什么要建这两道墙的原因。要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战场上。

    “这是个什么阵势?”石全彬忍不住问道。

    “口袋阵!不管来多少人。一口袋都装了!”

    “口袋阵?没听说过!”石全彬笑着摇头。

    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个阵势实际上并不怎么适合冷兵器战争,但到了后成的枪炮时代,可就是经典防守阵形之一了。

    “官人,阁长,给你们拜个早年!”

    孙七郎从正在建的墙上飞奔上来,向徐平和石全彬行礼。

    石全彬笑道:“我却是没有喜钱给你!”

    众人一起笑。

    孙七郎对徐平道:“官人,你看这里的墙如何?可还能用?”

    这一段是徐平吩咐先建好的,测试各种功能。以作为其他地方的样板。

    徐平看看,墙体夯过,很是结实。顶宽五步,底宽十步,高近三丈,向着谷中的斜面光滑如境,夯得坚硬而又平整。

    徐平对孙七郎道:“你下去,再跑上来我看看。”

    孙七郎应声诺,飞一般地奔到了墙下,仰头看着徐平道:“官人。我可是上来了!”

    说完,一路向墙顶跑来。

    看孙七郎跑到一半。徐平喝道:“停在那里!”

    孙七郎得了吩咐,硬生生地把身子停住。这墙面又光滑,斜度又大,他哪里能够停得下来?连着倒退了三五步,才勉强站住身子。

    徐平又道:“好了,就从你站的地方,慢慢走上来!让住,要慢慢走!”

    孙七郎屏气凝神,轻轻抬了左腿起来。这腿一抬起来,身子就站不住,又倒退了两三步,差点趴在墙上。

    向上面抬起头,孙七朗喊道:“官人,走得慢了不成的,站不住身子!”

    徐平笑道:“你跑着能上,走着必然也能上,想想办法!”

    孙七郎就蹲在墙上想了一会,才又站起身子,猛地抬起左腿,迅速地向前落去,试试巴得牢实了,才又抬起右腿。

    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孙七郎直花了一炷香多的时间,才又重新走上了墙头,对徐平道:“官人,这墙走得慢了不好上来的!”

    “这样就对了,我可不信交趾兵能够冒着箭雨和滚木,飞奔着上来。就是按照这个样子,其他地方也照样修起来!”

    石全彬在一边看着热闹,问徐平:“既然是怕交趾人冲上墙,何不就如同城墙一般,修成直上直下的?那个样子,除非他们会飞,才能上墙头。”

    徐平道:“阁长说得有道理,不过直的却有几项比不过斜的。第一,如果是直上直下,如此高耸,墙上的人看不到墙根,如果敌军在墙下动手脚,难以防备。第二个,滚木只能沿墙而下,作用不大。第三个,斜的墙体,底部宽大,比直墙坚实得多,也好修筑。阁长,所以还是斜墙好。”

    石全彬也就随口一说,真正细论起来他可是不懂,听徐平说得貌似有道理,便也就不再说什么。

    城墙最早修成直上直下的,是对应于守城和攻城的手段缺乏,随着经验的积累,手段的增多,实际上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斜面城墙更加有效。到了两宋之交的时候,守城大师陈规作《守城录》,系统地提出了城墙不应太高,应修成斜面而不是垂直,城墙不要有直角等诸多原则。

    徐平不知道这些,但他知道对于远射武器来说,斜面城墙更有效。拉长了敌军攻城的距离,增加了攻城者受打击的范围,减少了墙上的打击死角,也有利于布置守城器械,好处多得说不完。而坏处,除了心理上觉得好攻之外,几乎没有实质上的缺点。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热兵器的枪炮时代,山坡是进攻方的噩梦,但悬崖却不是。防守方选择战场,第一选择就是山坡,悬崖则没什么价值。

    顺着土墙,一直到了谷口,墙一路修到山顶。

    石全彬随着徐平登上谷口旁的小山,发现这里也有大量民夫正在修整山体斜面,才知道徐平是把整个面对进攻方的一侧,全修成这个样子。

    山体修整的进度更快一些,此时已经接近完成,民夫正在山顶上布置防守的器具,成组地安装滚木。

    石全彬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站在山上看南边的交趾。出了这个谷口,丘陵间的路便宽阔起来,再也没有险阻。借着今天的晴朗天气,可以看到远处交趾的村寨。

    在山上指挥的桑怿见到两人上山,过来见过了礼,与石全彬寒喧罢了,对徐平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得到消息,交趾已经自富良江岸准备发兵。一万交趾主力,加上附近各州土兵,总计一万七八千人,诈称八万,要来攻谅州。预计半个月后就会到达,我们这里要抓紧了!”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65章 试探

    明道二年正月初三,交趾由富良江出兵,借口平息北方几个土州的骚乱兴兵北上。谅州本来是两属之地,此时的交趾没有与大宋开战的勇气,虽然兵锋直指谅州,名义上却不敢这么说。

    徐平对交趾出兵早有预料,先前布下的谍报网把交趾军队的人数和行军路线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

    此时驻防富良江的是交趾第一猛将黎奉晓,带精兵五万,是交趾主力中的主力,卫护王城的关键力量。黎奉晓生具勇力,勇猛善战,被原交趾王李公蕴招至麾下,立战功无数。李佛玛登位时,三个兄弟争夺王位,发动了“三王之乱”,黎奉晓阵斩武德王,被比作玄武门之变时杀齐王李元吉的尉迟敬德,为平息叛乱立下首功,所以格外得李佛玛信任。

    此次带兵出征的是黎奉晓副将陈常吉,也是交趾征战多年的名将,带交趾主力一万人,沿途征调土兵约八千人,对外称八万,直扑谅州。

    正月十八,交趾军队前锋抵达谅州南山谷口外。

    前锋指挥阮大力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大开的谷口,皱着眉头对身边亲兵道:“前方山谷那里就是谅州南大门,先前甲知州在那里还建得有军寨,怎么现在宋军把军寨拆了,也不建关城。是自信我们交趾人不敢得罪大宋,有恃无恐,还是另有阴谋?”

    亲兵左右看看,指着谷口两侧的山头道:“山上驻有宋军,不像是不作防备的样子,只怕是另有阴谋。将军还是小心行事。”

    阮大力看见山上的旗帜。眉头皱得更紧:“有兵马不守关口。却布防在两侧山头,宋军打得是什么主意?几天之内席卷谅州,宋军首领不像是不懂兵法的人,却怎么把自己兵马置于死地?”

    “汉人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莫不是这个主意?”

    “胡闹!那些宋军在山上,就是有强弓硬弩也威胁不了入谷的军队,完全是无用的摆设!依我看。只怕是谷里另有布置!”

    “谷中什么情形,我们在外面看不到啊——”

    听了这话,阮大力愈发烦躁。自占了谅州,徐平就把地方彻底封住,只有军队里特许的人员才能出入,平民一律禁止。交趾虽然也多方打听,但始终对现在谅州的情况不得要领。偶尔听到一句两句,也因为说得过于传奇,什么四五万人聚在里面大兴土木,从凭祥峒。沿门州到谅州这一线有数万人布防,无论兵民。交趾没人敢信。就算是先前有徐平在左江道开蔗糖务的消息,但蔗糖务的规模再大,也无法支撑近十万人的军事行动。更不要说邕州边鄙小州,也没有这么多人力抽调。五万人的力量,往少了说也得有五十万人口支撑,交趾再大胆的人也不敢相信邕州几年时间能增加到如此人口。

    徐平几年辛苦,把邕州尤其是左江道一带一点一点发展起来,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对外人来说,尤其是对刚刚开始建立官僚系统走上正轨的交趾来说,这就是吹到了天上去的神话,砍了脑袋也不会相信。

    对现在谅州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交趾人只能按照以前的印象判断,派出一万精兵就觉得是了不得的军事力量,足以轻松踏平谅州了。甚至刚刚出兵,李佛玛那里就开始与近臣商量战后事宜,如何向大宋解释,派哪个大臣到汴梁用什么言辞平息事态,一板一眼丝毫不敢马虎。

    交趾人惟独不知道徐平这里,对只来一万人觉得有些失望,也是****商讨怎么让这一万人有来无回,好歹从交趾收点利息。

    阮大力在谷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此贸然入谷他又不敢,想来想去,只好叫过副将来,让他带一百正兵,两百土兵,向左侧山头进攻看看。

    副将转头看看谷口旁边的小山,山坡被修得平整光滑,宋军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个陷井。

    勉强向阮大力应了诺,副将神情还是犹犹豫豫。

    阮大力道:“你不必带人强攻,只要上到山坡上,看看宋军在山上布置了什么,要做什么,我们心里有数,便就尽下山来。”

    副将听了,这才出了口气,领令去点兵马。

    左侧山坡正是鲁芳驻守,他在山顶早已看到来的交趾兵马,大致点算一下,交趾正兵约是一指挥五百人,土兵近两千人。想来这些正兵是作为先锋在前开路,顺便多抬集了一些土兵。

    若是依着鲁芳的性子,来的只有两千多人,不如干脆点上三四千人,直杀出去,有骑兵掠后,把这点交趾人马一口吞下肚下,哪里还跟他们磨蹭。

    奈何徐平是打定了主意利用地形死守,严令宋军不得出击。哪怕就是交趾兵马在山下散步,山上的宋军也要当没看见。

    副将点齐兵丁,弃了马匹,带着人来到山下。

    抬头向山上看去,山坡斜斜地极为平整,没有大树灌木,甚至连凸起的石块都看不见,也不知宋军在这上面花了多少人力。山顶上面,有宋军的旗帜飘扬,模模糊糊还能看见人影,不知那里埋伏了多少兵马。

    呼了一口气,副将高声喝道:“听我军令,随着我上山!一应人等,务必保持阵形齐整,有敢扰乱军阵的,斩!”

    说完,抽出佩刀,当先踏上了山坡。

    山的坡度不算太陡,虽然必须时时注意保持身体平衡,三百人慢慢向上行进还是大致能保持住阵形。

    副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每小心地走三五步,都要抬头看看山顶,好像头上吊着一块大石,随时就会猛地砸下来。

    然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看走到了半山腰,副将停住脚步,喘一口气,把阵形整理一番。

    抬头向山上看去,已经能够大致看清宋军的身形,在山顶上稀疏地站成一排,好像看风景一般,哪里是打仗的样子。在山顶宋军身前,错落有致地有两三道突起,副将看不清,也不知道是滚木还是宋军挡在身前的土墙。

    平定了气息,副将沉声道:“听我军令,接近山顶的时候,一起冲杀上去!这些宋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到时让他们知道厉害!”

    一众交趾兵士哄然应诺,士气一下高涨起来。

    鲁芳在山上看见,嘴里骂道:“这帮杀才,大呼小叫的,是赶着去投胎吗?走得慢腾腾,爷爷在山上都等不及了!”

    副将带着手下继续山路,愈发小心谨慎,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来到距山顶差不多五十步远的地方,副将停下身子,瞪着山顶上正与自己对视的宋军,只觉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猛地抽出腰刀,厉声喝道:“所有兵士,听我号令——”

    鲁芳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喝一声:“直娘贼,到地方了,放滚木!”(未完待续。)

第166章 初战

    听见滚木两字,副将就打了个寒颤。现在他带的人连站稳都不容易,怎么可能受得了滚木的碾压。

    山顶上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这必然是解绑滚木的铁链了。副将气运双腿,在山坡上牢牢站住,高声喝道:“都不要乱,与我一起顶住!”

    话音未落,山顶就有隆隆的声音传来,声音迅速增大。

    一抬头,就见到一人合抱的巨大滚木翻滚着向自己扑来。

    副将也是打过多年仗的人,却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山上下来的滚木不是一根,而是许多一起滚下,刚好把他和手下的人全部罩住。

    这些滚木排得极有规律,不是一条直线,而是错落有致,互不影响。也不知山顶宋军用了什么手段,每条滚木都是直直下来,并不会干扰旁边的路线。

    “妈呀,这还不得被压成肉饼!”

    带的土兵首先被这场景吓坏了,嚎叫一声,转身就跑。

    有人带头,交趾人的队伍立即乱成一团。

    副将一声爆喝:“扰乱军阵者,死!”

    话声未落,举起手中钢刀,一气砍掉了三个转身逃跑的兵士,才把队伍又堪堪稳定下来。而已经跑远了的一二十人,还没到山脚,阮大力就命手下兵士发箭把他们射成了刺猬。

    打仗最怕乱,一乱起来,就再也控制不住。

    副将见下面阮大力帮着自己弹压,出了口气,看看头顶上的滚木越来越近,高声喊道:“都不要怕,这种时候越是想逃越逃不掉,人总是跑不过滚木的。转身跑,很快就追上。现在大家分开站好,看着滚木下来,听我号令,一起用力把滚木挡住,再慢慢下山。尚有一线生机!”

    阮大力在山下虎视眈眈守着,此时下山就是死,一众兵士打起精神,抬头盯着头顶上越来越快的滚木。

    “嗨——起!”

    副将看准滚木的来势,鼓起勇气举起双手托了上去。

    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更不是说来就来,第一时间上去托住滚木的只有十几个人。副将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一柄大铁锤重击了一下,带着腥味的血猛地就涌到了嗓子口,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还好求生的**让刚刚吓呆了的人反应过来。先后伸出手,死死托住了扑面而来的滚木。虽然也有七八个兵士下盘不稳,被巨大的力量撞下山去,大多数人还是在山坡上牢牢站住了。

    副将强行把口中的血咽下肚去,咬牙沉声道:“滚木是越来越快,慢慢下来并不可怕。大家都不要放手,听我号令,一步一步向山下退!”

    一人交趾兵士死里逃生。自然惟副将的马首是瞻,一起应诺。

    鲁芳在山顶上探出头来。看着下面交趾兵士一起出手,把滚木托住,在山坡上形成僵持,口中咦了一声:“果然还是提举官人说得对,五十步的距离太短了,只要攻来的兵士齐心。就能顶住。下一次且离山顶七十步再放,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瞪了身边的随身兵士一眼:“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七十步么!”兵士答应着。也伸着脑袋看山下,“指挥使,现在怎么办?交趾人把滚木托住了呀!”

    “那又如何?”鲁芳冷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的石头,向山下面看得真切,口中道:“看我打那带头的交趾将领!”

    话声未落,手中一扬,石头从山顶飞出,正打在涨红了脸的副将肩上。

    副将吃这一下痛,手中一松,差点就跪到山坡上。好在现在有近二百人托住大木,他这一下闪失没有影响大局。

    山顶上宋军一起哄然大笑,纷纷学着鲁芳的样子,从地上捡起大小不一的石块,口中喊着:“我打个胖的!”“我打那个瘦的!”“我打那个——”

    一时石块像下雨一样,从山顶上纷纷落了下来。

    一个随身兵士对鲁芳道:“指挥使,还是用硬弩,只要射倒三五十人,这些人就只有等死了。”

    鲁芳好像没听到,依然四处拣石头,小声嘀咕:“多嘴,不知道箭矢官人都记得有数量?不到万不得已,那是不能用的!”

    一边嘀咕着,一边摇头,一边拣石头打山坡上的交趾兵士。

    邕州是边疆小州,虽然也有作院,徐平还进行了诸多改造,但箭矢还是金贵的东西,折合起来可是要不少钱。广南西路多箭竹,箭的价钱稍低,一枝也要三十文左右,弩矢则要六七十文,蔗糖务再有钱,徐平也不能让手下乡兵没命地随便乱射。这一仗是邕州地方打的,没有朝廷拨钱,也没有军器支援,军事物资不仅是贵,而且还不能大量补充,消耗品要节约着用。

    交趾兵士在山坡上托着滚木已经精疲力竭,不时地还被山上的宋军用石块打中,不大一会,就有二三十人滚下山去,那些巨大的滚木看看就顶不住了。

    阮大力身边一个将领道:“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山谷两侧都是石山,山上的石头无穷无尽,早晚我们的人就要支持不住啊!还是再派几百人上去,把他们都救下来吧!”

    “胡说,再派人就能把人救下来?你也是随我多年征战的,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山上的宋军就等着我们再派人上去吗?只用石头打人,分别是在戏耍我们!明明只要几十弓弩,山上的两三百人就支持不住,他们却偏偏不用,分明是陷阱!这里山势如此陡峭,如果不能想办法破了宋军的滚木,多少人上去也是无用!你有心思,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些滚木才是!”

    说话的将领只好叹气,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山上的情景。只要山坡上的交趾兵士一个坚持不住,滚木下来,两百多人只怕都要碾成肉饼。

    不过阮大力说得不错,这山坡明明是宋军摆好的陷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派人上去了。不想出办法来,上去多少人死多少人。

    要知道这些些滚木可不是随便摆在山坡上,既要把整个山坡覆盖,还要能伸缩自如,放下来的时候各段滚木还不能互相干扰缠绕,压到了交趾兵士的尸体不能蹦起改变路线,山上的收放机构是很复杂的。

    徐平向石全彬解释了好一会这些滚木的收放原理,他都没有搞明白,可想而知是费了多少功夫。

    平整山坡,建造滚木机构,徐平费了无数心力,又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怎么可能让两三千交趾兵就能轻易跨过山坡。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67章 血肉屠场

    “指挥使,为什么那个人死了不流血?”

    一个兵士指着山坡上被滚木碾过去的交趾人,抬头问鲁芳。

    鲁芳看这个兵士十六七岁,脸上还透着稚气,对这问题有些挠头,含混答道:“交趾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血——”

    话音未落,问话的兵士突然尖叫一声:“哎呀,血溅起来了!”

    山坡上,托住滚木的兵士最终被宋军骚扰得坚持不住,大多数人突然放手,转身向山下跑去。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那位副将,他本一上来就被滚木撞得受了内伤,坚持的决心又是最坚决,别人开始跑了他还咬牙坚持。结果滚木把他压倒在地,活生生从身上碾了过去。

    滚木刚开始移动的时候并不快,威力也不大,只是从副将身上压过,使他再也不能爬起来,并没有一下就结果性命。也正是包括副将在内,几个第一批被压倒的交趾兵士挡了一下滚木,给了其他人逃跑的机会。

    滚木最可怕的是会越来越快,如果在山脚被滚木撞上,有可能会成为碎末。这滚木可是徐平改造过的,速度快的时候不会把人撞出去,而是会卷到滚木上,一直碾下去。徐平前世的专业背景,专门研究过圆柱滚动体的缠绕条件和防缠绕条件,这个时候刚好用上。

    每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徐平总是觉得憋得慌,一肚子的理论无法跟人讨论,比如滚木的速度和加速度,动量和转动惯量,怎么做才会威力最大。结果都是他自己算得大致有谱,让人再实际试一试。众人一看。果然如此,纷纷称赞提举官人妙算如神,弄得徐平觉得自己像神棍一样。

    交趾兵士跑到离山顶一百多步的时候,后面的兵士又被滚木追上,这次的威力就大得多了,被撞的兵士直接缠到滚木上。被碾得血肉横飞。

    一旦人被缠到滚木上,对滚木的减速效果就差得多了,后面滚木像擀面杖一样,把交趾兵士在山坡上擀成了一张血肉大饼。

    阮大力在山下看得心头直跳,久经沙场的人,血肉横飞的场景也见得多了,但何曾见过这种,这小小山坡简直就是屠宰场。

    鲁芳在山顶也看得皱眉头,滚木以前守城的时候也用过。但那是在城墙上直上直下地放,不过把云梯上的人打落,或者把云梯砸坏,何曾见过现在这样如同擀面杖一样碾人的。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几组滚木已到了接近山脚的地方,荡了几荡,停了下来。攻上来的三百交趾兵士已经死伤殆尽,山坡上到处都是碎骨血肉。山坡被染得血红,阳光下看着触目惊心。

    见刚才问自己话的小兵士好奇地伸着脑袋向山下面看。鲁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看这些做什么?到后面呆着去!”

    把小兵喝走,鲁芳扯着嗓子喊道:“把滚木拉上来,着几个人到那边提几桶水,上来的时候冲一冲!上面血肉模糊,不冲得干净了。血腥味冲鼻,我们在山上也呆不住!”

    此时阳光照耀,又有微风吹来,不大的功夫,山坡上的血肉气味就招来了大群的苍蝇。围着嗡嗡作响。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只秃鹫,不住地盘旋,守着下面的美味不去。

    没有号角,没有震天的鼓声,没有将士的呐喊声,甚至刚才山头的宋军还嘻嘻哈哈,全不是打仗的样子。鲁芳觉得一切都这么地不真实,如果有人跟他讲这样的故事,他一定要会骂人。

    但这一切就真地发生了,嬉笑之间,轻松结果了三百交趾兵士的性命,简直就像小孩玩闹一样。如果不是山坡上刺目的鲜血,鲁芳会认为刚才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一个梦。

    随着铁链的吱吱声响,滚木被拉了起来,宋军兵士打来了水,洗着上面沾染的鲜血和骨肉,与山上欢乐的气氛如此地不协调。

    阮大力的身边,一个将领小声道:“将军,刚才滚木到了山顶,为何不带人冲上去?其势已尽,正是难得的机会!”

    “你真地以为,我们人冲得会比宋军拉滚木更快?”阮大力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而且你看到山顶宋军的样子没有?他们哪里是在打仗,分明是在戏耍我们交趾人!我敢断定,这山坡上不只有滚木,即使把滚木破掉了,宋军必然还有其他手段!我手下只有两三千人,还能这样折腾几次?扎营吧,在谷口安心等大军到来。我不信就凭这两块山坡,能够挡住我们两万大军!”

    身边将领领命,带着兵士在谷口扎营。山坡上的红色如此刺眼,所有的交趾兵士都像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的。

    阮大力看看山坡,在他眼里,那里现在就是一个血肉屠场,不管多少人过去都会被碾得粉碎。山坡之间,那宽阔的谷口空荡荡的,甚至隐约能够看见谷底的南谅州州城。但在阮大力的眼里,谷口却像野兽的血口,正狰狞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进入口里。

    这两面山坡宋军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力气,惟独把谷口留出来,什么防备都没有,明摆着就是让交趾人进谷。

    山谷里有什么?

    不管是什么,肯定比两侧的山坡更加可怕。

    阮大力拨转马头,不再看这一切。他只是个先锋,路已经查探清楚,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就是在这里安静地等着大军的到来。

    交趾在山下扎营,山坡上宋军在洗地。

    他们打了水来,从山坡上直倒下来,清洗着山坡上的一片狼籍。鲁芳本来只是想把滚木洗干净,洗过之后才发现山坡上的血腥味还是刺鼻无比,左右山上兵士没什么事做,干脆就把山坡也清洗一遍。

    鲁芳从军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打这种奇怪的仗,人命像不值钱一样,几百人连个水花都泛不起来。就连山下的交趾人都没了心气,损失了几百人扭头就远远的扎营,连上来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天上的太阳白花花的,鲁芳觉得这个天地真地很神奇。(未完待续。)

第168章 不平静的夜晚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谅州南边的谷口处,交趾人在愁,山上的宋军也在愁。

    交趾人愁的是前方蹲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进入那张嘴里,大好生命就此葬送。

    宋军愁的是如此良辰美景,周围却血腥味刺鼻,做什么都没心情。

    初战告捷,谅州城里送来了酒肉,就在山顶上就着月光摆个庆功宴。可时不时随着夜晚的凉风飘过来的血腥味,却使众军士没了心情。

    鲁芳无奈,只好找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兵士,在腰间绑了绳索,下到山坡上去清理一番,该刮的刮,该洗的洗,好歹让兵士们的鼻子舒服一点。

    交趾人在兵营里,看着山坡上宋军跳来跳去,想起他们正在清理同伴的尸体,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此时正是月中,月亮又大又圆的时候,水一般的月光铺洒下来,整个大地都笼罩着一层迷离的色彩。

    月亮已经升起很高了,徐平才与石全彬来到山顶上。

    交趾兵马到来,预示着战事正式开始,不管鲁芳这里打得如何轻松,徐平作为主帅都不能麻痹大意,要做诸多安排。一切安排妥当,太阳就落到了山下去,这才有时间到前线看看首战告捷的将士。

    石全彬巴巴地等在这里,就是要看看战事如何进行,如果真能如徐平预计的那样是场大胜,回去官家面前便有许多话说。内侍难得出宫一次,恰好碰上这种场面岂能错过,运气好了可是能够得到封赏。而且在官家眼里,经过这种场面就是见过世面的了,以后说不定就因为这个有机会外任。

    一听徐平要到前线犒赏将士。石全彬紧紧跟着来,还让徐平帮他准备了酒肉赏钱,算作自己的心意。皇上身边的人,这种时候可不能寒碜了,石全彬准备的赏钱比徐平发的例行赏钱都多,虽然这钱也是从徐平手里来的。

    月光下的山顶上点起了几堆篝火。宋军兵士围着一堆一堆地聊天。这些人都是乡兵,在蔗糖务里干了些日子了,不再像在役的厢军那样在乎犒赏。他们的心里,还是希望早早打完仗,继续蔗糖务里的平静生活。

    职业军队和兼职的军人是有根本性不同的,尤其是在心态上,两者天差地远。无论禁军还是厢军,对他们来说,社会安定不安定完全不在意。

    徐平一到。山顶上的宋军一起山呼,声音在天地间嗡嗡回响。

    第一天的轻松获胜给了宋军信心,不管来多少交趾军队,都将铩羽而归。

    随兵的兵士挑着酒桶,给众人满上酒,徐平举杯高声道:“首战告捷,全赖众将士舍身用命!不过此是初战,后续交趾大军到来。还需上下齐心,才能保住谅州不失!谅州不失。左江道此后就再无战事,子孙之福!”

    “满饮此杯!”

    山上一片欢呼,众人一起把酒喝干。

    跟在徐平身后,石全彬一样敬了三杯酒。不过他啰啰嗦嗦,从皇上和太后讲起,众人如何忠君报国。才有如此大胜,一直说到自己日后回京,会怎样在皇上面前为众人美言,一番话下来,兵士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喝过酒。大块的肉担上来,鲁芳便带着众人吃喝。

    徐平带着石全彬不好站在这里碍眼,便沿着山顶朝北一侧巡视。

    这两座小山朝南的一面是光滑的斜坡,北面可就复杂得多了。

    离山顶不远,在山体上凿出了一个个平台,是徐平安排的砲位。虽然手里有火药,也有小钢炮,但那些东西代价高昂,不可能作为长期防守的武器来使用。徐平给火炮的定位,就是用来作为进攻时奇袭的东西,防守的时候,依赖的还是石砲,他前世所说的投石机。

    此时宋军真正装备的石砲有各种名目,守城时装在城楼上的旋风砲最普遍,其实就是能够旋转向多个方向发射的投石车。

    不过不管什么名目,这些石砲基本都是用人力拽,大一点的会用牛,既没有准头,威力也有限。配重式的投石车实际也是有的,不过要求较高,制作起来也复杂,并不普及。

    作为财大气粗的蔗糖务,自然不会用凑合的东西,这里的石砲全部都是配重式的,而且经过了徐平的改造。在山顶的背面,第一排是每隔五步设置的一座小砲,第二排是每隔三十步设置的一座中砲,第三排是每隔五十步设置的一座大砲,排列有序,各司其职。

    交趾前锋阮大力猜得是对的,滚木只是山坡防守的开胃菜,后面还有这些大小石砲,还有弓弩,还有最后的喷火装置,他手里两千人根本摸不着山顶。

    徐平前世也知道古代有投石车,但对到底是什么原理却搞不清楚,直到来到这个世界亲眼见过了之后才明白,原来投石车利用的是离心力,并不是以前模糊认为的弹力之类。

    知道了原理,徐平便有了改进的方向。既然是利用的离心力,就可以大致计算石弹的弹道,可以算出一个大致射程。就知道到底使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把石弹射得更远,打得更准,发射的频率更高。

    用人力拖拽的投石车是最不靠谱的,尤其是大型投石车用到一两百人,根本不能控制,基本就是把石弹投出去,飞到哪里看人品。

    徐平改成配重式,使用的配重全部都是预先铸好的铅块,石弹也不是随便找来的石块,而是专门开采,经过了修整,每块的重量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通过改变配重,使用不同大小的石弹,便可以调整射程,徐平甚至在投石车上刻画了标尺,让操作的兵士当作参考。

    这样改进过之后,精度虽然还是与火炮差得很远,便最少已经能够控制在一个范围内,打人是打不着,但打个军营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石砲专用的石弹,反正周围石山到处都是,附近的一两万民夫修好工事之后没有事干,便被徐平派了五千人专门去生产,足够石砲使用。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69章 砲击军营

    为什么后世攻防战时特别重视山头高地?就是因为对于远程武器来说,山瘠线具有绝大的优势。居高临下,既利于观察,还可以有效地增大射程,前方一览无余,敌人的阵地基本都在火力覆盖下。而自己的阵地掩藏在山瘠线的背面,敌人看不见,还有效减少了受打击面。进攻方的远程武器弹道越低平,这种优势就越明显,几乎无法克服。

    这个年代,能够威胁到山瘠线后侧的曲射武器,大概只有弓箭了。不过以弓箭的威力和射程,宋军完全可以不考虑。

    交趾人要想破坏掉山坡背后的石砲阵地,最理智的办法就是进山谷,绕到后面进攻。徐平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给交趾人把谷口都留了出来。

    至于山谷里面有什么,那是另一个问题。反正徐平想把交趾人留下来的关键,靠的不是山上的石砲,这些石砲不过是把交趾人向山谷里赶的。

    石全彬早就注意到了这一排一排的大家伙,他还没见过这样壮观的场景呢,早就想让徐平打两砲给他看看,不过因为打空砲会让徐平为难,才没有提出来。现在山那边就是交趾前锋,哪里还能忍得住?

    转了一圈回来,石全彬对徐平道:“云行,你说交趾军营离我们这里有多远?我能看见他们的人影晃动,想来也没多远吧?”

    徐平看了看,随口道:“三百多丈吧,是没有多远。”

    石全彬吃惊地看着徐平:“你真能看出来?不是说来唬我的?虽然天上有月亮,现在到底是晚上,你怎么能够看得清楚?”

    “阁长,你天天在宫里,不像我这种天天在外面跑的。才会觉得奇怪。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只看眼里见到的交趾人如何,大致不会错。”

    “五十米可以看出两眼如黑点,一百米可以看出人脸模样,二百米可以看出头部和肩部的轮廓,三到四百米可以看出服装颜色和手中武器。七八百米可以看出行走和跑步的动作。”

    徐平前世对那民兵训练手册是烂熟于胸的,到了谅州校正砲位和射程,又特意校正过,甚至白天黑夜的差别都与操砲兵士仔细研究。依他现在只能看出交趾兵士轮郭的感觉,应当就是三四百丈的样子。

    目测距离说起来很神奇,实际上只要经过适当训练,掌握对了方法,很容易就能看个**不离十。以石砲的精度,徐平甚至都没推广拇指测距法。就是让兵士纯用肉眼看,只用几天的时间,山顶上为石砲做观察的兵士,能够把山前的距离用眼测的误差控制到三丈以内。

    就在山前,一些不起眼的标志物,比如形似老虎的那块大石头,距山顶是一百八十丈,那棵孤零零的大榕树。距离是二百二十六丈,被遗弃的草屋。距离是二百七十八丈,而被交趾人圈进军营的那处小水潭,恰好是三百一十八丈。这都是早就用尺子测好了的,丝毫不会错,徐平就差把周围的地形画出坐标图来,标志物标上去了。

    说起来徐平还没注意交趾军营圈进水潭标志物呢。不然更准确。

    石全彬也不知道徐平说得是真是假,不过这种事情他是一窍不通,也只好姑且信了。

    借着皎洁的月光,石全彬伸着脑袋又看了一会交趾军营,对徐平道:“如此大好月夜。云行何不让石砲打打交趾军营试试?也看看效果如何。不然等到交趾大军到来,结果打得不尽如人意,岂不是尴尬?”

    徐平知道石全彬只是按捺不住想看看热闹,当时安排砲位试射的时候又没有瞒着他。不过这种事无关紧要,不好拂了这位皇上身边人的心思,便点头道:“也好,这个时光,交趾人应该刚刚开始休息,不妨吓一吓他们。”

    把鲁芳叫过来,徐平问他:“前面交趾军营,距这里有多远?”

    “禀官人,若是从军营中心帅帐算起来,是三百二十丈。”鲁芳是在这里的指挥,这种数据早就观察清楚,可不能临时估算。

    徐平道:“三百多丈,中等石砲刚好能用。你去安排人,不用多,打一个齐射就好,吓吓交趾人,让他们睡不成觉!”

    鲁芳应诺,一路跑着去安排。

    过了没多大一会,鲁芳回来,问徐平:“官人,要不要让谷那边的山头也一起来?只要打得好,山下的军营就废了。”

    “不必了,就是看看效果。过几天等交趾大军来了,我们给他们一次来个热闹的!到了那个时候,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鲁芳心中暗道可惜,要是百十架石砲一起砸下去,说不定交趾死的人跟白天差不多,看他们还敢近这山头半步。

    月光下,鲁芳站在山顶最显眼的地方,手中举了一枝小旗,旁边立了一位传令兵士,身前放着一架大鼓。

    估摸着时间,鲁芳看看徐平,见他点头,手中小旗猛地一挥:“打!”

    随着旗子落下,传令兵手中的鼓槌猛地砸在鼓上。

    只听一声巨大的吱呀声,紧接着从山后传来破空声,一个巨大的石弹呼啸着向山下的交趾军营飞去。

    这一发打得近了,落在交趾军营前十几步远的地方,咚地砸在地上。

    营门望楼两个放哨的交趾兵士吓了一跳,蹭地趴到望楼边上,看着不远处依然尘烟飞扬的地面,叫道:“什么东西?”

    另一个道:“有石弹!莫不是宋军在用石砲打我们?”

    话音未落,又是呼啸声传来,巨大的石弹越过望楼,直砸进军营里面。

    这次哨兵看清了,急忙吹起号角,边一个大喊:“宋军石砲——”

    山顶上,观察的兵士对鲁芳道:“指挥使,打进交趾人的军营里了!”

    鲁芳出了口气,两砲就测出了应有的落点,还不算丢人。难得徐平带着石全彬在这里观战,可不能丢了脸。

    鲁芳转身对传令兵道:“预备!”

    传令兵急促地敲了两声,山顶上一片寂静。

    “打!”鲁芳手中的小旗猛地落下。

    传兵的猛地敲响身前的大鼓,连高三下。

    静夜里,只听见山后吱呀声聚在一起,连绵不绝。从头顶飞过的石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平生刮起一阵风来。

    交趾军营里,被号角惊醒的兵士骂骂咧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动作快地也才从营帐里出来,大多还在账中收拾。

    成百的巨大石弹从天而降,如同天灾一般砸进了交趾军营。有的营帐被石弹直接砸中,里面没得及出来的兵士直接了了性命。就是出了营帐的,哪怕眼急手快,断腿断胳膊的也不知多少。

    一时之间,交趾军营里面鬼哭狼嚎,撕裂了宁静的黑夜。(未完待续。)

第170章 思家的情绪

    石全彬长于富贵之家,自小入宫,二十多年间何曾见过这种山呼海啸的场景。近百巨大的石弹带着裂空声从头顶呼啸而过,气势就夺人心神。

    过去了好一会,石全彬才回过神来,到山边看不远处的交趾军营。

    那里此时已经是一片混乱,石弹打翻了灯盏和火把,引燃了营帐,好几个地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人影窜来窜去,哭爹喊娘。

    真正被这一波石弹打死打伤的其实只有两三百人,但气势实在惊人,又不知道宋军什么时候再发第二波来,交趾兵士在黑夜中到处乱跑。

    徐平看了,叹口气道:“可惜,没想到这些交趾人如此难缠,这样打下去还能坚持得住,我还想着会发生营啸呢!”

    营啸是军队的噩梦,石全彬倒是听说过,对徐平道:“交趾人多是同族近支入军,军纪又松懈,营啸这种事倒是不容易起来。”

    徐平点头:“倒是,所谓有一害有一利,这倒是他们的长处。”

    营啸是军队中兵士由于极度压抑的环境,精神高度紧张,突然发生的无意识的大量兵士暴乱,发生一次,基本上一支军队就废了。

    石全彬看着混乱的交趾军营,口中道:“再打一波,这些交趾人必然就住不下去了!依我看,最少要后腿十里八里扎营。”

    “算了,看看石砲效果就好,难不成真把交趾人吓走?我们这里数万人忙了近一个月,不把交趾大军引来战上一场。那就可惜了。”

    石全彬知道徐平的意思。也不坚持。只是摇头可惜。

    备了酒,两人下了山顶,去给刚才的砲手祝酒。

    石全彬看着月光下高大的砲架,口中道:“前些日子在这里装的时候还不觉得,却没想到这石砲如此厉害!云行,你说这些石砲能够打远打近,随心所欲,到底是怎么调的来着?”

    徐平指着砲尾上的铅配重块道:“看。那些铅块厚薄不等,轻重不一,放上不同的铅块,拉了上去销住,发砲的时候,突然打下销子,石弹便就飞了出去。石弹也不是一样大小,分成大小两种。用不同重量的铅块,配上大小不同的石弹,石弹飞出去的距离便就远近不同。”

    石全彬看着似懂非懂。口中道:“有道理,不过看起来还是不够精细。”

    徐平笑道:“石砲只能打个大概。又能有多精细?若是要精细,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调整。”

    说到这里,徐平走上前指着装弹的砲杆道:“这砲杆其实长短也是可以调的,越长打得越远,短了则就近。不过战事一起,讲究是在最短的时间打出最多的石弹,所以这个地方一般是不调的。”

    石砲用的是离心力,砲杆越长半径越大,石弹飞出去的速度也越快,确实能够细调,不过打起仗来意义不大就是了。砲杆的尽头就是弹兜,这个必须是活动的,砲杆到了最高点才能刚好让石弹飞出。如果石弹不能飞出去,玩笑就开得大了,砲毁人亡是必然。

    石全彬上前仔细看了一遍,虽然原理还是看不明白,直觉得是觉得这东西制作精巧,里面机关不少,心中一动,对徐平道:“你这里还有没有多的?最好是小一点,日后我回京的时候也带一架回去,让官家看看。如果用起来方便,便让京里的都作院照样做上一些,发到军里去守城。”

    这个年代画图纸是不成的,徐平是能画出来,可没有人能够看懂。而现在工匠能够看懂的那种示意图,徐平又画不好。

    想了一会,徐平道:“这东西就是再小,一辆牛车也难装下。而如果拆散了,我怕你到了京城里装不起来,也闹笑话。这样吧,我们回去之后,我寻个手巧的,给你做一个特别小的,花瓶大小也就罢了。小虽然小,一切都照着这里的石砲来,你也好带进宫里。”

    这实际上就是个小孩玩具了,徐平口上说着,心里想着做的时候一定要多做几具,除了送石全彬,等过几个月自己回京,也是给孩子的玩物。

    此时已经到了明道二年,徐平一边在谅州打仗,一边挖空心思想调回汴梁。随着时间临近,徐平的目标也越来越明确,就是三司盐铁判官。按制三司每部应有判官二到三人,此时的盐铁司判官却只有宋庠一人,而且这种局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简直就是专门等着徐平回去。

    宋庠是天圣二年的状元,中国历史上非常罕见的连中三元的人物,比出身那是比徐平强得多。但徐平强在地方上经验丰富,而且有治绩,主持蔗糖务与盐铁司打交道也多,吏事熟悉。

    三司判官不是个好职事,除非当跳板,不然真正有门路的人是不会接这个职务的。三司使作为宰执四入头之一,经常有得宠的大臣在这个职务上镀一下金,几个月升任宰执,一年几换都是常事。结果就是三司使对三司的日常事物并不熟悉,经常由三部副使主持三司日常事务,而一些具体的脏活累活便落到各部判官身上。

    三司判官的任职条件很宽泛,从员外郎到郎中,只要官阶不高过本部副使就可以。而且由于事务太过繁杂,一般都要求久任,一当七八年近十年的大有人在。徐平不怕事务太多太累,这几年他也是经验丰富,自信应付得来。至于久任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在家门口上班,怎么说也是舒心惬意的。

    这次石全彬刚好到谅州,徐平把他留下来也有自己的心思。如果能够漂漂亮亮打一仗,他回去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事情便多了几分把握。

    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是死抓大权不放,她也没多少天好活了。明眼的人都已经看出来,皇上亲政的日子已经不远,除了张耆那种与太后关联太深无法调头的,朝中大臣都开始为自己的后路打算。石全彬的地位现在看着不起眼,一旦皇上亲政,作为身边人,他也会水涨船高。

    临时抱佛脚不如平时多烧香,既然早有这一层关系,徐平也不会浪费了。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71章 大战将起

    守在穷奇河谷口的高大全一直没有进入谷中,哪怕是探子来报渌州境内的交趾兵全部已经逃走,高大全还是坚守谷外。

    重新收复渌州的是韩综,带着本来守在宁明的军士,沿着思陵河谷一路重新进入了渌州。

    交趾兵士早已不见踪影,整个渌州像是鬼域一般,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无名死尸随处可见。行进百里无人烟,只有红着眼的野狗窜来窜去。

    援住甲峒的四五千交趾土兵最终只有两千多人侥幸逃到了苏茂州,其他人基本死于内乱和饥饿。闯入这两千多人,本来还尚显安静的苏茂州一下子就沸腾起来,已经被饿疯了这些交趾土兵四处烧杀,连驻防这里的交趾正兵都弹压不住,本地实力大减的土官更加束手无策。

    冯伸己趁势而动,在边境虚张声势,与作乱的交趾土兵遥相呼应。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交趾东北部与大宋钦州接境的苏茂州内风起云涌,闹出的动静甚至超过了战事正酣的谅州。

    交趾已经无力再抽兵入苏茂州,李佛玛只好把这里一起交给了出征谅州的陈常吉,连下数令让他迅速带兵平定谅州,扫平谅州渌州一线,从后路进入苏茂州平定叛乱。

    正是带着这样的军令,陈常吉所带的两万大军到了谅州前线。

    看着前面垂头丧气的阮大力,陈常吉沉着脸道:“你身为先锋,却离谷口十里扎营,是何道理?你扎营这里,让大军在哪里扎营?难不成退回去!”

    阮大力有些无奈:“大帅,宋军石砲厉害,离得近了着实呆不住。我到的第一天。上去试探宋军实力,折了三百人。晚上离谷口两里扎营,被宋军一轮石砲打来,又没了三百人。万般无奈,才退到这里啊!”

    “废物!宋军什么石砲能这么了得?定然还是你贪生怕死了!点起你的兵马,去谷外一里处扎营。我后边大军跟上!”

    阮大力几乎要哭出来:“大帅,万万不可鲁莽啊!离得近了,宋军石砲没日没夜打来,岂不白白折了人马?”

    陈常吉哪里肯听,只让阮大力带兵上前,如若不然,军法处置。

    阮大力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自己所部,起了营寨。带兵挨上前去。

    赶走阮大力,陈常吉便把自己帅营扎在阮大力原来营地所在的地方,其他人马围着帅营各处下寨。

    看着阮大力离去,陈常吉唤了自己三个亲兵来,让他们跟着陈常吉,一是监视着不要让他耍滑,再一个有什么意外及时禀告。

    能够做到数万大军的统帅,陈常吉当然不是傻的。阮大力的话他不能真不当回事。但话又说回来,作为统帅。他不能一到这里就示弱,远远离着谷口一二十里扎营。宋军到底有多少手段,他也要亲眼看过了才心里有数,也要求有人去吸引火力。

    阮大力手本来只有五百交趾正兵,已经没了两百人,只剩三百人。其他全是各州土兵。要让人去做诱饵,还有比阮大力更合适的?

    徐平站在山顶上,看着山下忙碌不休的交趾军队,面色沉重。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这次来的是近两万大军,可不是开始的时候两三千交趾兵的样子了。整个山谷外面,几乎所有适合扎营的平地都被占满,就连一些小土山坡也被清理出来,被交趾兵占住。

    交趾军营里,最显眼的就是两三百头大象,几里外就能看得清楚,平地里格外显眼。

    不知道交趾人要用这些大象做什么,早就听说他们有象兵,对阵的时候冲杀起来气势惊人。不过徐平不打算跟这些人军阵相对,而是以守为攻,尽量用地形和工事消除他们的进攻优势,想来这些大象也就没了作用。

    鲁芳站在徐平身边,小声道:“官人,交趾人初来,要不要给他们个下马威,今夜用石砲打他们一晚上,让他们不得安宁?”

    “不必,现在不是时候。交趾主帅谨慎得很啊,帅帐在十里外,主力的兵营也离我们这里有五里远,石砲还威胁不到这么远的地方。不能给敌人造成重创,那就真成吓唬人了,反而暴露我们的手段,不智!”

    鲁芳道:“可我们就在山上这么看着,却是有点难受。”

    “不错,我们不能这么看着。你看到没有,交趾人的前锋到了谷口外一里处下寨,不但离我们近,而且与其他交趾军寨都不相连。我不知道这位先锋怎么得罪了主帅,被送到了这样的死地来,成了孤立的突出部。交趾主帅一来就送我们这样一份大礼,不收就不好意思了。昨天高大全从渌州谷口回来,刚好赶上这场大战,便就成全他。”

    “官人的意思是……”

    “今夜你配合高大全,出两千骑兵,把这份大礼收了。你知道我们在山坡上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鲁芳笑道:“居高临下,这就有无穷好处了。”

    徐平摇了摇头:“不止如此,我们这里面对交趾的都是斜坡,从上面看下去没有死角。没有死角,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交趾人用什么手段,我们从上面看下去都一览无余,可以预作防备。”

    “原来官人做斜墙是这个意思。”

    “不只是这个意思,比如交趾人来攻,必然也会用石砲。我们这里是斜的,他的石弹就打到空地上,然后滚下去,反而伤到自己人。还有其他许多好处,但最大的好处,还是对我们来说,能够看清交趾人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徐平加重声音道:“现在刚过元月二十,月亮要在半夜才升上来。到了月明的时候,高大全带骑兵从谷中出击,你这里和对面,在山坡上看紧交趾军营的动静,为高大全掠阵。如果交趾大军出动,威胁到了高大全,便用石砲把交趾人的阵形找散。”

    鲁芳面容一肃:“卑职尊令!”

    看着山下,徐平突然笑了笑:“记得,如果交趾人结阵,你这里专门分出十门石砲来,朝着那象群打。不知我们石弹的威力,能不能让象群受惊,如果象群惊了之后,在交趾军营里又是个什么样子。”(未完待续。)

第172章 夜战

    快到月底了,天上的月亮已经缺了一大块,天黑很久才从东方慢慢升起来。月光照耀着大地,一切都露出模模糊糊的影子。

    徐平负手站在山顶上,看着山下的一切,谭虎安静地站在身后。

    从第一次进谅州,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前前后后也打掉了近万的交趾各种军队,但与交趾正兵交手,这还是第一次。

    徐平不能不紧张,正兵与土兵相比,战斗力可是有着巨大差别。他不知道交趾那边情况如何,最少大宋这边,不要说禁军,就是邕州的厢军,对当地土官军队最少也可以以一当二,人数越多,战力差别也就越巨大。

    蔗糖务的乡兵是以福建路退役厢军为骨干,战力只是比厢军稍弱,相差并不大,徐平想来,应该也与交趾正军大致相当。

    看今晚高大全的表现了。

    冬天的夜里,即使身处岭南,也还是寒意袭人。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远处的山林传来一声兽吼,震碎黑夜的宁静。

    高大全骑在马上,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口,月光下透着迷离的色彩。这是个美丽的夜晚,正是杀伐的时候。

    一切收拾妥当,高大全轻呼一口气,沉声道:“传令全军,出发!”

    马蹄上缠了麻布,深夜里发出轻轻地扑扑声,顺着山谷不急不徐地向谷口行去。谷中两道长墙后面防守的宋军都爬到了墙上,借着月光看着缓缓前行的骑兵大队,有的目光热切,有的目光沉重。

    山顶上,徐平见高大全带的骑兵出了谷口,对身边的鲁芳道:“让后边的石砲全部装弹。对准两里外的地方!”

    “官人,天上虽然有月亮,可交趾军营还是看不分明,他们要真是集结大军出来,我们这里也难打得准。”

    “就是看不清楚,才让你打两里外。交趾前锋离我们不过一里路。只要封死了两里外的交趾军队,高大全就安然无忧。”

    这一招是火力封锁,后世火炮最壮观的用法之一,不过这个时代没有远程武器能达到这种效果。徐平的石砲虽然数量不少,打得也算精准,实际上也远达不到建立封锁线的效果。不过这个时代,步兵进攻讲究队形,打交趾援军的阵形打乱还是没问题的。

    谷口的风明显大起来,吹着帅旗猎猎作响。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交趾军营,高大全觉得血一下就涌上来,烧得整个身子都火辣辣的感觉。

    握紧马缰,高大全当先而行,速度慢慢回快。

    阮大力军营的望楼上,警戒的交趾兵士打着瞌睡,无聊地转来转去。一里外就是山,还有两山夹着的谷口。望楼也看不远,哨兵尤其无聊。

    一个哨兵转过身。猛然看见山谷那里一大片黑影悄无声息地向自己这边行来,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推了一把身边的那人:“快看,快看!那里是不是宋军来偷营?速度好快,像是骑兵!”

    三个哨兵一起趴在望楼上看过去,借着月光渐渐能够看见前面骑兵的轮廓。再不敢耽搁,取出号角鼓足力气吹响。

    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惊醒了不远处的山林,各种飞鸟箭一般地窜向天空,虎啸狼嚎此起彼伏。

    宁静的交趾军营一下沸腾起来。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高大全一抖马缰,高声道:“加速,随我进军营杀个来回!其他各指挥,依原先军令行事!”

    说完,当先冲了出去。

    两千骑兵黑压压地向交趾军营压来,月光下气势尤其惊人,望楼上的三位交趾哨兵只觉得自己成了风浪中飘摇不定的小舟,吓得浑身颤抖。

    从高大全加速,到交趾军营不过两三百步,眨眼之间就到。

    到了军营外,高大全速度不减,直向着辕门冲去。他的身后两个骑士到了望楼下面手一扬,两个陶罐便飞到了望楼上,砸在木柱上呯地碎了开来。

    一个哨兵吸了一下鼻子,叫道:“什么气味?有些冲鼻!”

    话声未落,从下面飞上来一只火把,引燃了望楼,借着夜里的冬气,呼地一下就着了起来,映红了军营的辕门。

    骑兵带了煤油陶罐烧交趾军营还在其次,主要地是为了燃起火光,让山顶上支援的宋军看得清楚,避免交趾人在黑夜里做手脚。

    进了辕门,绕过拒马,高大全直冲着中间的帅账冲去。此时扎营布置还是死板,帅帐几乎必然位于军营中央,也不用特别寻找。

    随在高大全身后的骑兵不断把手中的煤油陶罐扔向营帐,很快整个交趾军营就火光冲天,刚刚被惊醒的交趾兵士乱成一团。

    按说军队扎营都有规制,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被敌人轻易冲进来。不过阮大力这里一是匆忙,再一个他心里对在这里扎营反对至极,总觉得是主帅陈常吉让自己来送死,打着随时逃跑的主意,军营布置得草率。

    最要命的,阮大力的心思放在两边山头上,一点也没向宋军会在第一晚就进攻的方向考虑,被高大全轻松冲了进来。

    徐平在山顶上看着冲天的火光,交趾军营里乱糟糟的样子,心中出了口气。看来这次进攻出乎交趾主将的意料,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阮大力冲出营帐,看着已经火光四起的军营,心里暗骂一声,叫过亲兵来,让他迅速招集亲信手下,随着自己杀出去。

    他带的交趾正兵就只剩下两三百人,至于路上抬揽的各州土兵,这种时候哪里还管他们的死活。只要带着正兵逃出去,也就推掉了这倒霉差事,不用在宋军的眼皮底下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高大全带着自己中军的一指挥骑兵一路狂奔,路上也砍了几十个乱跑的交趾兵士,不作任何停留,直冲中军帅帐。

    帅帐正对辕门,本就没什么阻拦,交趾兵士又没什么有效抵抗,外围的土兵火光一起就乱成了一团,让高大全轻易就进了军营中心。

    离帅帐不到一百步的时候,高大全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上马的阮大力,想来必是这军营的主将,一声大喝,举起钢刀加速向前冲来。

    阮大力刚刚上马,正与冲来的高大全打个照面,咬牙怒骂一声:“直娘贼,你这杀才真当我是面捏的!且用你的血冲冲晦气!”

    说着,一把夺过旁边亲兵手里的长枪,抖马缰冲向高大全。

    高大全沉声吐气,在马上看得分明,一侧身子,伸出左手握住了阮大力刺过来的长枪,夹马贴了上去。

    阮大力吓了一跳,没想到高大全如此气力,手中长枪生了根一般,在高大全手里再也抽不出来,吓出一身冷汗。

    被烫着了一般撒手扔掉长枪,阮大力拨转马头,就想军营后方逃去。

    “杀——”

    高大全一声厉吼,手中长刀斜劈向阮大力肩头。

    阮大力只觉得身边刮起一阵阴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腰上用力,猛地躲向一边。

    高大全一刀砍空,已经追到阮大力身边,手中钢刀回拍,呯地砸在阮大力胸口,把他打下马下。

    停住马,拨转马头,高大全看了一眼地上正在挣扎的阮大力,左手夺过来的长枪向地上一刺,正中阮大力胸口,结果了他的性命。

    此时军营中已经喊杀声震天,剩下的交趾正兵见主将被刺死,不再在军营里逗留,简单结个阵势,向军营后门冲去,直逃去南面的大营。

    两千多交趾土兵群龙无首,没头苍蝇般在军营里乱转,被呼啸而过的宋军骑兵割草一般放倒。

    陈常吉走出辕门,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前锋军营,面色阴沉,对身边的副将道:“阮大力这个笨蛋,只说宋军在山上有石砲,却不知道山谷里是什么布置。还好让他到谷口扎营,把宋军骑兵引了出来,不然等我们打得正酣的时候,宋军几千骑军出谷断了我们后路,岂不是糟糕!”

    副将道:“大帅,阮大力那里大多都是土兵,如何能够抵挡宋军冲杀?我们还是派人去接应一下才好。”

    陈常吉冷哼一声:“急什么,等他们先与宋军纠缠一会。这些土兵,就是跟着我们捡食的,关键时候屁用不管!上次派来救甲峒的土兵,没有半点用处,倒是把苏茂州闹得乱成一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副将也知道陈常吉最近因为苏茂州之乱被升龙府催得急,不敢接话。

    看了一会,陈常吉对副将道:“你去点五千正兵,准备救应前锋军营。记住,要从两翼包抄过去,能留下宋军骑兵就好,土兵的生死就不要管了!”

    副将已经明白陈常吉要让土兵当炮灰,沉声道:“末将遵令!”

    山顶上,徐平看着乱成一团火光冲天的交趾前锋军营,此时大局已定,心情轻松下来,对身边的鲁芳道:“高大全战阵上做事干净利落,交趾军营算是拔掉了,没必要再在那里纠缠。再过一刻钟,我就让山上起响炮,让高大全带兵回来,你准备石砲封住交趾人的追兵,不要耽搁了。”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73章 再起波澜

    高大全由北而南,杀透了交趾的前锋兵营,冷冷地看了一眼两里外交趾人大营的辕门,由回头看了看谷口两侧的小山,高声喊道:“交趾人的救兵已经集结起来,过不了多少时候就杀过来,我们撤!”

    身后亲兵听了,一拨马头,到各指挥处去传令。

    山顶上徐平看了形势,吩咐一声谭虎,不大一会,一声响炮窜入夜空。

    陈常吉在帐前看着空中响炮留下的火光,皱着眉头道:“宋军就会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扰乱人心!”

    交趾五千正兵向两翼展开,静悄悄地向两里外的前锋军营掩去。此时大宋的骑兵阵形散乱,如果被交趾阵队围住,必然会付出巨大代价。

    徐平在山顶上借着火光看得清楚,指着出击的交趾兵马对鲁芳道:“你也看到了,交趾援军已经出来。就在交趾两座军营中间的地方,瞄准他们两队前进的路线,让大中石砲一起齐射!”

    鲁芳领令,带着传令兵士去安排。

    这次是覆盖打击,连试射校正射程也免了,一声鼓响,山后的大中两种石砲一齐发射。

    巨大的反作用力使整座小山都颤抖起来,漫天石弹甚至连月光都遮住,带着呜呜的风声向山下飞去。

    向前出击的交趾军兵正行到半路,突然觉得光线一暗,紧跟着头顶上方传来撕裂空气的声音,不等石弹落地,先带起一阵狂风。

    这一带正是空地,只有稀疏的几棵大树,首先被石弹砸中,碗粗的树枝被从大树上砸下来。一下把七八名交趾兵士扫到在地。

    交趾兵只是觉得一阵心惊,不等反应过来,巨大的石弹已经落入人群,从交趾兵士身上碾过,借势前滚,在人群中压出一道空白。

    两侧山上的大砲和中砲总共两三百门。一齐发射,尤如在山下下起一场石雨,笼罩下的交趾兵士无处躲藏,死伤无数。

    这一次的射击还是偏了一些,大多石弹打在了中间的空地上,只有一小半砸进了人群。尤是如此,一次齐射也带走了三百多交趾兵士的性命。

    带兵的副将被是惊天动地的气势吓得呆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还在地上滚个不休的石弹,一时竟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

    陈常吉在帅营前看着。只见到两侧山头好像飞出了一大群密蜂,嗡嗡叫着就把自己出击的兵士盖住,只是一瞬,五千兵马已是乱了一小半。

    “阮大力那杀才,怪不得被宋军的石砲吓得厉害,竟有些此等威势!”陈常吉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宋军在山上设了多少石砲,一次就能发射数百石弹。这仗还怎么打?再来几次,我的五千兵马岂不全部完蛋?”

    想到这里。陈常吉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令,让李副将带人撤回来!”

    交趾军营里钲声响起,随着冬夜里的风传向远方,久久不歇。

    李副将听见钲声,出了口气,组织自己手下开始撤退。前面先锋营里的兵士是死是活他已经管不了了。从容撤退的大宋骑兵也不再放在心上。宋军退回去就退回去吧,自己的命先保住再说。

    过了一刻多钟,山顶上的鼓声再次响起,第二轮石弹带着呼啸声再次砸向阵形已经开始散乱的交趾军队。

    这一次交趾人已经有了防备,但石弹落地之后会到处飞滚。只要离得近一点就防不胜防,还是有两百多人死在了这一轮石弹下。

    趁着这个空当,高大全带着属下退回山谷。两千骑兵,端了交趾人一座近三千人的军营,只是损失了十几人,可算是毫发无伤。

    徐平在山顶上看见,彻底放松下来,命谭虎去告诉鲁芳,把石砲的射程加远五十丈,再打一轮,给交趾人一个惊喜。

    所谓加远射程,只是在石砲上再一两个配重,理论上是五十丈,但石砲射程受到的影响因素太多,散布尤其大,只能打个大概。

    正在撤退的交趾兵士被第三轮石砲打得猝不及防,这次死伤最多,一次连死带伤让五百多交趾兵就此退出战场。

    对这一轮砲击最吃惊的是陈常吉,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宋军的石砲打得准,这且不说,怎么还能忽近忽远,这还了得?”

    看着自己手下狼狈不堪的样子,陈常吉越想越是心惊:“如果宋军石砲能够追着人打,他们居高临下,这仗还怎么能打下去?一次发射石弹数百,我有多人经得住这种折腾?不等靠近谷口,几千人就没了性命!怪不得宋军把谷口空出来,也不在那里建关,本还以为他们是来不及,没想到是倚仗有如此厉害的石砲,方便自己的兵马从谷里杀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夜,双方都是无法入眠。

    徐平这里,是犒赏立了战功的高大全一行两千骑兵。通过这一战,徐平也加强了自己必胜的信心,灭掉谷外的一两万交趾兵觉得也不是难事。

    交趾这里,是手忙脚乱地救治被石弹击伤的兵士,安排从前锋营里逃回来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正兵。而那些被杀得星散的土兵,大多数已经乘着月夜逃得无影无踪。他们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让别人当炮灰。

    最愁的是陈常吉,一夜无法入睡,苦思冥想对付谷口两侧宋军石砲的办法。按照常规,对付石砲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石砲,以砲对砲,只要你能比对方打得更远,打得更准,自然可以轻松获胜。

    可陈常吉见识了宋军的三轮齐射,实在没有信心能够造出比对面山上更好的石砲来。更不要说宋军占着地利,居高临下,就是双方用同样的砲,交趾军队也没半分胜算。

    石砲是曲射兵器,天生就利于防守方,尤其是有掩护物的情况下。百年之后宋朝的防守名将陈规之所以认为城墙不该太高,就是因为防守方的石砲可以架在城墙下,发射时要刚好越过城墙。而石砲在城墙下,进攻方的石砲再是厉害,也打不到头上,城墙不破,这防守就牢不可破。

    徐平对这些自然是不知道,但他明白远程武器的弹道,石砲布置在山脊线的背面,则敌人要么占领山脊线,要么把山挖穿,不然就威胁不到石砲阵地。

    有这几百门石砲,就可以在进攻路线上建立几道封锁线,让交趾军队形不成连续进攻。自己兵力不比交趾人少的情况下,断断续续的进攻根本威胁不到宋军。就是哪里出了纰漏,也可以用预备队及时弥补。

    战事到了现在,宋军的优势已经极为明显。

    接下来的三天陈常吉再没有任何动作,悄悄派出了大量兵士到周围山里砍伐大树,加紧制作简易的石砲。

    简易投石机的原理并不复杂,从战国起就是攻城的必备武器,只要找几个熟练一点的工匠,军里都可以自己制作。尤其是人力拖拽的简易石砲,制作起来更加容易,只要有足够木材,几天制作几门台也不是难事。不过这种石砲能有多大的威力,那就要看主帅的人品了。

    到了第五天,看看要到了正月的月底,谷口的陈常吉沉得住气,升龙府的李佛玛可沉不住气了。

    苏茂州的形势愈发糜烂,从渌州进入那里的交趾土兵不受欢迎,处处碰壁,发起凶性来,到处烧杀掳掠。苏茂州本就是边疆的山区穷州,哪里经得住几千溃兵折腾?本地人户逃亡愈加严重,由当地大户带领,又有两千户逃入大宋钦州境内。此时边境宋军已经占据优势,尤其徐平这里牵制了交趾一两万机动兵力,升龙府也无力向边境增兵。

    冯伸己多年老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对交趾的态度强硬起来,学着徐平在谅州的作为,一口咬定苏茂州是大宋邕州属下羁縻州,以邕州知州的身份插手苏茂州事务,招揽人户,就差直接出兵进占了。

    没了本地人户支撑,升龙府派到苏茂州的正兵与进入那里的交趾土兵为了争夺物资发生冲突,已经打成一团。

    明道二年元月二十八,乙未日,惊蛰节气。

    冬天刚刚到了尽头,春天似来未来,天地间的寒意终于远去,温暖的风从海边吹到了谅州。

    李佛玛派到谅州前线的监军,内侍李明信来到了陈常吉的军营。

    陈常吉听了兵士传报,不敢怠慢,匆忙人帅帐迎到了辕门外。

    李明信是此时下得宠的内侍李仁义的养子,李仁义是李佛玛登上王位的谋主,其在李佛玛面前的地位不言而喻。

    陈常吉以黎奉晓为自己靠山,也不是没人看顾的,但不要说手下身份无法与养子相比,就是在李佛玛面前的地位,黎奉晓这员猛将也未必能够比得过李仁义这位天天守在国王面前的内侍。

    见到陈常吉,李明信态度冷淡,寒喧过了,抬起头不咸不淡地道:“陈将军,圣上让在下来,问你一句,到了谅州将近十日了,怎么逡巡不前。近来苏茂那里小人作乱,圣上心急如焚,一心等着将军平定谅州,沿着穷奇河扫平渌州,与苏茂州守军一起,把那些作乱的小人拿下。结果将军却在谅州外面老实待了下来,全不把圣上的叮咛放在心上,是个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174章 砲战

    东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整个大地罩着一层凛冽的清光,湛蓝的天空愈发显得一碧如洗。节令时已经进入春天,迎面吹来的风也柔和起来。

    陈常吉骑在马上,看看青光笼罩的谷口两侧山头,又看看谷口不远依然留在那里的宋军前几天打过来的石弹,对身边的李明信沉声道:“大官,那些石弹你也看到了,打过来一发就能伤数人性命。宋军那里可是一轮就数百石砲齐发,我们多少人也不够这样折腾,你真地让我现在就攻?”

    李明信沉着脸冷冷地道:“圣上让我来看着将军尽快攻下谅州,不得无故拖延。至于怎么打那是将军的事,我什么身份?怎敢议论军机!”

    陈常吉冷哼一声:“好,你时时拿着圣上压我,我便如了你的心意!我们一样都是圣上臣子,天下间不是只有你一个是忠臣,你如此逼我,捅出纰漏来,到时不要推拖就好!”

    李明信别过脸去,看天边将出未出的太阳,不理陈常吉。

    叹了口气,陈常吉也没有其他办法,叫过副将来安排进攻。这阉人别看在这里装耷作哑,回到皇宫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惟今之计,也只有打上几场血战堵他的嘴了。

    对于大宋的制度,交趾才刚开始学而已,就连科举这种国家的根本大政都还没学利索,一般的制度还是沿袭唐制,杂揉蛮人的一些习惯。所以此时的交趾内侍的权柄极大,虽说没有达到随便废立帝王的地步,但还是颇有几分大唐遗风,跟大宋皇宫里内侍只是打杂跑腿的可不同。晚唐五代武将当政,他们吃够了权宦的苦头。把掌权的宦官杀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当了帝王,也还是制定各种制度把宦官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大宋算受其遗泽,交趾没这过程。

    黎奉晓身负勇力,三王之乱时又立下大功。算是从龙之臣,在交趾位高权重。但论起地位,还是要输李仁义一头,李明信在外自然跋扈。

    山顶上,徐平和桑怿正在巡视前线。

    越是对面交趾安静下来不急于进攻,徐平这里越是不敢大意。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交趾人必然是在想进攻的办法,必须预作准备。这几天徐平天天都要到前线巡视,石全彬跟着来了两次。见什么事情也没有,便就懒得再来了。

    桑怿带兵来到谅州,徐平并没有安排他参与防守。此时广源州已破,邕州再没有其他用兵的地方,徐平集中了六千厢军在谅州城内外,全部交给桑怿带领,与高大全带领的乡兵骑兵一起,作为谅州这里的总预备队。

    能攻才能守。徐平一直牢牢记住这一点,强大的预备队就是保证。桑怿六千厢军。高大全六千骑兵,仅凭这些力量就可以与谷外的交趾军队一战了,这最后的力量才是谅州万无一失的保证。

    连续几天无战事,徐平把桑怿叫了过来,作好准备,交趾人再窝在山前不动。徐平这里就要发动试探进攻了。

    鲁芳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对徐平行礼:“官人,交趾人出兵营了,在山前架起石砲,看来是要进攻了!”

    徐平一听。急忙与桑怿一起登上山顶。

    举目望去,只见山前的交趾军营里一片忙碌,巨大的木架被运到山前两里远的地方,开始安装。

    也算难为了这些交趾人,仅仅几天的时间,就砍了许多大树,不等木材干燥就开始制作石砲。看山前高大的架子,交趾人也是发了狠,尽了最大努力要做出威力巨大的石砲来,与山上的宋军对轰。

    桑怿看了,对徐平道:“此时正是时机,交趾人的石砲还没有装好,我们先行发动,把它们打烂了再说!”

    徐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太妥当,石砲没装起来,说穿了就是几根大木而已,要想打坏还真不容易。不急在这一时,先测好射程再说。”

    说到这里,徐平转身高声喊道:“鲁芳!”

    鲁芳叉手答道:“末将在!”

    “去吩咐各砲手,调整射程,对着交趾人的石砲试射,每三门砲试射一门,其他两门照着试射的砲调整。要在交趾人石砲装好前试射完毕,等他们打过一砲,一轮齐射就要把他们的砲打烂!”

    “诺!”鲁芳领令转身而去。

    桑怿问徐平:“为什么要让交趾人射一轮砲?”

    “我们也要看看,这山坡对石砲的防御效果如何。如果效果好,以后就不用担心交趾人再动这个心思。如果不好,我们还要想办法。对了,你到山后面去,带着属下作好准备,以防万一。如果真发生意外,交趾人攻到山顶上来,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赶下山去,此事马虎不得。”

    “好我这就去!”

    “稍等一下。”徐平叫住桑怿,“注意让手下兵士做好防备,交趾人的流弹有可能越过山顶,打到山后去,不要被它们伤了。”

    山后的石砲阵地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山那边过来的石弹之类无论如何也打不到,预备部队的集全阵地却在空地上,倒是要小心。

    火红的太阳从山后边一下蹦了出来,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抹上了一层嫣红的色彩,整个世界都变得暖洋洋的。

    看着巨大的砲架耸立在霞光中,抹着金边,显得尤为壮观。李明信对身边的陈常吉道:“有如此利器,宋军如何能够抵挡?将军一直推诿,就是太过于小心了。如今国事艰难,我辈正应当奋发,为圣上解忧!”

    陈常吉没好气地道:“你只看到了这些砲架,山那边宋军的石砲看不见而已,才有这种错觉。前些日子,宋军只是打了几轮,便如山崩地裂一般!”

    李明信笑道:“陈将军还是编这些鬼话给自己找借口,宋军又不是没有打砲,难不成我看不见吗?你看那里,三不五时才有一发石弹落下来,这些时候了才打翻我们一门砲,成什么气候?”

    陈常吉沉默不语,他心中也是奇怪,今天宋军的表现怎么如此反常,零零星星的石弹落下来,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石砲对空地上的分散目标威胁不大,所以才是攻城利器,打不到人还可以打城墙打房屋。防守方的石砲主要用来以砲制砲,是破坏直攻方器具的,要打空地上的军队,就要像前些日子那样,尽量用齐射。

    宋军明明是善于齐射的,今天怎么反常?

    太阳彻底挣脱了远处山峦的束缚,跳到了半空中,明晃晃地照着有些刺眼。前面的山顶变得清晰起来,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陈常吉心里嘀咕,防守的宋军躲砲是正常反应,但如此宁静却显得有些不平常,心里有些发慌。

    副将打马过来,向陈常吉叉手行礼:“禀将军,石砲已经装好,可以进攻了,请军令!”

    陈常吉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手一挥:“打!”

    交趾人的石砲最大的要一百多人拖拽,小的也要二三十人。在山前大大小小摆下五十多门,总共用到两千多人,一群一群聚在一起,颇为壮观。

    随着鼓声响起,陈常吉身后三千多兵马列阵,准备到自己这边的石砲压制住了宋军,便乘势攻上山头。

    前方,副将得了陈常吉军令,一声令下,鼓声齐鸣,一架架石砲上装着从山前捡来的宋军射过来石弹,被交趾兵丁拉了起来。

    用人力拖拽,就很难齐射了,而且射程和方向都难以控制,齐射也没有意义。随着鼓声,各架石砲纷纷发射,巨大的石弹划着弧线,向山上飞去。

    “如此场景,真是慑人心神!山上的宋军,如何抵挡!”

    李明信看得心驰神往,看着空中纷飞的石弹,由衷赞叹。

    石弹划过天空,纷纷落在山上。两里不算远的距离,可交趾是由下向山上打,仅有少数几门巨大的石砲弹道堪堪越过山顶,其他的都是打在山坡上。

    石弹落在地上,砸在山坡,掀起巨大的烟尘,场面极其壮观。

    这山坡是宋修整过的,比较平滑,大部分石弹都顺势滚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留在了山坡上。

    李明信兴奋地指着空中的石弹,高声道:“快看,有石弹打到山的那一边去了,这一下,看看能取多少宋军性命!”

    陈常吉却脸色灰暗,心中暗骂,都怪这个阉人,非要催着自己提前进攻,现在只有三五门砲能够打过山去,能起多大作用?其他的石弹打在山上,不但没有半点用处,还成了一会自己兵士攻山的障碍。

    李明信只是看个热闹,对着前方山坡指指点点,兴奋不已。

    见石弹纷纷落地,李明信觉得很不过瘾,急催陈常吉:“快快让兵士重新装砲,这样打上几轮,山上的宋军必然支持不住!”

    话声未落,突然天空中一暗,随着传来巨大的呼啸声。

    李明信抬头一看,只见空中数百石弹从山上飞来,像是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把交趾的所有石砲都笼罩在阴影里。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75章 火海

    “这——就是宋军的石砲?他们把整个谅州都用石砲填满了吗?!”

    李明信看着遮住半边天空的弹雨,仿佛直向着自己脑袋砸来,吓得心惊胆颤,几乎从马上掉下来。

    眨眼之间,石弹落地,交趾人的几十架石砲顷刻碎成一堆散木,巨大的惯性扫着旁边拖拽石砲的兵士,不知多少人丢了性命。

    陈常吉脸色铁青,恨恨看了旁边的李明信一眼,举起左臂,高声喝道:“传我军令,冲上山去!”

    随着军令向他身后列阵的兵士传递,身旁的帅旗前指,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随着鼓声,数千交趾兵士列阵杀向山坡。

    徐平在山上看见,对来到身边的桑怿道:“前面的交趾主将倒是个久经战阵的人,知道乘着石砲发射的间隙冲杀。看他如此果断,倒不知道如何对付我们布下的滚木。”

    桑怿道:“未必有什么法子,就拿人命硬冲罢了。好不容易制作的石砲被我们一下打掉,他也是黔驴技穷了。”

    “不然,如此果断,必然是心里早有打算,我们拭目以待。”

    徐平从来不会把敌人想得愚蠢,尽量做出万全准备。如果真地犯蠢,那就当是意外之喜,紧紧抓住露出的弱点穷追猛打。

    山下被宋军石砲打烂的交趾军阵,没有受伤的兵士迅速爬了起来,合力抬起石砲散后留下的巨木,率先冲向山脚下。

    桑怿看见。奇道:“这些人抬着大木冲过来干什么?”

    徐平冷笑一声:“我就说这样果断的主将不会太蠢,想来这就是他用来对付滚木的手段了。鲁芳!”

    “末将在!”

    “布置人手,准备迎战!注意把所有手段都拿出来。来者不善!”

    “诺!”

    刚才躲在山后的宋军迅速出现在山顶,紧张地准备着防守器具。上次面对三百交趾兵士,他们可以从容不迫,还有闲心测试滚木效果,这次面对的可是三千以上的军队,再不敢有丝毫大意。

    石砲处的交趾兵士最先冲到山脚下,纷纷把搬来的大木靠在山坡上。自己则靠着山脚挤成一排。

    此时结阵的交趾兵刚冲到半路,宋军的石砲又重新装填完毕,也来不及重新射程。直接又是一轮齐射过去。

    步军的阵形密集,圆形的石弹落地之后又会翻滚,连打带撞带压,一轮齐射就夺掉了五六百人的性命。

    这些人却是交趾正兵。受了这样打击依然能够重新整好阵势。依然不停留地向着山坡冲来。

    徐平在山顶上看见,指着山脚处对桑怿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交趾主将想出来对付滚木的手段了。大木顺着山坡戳上来,滚木下去便会被这些大木挡住,即便不能破掉滚木,威力也是大减了。”

    桑怿摇头叹道:“匆忙间能够想出这种法子,这位主将也是个人才。不过我们这里又不是只有滚木一种手段,不知他要用多少人命一样一样试出来。再想出应对手段。眼前这一两万交趾看来是不够了,也是难为他。”

    徐平笑笑。转头对鲁芳吩咐道:“让兵士多准备礌石和油罐,滚木先不急着放了。还有,山后的弓弩手也做好准备,随时听候军令!”

    山坡后面是立体配置,下面几排是石砲阵地,接近山顶是弓箭手,最上面靠山顶的地方是弩手,山顶上则是施放滚木礌石的防守兵士。这小小山坡看起来不起眼,战事激烈的时候,可会聚集数千人,保证层次分明的打击力。

    石砲再装好弹发射,只是抓住了交趾军阵的尾巴,并没造成多大伤害。、

    前前后后,加上石砲阵地的人手,交趾人付出了近千人的性命,大队人马终于到了山脚下。

    徐平从山上望下去,密密麻麻的人头,仿佛夏天的太阳底下,池塘里挤满了伸头喘气的青蛙蛤蟆,看着就觉得起鸡皮疙瘩。

    鲁芳眼巴巴地看着徐平,等着下令。

    徐平朗声道:“先下油罐,让山脚那里成一片火海,烧一烧交趾人。对了,油再贵,也没有人命值钱,你只管放开手脚去用!”

    鲁芳得令,让身边的传令兵沿着山顶一路过去吩咐,自己举着令旗,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山下蚂蚁一般的交趾兵士。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传令兵士回来复令,鲁芳手中令旗猛地挥下,爆喝一声:“打!”

    随着他的话声,鼓声响起来,密集如雨,响个不歇。

    宋军举着手里的掏罐,探出伸子,朝着山下的交趾军队扔去。

    居高临下,山势又陡,宋军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把掏罐扔进交趾军队的人群里。虽然也有落在山坡上破裂开来的,却是极少,绝大部分还是准确地砸进人群,呯地碎裂开来,里面的煤油洒得到处都是。

    交趾兵士初时还被吓了一跳,待到发现溅出来的并不是热油,气味也不太大,心中就松懈下来,只是四处躲闪掏罐。

    守城用油是常规,不过一般做法是在城头架起大锅,把油烧热了从上面淋下去,利用滚烫的热油伤人。要知此时用的油多是脂油,也就是后世的芝麻油,平常人家连这油都用不起,什么油都用,燃起来并不容易。也有煤油从蔗糖务走私到交趾去,不过价格昂贵,下面这些交趾兵士连见到的福气都没有。

    不大一会,从山顶砸下去的油罐就不知有多少,大半交趾兵士身上都沾了煤油,还毫无所绝,开始组织人力沿着竖起大木的间隙向山坡攀爬。

    “点火!”徐平向鲁芳高喝道。

    鲁芳手中令旗一挥,连绵不绝的鼓声突然停了下来,只有回声在天空中回荡。鼓声有一种慑人心神的魔力,响起来会让人热血沸腾,一旦突然停下,不知怎么就会觉得心里空荡的。

    山脚下的忙成一团的交趾兵士也被鼓声震慑,一瞬间全都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山顶上。

    只见几个巨大的火球突然被宋军推到了山坡上,红彤彤的比初升的太阳还要更加明艳,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炙热难当。

    这是徐平提前吩咐用煤粉和着黄土制成的,名副其实的煤球,从准备煤油罐的时候就在山背后的火堆里烧得通红,专门用来引火。

    鲁芳见都已准备妥当,手中令旗再次猛地挥下。

    停下的鼓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不急促,不紧不慢。

    随着鼓声响起,通红的煤球被宋军推下了山,一路翻滚着向交趾军队人群里压来。

    抬头看见的交趾兵士吓得心胆俱裂,这么大的火球,不要说烧,单单被撞上就去了半条命,纷纷躲避,在山脚下乱成一团。

    此时山脚下的人群过于密集,交趾的军官哪里能够弹压得住?只能在外围笼住人群,不让有人乘势逃跑。

    火红的煤球在山坡上越滚越快,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山脚下,呯地撞上了交趾军队的人群。

    随着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成百的交趾兵士被红球猛地撞上,一下冲撞就丢了性命。躲过一劫的交趾兵士暗暗出了一口气,感慨自己命大,可不等他们平静心神,就一下被吓傻了。

    只见被撞住的兵士身上突然之间就燃起了大火,火势猛烈异常,并迅速向人群里蔓延,几乎无人能够躲过。

    谁没有点过油灯火把?可不管什么油,哪里会有这种火势,根本来不及躲闪,更不要说灭手,眨眼之间就成了火人。

    在人群后面弹压的交趾军官一下就慌了心神,到了这步田地,退是不能退的,被一场火吓回去,下次更不可能攻到山脚下了。

    异口同声的,交趾军官狂吼:“这是宋军妖法,不用理会!众兵士一起听令,冲上山顶,尚有一线生机,后退死路一样!冲!”

    慌了神的交趾兵士几乎没了思维,最一群军官的吼声慑住了心神,忽啦啦地一起向山上爬去。

    鲁芳在山上看着山脚下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也是暗暗咂舌,心道,这火罐的霸道犹胜滚木,沾上了就是死路一样,几乎没有退路。

    徐平看着交趾兵士沿着支起的大木的间隙向山上爬来,好像一群大壁虎一样,转头对鲁芳道:“时候到了,放礌石罢!注意让施放的人拉开间隙,不要挤到一起,那样就没了效果!”

    鲁芳得令,让传令兵传令。

    此时战事已开,传令兵不再来回奔跑,而是在山顶背面拉开距离排开,靠着手中旗子传着命令。旗语只能传递一些事先定好的军令,比如进攻,防守,换滚木,换礌石诸如此等,这种时候刚好够用。

    军令传下去,鲁芳手中令旗再挥,鼓声一下就再次变得密集起来,像是淅沥小雨突然变成了暴雨倾盆,震天的声音把整座山都笼罩住。

    礌石用的就是石砲的石弹,倒不用单独制作,从山背后用绞盘运动山顶,带动绞盘的是几头大牛。这运输机构是徐平前世专业的基本功,学名斗式运输机构,运礌石这种圆滚滚的散装物料刚好合适。

    从火海里挣扎出来的交趾兵士已经被吓破了胆,一边向山上攀爬,一边仰头看着山上宋军的动静。

    当圆滚滚的石弹出现在头顶,卷着尘土向头顶呼啸而来,交趾兵士只觉得眼前一黑,知道末日已经来临,连最后的一丝斗志都荡然无存。(未完待续。)

第176章 拼死一搏

    交趾人顺着山坡树起大木是准备撑住可能出现的滚木的,现在却意外成了礌石的通道,让山坡上的交趾兵士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巨大的圆石呯地撞在交趾兵士的身上,兵士的身子顺着山坡向下滚,没多远又被礌石追上,直接从身上碾了过去。

    山坡上面如同地狱一般,下面是熊熊的烈火,上面是滚滚而来的巨石,交趾兵士鬼哭狼嚎,却躲不过噩梦。

    李明信看着这场景浑身发抖,战争在他的想象里,就是帅旗下面气定神闲地颐指气使,哪里是这种只有血与火的场面。

    见旁边的陈常吉沉着脸一动不动,李明信指着前面问道:“将军,那些兵士看着就没命了,你不派人去救?”

    “怎么救?派多少人过去,也是如同前面一般,先是被宋军的石砲打得七零八落,到了山下就是火海和滚木礌石,怎么也是冲不上去的!”

    听到陈常吉冷冰冰的话答,李明信结结巴巴地道:“可我们必须要攻下谅州,来时圣上有严令,十天之内,破谅州和渌州,平定苏茂州叛乱,稳定北方各州。如果连一面山坡都攻不下,如何向圣上交待?”

    陈常吉闭上眼睛,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一样。打仗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要看碰上什么样的对手。

    交趾这些年来,面对的都是部落势力,就是老冤家占城也不复当年神勇,看似连战连胜,实际上并未遇到过像样的对手,战力没提升多少,心气却养起来了。尤其是李佛玛。由于布置得当,登基时几位争位的王子都被轻松平定。尤其是开国王李菩在长安府叛乱,李佛玛带着兵马几乎是观光一样轻松扫平,愈发不可一世。

    可现在陈常吉面对的,是大宋的正规战兵,战力岂是那些蛮人部落可以比的?能够两军相持不吃大亏已是难得。还想几天打赢,疯了吗?

    李明信见陈常吉不回答自己,脸上挂不住,恼怒起来:“陈将军,你如今带大军在外,兵强马壮,就不把圣上的军令当一回事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我打吗,连一天都等不了是不是?”陈常吉指着前方。看着李明信,“你也看到了,现在冲上去就是这个样子!宋军已经在谅州经营了近一个月,我兵马刚到,凭什么跟他们打!”

    李明信冷冷地道:“你也什么话,可以回去圣上面前分说!我受命到这里监军,就是要看着你攻下谅州,不得逡巡不前!”

    “直娘贼。打就打!几天时间,没什么好准备的了。不如就拼死一搏!”

    陈常吉终于下定决定,对不远处的副将道:“听我军令,全军列阵,准备进山谷与宋军决战!”

    副将应诺,打马回转去吩咐大军。

    李明信吃了一惊:“你要带军进山谷?”

    “不进山谷,难道还在这里攻两边山坡吗?摆明了这是宋军设下的陷阱。三千人上去,连个水花都泛不起来,就这么没了!我有多少三千人?”

    陈常吉两眼发红:“现在惟有放手一搏,我不信山谷里宋军还能摆出什么阵势,比这山坡更难打!只要两军对阵。刀兵相交,那就总会有办法!”

    李明信喃喃道:“将军可是连自己的退路都不留了——”

    “退路?我还有退路吗?你来之前,宋军数千骑兵,一夜之间就端了我的先锋大营!你明不明白,宋军在山谷里有数千骑兵,只要我们这里一退,骑兵尾随追杀,不到富良江就会全军覆没!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干脆放开手脚,进山谷跟宋军决一死战,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李明信对战阵之事一窍不通,也不知道陈常吉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看看两边山坡,他只知道进谷之后如果战事不利,那可就真没命活着出来了。

    “两军作战,岂可意气用事?战阵之上,讲究的是可进可退,陈将军如此孤注一掷,可不是明智之举。”

    陈常吉见李明信说着话,目光闪烁,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冷笑一声:“既然监军这么说,那便留下三千人在谷外,监军带他们照看着大军的退路,一旦战事不利,及时接应。”

    “如此最好!”李明信等的就是这句话,“将军可带人前去冲杀,我带人看住谷口。防止宋军有什么诡计,把谷口封住,或者有什么埋伏,前后包夹我军,那可就大大不妙!”

    从进攻山坡起,陈常吉已经打定了主意直接进攻谷口,既然李明信不给他准备各种器具的时间,再拖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一番做作,只是要甩开李明信而已,有这么个人在身边,随时会坏事。

    至于进攻山坡的人,能够成事最好,不能成事也把山坡的宋军拖住,防止在进攻谷口的时候发生意外。

    李明信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个陈常吉还算识相,让自己留谷外,不用跟着进山谷冒险,出了一口气。

    却不知陈常吉心里只是冷笑,如果他进攻山谷失败了,以宋军的骑兵数量,李明信也逃不掉,只不过早一刻晚一刻罢了。

    从昨夜起交趾军队已经秘密准备,用不了多少时间,大队人马已经列阵完毕。留着军营在谷外,并没有拔营,做好了要么进谅州要么退回的打算。

    徐平和桑怿在山上看见,相视苦笑:“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前面这位交趾主将的决心,竟要在这个时候全力进攻。”

    桑怿道:“他们那里还有一万多人马,谷口不足两里宽,足够排得开阵势,着实小视不得。我这便下山,点齐人马做好准备。今天一战,只怕就最后决定谅州归属了!”

    徐平点头:“不错,要么我们保住谅州,吃掉这一万多人,要么——”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战阵上的事,还要赖巡检主持了。你带厢军列阵于南谅州城两侧,我会吩咐高大全守住你的侧翼。只要交趾军队到了州城前的一里之地,就冲上前两军对阵吧,不能让他们靠近城池。”

    桑怿应诺,转身离去。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77章 决战

    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阳光下的交趾兵士却觉得心里发冷。

    前方的谷口迎着阳光,在后面拖出巨大的影子,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野兽的大口正准备择人而噬。

    陈常吉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宋军的石弹雨一般的落在身后,这段进谷前的路已经留下了近千交趾人的尸体。石弹杂七杂八地铺在路上,挡住前进的路,后续的队伍根本无法保持队形,变得散乱起来。

    陈常吉面无表情,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他只希望这个过程快点结束,到了谷口再重整队伍。但愿山谷里不再有意外,就是情形再不利,平地上与宋军正面对阵,总有一搏的机会。

    两面的山坡根本没有进攻的机会,只要能撤回富良江,他最佳的选择就是进山谷与宋军决战,而且越快越好,能够打乱宋军部署那就最好。

    山谷深处,南谅州城隐约在望,那里有什么等着自己?

    山顶上的徐平也有些紧张,虽然做了各种万全的部署,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山上的防守兵力已经大部分集中到了谷口两侧山峰,尤其是弓弩手,居高临下指向越来越近的交趾大队。

    谭虎带着亲兵在谷中的长墙上飞驰,传达着徐平的军令,一切显得紧张而有秩序,等着决战的到来。

    城中的石全彬得了消息,骑了马出了城门,沿着谷中两侧的长墙飞奔向徐平所在的山头。这道墙不仅是宋军的防线,也是交通线,到了山坡附近斜着直上山头,把山与几里外的城池连到了一起。

    到了山坡上。石全彬下马与徐平打过招呼,登高向南一看,就见到蚂蚁一般的交趾兵士正向山谷行进。

    吃了一惊,石全彬问徐平:“交趾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直攻山谷?”

    徐平道:“要么就是对方主将想明白了,不管谷里有什么布置,都是他必须面对的。不然就退兵。要么,在我想来,应该是升龙府那里来人,催着他尽快结束战事,他等不起了。”

    “这话怎么说?”

    “交趾南边,占城的攻势虽然不猛烈,但一直战事不休。北边,苏茂州已经乱成一团,牵连到了附近地方。形势不稳。阁长不要忘了,现在交趾王李佛玛登位的时候可是发生了几次叛乱的,那几个作乱的王虽然被囚禁起来,人可是都还在。李佛玛没有多少选择,必须尽快平定一路,再集中兵力平息其他方向的战事。谅州这里催得急,想来是在交趾人的眼里,我们是最弱的。”

    石全彬听了。看着徐平,奇怪地道:“云行你这里数万兵马。还有更多的民夫能够征调,钱粮充足,怎么会弱?冯知州那里都没这个实力!”

    徐平笑道:“这是我们知道的,关键交趾人不是这么看的。再说冯知州坚守钦州,李佛玛天大的胆子敢进攻我大宋的地盘,说来说去。能够下手的就是我们这里了。不过他的心太大了些,来的人有点少。”

    依着徐平的脾气,如果自己面对这种形势,下了决心就做得干脆些,一万多人太小家子气。从富良江边怎么也抽个三四万人来。

    “官人,交趾军队到谷口了!”

    鲁芳跑着过来禀报,脸上神色分外凝重。现在两方上下,都知道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候,没人敢有丝毫马虎。

    徐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出了口气,对鲁芳道:“放交趾前锋进谷,从中军开始,两侧山上的弓弩手尽管放箭!命书手和督战的看紧了,战后依各兵士放箭的数量发赏钱!胆敢浑水摸鱼的,斩!”

    “诺!”

    鲁芳转身离去,不大一会,两侧山头的鼓声敲响,鼓声渐渐密集。

    石全彬听着,觉得自己身上发热,心情激荡,对徐平道:“云行,我们到山边看看交趾人的军阵!”

    “有什么好看的,还是随着我在这里,一会等他们进了谷,有的是时间看。进谷之后才是大仗,现在只是小打小闹。”

    石全彬职位不高,但却皇上身边亲近的人,到了山前,一个不小心哪个交趾猛士发疯一箭射上来,受了伤可就连累徐平。

    见前锋两千人无惊无险地通过谷口,陈常吉出了一口气。宋军虽然没有在谷口处建关,但这里两山对峙,地利仍在,是最危险的地方。

    陈常吉的一口气刚吐出来,就听见山上鼓响,随着谷声,两侧山头的弓弩矢雨点一样向交趾兵士射来。

    步军阵形,每队都有持盾的,可以大大减小敌军箭矢的伤害。但这种布置是针对阵形前方来的箭矢,侧面来的则办法不多。眨眼之间,就有许多交趾兵士中箭倒地,一时在谷口乱成一团。

    陈常吉行在谷的中间,箭矢到不了他的身上,急忙命亲兵传令弹压,尽量保持阵形,快速通过谷口。一边心里暗骂,对面的宋军主将奸滑无比,总是放过前锋打击队伍的中间部位。人放对时最怕打腰,军阵也是一样,中间一乱整个队伍就乱了,实在是最阴险的招数。

    谷口位置并没有多远,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付出了两三百人的代价,交趾军队快速通过,由于陈常吉处置果断,弹压得力,阵形并没有大乱。

    通过谷口,视野一下开阔起来,陈常吉这才发现谷中的布置。

    前方数里外,稍斜一点的位置,就是南谅州城。从城墙沿伸出来,像两条粗壮的臂膀,两道高大的土墙一直伸向谷口两侧山头。

    陈常吉觉得头晕,有修两道长墙的人力物力,宋军为何不在谷口修一座像样的关?那样自己早早就死了心思。这样布置,就为了把自己引进山谷来?

    前面空荡荡的,并没有想像中严阵以待的大队宋军,一直到南谅州城。没有任何阻隔。

    陈常吉越发看不明白,难道宋军是想让自己带兵去攻城,借助坚城与自己部下抗衡?南谅州城可算不上坚城,那样还不如谷口建关呢。

    想来想去,陈常吉还是想不明白,真想把宋军主将叫过来。好好地问上一句:“为什么不在谷口建关?为什么不建关?”

    太阳慢慢地快爬到头顶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入谷的交趾兵士出了口气,终于走过了鬼门关,前方看起来再无险阻,前锋已经前进了近一里路,仍然没有遇到任何攻击。

    难道谷外的一切都是宋军的障眼法?实际上过了山谷就再无任布置,直接就面对州城了?

    陈常吉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点,两边高大的两道土墙随时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错觉。宋军一定还有其他的手段。

    亲兵见陈常吉进谷之后立住不动,小心提醒:“大帅,我们已经入谷,前方再无宋军阻拦,是否立即前进攻城?”

    “前进,命令各部回速前进!不管宋军有什么手段,真刀真枪对上就不怕他们!就是前面的州城,一人一把土也就登上去了!”

    陈常吉一下回过神来。催马向前。

    “呜——”

    正在这时,突然两侧的土墙上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陈常吉心里一紧。立马向两侧看去,就看到无数宋军从土墙上探出头来。

    “有埋伏?什么埋伏?”

    陈常吉心里疑惑,看两道土墙同身后的山坡一样,也是斜面,莫不是会有宋军从墙后冲出攻自己侧翼和身后。

    “咚!咚!咚!”

    就在陈常吉迷惑不解的时候,土墙后边突然传来沉闷的声音。同时有浓浓的黑烟升起。

    随着这声音,数十石弹从侧土墙上飞出来,斜射向陈常吉的中军。

    这些石弹比山头的石砲所发威力更大,射程更远,而且几乎是直射。一弹过来,直接在交趾阵形里扫出一条几十步远的空白。

    “天杀的宋军,卑鄙无耻,竟然在谷里还有砲!”

    陈常吉从马上一跃而下,猛地滚在地上,看着自己跨下座骑呼吸之间就成了一滩肉泥,被巨大的石弹碾压而过。

    随着炮响,两侧鼓声不绝,蝗虫一般的箭矢铺天盖地,向交趾军队直直飞来。看箭矢,听声音,陈常吉就知道墙上宋军用的是强弩。怪不得进攻山坡的时候一直没见强弩,这可是宋军的看家本领,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谷口一里多宽,进谷后的土墙相距比谷的宽度还远一些,大约是五六百步的样子,两侧强弩射程回起来也不能全部覆盖,但只给交趾兵士在中间留下了一条窄窄的生路。

    就这中间的窄窄一条,又被火炮覆盖处,实际上也是死地。

    陈常吉回头一看,交趾大军依然在向山谷里冲来,而前面包括前锋在内,已经被宋军突然的攻击打蒙了,乱成一团。

    怎么办?陈常吉闭上一眼睛,全没了主意。

    山顶上,石全彬看得雀跃不已,兴奋地问身边的徐平:“这就是口袋阵?为什么布成这么个阵势?”

    “我这里有六千硬弩,不摆这个阵势,这些硬弩就摆不开。两军对阵,就是要尽可能让自己的力量发挥出来,让敌人的力量发挥不出来,达到了这个目的,胜利也就看得见了。阁长,交趾人已经有七八成进了山谷,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赢定了?”

    “赢了!已经赢了!交趾人有天的本事,现在也只能让我们宰杀!云行,你这一场仗打得漂亮,我回去定要在官家面前为你美言!”

    石全彬兴奋异常,他这个对战事一窍不通的也已经看出来,交趾人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早就听说徐平造的火炮很厉害,比山坡上排得满满的石砲还要厉害得多,现在亲眼看了,才知道不是虚言。

    徐平对火炮不太懂,只是依着前世印象,铸成最简单的前装火炮。这种炮虽然也有弹道,但大致还是直射,要是装在山上效果并不太好。徐平便把所有火炮都排在了土墙上,斜对着谷口,形成交叉火力,这才是口袋阵的精华。

    陈常吉万念俱灰,只是一会功夫,宋军的火炮再射一轮,交趾军队就彻底乱了,根本无法指挥。一时乱糟糟的,有的向谷口处想逃跑,被山上的宋军弓弩截住,也没几个人逃出去。就是出了谷口,山坡上的宋军石砲还没有停,有逆天的运气才能侥幸逃脱。

    离谷口较远的,看着前边的谅州城,一览无余,好似没有任何防守,本能地就向哪里跑。要么死在两侧的强弩之下,要么被火炮的弹丸取走性命,只有极少数的人避过这些夺命的武器,却不知前面还有一万多马步宋军等着他们。

    山坡上的徐平看着,也觉得心惊。他只是按照发挥最大火力的原则布置防守,并没想到会有这种威力,一万多人的队伍,一下就成了待宰羔羊。

    工事掩体这些远比火炮更加超前,配合远程武器发挥的作用超出想象,徐平还想着一旦交趾军队清醒过来,会向土墙进攻,特意把土墙做成了有利防守的斜坡。却没想到交趾军队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一下子就成了没头苍蝇。

    土墙后面,见到交趾军队的样子,宋军士兵士气愈发高涨,下面腿上用力,把架在墙上的弩上弦,手中扳机一扣,弩矢便飞了出去,动作越来越熟练。到了后边,有的兵士甚至开始瞄准,互相赌赛谁射得更准。

    强弩要开必须用腰力,单开臂力能拉开的都是奇人异士。就是用腰力,也只能连射一二十枝就会力竭,继续透支体力往往数天都失去战斗力。

    徐平这阵势靠的就是远程兵器的火力打击,当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紧急赶制了上弦机构,在墙上支起弩架,只兵士用脚一踩,就可以靠着体重把弩上弦,大大减少了操作难度,节省了体力。正常宋军里的弩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力士,这里则一般青壮男子就可以操作,不然也难有这种气势。

    弩架只能固定在土墙上,一旦进攻就没了作用。但这个时候,却实实在在地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从修筑工事,到改进各种武器的操作,在最短时间里形成最大的火力打击,点点滴滴,徐平用自己的前世知识,终于累积成压倒性的优势。

    太阳过了山顶,火辣辣地挂在头上,天气变得闷热起来。

    石全彬看着山谷里情景,对徐平道:“交趾人已经完了。云行,你派人回去准备庆功宴吧,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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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介绍:
穿越到北宋仁宗年间,金榜题名,却因为得罪太后,被打发到岭南为官。从边疆小官做起,步步升迁,徐平终于熬到出头天,在宋代书写自己的传奇。
从五代乱世走来的北宋,世家大族一扫而空,社会上还没有士绅,宗族社会尚未成形,阶层变动之剧烈和平社会前所未有。大宋的治下不再有贱民,这是一个不问出身的时代,奴仆的儿子可以成为宰相,小兵可以晋升为军队统帅。
这是最好的时代,对于个人来说,人生一切皆有可能。这是最坏的时代,数量庞大的常备军装备精良,却屡战屡败,最终把整个民族拖进深渊。这个时代改变了徐平,徐平也改变了这个时代。
富者,富甲天下;贵者,贵极人臣。
伴随着一个穿越者的脚步,回望那远去的大宋风华。一世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