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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化军     一世富贵txt下载     一世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章 望远镜

    丘待诏在玻璃务里有自己的小院,除了帮手的两个徒弟,还有两个小厮专门被派过来照他们的饮食起居,日常待遇比管玻璃务的小官还要好。

    玻璃务是三司一手建起来的,但管理模式与其他的民间场务大致相同。提举官员是最低级的小武官,主要管理生产经营之外的日常事务,当然还有人事监督。管理生产的是聘来的主管,并不是官吏,生产事务以及工匠和杂役都归主管,提举官并不插手。只有仓库、财务和审计等一些要害地方,是三司的公吏在管。

    三司属下的场务,大多数都是这种模式,越是技术要求高的,官方直接参与的成分就越少,大多数的人员都是从外面雇来。而技术要求越低,官方参与的程度就越深,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全是官方人员了。比如一些采石场,就没有外雇人员,底层的是厢军和配来的囚犯,上层就是官员和公吏。

    这种二元的管理模式是逐渐发展起来,在一些与生民相关的场务里,已经成为了主流。各州府的酒坊,京城的文思院,基本都是这样。这种情况下,雇来人员的报酬与市场上的待遇基本相同,一些熟手工匠报酬经常比管理的官员还高。

    徐平没有生搬硬套蔗糖务的模式,京城里的场务还是按照京城里的模式。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市场好的时候容易扩张规模,情况不好时也容易收缩。反正雇来的人,没有不能解雇一说,就跟民间一样,情况不好了解雇就是。至于因此技术向民间扩散,三司建这些场务本来就有这个目的,民间生产一样交税,肉还是烂在自家锅里。而且这样也有竞争,不至于到最后成为死水一潭。别说场务里的工匠,就连翰林院里的待诏都极少有做一辈子的,很多还是会出来开店。

    再一个就是官吏和场务的经营管理者可以互相监督,不至于成为别人无法插手的独立王国。前些日子的公吏勾结舞弊案,徐平也有些心有余悸。

    到了丘待诏的小院,徐平和燕肃在客厅等着,小厮急忙飞奔着去禀报,不多一会,丘待诏就急匆匆地回到客厅。

    见丘待诏两手上还是研磨玻璃的水粉,脸上也星星点点,徐平道:“辛苦待诏。”

    “如何敢当?小的就是个手艺人,副使何许人物,怎么当得起您一句辛苦?”

    丘待诏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的搪瓷盆里洗了手,擦过了,上前见礼。

    小厮上了茶来,三人分宾主落座。

    喝了口茶,燕肃急不可待地问丘待诏:“待诏,徐副使交待下来要磨的镜片,现在已经磨了多少块?可是能用了?”

    “有五六块,用是能用。”说到这里,丘待诏便不由诉苦。“以前琢玉,最怕的就是玉料不纯,到了关键时刻,出了斑斑杂杂的东西。没想到玻璃还不如玉料,因为中间有杂料或者气泡,不知道磨废了多少,不然哪里要废这许多功夫!”

    这个没办法,现在工艺就那水平,厚一点的玻璃就容易有杂质和气泡,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这问题的。这还是徐平想尽力法,精心计算之后用玻璃铸出粗坯,大减小了玻璃的厚度,也减少了磨削的用工量,不然丘待诏还要花更多的时间。

    对这件事情燕肃比徐平还上心,听了丘待诏的话,迫不及待地道:“既然如此,待诏喝口茶歇一歇,我们便就过去看如何?”

    面对两位待制,丘待诏也拿不起架子来,把杯里的茶喝完,起身道:“既然两位待制官人如此焦急,我们便就去吧,看看哪里还有不合意的。”

    “好,好,待诏先行!”

    燕肃急忙起身,与徐平一起随着丘待诏出了客厅。

    到了旁边丘待诏工作的小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呛人的粉尘味。虽然是用水磨,一天到晚做下来漫天的粉尘还是避免不了的。

    徐平皱了皱眉头,这工作环境着实有些艰苦,心里想着,等过些日子棉纱纺出来,要想办法给这些人做些口罩,免得整天吸粉尘,对身体不利。

    进了房子,丘待诏小心地从桌子上拿了一片透明的镜片起来,用旁边放着的绸布擦得锃亮,小心地递过来,口中道:“待制官人请看,可还中意?”

    燕肃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又举在眼前看了看,透过镜片看到的景物都变形得稀奇古怪,让他觉得分外新奇。不过他是第一次看这种奇物,心里没底,看了两眼便递给徐平:“徐平待制,你看这东西可合用?”

    徐平接过,看这镜片晶莹透亮,没有一点杂质和气泡,质量极佳,点了点头:“好是极好了,没一点瑕疵在里面。不过,丘待诏,聚光点你可曾经测过?”

    “那是自然,副使吩咐,小的哪里敢不照做?”丘待诏说着,一边指了指身后的一处黑盒子,“两位待制官人尽可以自己看。不过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测起来可能不准。”

    “待诏测过就好了,何必再费一遍事?”徐平说着,把手里的镜片小心地放到桌子上,“除了这片,还有哪些?待诏可都把聚光点远近都标记清楚?”

    透镜片的焦距非常重要,如果不测清楚,装望远镜就只能胡乱凑了。

    那个黑盒子是徐平制来专门测焦距的,一边装透镜片,另一边则可以移动,下面有标尺。另两面一边用木板堵死,另一边开着让人观察。白天太阳正好的时候,把要测的透镜片装在上面,慢慢移动聚焦的一边,等到聚焦时利用标尺读出透镜的焦距。

    太阳光可以认为是平行光线,利用这种方法,测出来的焦距数值就基本能用了。如果不用太阳光,就需要用光学手段制造出平行光来,太过麻烦。

    丘待诏指着桌子上的几片镜片道:“总共有五六块吧,按徐副使吩咐,那种什么凸透镜少一些,凹透镜多一些,看看是要怎么用。”

    徐平上前,看桌子上放了六块镜片,四块凸透镜,两块凹透镜,旁边都用笔仔细标好了焦距,镜片都一般的晶莹剔透。不远处,则是一大堆磨废了的镜片,丘待诏显然费了不少功夫。主要原因还是玻璃的质量不好,透光率的高稳定性好的玻璃配方还在摸索之中。

    燕肃靠上来,看着镜片问徐平:“那个什么望远镜,是要怎么制?”

    徐平从桌子上拿起一凸一凹两片透镜,大致估算了一下焦距距离,拿在手里,对燕肃道:“待制上前来看,顺着镜片向屋外看去。”

    “唉呀,看到的东西怎么突然大了!”

    燕肃看了一眼就猛地退开,瞪着眼睛喊道。

    徐平把镜片收起,道:“就是如此啊,不然怎么能够看远方的东西?”

    又问一边的丘待诏:“我前些日子制好的镜筒不是放在你这里?拿过来用。”

    丘待诏吩咐徒弟把徐平制好的镜筒取了过来,交到徐平手里。

    这是一根长长的圆筒,主体都是用黄铜铸造之后打磨而成,分成几节,相当精致。

    徐平看了看手中镜片的焦距,把镜筒取下两节,剩下来的刚好合用,才把镜片装了进去,大端装着凸透镜,小端装着凹透镜。

    装好,固定紧了,徐平把手中镜筒举起来,向远方看了看。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山去,只有落日的余晖还涂抹着这个世界,光线还不算太暗。

    向南看去,各种房屋建筑挡住了视线,只能抬高一点,刚好看清远处的南城楼。几个守城的兵丁无精打彩地走来走去,小头目无聊地袖着手靠在女墙边打盹。

    徐平突然间想起来一个问题,拿着这望远镜,站在城内的制高点上,比如宣德门城楼上,向北就可以直接看到大内。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皇上的私生活,那是绝对不可以被别人看到的,更不要说还涉及到了皇宫的安全。前枢密使张耆家靠近皇城,曾经在家里建了一座楼阁,高过了皇城的城墙。在刘太后去世他失势之后,这便成了一条罪状,被勒令拆除。有了望远镜,莫不是城内的建巩高度还要被限制?

    燕肃见徐平看得入神,心痒难耐,对徐平道:“副使看过了,也让我看看。”

    徐平放下望远镜,交到燕肃手中,笑道:“燕待制看看南薰门城楼,看那些兵士是个什么样子,再跟万胜门那里比一比。”

    “说笑,离得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到?京城可不是下面的小县城,城小的一眼就能看出城去!别说南薰门城楼,能看见汴河边的柳树就是神物!”

    燕肃一边说着,一边把望远镜凑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啊,真地看到了南薰门?那真的是南薰门!”这次燕肃没有把望远镜拿开,一边喊着,一边还不住地看个不停。徐待制吩咐制出来的这新奇玩意,果然是神奇。(未完待续。)

第207章 玻璃产业

    “不知道看天上的星星,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燕肃拿着望远镜,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口中喃喃低语。

    作为醉心于科学发明的人来说,天上的日月星辰充满了诱惑,它们各种各样奇妙形态的变化,想想就让人心醉。尤其是燕肃曾经长期观察月相的变化,并最终发现了海潮与月相变化的紧密联系,虽然解释还带着神秘色彩,两者关系却说得清楚明白。

    常年观察天象的司天监人员,自然知道天体是不断地运动变化着,他们要把观测到的天象与浑天仪等测算结果校对,甚至准确地推算出日食月食。这个年代之所以历法不断地变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测算出来的日食月食与实际时间对不上,每隔几年就会出现偏差。同一天时刻不对还可以勉强,差一天以上就要改历法了。

    在这些人员眼中,天象实际上没有那么神秘,哪怕是最流行的浑天说,也是认为日月星辰是围绕着地球不断地运动。能够看见浩瀚的星空,是很多人的愿望,解开自己观测星空时心里的无数疑团。虽然要把天象与五行学说附会,说灾异等事,那些人的心里未必就真这么想,各种天象推算是要真正的数学知识和天象观测相结合的。

    很多时候,针对观测到的特别的天象,司天监的人员既要根据自古流传的星占学典籍解释,又要附合具体的朝政形势。比如真宗景德四年五星连珠,司天监奏报的就是“五星聚而伏于鹑火”,带有明显的粉饰太平的政治意味。

    司天监下边设置有天文院和钟鼓院。钟鼓院专职于定时辰,进牌等等事务,当然也兼职制作计时工具。而天文院则主要观测天象,不管日里夜里,都有数十人不停歇地观察着天象的变化,随时与浑天仪的结果核对,并上报由专业人员分析。

    有了望远镜,这些人眼中的天象竟与从前大大不同。月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够看清上面的大致地形,不用瞎猜上面有什么了。五星也不再有神秘感,甚至一不小心就能看到以前肉眼看不到的其他太阳行星,星占学的内容还不知道要怎么大改。最少那句著名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就不怎么占得住脚了,无论《史记》和《汉书》都明言五星同出东方利于中国用兵,出西方利于外国,现在很可能多出两星来,又该怎么算?

    有了这些天文仪器,天象会看得更清楚,历法会变得更精确,但言休咎的星占学者们就麻烦了,他们会发现许多以前不曾见到的天象,不知道要怎么附会。

    但不管怎样,对天空看得越清楚,神秘色彩就会越来越淡,对天的敬畏就会越来越轻,对人本身就会越重视,总不是一件坏事。

    拿着望远镜走到院子里,燕肃吸了口气,举起来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徐平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见他神情严肃,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庄严意味。这种感情是徐平不能理解的,这是时代的鸿沟。

    看了一会,燕肃把手中的望远镜放下,对徐平道:“徐待制,这望远镜,可以借给老朽带回去一两天吗?我与司天监丞楚衍友善,给他看一看天上的星星到底是怎样的。”

    “这有什么,当然可以。能制出第一架来,就能制出更多来,后面这种物事不会有多么稀奇。”徐平本来想告诉他,自己还想试试其他几种成像形式的,后来想想,先让他到司天监那里探探底也好,看他们的接受程度如何。

    第一架是最简的凹——凸镜形式,一般称作伽利略式望远镜,结构简单,制作起来也容易,但相应的体积大,放大倍数小,视野范围也小。徐平还想试一试凸——凸镜形式的,相对来说效果就好得多,不过成的是倒像,称为开普勒式。

    徐平当然记不住这些名词,但光学规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真正需要的其实是数学知识。望远镜说白了就是两镜片焦点重合,从而扩大视野,放大视野中能够看到的景象。需要的数学知识徐平还是具备的,不管凸镜凹镜,甚至不用是球面镜,就是椭圆面镜,抛物线面镜,或者双曲面镜,徐平都能轻松算出焦点来。各种镜片配合在一起,再与折射的三棱镜配合,徐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造出多少种望远镜类和显微镜类的仪器来。只是要看用处,看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而已。

    不过现在徐平最想做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老花镜,这才是赚钱的产品。

    这个年代,像徐平这样二十多岁做到高官的人凤毛麟角,不夸张地说,就是他以后什么都不做,光凭着年龄和履历就可以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了。大多数的官员,都是要到四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才做到前行郎中和待制,这个时候的眼睛就花了。

    每次上朝,徐平身边都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睛看东西的状态根本就不正常。如果有了老花镜,不用说其他人,光朝中的高官大员就足以撑起一个巨大的市场。

    这种躺着赚钱的生意,怎么能够不做?被他赚了钱的人还要感恩戴德呢!

    与前世不同,近视镜的意义很小。一是因为各种原因,近视的人虽然有,但绝对数量不多。再一个,近视的人年轻,苦哈哈的年轻读书人也买不起这种奢侈品。

    老花镜可就不同了,有这种需求的大多都是富贵员外,官员权贵,有需求,有消费能力。哪怕就是普通人家,儿女为了孝心,很多也会给父母买一副带上。

    想想以后殿内议事,一群宰执大臣都带着老花镜,一本正经地看着奏章,那种景象越想越好笑。只是不知道自己老了之后,会不会也落到这步境地。

    想到这里,徐平问丘待诏:“前些日子,不是还让待诏的高足磨了一些薄的镜片出来吗?不知磨好了没有,我也有用处。”

    “好了,那些早就磨好了,那些容易的多。只是副使说不急用,便就一直放在这里。”丘待诏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取镜片。(未完待续。)

第208章 老花镜

    老花镜片没有望远镜的透镜要求那么严格,焦距大,镜片也薄。相对来说,磨制起来轻松容易很多,就是由丘待诏的徒弟动手,也已经磨了一大叠出来。

    徐平接过镜片,仔细分成几堆。

    这些老花镜片分为三种,分别对应看书、写字绘画和会客的不同距离,球面的焦距略有不同。毕竟预设客户是达官贵人,越精致越好。

    拿起预先制好的铜制镜架,徐平分别用三种镜片装好三副眼镜,想试一试,哪知道自己只是略看一看就觉得头晕。一转头,看见外面正拿着望镜朝着天空看个不停的燕肃,高声道:“燕待制,看星空要等到晚上天彻底黑下来才好。且进来,这里还有种玩意,你进来试一试,有别一样的好处!”

    燕肃恋恋不舍地收起望远镜,紧紧握在手里,迈步回到客厅。

    徐平递过一副老花镜道:“待制戴上这镜子,试试看东西有什么不同。”

    燕肃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遭,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抬头看徐平。

    徐平笑着上前,帮燕肃把老花镜戴上,示意他看看周围。

    “啊呀,徐待制,你怎么这样年轻?我一直以为你有一把黑须的,怎么还没有长出来吗?啊呀,啊呀,突然间周围的物事看得如此清楚,就像年轻了二十岁!”

    难不成自己在这些老臣的眼里,一直是跟范仲淹差不多的相貌?范仲淹才是有一把黑胡须的,自己年不过三十,怎么会留胡须!

    徐平连连摇头,心里哭笑不得,莫不成在这些一把胡须的大臣眼里,属下的官员都只是有个模糊的形象,而并不清楚具体的样貌?怪不得前世看到的传奇小说里,大人物动不动就被人随便换换衣服就蒙混过去。

    燕肃带着老花镜左左右右看了一会,口中啧啧称奇,最会恋恋不舍地摘下来,口中不停地道:“这是个好物,好物!戴上人一下子就年轻起来了!”

    “跟望远镜比起来如何?”

    听徐平这样问,燕肃把手中的望远镜紧紧一握:“自然还是看天空重要些,人年纪到了老眼昏花,自古如此,其实也没有什么!”

    徐平笑了笑,不再理燕肃,对丘待诏道:“待诏,麻烦让你手下高足,照着这三副的样子,把其他的全部都装起来,我明天要用。”

    丘待诏应诺,带着徒弟在桌子上装眼镜。

    燕肃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问徐平:“怎么,徐副使不送老朽一副?”

    “自然会送,燕待制在玻璃务里忙里忙外,一逼眼镜算什么!再者,有了这眼镜燕待制看东西清楚了,过些日子还要麻烦你。”

    “眼镜?这名字不错,带在眼上的镜子,明目正心。”燕肃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其实还全都是靠徐副使做的,老朽又能帮上什么?过几天又有什么事?”

    “燕待制的莲花漏虽然精良,但用起来颇为不便。我想了个法子,能够做出更加轻巧实用的钟漏来,到时还要燕待制帮手。”

    莲花漏是燕肃一生中最得意的杰作,没被司天监认可之前,他在外为官,几乎每到一地都要建一个简易版,放在各地官衙里。今年正式成为文德殿前的国家计时仪器,圆了他多年的心愿,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徐平说要造更加先进的计时仪器,既让他感到一丝不舒服,又压不下内心深处强烈的好奇心。

    过了一会,燕肃道:“如果徐待制真有什么好点子,老夫到时候自然义不容辞!”

    “那便说定了!”徐平趁势迅速敲定。

    做钟表这类的计时仪器,并不仅仅是物理和机械问题,跟天文还是相关的。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统一的计时系统,你不可能拿着自己的钟表跟标准时间对一对看走时准不准,校时要自己去测。哪怕有相关知识,而没有必要的工具和经验,也很难把时间精确地测量出来,更不要说精确到刻甚至刻之下的精度的校时。

    要知道表的精度,你得先知道一天一夜的精确长度,然后再去划分。不管是用分钟和秒也好,用时辰和刻也好,都得先把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定准了。这就是司天监的另一个职能,精确测定一天一夜的长度,一年的长度,并由此计算二十四节气。

    徐平可以做出摆钟来,但定时分刻度却要借助司天监的力量,当然在莲花漏上耗费了半生精力的燕肃是更合适的人选。莲花漏一天一夜的误差能够控制在一分钟以下,这当然需要结构上的许多巧思,但精确测定天时也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农忙时节过去,徐平的空闲时间就会多起来,有时间了便要做一些自己记得的前世的东西,赚钱是一方面,自己生活过日子也方便。

    没有方便的计时工具是非常麻烦的,比如中国早就能够精确测量太阳年,但历法却一直都是以太阴历为主,混合太阳历的阴阳历。这样做的原因当然有很多,但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方便的观察时间。白天可以看太阳估计时刻,太阳是一直不变的,晚上看月亮,月亮却是有月相变化的。以太阴历为主,经难丰富的人只要知道日期,晚上看看天上的月亮就能大致估计出时间来,太阳历就没有这个功能。而等到怀表手表等便携式的计时工具普及,阴阳历就失去了很大一部分价值,古老的农历很快就退出了生活。

    与镜子一样,钟表也是平常人家需要的日常物品,有广阔的市场,有光明的前景,可以为三司聚敛大量财富。这些需要大量能工巧匠的东西,私人做起来是很难的,但对三司来说,尤其是有翰林院帮手的情况下,却容易得多。

    前面新场务做的是日常用品,生产稳定下来后,徐平要渐渐向奢侈品进军了。

    看看天色黑下来,徐平吩咐了丘待诏和徒弟等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带了所有的老花镜,与燕肃一起离了玻璃务。

    燕肃一路上都紧紧握着望远镜,送他的老花镜反而并不怎么在意,被他随随便便塞在怀里。而且还不停地催徐平,恨不得背上生一对翅膀,去找自己司天监的老友,乘着今夜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起去看一看那浩瀚的星空。

    多少年来,一代又一代观天象的人记载下了无数的星图,又附会了多少神话故事在上面。今天,借助望远镜,就能揭开一直看不清的那层星空的面纱,燕肃想想就激动不已。(未完待续。)

第209章 送礼

    条例编修所徐平的官厅里,石全彬拿着一副老花镜对着窗口的阳光左看右看,口中道:“这个什么老花眼镜,真有那么神奇?老迈的人戴上就能看见东西了?我在这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徐平被石全彬问得发笑,站起来道:“你才多大年纪,当然不需要戴这个!要那些老眼昏花的人,戴上才有用处,看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官家与你同岁,这东西送他有什么用?得等几十年才用得上!”

    徐平走上前一拍石全彬的脑袋:“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眼镜是送给皇上,但不是给他用的,是让他送给杨太后,表皇上孝心的!”

    “哦——”石全彬这才明白过来,“杨太后眼睛是不太好,前几年还自己绣花呢,这两年就老说什么都看不清楚。这眼镜要是真地那么有用,太后还不知道多开心,太后开心了,官家也就开心了。这时候要做点什么事情,官家一定答应。”

    “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新开的场务。”徐平在窗边踱步,“要制这些眼镜啊什么的,离不开司天监。你也知道,自太祖时候起,对司天监的官吏学生就有诸多限制,不能出外为官啊,不能跟官员过多走动啊,很不方便的。”

    “怎么,要找司天监的人员做事?”石全彬有些吃惊,把手里的老花镜收了起来。

    徐平点头:“离不了他们。你知道这些各种眼镜啊什么的最需要什么吗?要有算学精通的人来做。而算学精通的人,除了司天监还有哪里有?”

    “通算学的啊,不用司天监,外面也有很多啊!”

    徐平看着石全彬道:“你可是真敢说,哪里有很多,你倒是说说看。”

    “哎,这点小事,郡侯去找高大全啊。”石全彬摇头叹气,“那可是郡侯自己人,怎么能够把他忘了呢!”

    “高大全?”徐平惊奇不已,“他跟在我身边多少年,我还真不知道他懂算学!以前我也教过,他还不如孙七郎呢!七郎好歹还能学一点,高大全那可是一窍不通!”

    “高大全不通,高大嫂通啊!郡侯莫非忘了,高大全娶的浑家可是司天监丞楚衍的女儿,自小算学精通,只是因为女儿身,不能进司天监继承父业罢了。”

    石全彬这一说,徐平才想起来,高大全娶的是楚衍的女儿,而楚衍是这个时代顶尖的数学人才,《崇天历》就是以他和周琮为主修的。这样的人物,要是从小就教自己惟一的女儿,倒也真不好说能到什么程度。

    想了一会,徐平问石全彬:“高大全的浑家,真的是算学精通?可不要诓我!”

    “这还有假!我们平常跟高大全一起吃酒,时常他就说起来。一直说,要不是他浑家是个女儿身,进司天监,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

    回到京城之后,高大全和孙七郎陆续当官,再加上后来的鲁芳,经常跟石全彬聚在一起喝酒玩乐。徐平的身份不同,基本不参与他们的圈子,反而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还有这个事情,有意思,什么时候要跟高大全谈谈。”徐平啧啧称奇,没想到高大全又捡到了个宝。这年头懂数家的男人都不多,女人全天下可能就只有这一个了。

    “不过一个人不够,再者女子不方便,还是要借司天监的力量。”想了一会,徐平觉得有些可惜。这年头虽然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也不可能在一起工作,更不要说让一个女人领头做事教人了。而且徐平也觉得,贾宪的才华只浪费在司天监着实可惜了,总得想办法他把调出来,让他发挥自己的学识和才华。最好时机成熟了在国子监再开算学一课,讲的深一点,不要像现在一样只讲点《九章算术》,只能算是皮毛。

    国子监教的很杂,除了经史子集,也有算科,也有书科,甚至还有画科,认真说起来是一个综合性的学校。不过真正出名的,还是里面出来的进士。

    随着社会对技术人员需求的增加,不知道会不会让里面的其他科学生在将来获得更高的地位。徐平拿不准,一直在想技术人员培养和激励的办法,只是还没有确切的主意。

    今天徐平在衙门当值,没有去上朝。

    按照规制,三司轮班奏事的时候,上朝的副使要与三司使寇瑊一起出列,方便奏事时回答一些具体的衙门事务。但三位副使,要有一人在衙门坐镇,轮值签押。

    就在徐平和石全彬在厅里说着闲话的时候,上朝的官员陆陆续续返回,早朝散了。

    石全彬道:“啊呀,乘着散了早朝,官家用汤饭的时候,我现在就进去把这老花眼镜献上。不然,等到崇政殿再议事,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好,记得三副一起带上,跟皇上说明白,读书、写字作画和会客,要戴不同的眼镜,不然对眼睛可是不好。眼镜只要一戴,就知道做什么事戴哪副合适了。”

    老花镜没什么调节功能,就是死板地改变人眼睛瞳孔的焦距,为了对眼睛好,最好是分场合带不同的老花镜。不管是太后还是当朝权贵,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反正他们身边总有伺候的人,麻烦也麻烦不到自己身上。

    石全彬答应,带着精致木盒装着的老花镜,急匆匆地向皇宫去。

    看着石全彬离去,徐平抬了一个当值的军将过来,封了三副老花镜在盒子里,随手写了一张帖子,对他道:“你带着这盒子,拿我的帖子去八大王府上,就说是三司新制了一种老花眼镜出来,方便老年人读书写字,就说是三司送给大王的。”

    军将应诺,徐平又道:“一定要送到八大王手上,记得讨回帖回来。”

    军将应了,捧着盒子出了衙门,直向八大王赵元俨家里去。

    徐平这才松了口气,招了一个杂吏到自己的官厅里,让他捧着剩下的盒子,随着自己出去。出了三司衙门,一路向政事堂行去。

    两地离得不远,徐平没有乘车,一路慢悠悠地安步当车。

    到了政事堂前,只见门口已经站了好久个衙门的官吏等在外面,都是有重要公文等着批复的。门口立了一面接近一人高的镜子,一个杂吏收拾得整整齐齐,神气活现在站在旁边。这是各衙门中最大的一面镜子,要进政事堂,先到这里正衣冠。

    徐平作为三司副使,当然不可能跟其他官吏一样等在外面,径直到了门前。

    不等主管公吏上前来问,看镜子的杂吏先神气地道:“待制,进政事堂请先到镜子前正衣冠,此是判省事薛侍郎吩咐下来的规矩!”

    徐平看着这杂吏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没奈何,只好到了镜子前。

    判尚书都省是要由三品以上官员或者学士担任,资格很高,但实际上基本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务。此时的尚书省名存实亡,权大多都归于枢密院和三司,以及审官院、审刑院等等名义上是临时的衙门。薛奎身体不好,不担任参知政事后,便就任判尚书都省,其实根本就没有来视事,纯粹挂名而已。这杂吏拿薛奎的名头说事,纯粹是扯虎皮。

    看着镜中的自己,徐平把身上的官袍拉直,提了提玉銙带,正了正头上的幞头,确认没有什么仪表上的问题,才转身向政事堂内去。

    衙门里做事穿的是公服,比上朝穿的朝服简单得多。至于徐平前世看影视剧印象最深的头上伸出来的两根长翅膀,实际上是可以去掉的,上朝的时候插上,下朝了之后自然就取掉了,没人傻呼呼地头上带两根长翅膀乱晃。至于后世传说,宋朝当官的走路都要小心看着路宽,仔细小心幞头上的翅膀能不能过去,纯粹就是说笑话了。不同的是这时候的幞头不同于唐朝的软幞头,而是硬幞头,基本就相当于一顶帽子。

    不过穿公服一般插笏,正式场合举笏就代替了拱手,倒是与前代不同。

    徐平带着随行的杂吏进了政事堂,与当值的公吏说明了来意,他便进去通禀,没多少功夫,便出来让徐平进官厅。

    进了官厅,只见几位宰执正好都在,也不知道今天上朝谈了什么事情,都各自闭目瞑坐,想着一会崇政殿议事要说什么。

    徐平进来,向诸位宰相参政行了礼,便侍立一旁。

    吕夷简看着徐平,开口问道:“徐待制,你说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们几人。我可告诉你,这里是政事堂,私相贿赂,小心一会兵士进来把你叉出去!”

    王曾和几位参知政事听了,一起笑了起来。

    要行贿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几人都知道吕夷简是说笑,并不当回事。

    与徐平最熟的章得象道:“徐平,不要被吕相公吓住,有什么好物快点拿出来,一会我们还要到崇政殿议事,不要耽搁了。”

    徐平双手捧笏,对几位宰执道:“诸位相公,三司场务里新制了一种眼镜,想着你们用得着,一制出来,我便特意送来。”

    说完,吩咐身后跟着的杂吏把捧着的盒子放到一张空案几上,上前打开,取了一副老花镜出来,对年纪最大的吕夷简道:“吕相公,试一试如何?”

    这段时间三司铺子里又卖镜子又卖玻璃制品,这些人对玻璃已经不陌生,吕夷简拿了老花镜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回,问道:“这两片玻璃,拿铜框框起来,看起来甚是精巧,到底有什么用处?”(未完待续。)

第210章 有来有往

    看吕夷简对铜框很是不屑,徐平暗叫一声惭愧,早知道应该用金银丝绞起来作眼镜框,才合这些人的身份吗。自己是前世的习惯,只想着实用,却没想怎么迎合富贵人家穿金戴银的癖好。金银虽然比铜更重,但加工性也能更好,可以做得轻巧。

    上前一步,徐平拱手持笏道:“相公,戴上这眼镜,看东西便清楚许多。”

    说完,从盒子里又取了一副老花镜出来,给吕夷简示范应该怎么戴。

    上司面前,不好指手划脚,更加不要说上前帮着吕夷简戴眼镜了。持笏板的用意,本就是让臣下有个东西在手里,不至于在君主面前指指戳戳,这个年代更是普遍到了官场里面。徐平只好自己示范,眼镜一戴上,只觉得一阵头晕,急忙又取了下来。

    看着徐平的样子,吕夷简小心翼翼地把眼镜上戴上,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徐平忙道:“这副眼镜是用来读书的,相公看一看奏章,是不是清楚了些。”

    吕夷简适应了一会,感觉出来看东西清楚了许多,便从案几上拿了一本奏章起来,慢慢翻阅。看了不大一会,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把奏章放下,吕夷简对王曾几人道:“这眼镜果然有些门道,看奏章突然就清楚了许多,也不用拿着放远看了,你们都试一试。”

    徐平忙把案几上的盒子分发给几位宰执,口中道:“盒子分三格,最靠近的那一格装的眼镜是读书用的,中间的写字画画,最外面的用来会客。”

    几人取出眼镜来带上,蔡齐和宋绶两人正当壮年,戴上眼镜没有什么效果,迅速就取了下来,放在案几上沉默不语。

    王曾和章得象都与吕夷简一样年纪,眼镜戴上,也一样取了一本奏章来看,看了一会都不断点头。以前在政事堂里一天到晚看奏章对他们来说是苦差事,突然间变得跟年轻里一样轻松,心里都觉得欣喜。

    吕夷简把第一副眼镜摘下来,取了会客的那一副带上,闭目适应一下,睁开眼来,看着徐平好一会了,笑着点了点头。

    徐平知道这是吕夷简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相貌的细节,有了昨天燕肃的经验,也不以为意。王曾和章得象两人也都把眼镜换了,互相看着,不禁哑然失笑。

    他们都是青壮年的时候就相识,多年共事,几十年过去了,互相之间对对方的样貌都已经模糊,没想到今天借助老花镜,才看清对方的龙钟模样,心中不免唏嘘。

    吕夷简见蔡齐和宋绶两人都没有戴眼镜,心中已经明白,问徐平:“这眼镜,是专门给我们这些老弱不堪的人用的吗?”

    “吕相公说笑,你们春秋既长,平时读书写字的时间比年轻人不知道多多少,眼睛用得也多,难免疲累。人累了休息一下就好,眼睛没有办法,只好用这眼镜来弥补。”

    章得象道:“徐待制一张巧嘴,无非还是说我们老眼昏花罢了!”众人一起都笑。

    吕夷简带着笑意,对王曾说:“那一会我们去崇政殿里跟圣上议事,便就带着这眼镜好了,省得到时看不清奏章,做个闷嘴葫芦。”

    “吕相公说得是,最好如此。”王曾点点头,又问徐平:“徐待制,这眼镜你除了送给我们几个,还没有送给其他人。”

    徐平捧笏道:“回王相公,这些眼镜是昨天玻璃务里丘待诏带着徒弟新做出来的,下官想来,先给几位宰执相公用。除了政事堂的几位相公,也给枢密院几位相公准备了,一会下官便就送过去。”

    “其他人呢?”

    “听提举编修所的石全彬讲,杨太后最近视物模糊,也送了一套进宫里。还有八大王年事已高,我也着人送了一套过去,其他人就没有了。这些物件还是值些铜钱,以后会放到三司铺子里发卖,有需要的,到三司里铺子里去买就是。”

    王曾点头:“你做得有分寸,这些毕竟是三司场务里做出来的物事,不好你私自送人做人情。宰执们都承你情,记下了,其他人就不要送了。”

    徐平捧笏:“下官谨记。”

    中书门下是三司的顶头上司,有了这种东西,不好不送给他们,别到时候又像门口的那面大镜子一样,惹得政事堂发了脾气,要专门做面大的出来。送了政事堂,枢密院就不好不送,不然那几位枢密相公心里肯定不高兴。

    至于八大王赵元俨那里,不是因为他是亲王,而是因为朝会的时候他的班次还在宰相的前面,身份特殊,不能隔过去。徐平送礼,实际上是按照上朝班次来的,这也是这个年代身份地位的最突出表现。至于其他的宗室外戚,再是得宠也没有这待遇了。就连皇上赵祯那里,不是因为有杨太后在,徐平也不会送过去。有些稀奇东西,宰执相公们能够得到,皇上却得不到,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因为宰执们会因为私心难为官员,而皇上基本不会这么干,因为自己小性子影响政务的皇帝,还是很少见的。

    而三司使寇瑊,徐平已经跟他说开,过了这一段时间再送给他,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正在这时,一个公吏进来,躬身施礼:“宰执相公,时刻到了,该进宫议事了。”

    吕夷简起身,对王曾道:“我们去吧,不能让圣上在殿里久等。”

    除了当值的蔡齐,其他人都站起身来,整理衣冠,整备入殿议事。

    到政事堂门口,吕夷简转过身来,问还站在那里的徐平:“最近三司有什么难处?”

    徐平恭声道:“禀相公,这些要卖的眼镜和其他几样物事,想必能给朝廷赚来不少利润。但都要熟手匠人,最好是由翰林院再拨几位待诏来,三司可以给他们待遇从优。还有这些眼镜看着不起眼,实际上磨制极其精细,要求计算精确,最好是由司天监调几位算学精通的人到三司。有了这些人才,三司才能做得更好。”

    吕夷简点点头:“你上份奏章来吧,我们几位宰执议过,再请圣上裁决。”

    徐平急忙答应,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大致有谱了,也不枉了徐平巴巴地赶过来给他们送礼。翰林院需要皇上赵祯点头,司天监则是隶在中书门下的,虽然具体事务很多都是直接上奏,政事堂在人事上还是说得上话。

    而皇上赵祯那里,徐平自有其他的办法去说服。此时观测天象的有两套机构,除了司天监,还有位于宫里的翰林天文院,是司天监的备份。(未完待续。)

第211章 王素田庄

    三月二十九,三月的最后一天,旬休。

    徐平坐在门口穿靴子,盼盼站在一边,嘟着小嘴道:“阿爹,都说今天休务,你又要去哪里?怎么不在家里陪我玩耍?”

    徐平穿上靴子,在地上踩了两脚,口中道:“今天你王素伯父的庄子稻田插秧,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请了几个同僚好友前去观礼,阿爹也不能不去啊。”

    盼盼摇着头:“那个王素伯伯真是多事,为什么不选在别的日子插秧?对了,我们庄子里插秧也没有让他来,就是种西瓜他也没来呢,阿爹为什么要去?”

    徐平站起身,拍拍盼盼的小脑袋:“亏上次王素伯伯来还给你带了许多玩具,昨天下午放的风筝,你门外摆着‘黄胖’,都是你王伯伯带来,怎么现在背后说他坏话?”

    盼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觉得想不出什么来编排王素的不是,干脆上来抱住徐平的腿,可怜巴巴地道:“阿爹你不要去了,陪着我出去放风筝好不好?”

    徐平拍拍女儿道:“别闹,等阿爹回来再陪你玩,现在要去做的是正事。”

    盼盼见父亲不会改主意,立即变了脸,放开徐平,冷着脸撅着嘴到了一边坐着。

    徐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家里人口少,没人陪女儿玩,也确实难为他。这两天徐昌夫妇带着孩子回了中牟,盼盼更加孤单,也难怪他撒娇使气。

    心里要走,又觉得放心不下,徐平想想,对盼盼道:“今天天气晴好,你让妈妈带你去李叔叔家里吧,跟着黑虎他们去踏青,金明池里转一转。”

    盼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徐平。

    徐平叹口气,没有办法,抬腿出了家门。

    林素娘怀了第二个孩子,这些日子肚子开始慢慢地显得大了起来。母亲张三娘一心盼着抱孙子,把媳妇看得紧紧的,连一步路都不让她多走。

    这样一来,盼盼平空少了很多关爱,一有时间就缠着徐平。

    徐平一个人撑着这么大一个家,公事私事,哪里有太多的时间陪着女儿?只能抽空衙门不忙的时候早早回来,陪一陪她,到了假日,反而就没时间了。

    出了门,刘小乙早已经等在门外,侍候徐平上马,带了几个庄客骑马跟在后面。

    王素新买的庄子在开封城西,新点铺驿和八角铺驿之间,祥符县管下。八角铺因为地当要冲,汴河水路和两京驿路都经过这里,异常繁华,已经升为镇,与白沙镇相仿。

    这处庄子,王素一切都是比照着徐平中牟的庄子置办的,费了很大心力。庄子离开封城近了很多,地价也自然贵了不少,只有三百多顷,与徐平那万顷的庄子自然没法比。不过徐平买的是淳泽监废弃的荒地,开垦成本高得多,王素的庄子就没那么麻烦了。

    此时正是春天的尾巴,野外繁花似锦,草木茂盛,一离了汴河边的两京驿路,转到去王素庄子的小路上,明媚的春光便扑面而来。

    徐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图画一般的原野,一种欢快的感觉涌上心头。每当自己置身于这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总能有一种心灵上的宁静。或许,这才是自己的归宿。然而对于人生,归宿往往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马蹄轻快地踏着路上的青草,路边不时有几只野鸡朴楞楞地飞起来,天上有远方飞来的白鹭在盘旋,远处隐约还有獐子在傻傻地看着自己。

    自从回到京城,有多久没有这样自由自在地沉浸在原野的风光当中,徐平自己都快要忘记那种感觉了。京城是繁华,但一味的繁华有时候也让人厌烦,偶尔到这天高地阔的地方放松一下心情,才能真正领略这世界的美丽。

    骑马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王素的庄前。

    看着面前的青砖灰瓦建成的巨大的庄院,一如自己在中牟的庄园,甚至连建房的浆水还都没有干透,徐平不由露出微笑。

    此时的建筑颜色与后世的明清时期不同,皇宫并不是黄顶红墙,而是绿瓦白墙,少了一些大红大紫的艳丽,多了几分清秀淡雅的端庄。民间的房屋也受这种风格影响,总体比较讲究淡雅,清丽而又内敛。这种风格再加上徐平当年建庄时的雄心万丈,便有了一种奇怪的粗犷豪放,王素的庄子把这种风格都继承了来。

    到了庄前,早有庄客过来行礼问候,把马牵到马槽去,让徐平等人到花厅等候,自己拿了帖子飞跑着进去禀报。

    没过多久,王素从后面快步出来,到了花厅里,向徐平拱手:“云行来得好早,我这里正在准备人手呢。且吃一盏茶,还帮着我参谋。”

    徐平起身回礼:“仲仪不需要与我客气,只管忙自己的。对了,其他人来了没有?”

    “你是第一个,其他人哪里有这样快?”

    徐平道:“也是,我住得离这里最近,他们的路途都要远一些。”

    客气了几句,徐平喝了几口茶,便跟着王素到了庄院里。

    此时院子里已经集中了几十个庄客,都是一身短打扮,裤腿高高地挽起来,做好了下田的准备。

    徐平见这些人动作熟练,不像是生手,好奇地问王素:“仲仪,你这些庄客是从哪里招募来的?看起来都是熟练老手,可是不易。”

    “是从随州来的,那里前些年也开了营田务,但管理不当,去年便办不下去了。这些人原来是夔州路人,因为家里遭灾,沿着长江而下讨生活,被招募到随州。随州的营田务关了之后,他们流落了一阵,京西路转运司衙门让他们转来开封府。”

    徐平点点头,知道王素是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才招了这些种稻老手的庄客来。现在的京西路转运使是王素的哥哥王雍,有他帮手,转运司衙门才会帮着找人,换作别人,哪里敢想有这种好事?当年徐平庄里开始种稻,找几个会种的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哪里能像这样成群成群的招募?那是连想也不敢想的。(未完待续。)

第212章 薅鼓田漏

    邓州、唐州、随州和蔡州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偏偏土地又肥沃,几代皇帝都想把那里开发起来,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一直成效不大。营田务设了又废,废了又设,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地方没有开发没有成功,却使营田务招的客户流落四方。

    看看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王素对徐平道:“其他人还没有来,等不得了,现在插秧要抢节气,一刻也不能耽误。”

    说完,王素对人群前的一个老者道:“钟四,时候不早了,你带人去田里!”

    老者躬身应诺,招呼一众庄客准备上工。

    两个年轻力壮的庄客到前面抬着一面鼓,另有两个人抬着一具简单的箭漏,昂首挺胸地当先走在人前,如同大军出征时执着帅旗的将军。

    徐平见了,笑着问王素:“仲仪怎么想起把这些征战之器用在农事中?这又不是出兵打仗,还要闻鼓而行。”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这些庄客自己带着的。据他们说,他们乡里插秧都是这个样子,用薅鼓田漏,约束插秧的人,时刻争先,不敢有丝毫懈怠。”

    徐平听了就觉得新奇,无论在蔗糖务,还是自己家里的田庄,他都注意采用半军事化的管理方式,但还从来没有在做农活的时候真像打仗一样。却没想到这些庄客竟有这种传承,真地在种田时用战争的方式干活。

    中国自古以来,治国都讲耕战,战争总是搀着种田,种田又像打仗,两者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本来就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带着刘小乙,徐平和王素两人跟在庄客的后面,他倒是要看看这些庄客到底是怎么干活的,是否像真的战争一样鸣鼓而进,有那样惊天动地的气势。

    出了庄子东行没多远,便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水田。此时都已经灌满了水,在太阳下闪着潾潾的波光。田边的野花开得正盛,五颜六色,妆点着无边无际的农田。

    王素小声道:“前些年汴河发水,这里的土地都被淹过,农田都荒废了。我买到手里的时候,周围数里之内没有一户人家,连田契都找不全了。好说歹说,才以五千贯的价钱买下这三百多顷的地,真是费了不少心力。”

    找不到主人的地称为绝户田,荒了三年没人认领官方便可以发卖,当然卖地钱会再保留几年,原主人找来了可以从官府要回卖地的钱。不过超过十年,就被当作无主地了,跟原主人没了关系。王素这里买的就多数是绝户田,又是汴河水泛滥过的,斥卤遍地,稀烂便宜。不过要办地契还是要交钱,而且还要交税,绝户田收入是地方官府不小的进项。

    不过这价钱还是比徐平买中牟的庄子高多了,他那里本来就是半买半送,沾了淳泽监撤销和开垦荒地的光,再加上自己的白糖铺子被三司收走而给的补偿。

    看着庄客涌到田边,徐平对王素道:“今年时间太紧,开不了多少水田。依我看,你那些荒地还是种些苜蓿和大豆之类的好,用来养牛羊也有不错的收入,而且能养地力。”

    “我也是这样想,只是还没下定决心。只听你说苜蓿和菽豆类养地,也不知道到底效果如何。而且养牛羊也不容易,不好找人。不知道怎么饲喂,一死起来可是不得了。”

    徐平道:“先种起来,少养一点慢慢摸索,有事也可以到我庄子去问。苜蓿和大豆之类又不是不能储存,存上两三年一点事都没有。”

    王素还是有些迟疑,买地已经花了五千贯,再加上前些日子在三司商铺花的钱也不少,他就是大家族拿出这么多现钱也不容易。再向地里投钱,真的要咬牙了。

    这个功夫,庄客们已经到了水田边。他们先把那面鼓在田头的树上挂好,然后那个叫钟四的老者不知讲些什么,其他人都静静站着聆听。

    徐平很想看看他们的鼓和箭漏是怎么用的,对王素道:“我们过去看看。”

    到了跟前,钟四的话已经讲完,庄客们都下到了田里。

    见王素过来,钟四躬身行礼:“官人,我们这就开始插秧了。这次插两个时辰,然后在田里吃饭,还请官人让庄里把饭送来。插秧是个辛苦活,不多吃这一顿,到了下午人就没有力气了。而且送来的饭,最好是有点油水,肚里没有东西,干活便就没有力气。”

    王素点头:“放宽心,我已经吩咐过庄里了,到时饭菜管够。”

    这一点王素早就从徐平那里得了经验,农忙的时候,不能像平时一样吃两顿饭,中午要加一餐,而且又有荤菜,千万不要让庄客不沾油星,不然是自己吃亏。

    徐平庄里人多,每天都是一只羊,或者换换花样,鸡鸭之类其他肉食也是相当于一只羊的量。不过平时庄客们没有多少肉吃,只是保证每天一大碗骨头熬出来的浓汤,到了农忙时节,那些肉也都进他们的肚子里。

    王素这里做不到,是去八角镇上卖羊肉的铺子,常年定了他们剔下来的羊骨头,再买些肉。骨头用来熬汤,都是昨晚烧开,然后小火慢熬,今天配着熟肉吃。

    大骨头汤熬得火候到了,里面的营养不少。再配上面食,既能够让人吃饱,还能补充人体必须的营养,花钱又少,对于人多的庄子来说是不错的办法。

    年初王素的仕途受了点挫折,让他有了警醒之心,一大家子不能坐吃山空,对现在的这处庄子寄予了不少希望。徐平一家靠着中牟庄园在京城里面活得游刃有余,富贵惯了的王素看着羡慕,有那样一处不断向外流出钱来的庄子,得省多少心。所以对自己的庄子事事小心,就连吃喝拉撒这些小事,也尽量以徐平的庄子为标准。

    钟四得了肯定的答复,躬身谢过,口中道:“那我们便开始做活了!”

    说完,亲手把一边摆着的箭漏调好,又拿起鼓槌,站到了鼓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钟四手中的鼓槌敲在了鼓上。

    随着鼓响,水田里的庄客几乎一起弯腰插秧。

    徐平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感慨,竟然真有几分军队做战的样子。

    随着不紧不慢的鼓声,庄客排成一排,慢慢向前去。还有送秧的庄客,挑着装满秧苗的担子,晃晃悠悠地走在水田里,提前把未插的秧苗在每人的路线上分好。

    鼓声清亮,并不像战鼓那样雄壮而扣人心弦,显然只是用来保证插秧的节奏。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防止有人偷奸耍滑,干活的时候嬉笑说话。鼓声不停,田里的人就不能停止插秧,要一直干下去。

    说白了,与振奋人心比起来,鼓更多的是一种维持工作纪律的工具。

    徐平看得很认真,心里仔细想着这种做法的利与弊。在他的前世,也有农忙如打仗的说法,意思是时间紧急,事关重大,如同战争一样。

    这种多人一起完成同样的一件事情,纪律确实很重要,如果插秧的时候人都在田里嘻嘻哈哈,你插到我的路线上来,我插到你那里去,整个就乱套了。效果乱七八糟不说,效率就更加谈不上,而且最后根本就不知道乱在哪里。

    天时不等人,一旦过了时间窗口,再下种插秧秋天收获的时候就会面临重大损失,在这种关键时刻,是一点也不能懈怠的。

    看来这鼓与箭漏还真是不错的工具,自己的庄子可以考虑采用。

    正在这个当口,王素邀请的其他人也终于到了。

    徐平看了一眼,正是欧阳修、梅尧臣和尹洙几人。他们志气相投,当年王素在许州任通判的时候便有来往,如今都在京城里,当然走得更近。

    与这些人相比,王素跟徐平更多的是因为同年关系,还有一些官场和私下的利益才走在一起,政治理念上并没有多少相通之处。这不奇怪,涉及到政治,思想上跟徐平同路的人本来就不多,他的很多思想别人也不理解。

    到了跟前,众人叙过了礼,欧阳修道:“仲仪找的好地方,这里离京城又不远,又清静,虽然算不上山清水秀,却别有一番野趣。”

    王素心里苦笑,这里不是自己建的游玩的园林,是真真正正用来种地的庄园,要支撑自己一大家子吃用的。什么山清水秀,野趣什么的,根本不在自己考虑之内。

    以前觉得自己家的财富几世都用不完,徐平回到京城之后,三司卖出来的东西却一样比一样贵,却又让人觉得不买不行,王素才觉得自己这家底未必能支撑多久。再加上现在到了馆阁任清闲职事,收入一下减少了许多,让他对聚敛家财有了很大的急迫性。

    官员在地方任官,尤其是任知州长官,一般不会觉得钱不够花。公使钱有各种来钱的渠道,管得又宽松,可以尽情地吃喝玩乐。再加上地方上的大户巴结,不时的就有奢华的宴请招待,招个女妓也是自己管下的官妓,那种日子实在是逍遥自在。

    回到京城就不行了,私人收入没了职田,又各种折支,不像地方上发实钱,再加上公使钱普遍不多,生活一下子就紧巴巴起来。就是王素这种富贵人家,虽然家底厚,但平时的花销也大,也觉得有些吃不消。哪里像欧阳修这些年轻的馆阁官员,反正没什么家事拖累,发多少花多少,有时还能挣点外快,反而无忧无虑。

    从来不用为钱财担忧的徐平,让王素羡慕不已。(未完待续。)

第213章 天下父母心

    来的几人看了一会庄客插秧,觉得无趣,尹洙看着那边敲鼓的钟四,口中道:“怎么挂一面大鼓在那里敲?正要看一看田野之间农夫插秧的景色,鼓声让人心烦。”

    梅尧臣道:“师鲁是中原人,不知道这个叫作薅鼓田漏。我随叔父四处游宦,知道有些地方到了插秧时节,便男女老幼全家下田,地头挂这鼓,立这箭漏,督促农人劳作。那些地方到了这个节气,鼓声从晨至暮不绝,也是一景。”

    梅尧臣的父亲梅让一生未参加科举,他从十二岁起便跟着叔父梅询四处为官,大江南北几乎跑遍,在这些人中算是见多识广的了。

    梅询少年得意,很得真宗皇帝器重,但在最关键的一步,提拔他任知制诰的时候,被宰相李沆所阻,位子落到了杨亿头上。到了壮年,丁谓当政,他属于丁谓一党对立面的人,连遭贬谪,在很多地方都任过官。李沆看梅询不顺眼是觉得他轻浮,毕竟每天早晨熏两炷香弄得香满双袖,这事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是雅趣。不过在丁谓倒台之后梅询就否极泰来,步步高升,现在已经任翰林学士,就看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出任宰执了。

    梅尧臣虽然一直未中进士,但有叔父照顾,加上在西京洛阳的时候,他妻子的哥哥谢绛是河南府通判,真正执掌洛阳的政务,也是这些年轻文人的领袖,他的地位还是有的。

    听了梅尧臣的话,尹洙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今天应王素之邀出来,本来是想借着田野春光,谈些诗文,精进学问,也加深彼此的感情,哪里想到会这样闹。

    王素见了,对众人道:“我们不必站在这里,那边河岸的树下面备有交椅,都过去喝茶,顺便看一看这田园风光。以后种稻之法推广开来,开封府也不下于江南了。“

    树下有庄里的小厮早已经摆好了茶具,见众人过来,忙沏好了茶。

    王素端起茶杯道:“三司新开的铺子里卖的东南新茶,按邕州制茶法制出来的,虽然味道不如团茶浓郁,但清新淡雅,别是一番滋味。而且田间野地,煮茶有诸多不便,今日便用这新茶待客,各位尝一尝。“

    团茶味浓,浓的不是茶的味道,而是加进去的葱姜及各种香料的味道。说真话,徐平还喝不惯呢,总觉得跟前世边疆地区的喝茶习惯类似,不合自己口味。

    众人喝了一口茶,欧阳修道:“这茶喝起来的味道也还可以,清淡而有韵味,只是这样冲泡,总是少了许多喝茶的乐趣。”

    梅尧臣却说:“团茶只是看点茶的功夫,这茶只品味道,说来更胜一筹。”

    其实最关键的是,这种新茶跟以前最便宜的散茶非常相像,喝起来掉身份。一拿出来,喝的人就先想到最便宜的散茶,未喝之前就有了不好的印象。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徐平才让方天岩最开始的年份,多制发酵的饼茶,那看起来像团茶,而风味又强得多了。只要不加料冲泡,而只是清喝,优点能很明显得表现出来。

    历史上绿茶代替团茶,很重要的一点是明太祖朱元璋禁团茶,只让制散茶,绿茶才有机会一步一步改进工艺,最终压过了蒸青的团茶,也改变了喝茶的习惯。这个年代,徐平可没有那个本事禁团茶,只能靠先进的工艺,一点一点挤占团茶的市场。

    把茶杯放下,梅尧臣对王素道:“仲仪昨日不在京城,可是错过了一桩大事!”

    王素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朝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朝政,是欧阳永叔的终身大事!”梅尧臣连连摆手。“昨日学士院晏学士请我们几位到他家里赴宴,给永叔保了一桩媒。”

    徐平知道是前几日晏殊说过的为薛奎家里的女儿做媒,在一边微笑不语。王素却不知道,急忙凑上前问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娘子?如此福气!”

    尹洙微露笑意:“是资政殿大学士薛侍郎家的二娘子,年纪刚好合适。永叔刚刚进京城没多久就有这么一桩亲事,郎才女貌,确实福气。而且晏学士不只做这一份媒,还把薛侍郎家的三娘子许给了前科状元王拱辰,喜上加喜。”

    因为徐平的关系,王素跟王拱辰也熟识,听了这消息,不由得喜动眉梢,端起桌上茶杯来道:“确是大喜,来,先以茶代酒,贺永叔!到了晚上,我们尽醉而归!”

    入下茶杯,梅尧臣道:“可惜富彦国被晏学士留住了,今天不得出来,少了一人。”

    尹洙道:“没有什么,有了仲仪这处地方,以后我们相会的日子多得是。”

    富弼是晏殊的女婿,既然到了岳父家里饮宴,妻子顺便回娘家,哪里会随便放他出来跟朋友聚会?今天就少了他。

    在西京洛阳的时候,这些人天天饮宴习惯了,到了京城,因为要自己掏钱,天天去那些豪华酒楼他们可负担不起,都憋得难受。到城外来,田园里头,成本降下来,又不会平白掉了身份,心里已经默认王素这里是以后的聚会地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官场上总得有志趣相合的人帮衬,王素也没有话说。

    喝着茶,聊会闲话,尹洙和欧阳修几人便与王素讨论起诗文来,徐平插不进嘴去。

    讲大的原则,徐平有前世的历史知识,什么古文运动,文章要重视内容而不要专注于词句,这些徐平能比他们讲得更先进。但若是具体到哪一篇文章,哪一句华而不实,哪一句辞意兼工,这些徐平就真地讲不上来。反正跟这些人属于不同的政治集团,已经有了一层隔阂,徐平也没有必要上赶着凑到他们面前没话找话。

    其他人也知道徐平不擅长这一方面,虽然保持着足够的恭敬,但也很少跟他说话,只是几个人说得热烈。

    正在这时,刘小乙带着徐平庄上的两个庄客,手里提着小笼子,捧着坛坛罐罐到了河边。见到徐平坐在这里,急忙上来见礼。

    徐平看着庄客手里的小笼子,问道:“怎么样,这庄子四周有没有蝈蝈?”

    刘小乙回道:“有是有,就是都叫得不怎么响亮,只怕盼盼小娘子不喜欢。”

    “那再去找,最好找几个叫起来异样嘹亮的,又看起来神骏的才最好。”

    盼盼从小被家里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徐平回京之后更是娇惯得不行,什么稀奇玩物没见过?几个平常的蝈蝈只怕还引不起她的兴趣,得是特别出色的才行。

    刘小乙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孙七哥最在行,若是他在就好了,可惜最近却是公事缠身,抽不出时间来。刘富贵和石二郎还在那边沟里找,我们来这边沟里看有没有出色好看的小鱼,抓几尾回去给小娘子养。”

    说完,告别徐平,带着两个庄客向旁边的小河沟里去。

    欧阳修看着两人的身影,问徐平:“怎么,徐待制今天还来捉这些野物?京城里面不是都有卖的,也要不了几文钱。”

    徐平摇摇头叹口气:“京城里面卖的那些,怎么入得了我家女儿的眼?只有亲自到野地里来捉了,格外出色的才能讨她欢心。”

    欧阳修吃了一惊:“啊,待制家的女儿怎么如此娇惯?小孩子,不能要什么就给什么。教她读书识字,礼仪周全,便是最大的爱惜了。”

    “我女儿也能够读书写字,见了人也从来礼仪不缺,但除此之外,我还是想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东西,让她活得快快乐乐的。天下父母心,永叔,你还没有孩子,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等再过两年,有了自己的儿女,便就知道了。”

    说完,徐平站起身来,对几人道:“我过去看一看,只靠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出力不出力。今天出门,女儿抱着我的腿不让走,如果回去两手空空,怕她愈发不高兴。”

    爱惜子女是人之常情,虽然在座的几位不一定理解,但想到徐平在女儿没出生的时候便到岭南任官,一去数年,回来之后加倍疼爱也在情理之中,都起身送别。

    徐平没有心情听他们在这里寻章摘句,他倒不是看不起诗词文章,而是这个时候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有心情在这上面用心。如果等到有一天自己过上了闲散日子,可能也会跟他们现在这样,无牵无挂,找几个同好谈上一天的文学。

    但那一天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若是知足常乐的性子,随时都可以有这种心情。偏偏徐平两世为人,怎么也知足不起来,心里总是被各种事情占满。

    到了河边,刘小乙正带人抓了几条鱼起来,小心捧了放到盛水的坛子里。见到徐平走过来,忙行礼道:“官人,你看这几条小鱼活泼,不知道小娘子会不会中意。”

    徐平看了看,是几条红眼的塘角鱼,点了点头:“还好,你们再抓几条稍微大一点的,野性足一点,最好这眼圈也更红一点。盼盼养惯了金鱼,看得腻了,最好是活泼好动的那一种,才能中她的意。”

    玻璃现在是奢侈品,但徐平家里可不缺,用金缠银箍,徐平给盼盼做了几个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养了金鱼。可是这年代的金鱼可不像徐平前世那样色彩斑斓,长得也有独特的特色,一看就惹人喜爱。现在的金鱼还在驯化当中,除了红色,黄色的还珍贵异常,是名副其实的金鱼,就连徐平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这种单调的红色小鱼盼盼难免就看腻了,徐平便想抓几条野的好看的小鱼与金鱼养在一起,逗盼盼开心。(未完待续。)

第214章 内朝外朝

    照耀了一天的太阳到了傍晚也累了,有气无力地趴在西边的山头上,向春光明媚的世界洒下万千金光。原野笼罩上了金色红色,更多几分绮丽。

    王素庄子里招来的庄客都是熟手,种田基本无大错。徐平看了一天,也只是指点了他们要拉大行距,缩小株距,合理密植又充分利用阳光,也保持田间的通风。这是前世带来的经验,经过无数实践总结出来的,大行距小株距,是密植提高产量的不二法门。

    王素一一照做,听徐平的评价还不错,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经过一天的观察,徐平也大致了解了薅鼓田漏的用法。

    鼓声既维持着田间的作业纪律,也调整着作业的节奏。掌鼓的老农钟四经验丰富,觉得进度快了鼓声便会慢一点,觉得进度慢了便会加快节奏。

    田漏则能让钟四大致掌握时间,一次插秧到地头要多少时间,回来要多少时间,作业几次之后是变快还是变慢,钟四看着田漏都心里有数。

    靠着这鼓和漏,掌鼓的钟四就能让整个队伍保持一定的节奏,把当天的任务完成。既不会发生天黑了没干完,也不会发生干完了太阳还很高这种情形。

    能够让这么多人工作起来井井有条,薅鼓田漏还真是不错的工具。

    看着天边的斜阳,徐平对王素道:“天时不早,我该回去了。仲仪的庄子种田已经无大错,只要风调雨顺,今年的收成必然是错不了的。”

    王素吃了一惊:“都到这个时辰了,又何必非要回去?我庄子里杀了羊,准备了好酒,今夜一醉方休!明早上朝,只要起早一点,也误不了。”

    徐平笑着摇摇头:“我家里有老有小,妻子又有了身孕,不回去哪里行?”

    说完,招呼刘小乙几个人,向王素和其他几人告辞。

    徐平的身份在那里,性格又不怎么与几个人合得来,除了王素外,其他几人并没有怎么挽留,客套了几句,便一起把徐平一行送出了庄外。

    走了三四里路,看看快要到两京驿路上,徐平对刘小乙道:“这里人烟不多,把那几只野鸟都放了吧,不要带回家里去。”

    刘小乙有些舍不得,问道:“官人,为何要放?王官人让庄上不少人帮着捉着,带回去搏盼盼小娘子一笑,也不枉我们出来一天。”

    “野鸟性烈,除了少数几种,或者从小养着,极难养活。带回去盼盼看着高兴,结果没几天全都死了,又让她烦恼,何必呢!有这些蝈蝈和鱼,也能让她高兴几天了。”

    刘小乙也听说过成年野鸟很难养,自己又没有孙七郎的本事,犹豫一会,只好让庄客们把捉来的鸟都放了。可惜了王素吩咐闲着的庄客,帮着自己一行人抓鸟了。

    徐平是刚开始没看到,看到时已经抓了几只,当时不好说些什么。到了现在,当然是要在路上全部放掉,不然回家养两天死了,盼盼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小女孩在她这个年纪,正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没必要带回去让她觉得难受。

    到了四月初一,朔日大朝。下朝之后,徐平便就被叫到了后殿议事。

    原来是徐平上的关于玻璃务需要人才的奏章,因为老花镜得了几位大臣和杨太后的欢心,这奏章优先顺序提了上来,被排在了前头,招徐平过去商议。

    司天监的官吏受限制,不过是皇帝怕有人借天象蛊惑人心,贾宪在司天监里并不接触天文,也没学过六壬遁甲之类,没有这方面的疑虑,很痛快就把他和其他几个精通算学的人放了出来,加入玻璃务里。徐平倒是没想到如此顺利,感谢的话说了不少。

    之后,赵祯便提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玻璃务里制出了望远镜,能够观测天文,让徐平倾尽全力先帮宫里的翰林天文院制一具,没有问题了,才给司天监配备。

    徐平并没有上奏望远镜的消息,燕肃也不是个多嘴的人,皇上赵祯的消息不是来自于这个渠道。至于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赵祯含含糊糊没有说。

    不只是徐平,在座的其他大臣也立即想到了,只怕又是皇城司探事卒的功劳。

    以吕夷简为首,几位宰执大臣强忍着没有发作,但坚决反对先在翰林天文院里建。司天监是国家正牌的天文机构,一切天象日历的事情都以那里为准,有什么新仪器,自然是那里先用,没有先在宫里试用的道理。这是原则问题,大臣绝不让步。

    翰林天文院传承的历史也蛮悠久,不过在以前的朝代,那里只是皇帝本人把天文仪器当玩物的地方,只供皇帝赏玩,基本没有天文观测的功能。入宋以后,出于对任何机构都不信任,都要有同样机构关防的目的,翰林天文院充实起来,成了宫里的小司天监。

    司天监组织上归于中书门下,翰林天文院则归于殿中省,一个外朝,一个内朝,大臣们的选择倾向非常明显。而且牵扯到了皇城司探事,在座的大臣们更是深恶痛绝,无论如何,都不让内朝占上风,引经据典,坚决要求以司天监为主。

    皇城司探事在太宗的时候最猖獗,那时候还叫武德司,甚至到了大臣昨晚吃的什么饭菜,今天太宗皇帝就知道了的地步。这样一个机构引起众怒,本身又不干净,各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层出不穷,被朝中臣僚群起而攻之。最后没有办法,太宗把武德司改名为皇城司,明文规定不得探查臣僚**,经办事务进行约束,与外朝的关系才缓和下来。实际上改为皇城司之后,皇帝依然利用他们探事,赵祯亲政之后,势力又有膨胀的趋势。

    在座大臣其实不知道望远镜是个什么东西,能看到什么,不过他们立场鲜明,必须要把内朝开始权势上涨的势头压下去。不管望远镜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对观察天象有用,那就要在司天监里先用,有了余力,才能在翰林天文院里再建。

    说话最刻薄的宋绶,明里暗里都讽刺赵祯用皇城司探事,是对臣僚的不信任。赵祯只有装傻,没法解释。太宗时候起对皇城司的职权有明文限制,有的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不然可能会惹起天大的风暴来。赵祯是亲政之后要重新整理朝政的心理,才把皇城司又发动起来,主要也只是收集民间信息,并不主动去刺探大臣**。他自己也清楚,一旦突破了那个禁忌,就可能引起内朝外朝的激烈冲突,最后无法收场。

    最终后殿讨论的结果,双方各退一步,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同时各建一座观天的望远镜。至于这望远镜是个什么样子,有什么功用,没人清楚,反正是落到了徐平头上。(未完待续。)

第215章 合伙

    万胜门外徐平家的客厅里,王拱辰坐在客位上百无聊赖的喝着茶水。

    下午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依然满是春天的温暖,但不知不觉间,开始慢慢有了夏天太阳的酷热。只是在怡人的春风中,隐藏着让人感觉不出来。

    盼盼用一根小巧的缠满彩线的竹扁担,挑着两个鱼缸,左手提着一个小小的蝈蝈笼子,右手摇来摆去,在王拱辰面前,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嘴里还哼着她自己编的,别人怎么也听不清词的小曲,歪着小脑袋,怡然自得。

    不知什么时候走得累了,盼盼到了门前,把肩上的鱼缸放到地上,让阳光照耀着它们,自己弯着腰看。手里提的蝈蝈笼子,在鱼缸上面轻轻地摇晃。

    扭过小脑袋,盼盼问王拱辰:“王叔叔,你说是金鱼好看,还是这红眼睛鱼好看?”

    王拱辰笑着道:“这还用问?自然是金鱼好看。外面鸟虫市里卖的好贵呢!”

    “才不是!”盼盼听了回答,计谋得逞,忙显摆自己的知识,侃侃而谈。“阿爹可是说了,这金鱼,你别看它红彤彤的,要是放到外面的河里,过不了多少日子身子上面的红色就没有啦!这红眼睛鱼可不一样,不管是在外面河里,还是养在家里,它的眼睛都是这么红红的!要人养着才会有颜色,金鱼可是不如红眼睛鱼!”

    王拱辰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嘴里只好说道:“既然是徐副使这样说的,必然就是这个样子。盼盼,你养的红眼睛鱼好看。”

    盼盼仰起头:“是的啊,这是阿爹专门捉来给我养的!”

    说完,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看鱼缸里的小鱼。

    其实徐平也拿不准这红眼睛鱼的眼睛是不是一直红的,因为同样的还有黑眼圈的,也有可能是这种鱼交配的季节雌雄会有不同的特征,不过这话不能跟孩子说。但金鱼放生到野外之后颜色会变倒是没错,金鱼本就是鲫鱼驯化而成,到了野生的环境中,会慢慢回复成原来野生鲫鱼的样子。

    盼盼蹲着看了一会鱼,休息过来,又用小扁担挑起鱼缸,提着蝈蝈笼子摇来摆去,口中清脆的声音低声道:“我挑着担子,清早去卖鱼,卖鱼换铜钱,买个包子吃。”

    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在客厅里面走过来走去,乐此不疲。

    王拱辰看着盼盼,突然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羡慕。自己年纪也到了,也该娶个妻子成家过日子,或许以后也能有这样一个女儿,在自己面前快乐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愿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女儿也能像盼盼这样天真活泼,无忧无虑。

    门外传来脚步声,盼盼一下停住,伸着耳朵听了一耳朵,眉开眼笑地道:“是阿爹回来了!可是等得我心焦!”

    说着,一边担着自己的小扁担,快步向门口跑去,一边用手紧紧把住鱼缸,生怕里面的水溅出来,蝈蝈笼子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徐平一进门,就看见盼盼站在自己面前,仰着头认真地道:“阿爹,我在卖鱼,已经卖了好多铜钱了,晚上给你买羊肉吃!”

    徐平笑着问道:“铜钱在哪里?”

    盼盼嘻嘻笑道:“在盼盼的心里”

    徐平弯腰拉住盼盼的手,帮她拿着蝈蝈笼子,口中道:“那在你心里慢慢攒着,多生些利息,等阿爹老了,你去买肉来孝敬我。”

    盼盼咯咯地笑,跟在徐平的身边,走进客厅里。

    王拱辰起身,与徐平见礼过了,再分宾主坐下。

    徐平摸了摸盼盼的小脑袋,问她:“你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烦王叔叔?”

    “才没有,我还跟王叔叔讲怎么养鱼呢!”

    徐平拍拍盼盼,对她道:“你一个人去门外玩吧,我和王叔叔有话要说。等到了晚上,阿爹再陪你玩,不要淘气。”

    盼盼清脆地答应一声,从徐平身边走开,担起自己的小担子来,扭头对徐平道:“阿爹,你看,我就是这样卖鱼的!”

    说完,嘴里哼着小曲,一个人摇摇摆摆地出了厅门,到了院子里。

    看着盼盼出去,徐平对王拱辰不好意思地道:“一辈子的儿女债,君贶不要介意。”

    “副使说哪里话,我羡慕还羡慕不来呢!”王拱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这份福气,家庭和美,儿女懂事。”

    徐平看着王拱辰,奇怪地道:“突然之间,你怎么有这种感慨?”

    “这两天晏学士替我保了一桩婚事,副使有没有听说?”

    听了这话,徐平就笑:“听说了,昨天到王仲仪的庄子上,他们还说起,晏学士一顿酒席,做了两份媒,薛侍郎的二女儿要嫁欧阳修,三女儿嫁你。晏学士倒是精打细算,连酒席也不多请一次,这媒人做得节省。”

    见王拱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徐平急忙问道:“怎么,对这婚事不满意?薛侍郎虽然现在不管事,但还是元老重臣,家世不辱没了你这状元郎。”

    “不是不满意,只是,怎么说呢,心里有点——”王拱辰边说边摇头,“副使,你也知道我家里,兄弟都还小,母亲年纪大了,在京城生活不易,家无余财。薛侍郎是什么人家?跟他家做亲,难道让我以后靠丈人过活吗?”

    “原来是为这个!你担心什么,现在还年轻,后边前途无量。你状元出身,跟薛侍郎家做亲又不是高攀。至于钱财,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副使,我也不能靠你啊!”

    徐平摆摆手:“我明白,男子汉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说要送钱给你,不过是想跟你一起做点小生意而已。”

    “啊,什么生意?”王拱辰一愣,脸色立即就缓和了下来。这么多年,不管做什么生意,徐平还从来没有赔过本钱呢,要是两家合伙,实际就是帮自己。

    徐平道:“前些日子,到我庄里的时候,不是跟你提过,在城北新开的场务那里,开间小吃店。那里地方偏僻,没什么酒楼,现在人多起来,正是开店的好时候。”

    (抱歉,今天网断了,续上费重新开通已经很晚了,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第216章 王拱辰开店(上)

    城北,自从三司在这里开了新场务,并把州县招来京城的公吏安排住到这里,一下子从人烟荒凉的京城小角落成了人流拥挤的闹市区。惟一可惜的就是原来到处都是的菜园子不见了,现在吃把菜,还要从城外运进来。

    住在这里的老住户又怒又喜,怒的是从前的清静日子一去不复返,喜的是自己家宅院的价钱水涨船高,不知不觉间身家就翻了几倍。几代世居这里的度支判官李昭述,更是把家里临街的地方建起房子来,出租给商人当店铺,家里每月用度一下子宽裕了很多。

    四月初十,离三司工匠和公吏住处不远的一处拐脚处,一间临街店铺披红挂彩,从一大清早门前便聚满了人,显得热闹非常。

    王拱辰站在人群前有些紧张,手握得紧紧的,都爆出青筋来。刚进初夏,他的额头汗水就没有断过,一双眼睛有些发直,看着街上的人群。

    徐平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君贶,有了这处店面,赚到了钱财,赶快招几个得力的干人。这种事情只适合他们张罗,我们不该出来抛头露面的。”

    “我知道。”王拱辰咬着嘴唇,神色认真,“但这是我第一份产业,不自己看着如何放心得下?再者说,台谏言官还不至于无聊到管这种事。”

    “要管他们也管不着,只是会被人说闲话罢了。”徐平就显得轻松许多,要不是照顾王拱辰的面子,今天他根本就不会来,一切都交给徐昌去做。

    这处铺子本来徐平是想自己出资,给王拱辰一半股份,从赚到的利润里慢慢扣,万没想到王拱辰竟然把家里给他攒的老婆本拿了出来,咬牙砸进了里面。徐平再三劝阻,王拱辰只是不依,这次他是狠下心要搏一搏了。

    越是家里没有钱,越是对钱财看得重,轻易不肯接受别人的白白援助,这就是现在王拱辰现在的状态。搞得徐平也紧张起来,生怕这店的经营一不如人意,王拱辰难免就着急上火,自己只好过来从头到尾盯着。

    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爬上来,王拱辰问一边的徐昌:“时辰到了没有?现在周围的人这么多,趁势开张的好!”

    徐昌微微笑道:“王官人放宽心,人只会越聚越多,跑不了的。今天的时辰是我特意去找人问的,最利店铺开张大吉,心急不得。”

    徐平站在一边没吭声,什么良辰吉日他是不信的,但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出来扫其他人的兴致。这种事情只要不过分,也由徐昌他们去。

    年初以来,徐平家里在这周围开了几家店铺,都是徐昌在主持,徐平没有插手。主要是一家卖鱼缸、花瓶、净瓶之类玻璃制品的铺子,还有一家裁缝铺,一家肉铺。

    玻璃制品的铺子里卖的是一些制作精巧的玻璃精品,原料用的是收来的玻璃场里的废玻璃,产品跟三司的产品刚好错开,生意自然不错。裁缝铺则有些特别,除了靠着制衣赚钱,徐平还让铺里裁缝收集此时人的身体版型,为将来开成衣铺做准备。成衣最麻烦的是要有足够的衣服版型数据库,有了这个,做出来的衣服才能合体好看。不然地话,再是巧手的裁缝,做出来的衣服也是有大多数人穿着不合身。至于肉铺,卖的是徐家在中牟庄园养的羊鹿之类牲畜,城外专门建有一处中转场地,宰杀了肉在这里卖,顺便批发给京城里的其他肉铺。这是徐家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特别这两年开始养鹿,销量非常好。

    王拱辰的心总是定不下来,不住地走来走去搓着手。这次砸下老婆本去,自己以后在家里的地位就全看这铺子收入如何了。薛奎家里嫁女儿陪送过来的嫁妆必然不会少,如果以后家里就靠嫁妆过活,那王拱辰在家里就直不起腰来,这口气如何受得了?

    太阳爬上柳树头,整个世界都喜气洋洋的。

    徐昌见吉时已到,对徐平和王拱辰两人说了一声,高声道:“吉时已到,点鞭炮,揭牌匾,铺子开张啦!”

    随着话声,请来的小厮把挂在门前的两挂鞭炮点了起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一下子压倒了其他声音,浓浓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王拱辰吸了口气,紧张地看着铺子门上面盖着牌匾的红绸揭开来,露出三个大字“食为天”。这名字可有说法。京城里的酒楼起名并不怎么讲究,什么张家园子唐家酒楼,名字要多俗气就多俗气,雅致的是酒名,香泉甘醴,琼浆玉液,这名字都朝着天上的神仙靠过去的。王拱辰本来想着学那些酒楼给酒起名字的路数,起个琼台楼阁类的名字,还是徐平跟他说,这里做的是工匠公吏的生意,招揽的不是文人士大夫,也不是道家高人,名字没必要玄乎。最后找了场务里的几个老公匠,他们凑出来这“食为天”的名字。

    做生意,就得放下架子,一切合着顾客的心意来,才能招得人来。

    随着牌匾上的红绸揭下,主管和小厮开了铺子的门,站在门前高声道:“小店今天刚开张,凡是进店吃喝的客人,一律八折!过了今天,可就没这个机会啦,诸位客人请!”

    门外站着的人,哄然大笑,纷纷向铺子里面涌去。

    看着进铺子的人群,王拱辰才松了口气。他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生怕店铺开了没人进去,冷清在这里,面子不好看不说,这生意也就麻烦了。

    几个附近场务里的公匠进了铺子,高声喊道:“店家,你们这里卖的什么酒?”

    酒博士笑吟吟地过来,朗声道:“客官,我们这里主卖万胜门徐家的烈酒,其他一般的法酒和水酒都有的卖,随你的口味。”

    “那打一角烈酒来!”

    酒博士笑着道:“我们店里烈酒不按角卖,若是上品的都是论瓶,徐平家特制的封严了才卖出来,若是一般的,只是论提。客官看那边酒缸,酒提就挂在外面。”

    京城里面真正徐平家里出来的白酒,主力还是在大的酒楼里,都是一瓶一瓶地卖,从来不零卖。酒瓶是徐家找窖专门烧制的,印有自己店的字号,分为三等,两升、一升和半升。酒瓶由酒楼回收,又回到徐家,酒客并不掏钱。

    低端烈酒京城里面的市场比较混乱,既有从徐平家里大桶买来的,也有自己偷偷按照从徐家偷来的方子自酿的,更有直接买来烈酒向里面兑水的。这个市场的价钱低,完全控制起来的成本太高,徐家也基本是放任自流,自家也只是保证供应一些熟悉的店铺。其他的任店家拉回去,怎么折腾就由着他们了,反正不明确带徐家的名字。

    这店铺是徐平和王拱辰合开的,在酒上就认真了许多,真正由徐家直供。大酒缸运过来也一直有人看着,防止店里的人偷酒之后向里面兑水。所以大酒缸摆在店里面显眼的地方,只按提卖,明码标价。

    几个工匠看了看大酒缸边的酒提,笑笑,高声道:“那便来两提!”

    两提就有一斤,如果是真酒,足够这几个人喝了。

    酒博士高声应着,跑到柜台前面去打酒。

    几个工匠坐下,见周围的桌子上已经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大家知道这酒楼是有徐平参股,都过来捧场。三司新开的场务待遇优厚,对于里面的人员吃穿住行一应杂事照顾得也好,工匠比在外面做工强得太多。这个年代的人还是老实人多,念着徐平的好,开铺子不能冷清了,今天纷纷过来。

    见有小厮捧着菜牌在人群里穿行,工匠把他叫过来,问道:“我问你,你们店里有什么拿手的菜色。我们都是劳苦的手艺人,那些达官贵人的吃食我们吃不起,专门挑些便宜实惠的来说。我们吃得好了,以后便会常来照顾你们家生意。”

    小厮道:“客官,若说便宜实惠,那便不要现炒。你们看那边,有现成煮好卤好的肉食豆腐之类,最是便宜实惠,而且不用等待。炒茶吃个新鲜热闹,并不实惠。”

    匠人这才注意到铺里靠墙的地方,有一排长长的台子,上面摆了一个一个大大的搪瓷盆,里面也不知道盛了什么,不少人都在那里排着长队取用。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起来道:“诸位在这里安坐,我过去看看那里的什么,如果是大块的肉,便取一盘过来下酒。”

    其他人几人哄然叫好,催着这人快去。

    中年人离了桌子,跟在人群人后边,慢慢挨到边上的台子那里。当头先看见一个不小的木头盘子,走到这里的人先取个木盘在手里,到了台子边,让台后的小厮向盘里夹菜。

    “没想到如此便利,看那盆子里有不少肉和豆腐之类,不妨取几块回去。这里用的是木头盘子,不像大酒楼里动不动就是金的银的,想来价钱也不会贵。”

    中年人心里思量,伸手拿了一个盘子起来。(未完待续。)

第217章 王拱辰开店(下)

    王拱辰进店转了一圈,出来对徐平道:“店里的客人果然是去取现成煮好的肉菜的多,要现炒菜的少之又少。这么多人,后边炒菜的依然清闲。”

    徐平道:“这是自然,来店里的都是靠着双手做活计养家糊口的,知道每一个铜钱都来之不易,当然是选最实惠的填饱肚子。至于口味有些少差别,又有哪个在乎?”

    王拱辰不说话,低头想了一会,对徐平道:“油炒的菜,不管是荤是素,吃起来都香嫩可口。既然铺子里有这手艺,为什么不到内城去开一家?那里有钱的人家多,价钱贵一点也有人吃。强似在这里,空的这手艺,却没多少人捧场。”

    徐平笑笑,摇了摇头:“到内城开铺子,你是开酒楼还是小脚店?酒楼的话,酒这一样就麻烦死人,买曲自酿还是赊别家的卖?怎么做都不如意。小脚店就更加不要说了,门面小了根本就没客人上门,任你菜再好吃,门面小了怎么也要不起价钱。君贶啊,饮食吃吃喝喝,大多数的人讲的是格调,只有这样的小店,才真真正正地讲味道。我们只管在这里好好做,一步一步地踏实做下去,总有云开月明的一天。”

    服务行业有几家是真的拼实力?大多数还是看格调,讲的是进了这一家店吃一餐,好几天都能够跟别人说起炫耀。真讲实际的味道和价格了,也就吸引不到豪客了。

    徐平对这一点可是深有感触,徐家的酒在京城市场上打拼近十年了,那还是领先近千年的技术,还是要靠徐平回京自己步步高升才开始慢慢带动市场扩大,年后才开始在大酒楼里被当成高档酒售卖。直到最近,才算是挤进了京城排名前十的好酒之列。

    现在京城的名酒,第一的自然是羊羔酒,而且上品讲究的是宫里酿出来的。第二名是法酒,三司法酒务正牌出品,名气大,销量也最大。后边的是几家老牌酒楼自酿的酒,大多也是传承多年,京城中有了多年的名气。像是樊楼的眉寿,遇仙楼的玉液,清风楼的玉髓,班楼的琼波,都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徐家的酒还排在后面。

    徐平的中牟庄园里,因为旱地用大豆和花生与小麦轮种,积攒了不少这两种作物。他又改进了榨油装置,同时改为熟料榨油,去了豆油难闻的豆腥味,食用油丰富起来。有了桥道厢军在城外建成的铁场,铁也不缺,薄的炒铁锅三司铺子里也有卖。

    这几样加起来,热油炒菜的条件就具备了。

    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炒菜的技艺,不过并不普及,技艺也不成熟,说是炒其实还是以煎为主,而且还是以芝麻油煎,价钱可想而知。用豆油和花生油旺火热炒,在京城里面也是别开生面的创举。可惜人的口味有非常强的惯性,这种烹饪方式不可能一推出来就被广泛接受,吃肉人们讲究的还是羊肉酥烂,入口糯滑,你旺火快炒了卖给谁去?

    市场是一点一点培育出来的,不能妄想一口就吃成胖子,有这样一个地方磨炼炒菜师傅的技艺,慢慢扩大市场,就应该满足了。

    王拱辰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总是有点不甘心。以前到徐平家里做客,他自己也没有对旺火热油炒出来的菜特别欣赏,现在自己开店了想法就全变了。只觉得满东京城的人都不识货,不懂得吃喝,炒的菜那么好吃竟然也不懂欣赏。

    中年匠人用木盘盛了几大块煮得酥烂的猪肉,又点了几块卤得入味的大块豆腐,又添了些做好的小菜,满满装了一大盘。到了台子的尽头,一个收钱的主管坐在这里,抬头看了一眼盘子中的菜,面无表情地道:“总共七十二文足钱,都收实钱,付钱拿走。”

    匠人看了看盘中的菜,尽够自己几个人吃,不过刚过七十文钱,确实便宜得可以,高高兴兴地掏出钱来付了,端着盘子回到位子上。

    把盘子放到桌上,中年匠人问同伴:“你们猜一猜看,这些肉菜要多少钱?”

    一个老年匠人笑道:“都是饱腹的好菜,再是便宜,只怕也要百文左右。”

    中年匠人一拍手:“果然还是莫老爹见多识广,总共收了我七十二文,差不多是一百文省!我们四个人,说起来每人还不到二十文,再花几文钱买几个馒头,就吃饱了!”

    省陌官价是七十七文当一百,再加上馒头的钱,差不多就是一百文四个人吃饱,每人花二十文左右,这也是徐平定下来的价钱。

    此时京城中如果只管吃饱,买米加上买柴,一人每天大约是花费二十文左右。官府照顾老弱病寡,救济灾民,也是按这数字拨钱。这铺子里的菜毕竟是有肉的,再加上豆腐之类,一顿饭相当于只吃米一天的钱,属于薄利多销的模式。

    此时酒博士取了酒来,装在个瓷制的酒壶里,酒壶上还印着“食为天”的标志。把酒壶放在桌子上,酒博士道:“几位客人慢用,若要什么只管吩咐。”

    说完,自顾去招呼别人了。

    莫老爹拿起酒壶,在几个杯子里倒满了,朗声道:“借着今天这铺子开张的喜气,我们也喝两口,一会有精神了回去做事!”

    几个匠人哄然叫好,纷纷端起酒杯。

    门外,王拱辰皱着眉头道:“也是奇怪,怎么进铺子的都是场务里做事的工匠,那些管人的官吏却一个不见。按说他们比工匠们更有时间,怎么不来捧场?”

    “官吏吗,不管是官员还是吏员,总觉得自己不是动手的,怎么会拉下脸来跟这些凭手艺吃饭的人一起来?我估摸着,他们是看了铺子里的情景,故意不来的,等到了晚上再看吧。白天我们就是招个人气,真正赚钱还是要靠晚上的生意。”

    场务里可没有衙门里那么悠闲,吃饱喝足他们还要回去干活的。饭菜讲究的只是吃饱,酒也少喝,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放开来让店家赚钱。(未完待续。)

第218章 钱是什么

    崇文院,在馆阁任职的人员都聚在厅里喝茶。他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校勘书籍,各种版本比对,定出最合适的校定版。虽然也有数量的要求,但任务并不重,提举修书的大臣主要是要求质量。如果校对的书籍有明显的谬误,负责的官员会受到惩罚。

    按徐平前世的说法,这些人就是在国家图书馆里面工作,一边校书,一边补充各种知识。因为崇文院收集天下各种图书,包括很多外面看不见的**,许多大臣,他们的学问就是在馆阁任职时完备起来的。

    馆阁里同样有大量的天文书籍,这些在外面被禁的学问,对他们是开放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出现天变,文人词臣才可以插进话去,他们在馆阁曾经接触过这些内容。

    朝廷上玻璃务制作望远镜的事情已经在小规模传开,众人纷纷猜测,用那么个东西看天空会是个什么样子。

    将近中午的时候,王拱辰进来,向大家一一告别。

    以前在三司编修所任职,只是临时差遣,正式的职务还是在馆阁这里。如今调到外面任提举营田务,馆职就彻底成为帖职了。更何况营田务衙门设在开封城东的东明县,离着京城还有一百多里,以后见面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馆阁校勘胡宿对王拱辰笑道:“你前两天家里才开店,大家正说什么时候买个猪羊去庆贺一番,结果还没来得及就出城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王拱辰道:“诸位有心了,等我什么时候回京办事,一起请大家。店里做的生意都是三司场务里的匠人公吏,嘈杂不堪,入不了诸位的眼。不过晚上有果酒烤肉,各种清炒的菜肴,别有一番风味,勉强可以下口。”

    众人一起笑道:“那便等你回来!”

    直史馆宋祁看看欧阳修,又看看王拱辰道:“下次回来,只怕是要做新郞官了。薛侍郎处纪大了,说不定要两女同嫁,你和永叔同一日做亲。”

    王拱辰连连拱手:“说笑,说笑!”

    胡宿和宋祁等人正一起奉命校勘《南北史》,天天窝在崇文院里,憋得有些气闷。本来听说王拱辰开了店,还想去热闹一番,没想到一下子他就要出京去了。

    说了几句闲话,众人拉着王拱辰坐了下来,院里杂吏上了茶。

    喝了一会茶,说了一会闲话,欧阳修拿起桌上三司新出的一本《钱法类书》道:“怎么三司这几日又开始议论起钱到底是什么来?这难道不是妇嬬皆知的事情?自上古,先人以布贝为币,以为泉货,互通有无。到今日以铜铁铸钱,所来有自,见之于史书,流传于人口,证据凿凿,有什么好议论的!”

    王拱辰知道欧阳修因为好几次给三司的《钱法类书》写文章都被评价不高,心里的意见很大,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位未来的连襟说,只是道:“我这些日子都在准备到营田务任职的事情,这些了解不多。不过依我所见,徐副使说这问题,只怕不是说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是到底用来干什么的。前几天听刘沆说过一次,因为最近三司铺子生意太好,收到的铜钱成千上万,徐副使发愁,才拟了这个议题出来。”

    “什么?三司竟然害怕钱多!啊呀呀,可是笑死个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清臣听见王拱辰的话,与宋祁对视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坐在一边的尹洙直摇头:“既然三司钱多,怎么不把我们俸钱的折支废了,大家一起发黄澄澄的铜钱!不要每次发俸禄,让我们这些小官跑来跑去,平白受吏人的气!”

    “嘘——”王拱辰听见这话,一下紧张起来,示意大家小声说话。“我听徐副使私下里说起,他正在整理账籍,仔细计算,真地要废折支,发实钱!”

    “真的?你不是在说瞎话?”

    听了王拱辰这句话,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呼啦啦围住王拱辰。

    官员俸禄主要分为两大部分。

    一部分是钱,包括本俸、添支、料钱、餐钱及衣赐等杂七杂八。不管是什么,都不按照名义上定的发,而是各月按照三司库里物资的情况,折换为库里的物资发下来,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发实钱,这叫作折支。有时候发俸禄的不能实时掌握各库的情况,甚至折支一次领不到再折为别的,多到折支七八次的。在这过程中,不但领俸钱的官员要受小吏的白眼,而且还折一次损失一次,到手实际上只有名义的六七成了。

    只有待制和大两省以上的大臣才会每月按照禄格发实钱,以下的官员,只有特旨才有这待遇,相当于一种变相的增加俸禄的恩赐。

    另一部分是禄米,这也有折,大米折小米,小米折麦面,最后不定折成什么。反正折的次数越多,到官员手里的实际价值越低。

    至于其他的,什么冬天的炭,平日烧的薪柴之类,虽然麻烦,反而是最实惠的。

    见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睛闪闪发光,王拱辰小心翼翼地道:“我这可是私下里给你们漏消息,被徐副使知道了可不得了。而且现在只是规划,最后能不能成,什么时候成可是说不好。不过按照徐副使的脾性,只要提出来了,那就**不离十了。”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狂喜。

    废折支,发实钱,这可是相当于给中下级官员普涨俸禄,而且一涨就是几成。这么大的手笔,大宋立国以来还没有过呢。这样一来,官员到手的薪水多了,而且还少了每月领了折支的物资,到店铺里卖被压价的烦恼。对越底层的官员,感受到的好处越多。

    王拱辰马上就出京任职了,营田务有公使钱,而且务里广阔的土地,以后不用再为每月的那点俸禄烦恼,他已经感觉不到发实钱的喜悦。见了大家的样子,不由又勾起了他每月可怜兮兮地在三司各个货场里转来转去的悲惨回忆,不由唏嘘。

    其实这些人中最穷的是欧阳修,不过他一向对这些不在乎,自己没钱了就吃朋友喝朋友呗。直到这些日子跟薛家定了亲,母亲又接到了身边,才感觉到京城居大不易,听了王拱辰的话,被大家感染,拍了拍王拱辰的肩膀:“废了折支,这可是一大德政!没想到徐副使看起来不怎么说话,也不跟大家饮宴游玩,心里却还能拿这种主意!”

    王拱辰看大家兴奋地围着自己,猛然醒悟过来,急忙道:“这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们万万不可以说出去,不然让徐副使下不来台,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欧阳修道:“放心,今日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在,都是读圣贤书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跟长舌妇人一样,出去乱传这种闲话。”

    王拱辰把众人看了一遍,心里却怎么也不放心。读圣贤书的就不嚼舌头了?这话还没听说过。朝廷里面每当有什么事情,没等提出来就满城风雨,不都是这些读圣贤书的人乱传的?再说了,自己还是状元呢,今天不就到崇文院里乱传了一回。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现场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有的甚至坐在椅子上闭目微笑,想着下月领了实钱,平白增加了一大截收入,该怎么花掉。妻子看中了三司铺子里的玻璃镜子,这次无论如何得买了。还有的在想着新讨的小妾,再也不用千般哄着让她在家穿荆钗布裙,新衣服也可做两身。到于欧阳修,则盘算着攒钱娶媳妇,他已经有两任妻子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以后家里生活好点,这种悲剧可是不能再发生了。

    王拱辰从位子上起身,抖了抖袖子,对众人道:“天色不早,我先去了。今天要回家收拾妥当,明天一早就出发,东明县离京城有一百多里路呢,可是不近。”

    此时的东明县实际上是位于后世的兰考县境,开封府管下。那里位于五丈河和古汴渠之间,五代时失于维护,沼泽遍地,荒地极多,营田务便以那一带为主。

    欧阳修回过神来,一把王拱辰道:“且慢,刚才问你关于三司论钱法的事,被发实钱的话岔开,你还没有说明白呢!”

    “唉,这么跟你说吧,徐副使是认为,钱不在是用铁铸还是铜铸,关键在于有什么用处。抛开家里窖藏这等违法的事情不说,单说买卖东西的时候,收钱的人不管这钱是铜是铁还是是金是银,只要管这钱他收了能够买到他想要买的任何东西。花钱出去的人,只要管他这钱买这东西花得值,不白白被人坑了,出钱的价跟他收钱的价,钱本身的价格并无差别。只要出此,不管这钱是什么制的,哪怕是纸是布,也尽足够用了。”

    这个意义上实际上已经不能再称钱了,因为钱是有固定价值固定重量的,而应该称为货币,超出了实物铜钱的意义。三司的商业发展速度超出了徐平的预料,铜钱已经成了一种负累,纸币的舆论造势不得不提前。(未完待续。)

第219章 星空(上)

    翰林天文院在大内东侧,与殿中省紧挨着,周围都是一些负责宫中杂务的衙门,并不因为观测天象预测吉凶就高贵到哪里,看起来也很不起眼。

    今晚正是十六月圆之夜,皇上赵祯的生日天辰节刚刚过去两天,整个东京城还笼罩在节日的气氛当中,宫中的红烛和灯笼亮如白昼。

    徐平与宰相吕夷简和王曾跟在赵祯身后,旁边则是两位翰林学士晏殊和梅询,后面跟着的是今年新任的司天少监杨惟德,以及司天监丞楚衍和提举翰林天文院的内侍杨怀敏。

    赵祯身后紧跟着的是两个小黄门,手里紧紧抱着一具精亮的黄铜管子,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生怕出了一丁点的意外。

    整个队伍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在皇城司和閤门卫士的簇拥下,从皇宫的小门到了东边这一片内朝衙门所在的区域。

    在徐平的指导下,玻璃务终于制成了两具大倍率的天文望远镜,选在今天这个日子献了上来。这跟最初燕肃看的那一具不同,两片凸透镜加大了倍率和视野,观察的地方又用三棱镜转换成正立的像,就连徐平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夜空看见什么。

    这没办法,自从定了制望远镜观天象,便有宫里的内侍在玻璃务盯着,一制出来,那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用它向天空先看一眼的,一定要先呈皇上御观。

    今夜万里无云,一轮明月当头高挂,满天的星星都黯淡下来,甚至好多都消失不见了。若是按照平日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观测,必然记下来的是月明星稀。

    可当人的视野借助仪器延伸到了广阔的夜空,又会看到什么呢?

    徐平并不怎么担心,赵祯本人并没有什么天文知识,也就是看个热闹,不会觉得天意不可测怎么的胡思乱想。有天文知识的杨惟德和楚衍两个人又绝对不会乱说,他们在那个位子上,早已经学会了怎么用天象邀帝王的欢心,自己趋利避害。

    最关键的是,中国古人天马行空的思想,给天地赋予了各种各样的猜想。就是按最流行的浑天说,也不过是说天地如鸡子,而人生活的地球就是个鸡蛋黄。至于其他学者,那就形形色色,说天地是个什么样子的都有,反正最后都归结到天人合一上来。

    中国人讲天为至高,不过那天可不是头顶上的天,而是一个高度抽象化的概念,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样子。眼中看到了什么,无非是惊地说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天上的星辰是神,那是地上的帝王封的,没有册封那便什么不是,可没有具体天上哪个星体决定人间命运的说法。在中国有借着天变妖言惑众搅乱天下被斩的妖人,可没有因为解释天象而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科学家。

    进了天文院,卫士四散站开,明亮的火把熊熊燃烧,照得四周如同白昼。

    殿里也有浑天仪一类的天文仪器,殿前有观天文的台子,立得的圭表,台上四周有几个小黄门趴在那里看天象。

    赵祯一行人进来,小黄门急忙行礼。

    赵祯吩咐免礼,顿了一下,转头低声问徐平:“这个——望远镜,到底是要怎么个用法?要不要建个台子什么的?”

    徐平小声道:“观测不需要的,日后倒是可以建个台子架住,省得来回搬运损坏。再建一个小阁遮风挡雨,也要防日光直晒。”

    “哦,今夜直接看就可以了,是吧?”

    “禀陛下,直接观看就可以。”

    赵祯点头,回身对吕夷简和王曾道:“古人云,天不可测,徐平制了这个望远镜出来,说是可以看见平时看不见的星辰,看到很远很远的天外去。这是当朝盛事,半点马虎不得,今夜诸位爱卿与朕同观天象。”

    吕互简带几位大臣躬身领命。

    赵祯又道:“徐平,你与司天监的人一起,先去把这望远镜架起来。”

    翰林天文院虽然也观天象,懂天文知识的人却不多,只是起个验证司天监上报的天象的准确性的作用,真做起事来,还是要靠司天监的人。

    徐平与杨惟德和楚衍一起,带着两个捧望远镜的小黄门,上了观天台。

    见两位司天监的首脑一起抬头看着自己,徐平道:“最重要的是望远镜要架稳,不要让圣上观天象的时候动来动去,其他的也没什么讲究。”

    杨惟德点头,招手让两个跟在后面的司天监学生过来,吩咐道:“你们两个牢牢抱住望远镜,记住,一定要稳,不可以晃来晃去。然后,把镜对准常见的天象,我这里说了什么星辰,你们就对准那里。”

    两身学生躬身称是,从小黄门手里接了一具望远镜过来。

    在观天台的中央摆好,徐平对台下的赵祯行礼道:“陛下,可以试观了。”

    赵祯点头,带着吕夷简等人上了观天台。

    到了望远镜前,赵祯停住。

    徐平取出腰间的笏板,对着望远镜的观测口道:“陛下,望远镜已经调好,您只管从这里看过去就是。微臣提醒陛下一句,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天象跟眼睛看到的大有不同,月亮星辰的大小都不一样,只管静心观看就好。”

    赵祯点头,微微弯腰,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的观测窗上。

    不等杨惟德指挥对准什么星象,赵祯便突然从望远镜上移开,直起腰,脸色变幻,过了一会才道:“太阴星如何是这个样子?上面就跟山地差不多,高低起伏!”

    吕夷简上前,捧笏低声道:“陛下,天上星辰,自古以来自有自己的模样,只是人的视力所限,一直看不清楚罢了。所谓神无常形,又何必在意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天意不可测,我们只管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就好了。”

    赵祯平息了一下心神,点点头道:“话是如此,可从这里面看到的,跟眼睛看到的实在相差甚远。莫说没有什么月桂嫦娥,入目的,全都是高低山地!”

    王曾上前道:“嫦娥奔月,原本就是只供闲谈的无稽之事,又何必当真?”(未完待续。)

第220章 星空(下)

    赵祯沉默了一会,对吕夷简和王曾道:“你们也过来看一看,天上的月亮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典籍流传,很多事情现在看来都是毫无根据的杂谈了。”

    吕夷简上前道:“典籍也只是先人们说的自己想法罢了,未必无误。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古人看不到,我们现在看到了,那便依我们看到的修改典籍也无不可。”

    说完,弯下腰来,从望远镜中看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

    过了一会,吕夷简直起腰来,从容道:“没想到月亮上面,果然如同山地,只是看起来太过荒凉,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说完,站到一边。

    王曾上前,也一样看了,退后躬身捧笏:“恭喜陛下,有了这望远镜,从此看清了月亮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破除了多少流言,此为国家之幸。”

    徐平一边看着,心里也佩服这两人,真真正正的宰相气度。其实他们看过了,心里怎么可能像表面上这么平静?从小耳濡目染,听了多少关于月亮的传说,结果今天晚上一看,上面不过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丘,儿时的无数幻想就此破灭。就是修身养性的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如此平平静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但他们是宰相,最怕的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引起皇上赵祯的心理波动,进而影响到朝政。今天晚上不管看到了什么,哪怕一凑到镜前看见个仙女直直飞过来,他们都要这样一脸无所谓,好像都是当然发生的事。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宰相不是普通人,哪怕是硬装,他们也要装出这副样子。

    这是他们的身份决定的,必须要稳定住大局,不然明天就可以到外地任知州了。

    两位宰相看完,他们的表现也影响了赵祯,现场气氛放松下来。

    “两位学士也上前看一看,徐平,你也与司天监和天文院的官员上前看看。”

    梅询和晏殊上前,趴在望远镜上看的时间明显比较长,不是看不清楚,而是在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神。从望远镜前移开,一起捧笏向赵祯道:“恭喜陛下,天文台有了如此利器,从此以后,天空虽远,也一览无遗。今夜观天象,必将载诸史册,流传后世!”

    赵祯的面色已经彻底缓和下来,点头道:“不错,看清太阴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实为古往今来第一遭。从此以后,知道了上面到底如何,也省了愚夫愚妇瞎编排。学士院明天上诗赋,歌咏今夜盛事,记入实录,流传后世!”

    梅询和晏殊捧笏领旨。

    赵祯转过身,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心潮澎湃。月亮上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并没有广寒宫,也没有嫦娥,更加没有捣药的玉兔。那太阳上是个什么样子呢?更加辽阔的星空又是什么样子呢?人的眼睛到底可以看到哪里?

    徐平和司天监以及天文院的官员一一看完,不声不响地站到一边。

    赵祯问徐平:“你以前看过月亮上面是什么样子没有?”

    “禀陛下,微臣也是就一次见。”

    “那跟你想的一样不一样?”

    徐平想了一想,微微摇了摇头:“虽然臣知道嫦娥桂树不过是无稽之谈,却也没想到上面是这个样子。说心里话,若不是亲眼得见,谁能想到是如此呢。”

    赵祯点头:“是啊,什么事情都是眼睛看见了才靠得住。朕在起,月亮上是这个样子,那么太阳上又是什么样的呢?难道也是这样?用望远镜能不能看见?”

    “回陛下,望远镜是聚拢光线到人的眼里来,所以看到的东西比平时多,比平时更加清楚。太阳白天眼睛就不能直视,用望远镜去看,只怕会毁伤眼睛。”

    “看来这望远镜也只能在晚上观天象。”

    说完,赵祯转过身,对杨惟德道:“你指出天上紫薇之类星宫,让把望远镜对准那里,朕再看一看。”

    别的星可以不看,帝星赵祯是一定要看一看的。

    杨惟德领命,让捧着望远镜的司天监学生对准天上的紫薇星宫,自己上前仔细调得准了,躬身请赵祯上前御观。

    紫薇星具有特殊的意义,一向被当为帝王之星,自古以来就被赋予了许多神秘色彩。

    赵祯上前,面色凝重,轻轻凑到了望远镜的观测窗口上。

    包括徐平在内,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月亮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只关系到一些神话传说之类,在星象学中的意义并不重大,紫薇星宫可就不同了。多少年的流传,这星宫代表着帝王,代表着朝廷,代表着整个国家的命运。这星宫中的几颗星星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而且著之经典,一直都说主宰着人间芸芸众生的命运。再是相信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会把这些等闲视之。

    没有人知道赵祯会看到什么,会怎么想,会不会把看到的附会到朝政上去。

    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凝重,徐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对天文也不熟,什么紫薇星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这夜空里,也就是北极星那有数的几颗他能指出来。而实际上就连北极星,很可能也跟他前世的那一颗不一样,他听说过北极星是会随着时间变的。

    只有杨惟德的神色比较轻松,调的时候他已经看过,虽然只是粗略的一眼,凭着丰富的经验也确定跟肉眼看到的没多大分别。只是从望远镜里看出去,看到的星星更多,看到的星星更亮。这就没什么关系了,大不了以后补充星象学典籍而已。

    趴在望远镜上看了好一会,赵祯才直起身来,神色明显轻松,口中道:“原来紫薇星旁的辅星远不止典籍里说的那几颗,从望远镜里看,不知多了多少。”

    吕夷简长出一口气,上前一步,捧笏朗声道:“陛下以仁孝治天下,亲政以来,四海升平,朝政清明,蛮夷畏服。当此盛世,仁人贤士不管在朝在野,都尽心辅佐陛下。平时看不见的这些辅星,正是此时未闻达的贤士,日后辅佐陛下的能臣!”

    见赵祯面现喜色,在场的一众大臣一起恭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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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介绍:
穿越到北宋仁宗年间,金榜题名,却因为得罪太后,被打发到岭南为官。从边疆小官做起,步步升迁,徐平终于熬到出头天,在宋代书写自己的传奇。
从五代乱世走来的北宋,世家大族一扫而空,社会上还没有士绅,宗族社会尚未成形,阶层变动之剧烈和平社会前所未有。大宋的治下不再有贱民,这是一个不问出身的时代,奴仆的儿子可以成为宰相,小兵可以晋升为军队统帅。
这是最好的时代,对于个人来说,人生一切皆有可能。这是最坏的时代,数量庞大的常备军装备精良,却屡战屡败,最终把整个民族拖进深渊。这个时代改变了徐平,徐平也改变了这个时代。
富者,富甲天下;贵者,贵极人臣。
伴随着一个穿越者的脚步,回望那远去的大宋风华。一世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