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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化军     一世富贵txt下载     一世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章 新场务

    洛河里的冰化了,水变得特别清亮,流得特别欢快。河边的柳树吐出新芽,泛着鹅黄色,给人一种生命的气息。树下不知名的野花正在绽放,到处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阳光明媚,却满是温柔,照在身上像是少女的手轻轻抚过。

    徐平踩着脚下化了冰后松软的土地,沿着洛河岸边一路走去。并没有多远,洛河便就分出一条支流,流向的地方,大片的新建房屋。

    杨告指着前方道:“都漕,这里就是新建的场务?用洛河水做物事?”

    “不错!走,我们过去看看。现在开了春,场务里应该已经忙起来了。”

    徐平说着,当先向那一大片新房走去。杨告和种世衡对视了一眼,紧紧跟了上去。

    汜水县那里的河道和堤坝已经修筑完成,天幸冬天并没有发生意外,一切顺利。冬天一过去,杨告便就把巡查河道堤坝的差事交给了汜水知县,自己和种世衡回了洛阳。

    知县号称百里之侯,一般情况下,境内事无不统,单纯从权限上还要大于知州。像是采矿、河渠等等这些事务,除非规模大另外设官,都是由知县兼领。不像是州里,好多这类差事是由通判兼的,知州反而兼的少。

    关于重定户等的布告已经贴了出去,比徐平原来想的要温和一些。比如钱入户等,便一些经济类的土地,比如桑田、棉田、麻田及各种果树,则相应地调低了权重,以鼓励乡间百姓种植这些经济作物。在城市里,针对房廓户,为了减少钱入户等的阻力,自住的房屋也相应调低了权重,户等资产主要针对各种营业性的商铺。

    针对坊廓户的措施与徐平原来设想的完全相反,他本来是想加重自住房屋的权重,而减轻出租商铺权重的,以用政策鼓励城市居民从事商业活动。被王尧臣等人再三劝说,不要一下子把那些闲居这里的官员逼到墙角,徐平才最后让步。

    可以设立公司逃避资金算入户等的政策也已经公布了出去,只是还没有清查户等,没几个人想清楚这样做的意义。反倒是一些以前数家合伙经营某种生意的,看出成立公司后会由官方监督,少了很多争吵,成立了几家小公司。不过这些公司虽然成立,却没有人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跟以前的商铺之类行当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年代自然不能用钱庄这个名字,最终还是仿照益州的官办交子务,徐平奏准成立了京西路会子务。取名会子,是与益州交子相区别,也指明有时间界限。

    因为并不用发行会子赢利,京西路的会子务远比益州交子务保守,没有超发,发行到市面上的纸券与存入的铜钱一一对应。原则上,发行的纸券实际上是存款证明,不可以自由地流通,转让要到会子务或者官方认可的交引铺。不过为了方便,五贯以下的数额由会子务提前盖印,实际上可以自由流通。

    认真说这不是纸币,甚至连银行券都不是,而只是一种官方认可的凭证。现在京西路的工商业并不发达,远不到设立银行的程度,这方便徐平采取了最保守的政策。金融对实体经济有杠杆的作用,一旦出问题会成倍甚至十几几十倍地放大,步子不能太大。

    徐平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新设的各种场务,以及三司铺子的准备工作。所有的新政策只是生产关系的改变,如果没有相应生产力发展的支撑,就不可能顺利进行。生产力发展不起来,提出这些政策的徐平只怕是会成为一个笑话。

    到了新的场务门口,卫士急忙行礼,早有日常监督的公吏跑了过来。

    带着杨告和种世衡两人进了场务,徐平对种世衡道:“仲平,你可要多上心一些,等到河渠的事情忙完,你就要来管这些杂事。以后转运司做事情顺不顺利,全看这些场务做得如何。做得好了,不独是转运司手里有钱,还就有了随意调动的力量。京西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这里的人力物力,我们都游刃有余。”

    种世衡急忙应诺:“下官一定尽心看顾,不让都漕失望!”

    徐平点点头,带着两人向前走去。

    因为前几个月做事用心,由徐平上奏保举,种世衡除了带罪之身,恢复了京官,为卫尉寺丞。虽然官品上只是从孟州司马的正九品升为从八品,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本官,跟孟州司马那种散官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种世衡对徐平还是很感激的。

    走过空荡荡的大院,杨告疑惑地道:“为里怎么如此安定?以前京城的新场务可不是这个样子,那里面声音震天,热闹得很。”

    徐平道:“洛阳跟京城可不一样,京城场务里做的货物,主要是卖给京城的人,洛阳城里哪里有那么多人?这里场务做的货物,主要都是外销的,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大院子,便就是场务里的货场。地方大了,当然显得安静,到了做工的地方就不同了。”

    一路说着,到了大院的尽头,就看见一排好多个大门。

    三人随便选了中间的一个大门,走了进去。

    一过大门,便就听到传来嗡嗡的声音。入目的是一条宽广的大道,地面全都是用石板铺就,平坦异常。此时大道上分为两排,整整齐齐的都是马车。这车比当年京城里生产的要小一些,也简单得多,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但更加轻巧,一个人就可以拉动。

    杨告看了看,对种世衡道:“仲平,这里产的是马车和驴车。这车看着不怎么起眼,却极是耐用。而且能拉重物,轻巧方便,走州过县的商旅极是喜欢。”

    种世衡点头默默记住,这马车他也见过,只是不知道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大道的两旁,是两排大房,每隔一段就是一道大门,里面传出来机器的轰鸣声。不用问,这两边的房子就是生产车间了。(未完待续。。)

第63章 工场

    木头这种材料,讲究起来非常讲究,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天价。不说指定什么树多少年份的木材,就是一道上漆,史上宋徽宗时重修洛阳宫殿,把洛阳周围能挖的古墓几乎挖了个遍,就是为了有足够的骨灰调灰漆。

    但若是不讲究,那就非常的廉价。比如农村做农具,枣木、梨木已经是极好的,榆木和槐木也是好材料,甚至连清漆都省了,要多便宜有多便宜。

    徐平制这些马车驴车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卖钱,而是要向京西路各州县提供大量且足够廉价的运输工具,以支撑下年必要的大量货物运输。所以这里用的木材都是很便宜的,除了关键零部件,都是用农村常见的榆木、槐木、柳木等等,最便宜的则用能找到一切合适杂木。当然京西路桑木和柞木也是不错的木材,而且数量不少,但那要用于养蚕,就如官方不能公开吃牛肉一样,这些木材除非用于军备也是不能使用的。处理则只是进行简单的蒸煮,关键地方才在最后泡一遍胆矾水,一般部位就直接做成品了。

    看着外面大道上停着的成品车辆,都是黄白的颜色,连道清漆都没有上,杨告心里暗暗摇头。徐都漕也太过不讲究,这样的车子有多少人肯买?

    进了车间,就发现这房间很大,延绵很长,到了后边基本就是成品板车了。

    徐平前世在工厂转的时间不少,自然会把流水线的概念用到现在的场务之中,虽然这个年代没有石油煤炭的动力,要打不少折扣,整个车间还是有流水线的格局。

    一到车间,看着的公吏急忙过来行礼。

    徐平道:“你把差事先交给其他人,陪着我们走一走。杨副使有什么不清楚的,你给讲一讲。还有,吩咐各工头,只管照常做事,不要乱了分寸。”

    公吏应诺,去按徐平讲的安排。

    这里的管理还是跟开封府的新场务一样,实行双轨制。管理的公吏是转运使司衙门派出来的,大多来自三司,也一部分是本地招募之后培训的。公吏们负责日常的后勤以及采办等诸杂务,当然账目也是他们在掌管,日常的生产管理,则由各级工头负责。

    工头和工匠都是从社会上招募的,用这个年代的话讲,就是和雇。他们跟公吏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编制,领的是场务发的工钱,而不是俸禄。他们工作的稳定性不如公吏,但所得报酬的弹性较大,生意好了可以发赏金,包括各种补助都可以由场务决定发放。所以在这些场务里,明面上的收入,工头一般都是高于公吏的,很多也高于监官。

    这种双轨制是这个年代官营工商业机构中的普遍采用的形式,不管是城市里的酒务和店宅务等,还是边远地区的矿场盐场等,都是照此办理。只是相对来说,位于城里的机构管理相对严谨公平,而边远的盐场矿场监官的权限极大,一旦与公吏勾结起来,会对做事的工匠压迫得极为严酷。

    对于官营企业,这种管理模式算是比较合理的,徐平并没有进行改变,而只是想方设法加强监管。还是那个老问题,三司要有非常强大的审查能力,才能管好这些。

    那公吏交接了差事,回来复命。

    徐平对杨告和种世衡道:“我们到这房子的那一边,从头看起。”

    几个人沿着旁边行走的道路,一直向车间的尽头行去。徐平对种世衡道:“这些做工的地方,什么人从哪里走,空手怎么走,带东西怎么走,都有规矩。你看,这地上都划得有线,一步都不可以走错了,我们走在线内,是因为这里本就是留出来走人的路。”

    种世衡左右看了看,果然发现这偌大房间里面都用颜色划分成了一个一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功用,丝毫不乱。

    看罢,种世衡赞叹道:“都漕果然是带过兵的人,这场务里就跟军营一般,做什么都有规矩。下官幼年时也读过兵法,对这些倒不陌生。”

    “说得不错,管理场务倒还真跟管理军队有些相像,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该做的事情要怎么做,都有明确的规例,丝毫不能乱来。你读过兵法最好,就把场务当成军营来管,只是把军里的规矩改成场务的规矩就好。”

    工厂本来就是半军事化管理,在徐平前世,只有程度的不同,而没有放任的。而且越是正规化的工厂,军事化的程度越高,纪律也向着军纪看齐。训练有素的工人是最好的兵员,便就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军事化的管理,纪律意识和服从意识远强于农民。

    此时大量的官营场务使用厢军,也是这一点的体现。虽然与禁军相比厢军不是作战部队,军纪不严,但到底是受过训练实行军事化管理的,相对适应大规模地协作。

    现在新开的场务里一切都井井有条,是因为灾民感激这一次的新生机会,有去年冬天的士气加成在。至于以后,当把这种生活当成理所当然,心态会发生什么变化,徐平就管不过来了。感激不能当饭吃,热情总会消退,慢慢被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消磨掉,场务的管理终归还是要由完善的制度和合格的管理人员来完成。

    不管是合格的工人,还是合格的管理人员,都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时间的沉淀。徐平所用做的只是指明方向,不要把路走偏了,他不可能管到方方面面。

    一路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巨大车间的尽头。

    这是集中的车辆零件加工区,几乎所有的零件都在这里完成。杨告和种世衡这才发现这新场务的特别之处,跟他们以前见过的工匠作坊完全不同。虽然做工的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工匠,用的这个时代最简单的材料,工具也是常见的工具,生产方式却凝聚了千年的智慧。实际上真正意义上的木匠,这里也都没有几个。(未完待续。。)

第64章 不同的生产方式

    车间的尽头是一处轨道,上面的平板车上,是整整齐齐的各种木材,还冒着热气。进了车间之后,便就被几个工人用滑轮装置卸到一旁,轨道上的平板车依然从进来的地方出去。卸下来的木材,被上到一台机器上,那机器仿如牛头一般,在木材上拱来拱去。

    杨告指着运进来的木材问徐平:“都漕,这木材是热的?”

    “不错,这都是在外面的槽子里蒸煮过的,把里面的虫卵杀死,防止虫蚁。趁着热的时候刨平,是因为这样要省力气,而且木材不容易开裂。”

    指着那牛头一样的机器,杨告觉得新奇无比:“用这样的机器来刨,以前真是没见过。”

    当然没见过,这是徐平仿前世的牛头刨制出来的,这个年代只怕还仅此一家。如果是用来加工钢材,不管是用的刨刀还是传动装置还是控制装置,虽然徐平也不好说这个年代绝对做不出来,但即使做出来,也没有实用价值。但用来加工木材就不一样了,刨刀自然没有问题,木工的工具里本来就有刨子。因为木材强度和硬度都不高,传动和控制装置可以大量使用黄铜齿轮,精度也不需要多高。进行木材加工,简单的牛头刨就足够了。

    实际上即使在徐平前世,很多机械装置的钢铁结构都可以用木材代替,不过那时候随着钢铁工业的发展,用木材还不如用钢铁便宜而已。到了这个年代,能够使用木材的地方自然绝不会使用钢铁,不只是价钱便宜,更重要是好加工。

    就像车辆上的主体结构,无非是几块大木板,传统的木工做起来费时费力,是很麻烦的。现在有牛头刨和锯床,则就非常简单,用的人力又少,又方便快捷。大量的廉价车辆不仅仅是靠着降低木材成本,更重要的是采用了工厂化的生产方式,成本一下子降了下来。

    杨告和种世衡两人上前围着转了一圈,才恍然大悟:“都漕要在城里建水坝,原来是有这个用处!以前只是水磨,就省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现在用水力来做这些砍砍削削,省了多少事!没有这些机器,不知要雇多少木匠来做这活计!”

    水坝建起来,抬高了进入洛阳城之前的洛河水位,各处场务开渠引水,利用水位差带动各种机器,最后把水排到下游。这样水流平稳了许多,比直接在河里安装水轮不知强了多少,可以代替绝大部分的人力和役畜的动力。

    利用水力带动的不仅是牛头刨,还有钢锯,包括圆锯和带锯,还有钻床,甚至还有车床和铣床,甚至还有几台抛光的磨床。虽然这些机床都简易了点,用徐平前世的眼光看起来非常寒酸,但加工不了钢材,加工木材还是没有问题的。

    凭着这几十台机床,还有经过初步训练的工人,这一处新场务每年生产出来的马车驴车,比以前整个京西路近二十州军生产的加起来还多。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便宜。与车辆的材料成本比起来,人工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规模化生产,与以前的作坊式生产方式有根本不同。不但是人力成本降到了极低的程度,对从业者的技术要求也无限降低。只要身体健康,头脑清醒,经过简单的培训就可以胜任从事的工作,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跟着师傅学几年。如果再加上零部件的标准化,就连使用成本也降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徐平建的这些新场务,单单从雇佣人力的规模上,还无法与以前大规模的官营场务相比。如京城的绣院,和雇的工人加上厢军有数万人,是新场务无法比的。但如果从生产能力和创造的价值上来说,则远远超过了旧的场务。

    绣院、军器监这些使用人力众多的地方,往往都不讲究效率,而是对出产的产品精益求精。生产的少不要紧,关键是产品一定要好。他们也不针对市场,使用者不是皇宫王族就是军队,最不讲究成本的客户群。

    生产力的进步不是去看靠着能工巧匠或者奇巧心思做出了什么不可思议巧夺天工的珍稀物品,而是要进步的生产力生产出来的物品或者服务改变普通人的生活。徐平去制几辆三轮车,用于基建良好秩序井然的皇城里,虽然对推动生产力的进步有意义,但这种进步还远远没有达到影响社会改变人们生活的地步。

    京城里的新场务,在过去一年制造的更多是奢侈品,用来赚钱的,达官贵人和官员们眼中也只是新奇玩物。只有那些新式的农具是真正能够改变农业生产方式的,在实际掌权的官员眼中,重要性远远大于镜子之类的东西,只是还没有推广开来。

    西京洛阳所建的新场务,将完全不同于京城开封,就是要工业化,大规模生产,以低廉的价格推向市场,改变这个世界的生产和交换方式,改变每一个人的生活。

    从车间尽头一路向前走,杨告和种世衡看着一块一块的木料,一步一步变成零件,后中间再组成车架、车辕等部件,到了最后组成一辆完整的车辆,直接拉到门外的大道上。

    这是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产方式,效率高大了让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步。甚至有好几次,走到半路又折回去看,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到了进来的门口处,杨告长出了口气:“都漕,这些马车驴车卖出去要多便宜?”

    徐平笑了笑:“依照我的想法,家里有数十亩地,能够自耕自食之家,都应该有一辆才是。一牛一驴,能耕能收,闲时还能够用驴车运点土产到外地贩卖,才是乡间小康之家。”

    归根结底,这些车的意义,还是要让农民的生产生活范围大起来,不要跟以前一样大多数人一生一世都在十里八乡转悠,二十里外赶个草市就觉得见了外面的世面。他们的眼界开阔了,也有工具有动力把本地的土产运出来,形成农副产品的市场,让商品经济的浪潮卷到农村去。只有把最广大的农村包括,社会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单单靠粮食,可以让农民吃饱饭,但却没有办法让他们的手里有钱。丰收了,粮价下跌,荒年粮价上涨手里却无粮可卖,粮食永远是填饱肚子的,在广阔的中国内地市场,无法而且官方也不敢让粮食成为真正的商品。农民手里的钱,只有从棉麻桑这些经济作物以及各种副业中换来。在乡村,徐平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推到副业的发展。(未完待续。。)

第65章 因地制宜

    看过生产马车驴车的地方,又到旁边看了独轮车的生产,模式跟马车相差不大。作为畜力车辆的补充,独轮车也是必不可少的。马车驴车运输的距离长一点,独轮车则用来作短距离的运输。这种简单车辆既不需要畜力,而且方便灵活,与马车驴车各有分工。

    这一片场区主要是制作木材产品的,除了车辆,旁边还有生产犁、耧、耙等等各种农用工具,甚至还有街头小贩专门用的移动式摊位都有制作。按徐平前世的话说,这里生产的是各种生产工具,是为社会提供生产资料的,是重工业。重工业是基础,自然应该得到扶持,优先发展。这里虽然用人不多,但占的地方好,地盘也大。

    工业是指采集原材料,并把它们加工成产品的工作和过程,最重要的标志是形成了社会分工,从农业和商业中真正独立了出来。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不一样,工业自然也就有不同的产品,不能因为这时候只能做木头产品,就不当是工业了。

    正如蒸汽时代的工业区最好建在有煤炭和钢铁的地方,形成煤钢联合体,这个年代当然要选有水力而且采伐木材方便的地方。洛河这里上游就是中原难得的大片山区,有丰富的原始森林,可以沿着伊河和洛河顺流而下,材料来源方便而且成本低廉。筑坝之后,又有伊洛河丰富的水力可以利用,便就相当于蒸汽时代建煤钢产业的好位置。

    至于以后生产力发展了,出现了蒸汽机,会出现更合适的工业中心,那就不是徐平要考虑的问题了。在他前世,随着生产力水平的变化,以前的重工业区也衰落下去,被新兴的工业中心所代替,那并不表示以前建工业中心就错了。

    各处看完,到这场务监官的官厅里坐下,徐平对杨告和种世衡道:“看过一遍,你们心里如何想?有什么建议和意见,尽管提出来。”

    杨告想了想,答道:“都漕,不知道这里的场务一年可以制多少马车驴车出来?对了还有一点,只说驴车马车,这车牛能不能用?现在民间到底还是用牛的多。”

    “当然也可以做牛车用,只要把所用的套具换一下就可以。马驴骡用的是短套,牛车最好用长套,短套虽然也可以用,但拉不了重物。”

    杨告和种世衡对视了一眼,都暗暗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徐平说的长套短套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还真没见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区分。现在只好记在心里,以后找人问就是。

    道理其实很简单,人类使用役畜主要是利用负重能力和挽力这两个方面,或者就是乘挽兼用型。中国的役畜品种,马驴骡都是乘挽兼用型,换一种说就是既可以利用牵引力也可以驮负重物,但主要是使用负重能力,长时间使用尽量避免利用牵引力。因为它们的瞬时牵引力,比如说马,与牛比相差不大,但一两炷香就会力竭,牵引能力迅速下降,强行使用会很快暴毙。而驮负能力则长时间使用也下降不多,军马可以驮着人数个时辰。所以拉车的时候,要分一部分载荷在它们的负重能力上面,不然拉不了重物。

    牛就不同了,力气主要是在牵引力上,特别是长时间使用,牵引力下降很慢,而且也不容易疲劳。古人说服牛乘马,自然是有其道理。

    与利用负重能力和挽力相适应,便就有长套和短套的区别。长套是尽量让车的载荷都在车轮上,用人驾车,来控制方向,利用役畜的牵引力。短套则要分很大一部分载荷到役畜的身上,用俗语说就是车要前沉,乘力挽力兼用。马车在拉货物的时候要用短套,才能充分地利用马力,空车就可以换成长套,让马得到休息。牛则刚好相反,拉货物的时候用长套,利用牛的牵引力,空车时可以换成短套,让驾车的人休息一下。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点,才会用牛来耕地,用马驴骡来骑乘或者拉货物驮货物。骑在牛背上的往往是牧童,年幼身轻,要么就是神仙。而马则一般不用来耕地,这个年代的驴了体型还不大,不堪使用,只有骡子可以勉强部分代替黄牛,但不能长时间使用。

    至于后世所提起的马耕,别说是现在中原及周边的马种,就连欧洲也没培育成功重挽马。没有重挽马,什么马耕和马拉火车都是闹笑话,牵引力重载的情况下,普通的乘用马跑不了一里路就废掉了。史上是欧洲有野生的重型马,那里的人用了数百年的时间,利用重型马培育出了重挽马,然后再与其它马种杂交,得到了偏向挽力的乘挽两用马。有了重挽马,才有了欧洲人的马耕,才有了四轮的载货马车,才有了马拉火车。用亚洲的乘用马,不管是蒙古马还是阿拉伯马,做这些都远远比不上老黄牛。哪怕牛的生活性不适宜跑长途运输,必须花大量时间吃草,但最少不会一两天就累死,还累死也跑不了几里路。

    中国建国初期开发东北时的马耕,是建立在新培育的挽马基础上的。没有那些杂交出来的挽马,哪怕家家户户养上几十匹也是白搭,中国的马干不了牛的活。

    现在这个年代,就是从欧洲引重型马进来,徐也等不及培育出堪用的重挽马。那样的时间是以百年计的,哪里能够等得起?做事情自然应该因地制宜,根据实际情况来。

    这里制出来的马车,卖的时候同时配备套具,长套短套各一副。而卖耕犁的时候,也用时配备长短套,与马车不同的是那种套具是牛用的。牛和长套既可以用来耕地,也可以用来拉车,短套则就是驾车用,与普通的牛车套具基本相同。

    其实与车比起来,这些套具的效果更大,是徐平利用自己前世多年在农村跑来跑去的见识,进行改良的。只是套具不显眼,没有引起别人的重视而已。

    重定五等户,马、驴、骡、牛和骆驼等等役畜都不再算进户等资产里面,必然会刺激民间多养。有了更多数量的役畜,再加上新式的便宜车辆,便于社会的交通往来和商品流通,商品流通能力的增强,再反过来刺激商品经济的发展。

    徐平一切努力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让商品经济在这个时代发展起来。有了商品经济的发展,便会促进生产力前进,会促进社会财富的增长。到那个时候,哪怕就是减税,官府收到手里的钱粮也会有巨大的增长,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未完待续。。)

第66章 新鲜

    一个汉子停住驴车,上前对门前闲坐的唐老儿道:“主人家,路上走得口渴,讨口水喝。”

    唐老儿上下打量了汉子一番,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道:“那里有碗,壶里都是早上烧开的热水,你尽管倒了喝。我这里临着大路,那壶那碗便是为了方便来往的客人。”

    汉子谢过,自己过去在碗里倒了一大碗水,一大口一大口喝进肚里。

    唐老儿一眼看见不远路上停了一辆崭新的马车,没上清漆,透着木料的新鲜颜色,看起来特别结实厚重。一时好奇心想,走过去围着转了一圈,看个不停。

    汉子喝过了水,回到车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对唐老儿道:“这是我新到洛阳城里买的车子,闲时在乡里拉些货物。主人家是见过世面的,看这车子怎么样?”

    唐老儿上前摸了摸,摇了摇头:“好是说不上多好,不过胜在结实。”

    汉子扬起头道:“我们乡下人家,不就要个结实吗?我挑了一个多时辰,榆木的呢!”

    “那倒也是,结实耐用比什么都强。”唐老儿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你这车的车轮不错,包的铁皮厚实,而且看起来也细密。我这店前这些日子过了不少这种车子,就你这车的车轮最精彩,必然耐用。”

    “那是,我挑来挑去,就这一辆的轮子铁皮包得最好!我取走的时候,那个卖车的主管一再舍不得,说是给自己亲戚留着的呢!”

    这些车辆的车轮都是木制,包括轮毂和轮辐。制好之后,再在外面包铁皮。铁皮是铸铁的,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细密的上在木头车轮的外面。这铁皮的用意与给驴马蹄上用的蹄铁是差不多的意思,也是差不多的用法,磨损厉害了可以更换。

    别看这些小铁块不起眼,这车轮的成本绝大部分都花在了上面。哪怕是徐平再怎么扩大炼铁规模,钢铁依然是难得的东西,一用成本就上去了。

    看过了车,唐老儿问汉子:“你是哪里人?怎么就想来进城买车了?”

    “不瞒老丈,我世代住在彭婆镇乡下,那次到镇里见好多辆这车子,当时一眼就看上了。问赶车的人,才知道咱们西京城里出了这种车子,只要乡里有人作保,骑着匹马到洛阳城里,便就可以赶着马车回去,等到秋后才一起算钱,而且不要利钱。有这种好事,我自然就要买一辆回去。不瞒老丈说,我们那里都是大山,也不陡峭,车子勉强走得。秋后山里的东西,甚至砍些树木都能卖钱,有了车子,山里随便拣拣都能还钱啦!”

    唐老儿连连点头称是,山里面地广人稀,土产又多,只要你有办法运出来,自然到处是钱。鼓婆镇也在南下的大道上,镇子位于伊河的谷地,两边都是大小不一样的山。其实南下大道之所以呈这样的走向,先折到汝州去,本就是因为顺着山川河谷的走向。

    这汉子看起来不是住在镇上的人家,而是周围山里的乡下。他们那里的山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山,条件好的地方,也有道路能行车马,车子用得上。要是真住在人烟罕至的大山深处,买车也没有用处,只怕运都能运回家去。

    有山里的土产,有南来北往的大道,还有伊河的水运,这汉子的眼光看得挺准。

    闲谈了一会,汉子看看天色不早,准备上路,唐老儿道:“你若是以后做起生意来,要赶着车进洛阳城里卖土货,记得到我这里喝一杯酒。我这酒楼,不要看着有些破败,但酒水是极好的,吃食也便宜实惠。这大道上贩运的客人,走到这里都要来喝我的酒。”

    “一定,一定,下次到洛阳城来,一定来照顾主人家生意!”

    汉子一边说着,牵着马走了几步,一下子跳到了车上,顺着南下的大路而去。

    唐老儿见车子走远,连连摇头赞叹。这一段时间,天天都有人从城里买了这种马车驴车,赶着从自己门前过。买了车就要运货物,不能闲放在那里,乡下人哪里有那个闲钱?

    看来,以后自己门前的路要越来越热闹了,生意要好起来了吧……

    正在唐老儿瞎想的时候,唐妈妈从酒楼里出来,看见唐老儿,噼头喝道:“你这老儿不做正事,在这里瞎转什么?!”

    唐老儿不与女人一般见识,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看生意,你知道什么”

    “什么时候生意要你看了?快,快随我回屋里去,劝一劝大姐!”

    唐老儿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妈妈,大姐出了什么事情?”

    “唉呀,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要跟着人家到城里去开什么制衣的公司。老汉,你知道公司是个什么?这些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开的吗?年前好不容易把在陶化坊的宅子卖出去,好好过日子多少是好?怎么就想着要把钱折腾光呢!”

    唐老儿眼睛一瞪:“你婆娘家没有见识,大姐必然是有自己的主意!你不知道,布告已经贴得到处都是,自今年起家里的现钱都要算进户等里。我们这种人家,只有十贯,超出十贯之外,要么存入官办的钱庄,要么就去开什么公司。”

    唐妈妈愣愣地道:“什么是钱庄?大姐好像也说过这么一句,我没听明白。”

    “钱庄就是存钱的地方,你把现钱存进去,他给你几张纸券,要用的时候自然可以到钱庄去取。要是跟人做交易要出大笔钱财,也不用搬钱了,直接两家到钱庄去,把这纸券交割了就是。好像官府现在也不允许私下里交割?”

    唐老儿也只是听人讲,理解得并不透彻。钱庄设立,社会上的大笔交易就不能够再采取现钱的形式,而是交易双方一起到钱庄里,立好契约,直接换了纸券就行。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连钱的影子都看不到,双方只要相信钱庄的库里有钱就行。交易的时候,契约税商税等等也就一起扣掉了,省了征税的麻烦。当然,如果使用金银布帛私下里交易,官府也无法掌控,但契约的有效性便就得不到官府背书,还可能被人检举偷漏税算。(未完待续。。)

第67章 决心已定

    唐老儿夫妇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却不是互相补充,而是各自抢话头。唐大姐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吭声。两老口说完,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女儿听明白没有。

    见大姐不说话,唐妈妈道:“女儿,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不管是以前的嫁妆,还是最近卖宅子的钱,都是自己管着,爹爹妈妈从来不问。只是,世面上人心险恶,你不知外面多少人被骗了,倾家荡产。唉呀,那个惨哪”

    唐大姐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妈妈要说什么,不如明说,自家女儿打什么哑迷。”

    老儿见妈妈神尴尬,忙道:“大姐,妈妈是说,最近官府不是下了要把钱算进户等里的告示?你若是怕升户等,有现钱可以放进我们这里。酒楼里宽松,再者阿爹过了年岁,也不服什么差役了,科配也科配不到我们酒户里来。不用听人闲言,把钱白白扔了。”

    唐大姐叹了口气:“你们想得差了,我一个女户,哪来那些官家科配?再者说,当时买宅子时,都漕官人府上都给的金银,并没有什么现钱。”

    “那你怎么想着去跟人开什么公司?那是我们这些人干的?”妈妈听了之后,觉得女儿不知在想什么,更加担心,眼瞪得铜铃一样大。

    唐大姐笑了笑:“我们如何就干不得了?我问过都漕官人的小夫人,现在开公司只有好处,官府绝不会坑人。秦二嫂你们都熟识,他家里齐大郎见天到我们酒楼饮酒。二嫂有一个相熟的表姐叫尤三姐,在东京城里的绣院做了十几年。尤三姐的夫君是个禁军,年前到京东路就粮,不幸染上风寒故去了。尤三姐失了依靠,便就离了绣院,回转洛阳来。这个尤三姐一手好针线,也能裁也能缝,秦二嫂一直想与她开个制衣铺子。前几天见到了与我说起,我便就动了心思。刚好昨日进城,见到了都漕府上小夫人,说起此事,小夫人也极是赞同。而且还有一桩好事,愿意给我们铺子里供应棉布。”

    唐老儿道:“棉布是个金贵东西,哪里有许多卖出来?”

    “别家没有,都漕官人府上却是不缺,棉花本就是他家里庄上种出来的。”

    大姐说得处处都好,老两口却哪里敢信?唐妈妈道:“那个小夫人再是好人,与我们非亲非故,怎么肯如此帮你?女儿,那些富贵人家,跟我们不一样的!”

    唐大姐姐摇了摇头:“什么富贵人家?小夫人家里原是京城牛羊司的牧子,因为家里面遭了难,才典身进了都漕官人家里。跟了都漕官人十几年,也割舍不下,做了个小夫人。”

    见爹爹妈妈还要劝,唐大姐道:“一切我都想得稳妥,你们不必担心了。都漕官人公务繁忙,我常去跟小夫人说话,她也不针害我。”

    女儿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老两口见她主意已定,知道劝不住,相视一眼叹了口气。

    唐老儿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总是不妥。再一个钱上面,几家合起来做生意,怎么能够让人放心得下?”

    “做生意自有主管,哪里要我抛头露面了?至于钱上你们也不用担心,一应记账都是专门有人,这些账目都是官府要审查的,不然怎么叫公司?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常来的那个种大郎,约了齐大郎一起去学什么,他们就是去学记账了。等到学成,官府要给他们发凭据的,就跟官员的告身一般。凡是开公司的,都要有这些人记账,最后报到官府那里去。这是一辈子的铁饭碗,哪个敢乱来?你们安心好了!”

    唐老儿心里嘀咕,这连账目自己都管不了,还是自己的生意吗?这公司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又一想,齐大郎也学记账,跟秦二嫂合做生意,那会不会

    这话一说,唐大姐便道:“阿爹,官家定了这规矩,你想到的他们自然也想到了。我听说那些记账的人日子过得不下于知县呢,谁舍得这出身敢坏规矩!”

    见女儿有些不耐烦,妈妈拉了拉唐老儿的衣袖,口中道:“大姐,我们两口儿已经是老了,你说的这些我们也不懂,不好多劝你。只是记着,自己一定要多个心眼。”

    唐大姐满口应着,把老两口送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里,喝了回茶,唐妈妈叹了口气:“年前才刚刚从张十二郎那里学来条新门路,酒楼的生意好起来,拼着再扑买了一年,怎么大姐又出这烦心事?一家人,好好守着这酒楼过日子,多少是好?唉,怎么就没个安生的日子!”

    唐老儿想了想,跟着叹口气:“罢了,大姐新近没了夫君,又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心情必然不好,且由着她去吧。至多也就是把嫁妆折腾没了,我们两口儿再累几年,酒楼里攒下些钱,有她的退路就是,由着她吧。”

    唐大姐坐在自己房里,看着外面出神。春天已经来了,冰雪融化,树木吐新芽,就连好长时间不见的小鸟,也又飞来飞去,叫得欢快。

    夫妻本是同林鸟,总有各自分飞的一天。不足二十就守寡,闲下来唐大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就想洒眼泪。人的命,天注定,为什么老天就注定自己的命这个样子?只是她从来要强,眼泪很难流出来。为了排解心情,一时一刻都不想闲下来。

    若真是认了这命运,唐大姐完全可以带着嫁妆,重新找一家不错的人家,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可她不想这样,就想着自己去扛起生活的担子,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跟秦二嫂和尤三姐去开制衣公司,唐大姐不是心血来潮。丈夫去世之后,她总想着做些什么,家里的菜园不是女人做的,酒楼里也用不到她,跟几个女人一起开个生意,裁裁剪剪,刚好合适。而且她也仔细问过买自己宅子的小夫人,这次真是个好机会。女人都不擅长记账,刚好就有专门的人来做这些,赚多赚少清清楚楚,不是很好吗?

    小夫人还说了,今年的棉布值钱,但等到秋后,新的棉布下来,价钱必会降,那个时候做这个生意的人家必然多起来。自己几人占了个先机,将一前途无量。

    如果真能把这生意做起来,自己的手里有了钱,便就可以挑一个自己中意的人,安安乐乐地过一辈子。不像是现在,想娶自己的人是不少,可要不就是看中了姿色,要不就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嫁妆,哪里有一个真心的了?

    (今夜除夕,大家过年快乐!)(未完待续。。)

第68章 别有出路

    童主管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斜眼看着杜二,冷冷地道:“又是春天,杜二,看看你这酒楼开了快整整一年了。怎么,只顾着自己赚钱了?”

    杜二忙道:“主管说哪里的话?杜二有今天,全都是主管看顾!”

    “不是我,是我们通判官人!”

    “是,是,通判官人看顾!当然,还有主管!”

    “那我们通判官人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啊?好些日子,也不见你回话!”

    杜二道:“回主管,年前小的略施小计,那唐老儿果然上当,酒楼又买扑一年!”

    童主管一拍桌子:“谁管那家破酒楼?!我们通判官人要的,是那家的小娘子!”

    杜二也不急也不恼,恭声答道:“主管不需着急,等那老两口把钱赔得净光,自然就会卖儿鬻女。到那个时节,唐家小娘子还不就是通判官人口中的肉?”

    “杜二,看来你是想拖下去了”童主管用手敲着桌子,脸黑了下来。“我早就跟你说过,通判官人能让你有今天,便也就能让你倾家荡产!”

    “小的如何不知道?每日里我都是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帮通判官人了结了此事,只是一直未得到机会下手。不瞒主管,生怕办不好事,我连家都许久不回了。”

    童主管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家里父亲年前告了你忤逆,将你赶出家门,从些不再是父子了,再无瓜葛。哼,你想着这样就连累不了家里人?杜二,你想得太天真了!”

    “主管怎么如此说?我杜二岂是那种人!”

    见杜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童主管心里叹了口气。自从王尧臣到来,把河南府的事务接了过去,孙沔在洛阳城的地位便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再加上徐平盯得严,现在就连杜二这种小角色都看出了眉目,对孙沔吩咐的事情能拖就拖,根本就不用心办了。

    有什么办法呢?形势比人强。童主管今天本来有别的事情找杜二,现在也没有心情说了。这种反复小人,也不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他。

    虽然不管河南府,孙沔也还有的是办法收拾杜二,怎奈何现在转运使司盯洛阳城里的官员太紧,不能因小失大,只好暂时先忍耐下来。童主管知道,孙沔现在正从朝廷里找靠山,等到有了人脉,再来收拾这些屑小。

    又说几句闲话,杜二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再没有从前的小心翼翼。

    现官不如现管,孙沔不管河南府了,别说一个杜二,就连知县都在想办法与新上司王尧臣拉关系呢。再者说了,那个唐大姐把宅子卖给了徐平,偶然因为什么事情回去,跟小夫人很是谈得来,时常回去走动。杜二脑子踢了才会帮着孙沔逼唐大姐,他那个留守司通判地位连秀秀这个都漕小夫人都不如,杜二自然是能躲就躲。

    见杜二这个态度,童主管再坐下去也没有意思,吓唬他几句,便找个借口起身告辞。

    杜二把童主管送出酒楼后门,心里暗暗得意。自己白白得了这酒楼的一两年利息,如果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够继续做下去。看那个童主管趾高气扬的样子,一个奴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狗仗人势!现在孙通判自己都失了势,且看童主管以后还是这副嘴脸有哪个会理他!

    一转头,看见病尉迟三个人蹲在墙角,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碗,就着地上的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煮熟的鸡喝酒,高声喝道:“你们三个,现在正是酒楼里客人多的时候,不去找些事情做,怎么只管在这里喝酒?这鸡多少文钱一只,是你们吃的么!”

    听了这话,病尉迟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就要发作,被旁边的没毛虫死死拉住:“哥哥不要与杜员外赌闲气,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且忍了,且忍了!”

    见病尉迟发作,杜二心里还是有些怕他,喝斥一声,急急忙忙走了。

    没毛虫死死拉住病尉迟,口中道:“哥哥,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杜员外那里有无数的钱财,手下又有几条大汉,他跟衙门里的人又熟悉,如何惹得了?”

    童大郎道:“算了,现在上去与那杜二闹翻,没来由被人耻笑我们忘恩负义。且忍他这一时,过两天我们别寻出路好了。只是可惜我们打来这只鸡,却被他看作是贼!”

    “岂不闻瓜田李下?我们在他门前吃鸡,也难免杜员外怀疑。”

    没毛虫一直对杜二有幻想,或许也不是相信杜二,只是在他身上寄托了对刚到这里时那些好日子的不舍,总是不由自主地帮杜二说话。

    童主管在一边冷眼旁观,见杜二进了酒楼,走上前来对三人拱手:“在下姓童,是洛阳城里留守司通判孙官人家里的主管,不知三位如何称唿?”

    病尉迟打量了童主管一番,道:“在下病尉迟,这一位是我的兄弟没毛虫,往日在城里天津桥边种菜为生。年前因为得罪了张相公家里的十二郎,被发配到贾谷山采石场。这一位是河阴县里开窑口烧瓷的童大郎,因为聚赌,也发落在贾谷山。年前因为修河,我们被郑州陈相公派到广武山采石,修河完毕无罪开释,投奔到这里来。”

    “哦”童主管点头,“敢问你们与杜二如何相识?为什么来投奔?”

    “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以前他在河南县当差,我在他的地头讨生活,说过几句话罢了。听说他在这里发迹,我们兄弟三人便来投奔。”

    童主管看看地上的那只鸡,又看看三人,微微笑道:“看来三人在这里也不得意。”

    没毛虫插嘴:“杜员外开这么大的酒楼,哪里肯养闲人?都怪我们兄弟身无长技!”

    “切不可妄自菲薄!三位一看就是好汉,要做大事的人,现在只是一时困厄罢了,不需放在心上!我与三位投缘,若是方便,移步一叙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病尉迟三人见童主管如此热情,便起了疑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三人现在除了一条烂命,别无长物,又怕什么!(未完待续。。)

第69章 姚黄魏紫

    陶知县指着前面几株牡丹道:“都漕,这几株牡丹有个名目。那黄的名为姚黄,原是一户黄姓人家培育出来,后来流传。那紫的名为魏紫,传自侍中魏道济家里。人言牡丹是百花之王,洛阳牡丹又甲于天下,而洛阳牡丹中又以这两品最为名贵。”

    姚黄魏紫在后世已经成了名花的代称,这个年代却是刚刚培育成功没有多久,就是在洛阳城里等闲人也见不到。花有了变异,特别突出的便可称为奇花异草,而只有这些性状稳定下来,能够遗传,才算是新品。姚黄魏紫这两种牡丹中的绝品,这个年代刚刚可以繁殖没多久,极是名贵。就这样一束花,出去卖上百贯也不稀奇。

    徐平和王尧臣、杨告等人走上前去,仔细观赏这两种奇花。牡丹花硕大无比,天然生得雍容华贵,黄紫又是贵色,姚黄魏紫几乎是集天下气运于一身,在花圃中尤如王者君临。

    看过这两种奇花,一路沿着花圃里的小径走去,不多远到了一处小亭子里。

    陶知县道:“亭里备了茶水果子,不如我们到里面歇一歇。”

    “也好。”徐平说着,当先向亭子里走去。这处花圃极大,徐平走得也有些累了。

    进了亭子,见里面石桌上已经放了几个盘子,里面几样耐储存的水果,还有茶酒。

    亭子边上立了一块白壁,上面都是各种诗词,想来是到这里赏花的文人所题。王尧臣和杨告两人站在白壁前看个不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诗词吸引了他们。

    见两人迟迟不过来,徐平不好一个人坐下,只好过去与两人一起看。只见白壁最显眼的地方,罩着薄纱,却是一首咏牡丹:“牡丹本是神仙种,一抹深红献紫宸。心若安时即富贵,花开此处便为春。”看着墨迹尚新,想来是刚题上去没有多久。

    徐平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前年冬天自己在大棚里培育了牡丹献进宫时,在大内后苑作的那首应制诗吗。也真是难为了自己手下的这些官员,专门打听了题在这白壁上。

    应制诗都是四平八稳,既不会多么出色,也不会多么不堪。惟一不好的地方,便就是徐平当时领头用了七绝,在应制诗中很少见。应制诗大多与科举时考的诗格式接近,六韵八韵十韵,用律诗也大多是五言。七绝就少见,显得不太正式。

    王尧臣笑道:“当年我们初登科时,云行作诗好用奇句,这些年来倒是平和了许多,有了些富贵气象。果然是尽世事,才能返璞归真吗?”

    几个人一起大笑,这才离了白壁,回到亭子里坐下。

    陶知县请了茶,对几人道:“下官备了几杯薄酒,边饮边赏花如何?”

    王尧臣点头:“好,你吩咐人上来吧。”

    河南县是王尧臣属下,徐平和杨告两人都是客人,当然是由他做主。

    不一刻,石桌上摆下几个小菜,无非是鲜果嫩藕,一盘羊肉,一盘鲤鱼。

    陶知县指着一个盘子里洁白如银的如草根的菜道:“这是河南府治下偃师县所产,土名称作银芽,只产在那一小片地方,其他地方绝计见不到。这菜极是清爽,正好下酒。”

    徐平笑道:“不错,难得你上心。我们都是外地人初来不知道,冬天没有备下一些,只是偶尔吃了两次便就不见,没想到你这里倒是存得有。”

    “下官在河南县也有两年了,知道这东西难得,冬天特意让人买了存起来。既然都漕官人喜欢,那一会便就挑两坛送到府上。”

    这种小菜秀秀爱吃,只是她那里终究是外室,小门小户,没有这些经验,吃了两次便就再买不到了。找人问起,才知道这东西产量不多,过了季节就再难买到了。既然陶知县要送,徐平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他也不想跟治下官员的关系弄得跟老鼠与猫一样。

    喝了一会酒,说过几句风花雪月的闲话,便就慢慢转到正事上来。

    王尧臣道:“自年后云行说是要在京西路让百姓开什么公司,说实话,对此事我都还没有弄得太清楚,却没想到西京城里却如雨后春笋一般,没多少日子便就开起许多。”

    杨告笑道:“那是因为伯庸不用担心自己家里的钱算入户等里,都是从公事考虑。西京城的百姓可不是如此,一毫一匣他们都算得清清楚楚,自然踊跃。说起来这件事,我现在就想啊,关于这个公司,说不定很多事情我们没想到,被钻了空子也说不定。”

    “那是必然,我们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想得清楚?让百姓钻空子不怕,只要当时定的目的能够达到,便就由他们去。做事情不要想着处处没有漏洞,也不要怕让民间百姓占了便宜,为官不能那样刻薄。只要我们当时定的目的达到,便就皆大欢喜!”

    听了徐平的话,王尧臣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跟当时我们想的不一样,我才觉得有些难办。当时我们想的,是百姓尤其是那些豪门大户手里,不要放太多的现钱,才把现钱算入户等里,要么就存入钱庄,要么就去开公司。开了公司总要去做生意,让民间的钱由此活起来,不要成了死钱。可现在,我听说洛阳城里不少豪门大户,都是开的虚头公司,只是为了存钱。生意都是在账上跑,看着热闹,其实都是虚的。”

    徐平笑道:“我们担心这些做什么?一是公司的交易要从钱庄走账,再一个他们有了生意便就要缴税,总不用担心他们白白缴税钱。”

    杨告道:“都漕,我们有一些生意是免税的,只怕他们是在这上面做文章。而且公司往来交易多了,也允许手里放更多的实钱。”

    “他们手里拿着那么多实钱干什么?”徐平皱着眉头。“这又不是养牲畜,还能生出小猪小羊来,他们就不怕将来钱越来越不值钱?”

    陶知县瞅准机会,插嘴道:“都漕,下官说一句。那些小民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眼睛看见黄澄澄的实钱,就再想不起别的来。在他们的心里,这世间哪里还有东西比钱更加信得过?你跟他们说手里的钱会越来越产值钱,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徐平笑着摇了摇头,不管什么年代,民间百姓总是有钻官府空子的,但说到底还是跟着官府脚步走得多。钱庄里收到那么多铜钱,是必定要花出去的,不然徐平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通货膨胀不可避免,心存侥幸又有什么用?(未完待续。。)

第70章 南下大道

    春风迎面吹在脸上,没有丝毫的凉意,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春天来了,如同大花园一般的洛阳城到处都是桃红柳绿,莺歌燕舞。

    赏花而回的徐平看着路两边,见依然还是有些冷清,对杨告道:“天气暖起来了,市面上怎么也没见热闹?反倒比冬天的时候还差了些。”

    杨告笑道:“那是自然,年前可是有几万京东灾民在城里呢!现在那些人大多跟着王拱辰去了营田务,剩下不足万人,也被都漕安排到了城外去,哪里还有那般热闹。”

    这倒是实情,到了春天忙耕种的时候,王拱辰早早就把人都接走了,他那里可是一刻都耽搁不得。农业不比其他,一过了季节,就要荒废一年。留在洛阳的,也都编进了各个新建的场务,因为要挨着水渠,自然都是在城外。至于洛阳的本地人,一年又能增加多少?

    有地的地方没有人,有人的地方没有地,这个年代还真是难两全其美。

    回到转运司衙门,早有公吏上来禀报:“都漕,现有唐州方城知县李觏,有事禀报!”

    徐平听了,忙让公吏把李觏带到自己长官厅的会客花厅,又对杨告道:“这个李觏不比别人,与我多年相识,不必拘礼,我们就不回去换公服了。”

    说完,与杨告一起到了小花厅。两人刚刚坐好,李觏便由公吏带着,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两人见礼。徐平让李觏坐下,吩咐公吏上了茶来。

    喝过了茶,李觏拱手:“都漕、副使,下官前些日子得了整修由河南府到邓州道路的差事,最近有了些眉目,特来禀报。”

    徐平笑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还跟杨副使说起此事呢。现在正是春忙时节,虽然不能征发差役,但还有厢军可用,能做的事情不妨先做起来。”

    “都漕说的对,下官前些日子去鲁山和南阳两县,他们也都说这个时节民间不宜征发徭役,无论如何要等上一两个月。依下官的意思,那一段的道路先放一放。”

    河南府到邓州的南下大道并不走方城,而是过了汝州之后到鲁山县,过三鸦口走鲁山关到南阳县,这也是江汉一带勾通中原的古道,春秋战国时期楚国逐鹿中原的要地。之所以派不在沿途的李觏去主持,一个是为了不过多考虑地方利益,更好一协调,再一个也是徐平给李觏展示自己的机会。知州的独立性强,而且地位高职权较大,转运使司是不好随便调派的,通判和知县用起来就相对容易。

    听了李觏的话,徐平想了一会道:“也不能全部放下,沿线的徭役可以先不征发,但要派桥道厢军去先把道路勘查好。包括路线,要用的人力物力,都先要有规程。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发桃花水,虽然北方雨水不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早作准备总是好的。”

    李觏应诺,把事情记了下来。现在能够动用的厢军,除了鲁芳手下的桥道厢军,还有每州都有的壮城、牢城等指挥。壮城是专门修筑、维护城墙的,牢城自然就是配军,别的州军发配来的囚犯,也是平常人口中的“贼配军”。因为只有牢城厢军是充军发配来的,每州都有,算是固定编制,其他的无论禁军厢军都不属于“贼配军”的范畴。

    这些人力,如果安排好了,先把路线勘查清楚,得出大致的劳动量还能做到。

    说过这些,徐平又道:“西京城周围,新安到渑池间多煤矿,采了可以沿谷水而下,顺水路运到城里来。惟一就是缺铁,近一些出铁较多的,只有汝州的宝丰,先前建的铸小铁钱的钱监也在那里。鲁山到南阳的道路可以暂时先放一放,洛阳到宝丰一段却必须尽快修筑起来。新的场务不管用多少,总是缺不了铁的,不能耽误了。”李觏应诺,仔细记下。这一段相对山都不高大,沿途人口也密集,驻军也多,人力还算充足,提前开工是可以的。

    徐平对杨告道:“先秦之时,自管仲为相,齐国富甲天下。因为其不仅有盐铁之利,更重要的是货殖四方,聚天下之财。惟有道路修通,商贾来往方便,互通有无,才能真正聚起财来。如果天下百姓,仅仅是自耕自食,家无余财,这道路便就没有用处。但那样天下能称富足吗?最少最少,除了税算田租,还要种三年有一年积蓄,才能抗得到天灾。而一旦有了剩余,便就要互通有无。不然再是有用的东西,找不到人使用,最后无非是朽烂不堪用,有等于无了。我们在洛阳城建新场务,通四方的道路便就马虎不得,不然的话我们东西造出来,却不能运出去卖掉,新场务又有什么用?”

    杨告道:“都漕说得是,没有道路,一切终究是无用。现在有洛河汴河通京师,有黄河通关中,惟一缺的就是南下大道,李知县担子着实不轻。”

    重农抑商的基础就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能够自足当然不需要交换,如果有了剩余官府征走就是,不需要你去售卖互通有无,商人当然就是无用的。这是法家的思想,秦国用之一统天下,从此也就成了天下的主流思想了。

    商品经济的基础就是生产者除了满足自己的基本需求之外还有剩余,这些剩余之物才需要交换,才需要商业。等到发展到一定程度,便就开始社会分工专门生产这些用于交换的剩余物资,自己需要的去交换就是。到了商品经济这一步,经济中心首先要求的就是商业交换方便,交通必须发达,洛阳现在急需的就是打通与江汉水系的联系。

    这一带的河流不少,但由于地形关系,有黄河、淮河和汉水几大水系,河流之间的贯通相当复杂。伊水离着汝河并不远,但一个属于黄河支流,一个属于淮河支流,想联起来便就涉及到跨流域调水。黄河水系的水怎么敢外调?一个引洛入汴还要用汜水在中间隔起来,尽量使用山洪等等蓄水,并不敢把洛河直接引到汴河去。

    向南汝河的支流离着白河的支流也不远,千年来一直有政权想把两者联结起来,便就是太宗时最后一次大规模动工的襄汉漕渠,最后以失败告终。这联系的是淮河与汉水两大水系,利处自然巨大,但同样是跨流域,工程艰难,后患也多。

    徐平已经放弃了这种跨流域的运河工程,中间没有调水湖泊,运行成本大,一不小心还遗祸子孙。最后还是决定由各水系发展内部水运,关键的地方用陆路联结,这便就是李觏现在正修的道路,把黄河、淮河、汉水三大水系用路联起来。(未完待续。。)

第71章 少取多予

    说了一会闲话,徐平又问李觏修路所需的人力。

    李觏道:“主要的事情,自然是由厢军去做。都漕要修的路是个精细活,随便征人也不放心。一些零碎的活计,比如挖土铺石,路边栽树,才用到沿路的民夫。”

    “南阳县还好,鲁山县民户不多,只怕本地民夫也没有多少。”

    听了徐平的话,李觏道:“都漕说得不错,下官想的是从临近的县抽调,主要是方城和叶县,实在不足,才到许州和蔡州调人。”

    徐平想了想,才道:“人自然是可以抽,只是我问你,动工正是春夏之交,并不是冬天农闲的时候,征发徭役必然有民户不愿去,又当如何?”

    “下官也想过,有两个法子拿不定主意。一是不管愿与不愿,都要征发,让县里看住里正,按户抽人。只是如此做,必然会引起民间的怨气,有些不妥。再一个就是有那不愿意服差役的人家,可以出钱雇人来做,官府只管点齐人头。这样一来做工的就只有贫苦人家,只怕民间也会有非议。两个办法各有优劣,定不下来。”

    徐平笑道:“第二个办法好,便就用后一种。”

    这就是史上王安石变法中募役法的雏形,此时不少地方已经采用。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当然不是凭空想出来的,其实大多数措施都经过了实践。不过变法的时候有了太多为国敛财的意图,又急于求成,再加上党争,在实际执行中变了模样。

    比如募役法,本来只是普通差役的补充,公私两便的事情。被变法派采用之后,一刀切地代替了原来的差役,为了更快得到更大的政绩,最后走向了极端。比如本来下等户是不负担差役的,实行募役法后免役钱也摊到下等户头上。结果最终民间百姓的负担并没有减轻,只是充实了官方的钱袋子而已。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经济基础,并没有实行完全的募役法的条件,征发徭役是必不可少的。作为徭役的补充,部分实行免役法倒是可以,方便官方,也方便百姓。

    至于差役,比如民间谈之色变的里正和衙前,倒是可以用募役代替,最好直接变成公吏,纳入官方编制。实际上王安石变法也是这样做的,只是这样做了之后收免役钱比官府付出的多出太多,成了敛财手段而已。

    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千年之后义务工直接折成钱从民间征收,也成了农民巨大的负担,让农村民生凋弊。徐平前世在农村跑得多,明白这中间的细微变化。

    李觏当知县的时间不长,对于这些事情还没有清晰的认识,见徐平这样说,自然就一口答应下来。其实在心里,他也觉得第二种方法简便。

    徐平又道:“用第二种办法,但有几条我要给你讲清。第一点,原则上凡是征发民夫的各县,则凡是壮丁,都要服此次徭役。你先会同桥道厢军,拟出一个章程来,算好修路的用工量,平摊到每一丁身上,要做多少个工。这算出来的数量,打个八折,则就是服役壮丁每人需要做的工数。到修路的时候,由公吏会同桥道厢军,把要做的事情折成工数,全部登记造册,交到你这里还有本地官府,到时候由转运使司稽查。这每一个工,都按民间雇人每天所需的钱数,折算出钱来,不服徭役的按此数交钱。而愿意做工的,只要超出了自己需做的数额,则按此数由你会同当地官府,给他们发放工钱。记住,不允许不服役的人家自己雇人,否则一旦发觉,加倍罚钱。”

    李觏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允许民户自己雇人?我们只需要点齐人头,有人做工就是了,公私两便的事情。若是官方雇人,又多许多麻烦。”

    杨告也道:“都漕,下官也觉得这样多此一举,无此必要吧?”

    徐平摇了摇头:“不,很有必要。不要怕官府麻烦,公吏们拿着俸禄,不愿意辛苦做事只管辞职回家,重新募人就是。若是官府只管点齐人头,你知道这人是怎么雇来的?话说明白了,来的这些人大多根本就拿不到钱。比如大户人家允诺来年让他们租好地,或者说是农忙时便宜雇家里的牛,很多农户欢天喜地就去了。等到事了,又是一笔煳涂账。你们以为修路的时候省了心力,却不知道已经埋下了无数事端的种子。”

    大多数农村里种地的庄稼人,一辈子就在附近几个村子生活,见识有限,目光自然也就短浅,很容易就被大户人家骗了。去家里一说,来年我的牛借给你用,或者是到时我渠里的水可以让你浇地,要不就是我哪里的好地租给你,他们就欢天喜地去帮人干活了。结果等到活干完了,别人翻脸不认,你找谁说理去?最没办法的,是这种骗局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总有人心甘情愿地上当。

    不是农民太笨,而是他们的生活环境就是那么单调,生活压力又那么大,心甘情愿用一身力气去换一个虚无飘缈的希望。不想他们上当,那就不要让他们去与大户人家做交易。

    官方对乡村越放纵,则大户人家向底层转嫁负担越严重,这个问题无解。

    见李觏和杨告两人还是不理解,徐平道:“这次就按着我说的做,李觏,你记住此次做事,一定要事必躬亲,多小的事也要自己过问。凡是有疑问的,多想一想,多问一问,对你日后仕途大有好处。等到事了,写份书状给我。”

    李觏知道这是徐平在教自己做事,急忙应诺。

    徐平又道:“还有一句话我说给你们听,凡是跟乡间种地的百姓打交道,不管到什么时候,尽量不要从他们的身上收钱。上等户的钱还可以收一收,中下等户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直接收钱。宁愿从他们的手里收东西上来,官府去发卖换钱,也不要收他们的钱。这些人家可能有力气,也可能有点土产之类,但却是没有办法换成钱的。乡间种地的百姓,想换一文钱都难,这个道理千古不变。你收他们一文钱,他们可能就要用两文甚至十文钱的东西去换,几贯钱可能就会让人卖儿鬻女,切莫当作等闲。反过来,我们给到他们手里哪怕一文钱,可能就有天大的用处,能够让他们做成想了几年的事情。所以,那些服差役的既然是贫困人家,那就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可以用力气换钱回家。对乡民,要少取多予。”(未完待续。。)

第72章 底气

    农业是第一产业,经济活动从这里出发,但事情就是这么无奈,第一产业是最难从经济活动中获利的。种地的农民一年到头,能够换到手里的钱少之又少,是真正的一文钱恨不得瓣成两半花。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劳动换来的算是商品的东西非常少,生活空间内的商业活动也非常少见,从哪里换钱来?城市里的闲汉,随随便便做个零工,一天便就可以挣到几十文钱。种地的农民愿意花上十倍的力气,可是谁付钱啊。

    从种地的农民身上收一文铜钱,就相当于增加数文钱的负担,钱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剥削。自然经济的成分越浓,这种剥削就越是沉重。

    徐平前世听过一种说法,说是赋税的货币化是一种进步,显示商品经济活跃云云,现在却完全是另一种想法。农村就没有商品经济,活跃个鬼啊,货币化必然是加重农民的负担,而且这种负担非常沉重。徐平记得自己前世小时候,一些偏远一点的乡村,为了孩子上学的几十几块钱的书本费,能把家里的大人难为死,更何况这个年代。

    农民的税就该是收实物,给他们钱,只要做到这一点,农民的生活就会好转起来。相反如果从农民的手里收钱,农业必然就会一步一步走向破产,土地加速集中。

    在乡村开办买卖社,通过三司铺子收土产向农村输送铜钱是为了这个目的,现在让李觏部分采用募役法,向贫苦农民付铜钱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资本主义的资本不包括土地,同样商品经济中的粮食也不是商品。

    资本之所以被称为资本而不是通称为金钱与财富,是因为这是商品经济循环中的一部分,从这里出发,最后要达到扩大再生产的目的。而相对来说,土地是没有扩大再生产的潜力的,天然就与资本相区别。而粮食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社会要有序发展,这种必需品是不可以成为商品的,不然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主要生产粮食的农民,是游离于商品经济之外的。城市的城墙仿佛就是一道一道的栅栏,天下数量最多的那一群人,被拦在栅栏之外,看着里面歌舞升平,无限繁华。而他们自己所追求的,不过是衣能蔽体,食能果腹。

    广阔的农村缺乏用于经济交换的商品,更加缺乏那神奇的魔物金钱。要让农村的经济好起来,就要让农民有以物或劳力换钱的渠道,这渠道越多越好。

    史上发生的羊吃人的“圈地运动”,仅仅说明了资本家的贪婪,为了资本的增殖可以践踏一切的道德与良知,而并不是社会发展必然要经的阶段。徐平两世为人,有那样的眼界可以看到这一些敝端,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避免,去缓和,而不是推波助澜。

    能够修好水渠把水缓缓引出来,就不要任洪水肆虐。

    徐平尽量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简单明白的话说给李觏和杨告听,两人听了半天,依然还是一头雾水。这些事情是没有发生过,没有人经过的,甚至是没有人讲过的。徐平自己也是两世为人,多年跟农民打交道,结合自己学到的知识和经,总结出这些来。

    看着李觏,徐平正色道:“你自小饱读诗书,经学精通,若说起治世的道理,现在只怕比我说得更加服人。只是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饱学大儒,也要用自己所说的这些大道理真正让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才能够流传后世。不然,哪怕一时得享大名,百年之后就无人问津。我读书只观大略,不求甚解,道理或许说得不那么明白,但游宦地方,不管是在哪里,都能够为朝廷立功,让百姓生活好起来。京西路地方,我相信也能够凭借这些举措,让地方繁荣起来,让百姓生活富足。无他,因为每当做出一个决定,半夜我扪心自问,是真地尽我最大所能为百姓考虑过了。你曾经随在我身边多年,再对你多说也是没什么用处,接下来你只管把这些举措仔细理清楚,理出个头绪来。等到我从京西路离开,说给我听,做了什么事情,带来了什么好处,什么坏处,有哪些不足。”

    这话徐平不是用上司的身份说给李觏听,而是以师长的身份,李觏恭声应诺。

    徐平有一种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打拼多年,到了该结果实的时候了。而李觏经过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思想正在发生变化,慢慢理解徐平做事的逻辑。

    徐平又对杨告道:“我已经与三司说过,京西路的铺子暂时交予转运司代管,今年你也要做一件事情。自今年起,由三司铺子收买各处地方的土产,记住尽量从各买卖社的手里去收,每笔交易都发实钱,严禁折变。实钱不足的,暂时先向钱庄去借,再一个还有汝州的铁钱监补充一部分。我已经奏准在京西路设一处钱监,本来是要设在邓州西峡县,想来想去有些不妥,钱是要在洛阳城散出去,所以还是改到河南府来。暂定新设阜财监于河清县水之源,那里有煤有炭,运输也方便。钱监所用的铜,大部从西峡县运来,另一部分使用收到的旧钱。河清县正当要冲,那里地里的埋的旧钱众多,可以销毁重铸。”

    听了这话,杨告长出了一口气:“如此最好,去了我心头一块心病。不瞒都漕,今年以来又是新开钱庄,又是实钱入户等,牵涉到现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出大事来。有了钱监,能够自己铸钱,心里便就有了底,可算是放心了。”

    钱监铸出来的铜钱理论上是属于内藏库,天子私财,不过外路钱监一向都会向转运使司挪借。而且以徐平在赵祯心中的地位,内藏库的钱反而比三司的钱更加容易动用。赵家的几位皇帝对内藏库属于自己私财的账目极为敏感,跟乡下的守财奴土财主差不多。太宗过世之前,特意把接位的真宗单独叫到自己的房间,一个一个箱子交待给他,亲自指点属于内藏各库的账目,这才算把大权交出去。箱子里用于计算数目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象牙筷子南海珍珠各种想不到的东西都用来计数,只有皇帝本人才清楚。

    京西路开监铸钱,只要赵祯让徐平动用,实际上就是给了无限的铸币权,就看徐平有多大的本事弄来用于铸钱的铜材。在京西路大动干戈,花钱如流水一样,徐平也是得到了赵祯的财政支持,不然哪来那么大的底气。

    看了看杨告的样子,徐平笑道:“你先不要松懈,现在是春天,就先从水果中的杨梅做起,今年让京西路的各州城杨梅不缺。至于襄州漆器之类,那就更不消说了。”(未完待续。。)

第73章 童大官人

    杜二一手提着一大包荷叶,一手提着两瓶酒,满脸堆笑,问站在门外的病尉迟:“童大官人可在里面?都是自家兄弟,这里有点酒肉孝敬。”

    病尉迟冷冷地道:“杜员外千万不要如此说,我们如何敢与你做兄弟?”

    “我们江湖上的好汉,从来没有隔夜的仇。以前是兄弟我做得差了,冷落了你们,是打是罚尽管开口就是。但这样拒人千里之外,可不是江湖上好汉的行径。”

    病尉迟在无表情地道:“凌某现在只是替人跑腿看门,可不是什么好汉,杜员外这话说得差了。我们在你门下白吃白喝,就该受人冷眼,谁曾说过半句报怨的话?前事揭过,我们兄弟不拿过去的事说杜员外,杜员外也就不要来跟我们攀交情了。”

    杜二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兄弟,不管怎么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眼皮太浅,不做人事,你和童大官人都是做大事的人,如何与我这不起眼的小角色计较?我实在是有要事打童大官人,千万与我通禀一声。”

    正在这时,童大郎从里面送一个客人出来,见杜二站在门外,冷冷看了他一眼,与客人拱手作别,互道珍重。

    杜二看着客人离去的背影,吸了口气:“这不是城里的姚官人?听说他家里的长辈正在京城任要职,他们一家在洛阳城极是得意,没想到也有童大官人有交情!”

    童大郎本来要进门,站在门口那里想了一想,转身对杜二道:“童某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人,我们兄弟三人初来龙门镇,多承你看顾,才等到时来运转的一天。有什么事情还是进门来说,拦你在门外让人耻笑。”

    杜二急忙拱手谢过:“童大官人到底是做大事的,心胸宽广,肚里能撑船!”

    一边的病尉迟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童大郎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在外面的厮混,讲究的是与人为善,结恩不结仇。兄弟把这事情揭过吧,到底是用过杜员外酒肉的。”

    “官人快不要这么说,辱没杀我!些许酒肉算什么,江湖上义气为先,自家兄弟一时困顿我自然要照顾!只恨当初照顾不周,不能让你们尽情快活!”

    杜二一边说着,一边避开病尉迟,闪身进了房内。

    童大郎对病尉迟道:“兄弟一起进来说话,不需要做给人看。”

    病尉迟点了点头,跟着童大郎进了房内,口中道:“我病尉迟三生有幸,结实了你这个兄弟,又有气魄,又有担当,又重义气!”

    童大郎点了点头,拍了拍病尉迟的肩膀,与他一起进了房内。

    杜二躬身站在一边,满脸都是谄媚,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一包牛肉,不远处一户人家里的牛不幸被大石砸断了腿,分了肉卖,我特意买来让大官人下酒。那牛不过一岁多点,正是好时候,雪花一般的好肉,极是细嫩,绝非老牛病牛可比!这里是两瓶一等的上好烈酒,京城里特意带来的,大官人尝一尝,可合口味?”

    童大郎示意病尉迟收了东西,自己在主位上坐下,对杜二道:“杜员外是贵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们兄弟?”

    “大官人怎么如此说?我们自家兄弟,来叙叙旧也是应当”说到这里,杜二见童大郎看着自己眼**光,急忙收起这些客套话。“大官人,是这样,我家里老父一向都视钱如命,私下里藏了些铜钱。最近不知被什么人首告,河南县派人到我家里挖了出来。虽然我上下打点,说尽了好话,还是被收走了不少铜钱。现如今这钱见了光,家里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老父又不放心存到钱庄里,大官人您看能不能帮一帮手?”

    童大郎冷冷地看了一眼杜二,冷冷地道:“你不是被家里告了忤逆,赶出家门,从此与父母兄弟两不相干吗?怎么还管家里的事?”

    杜二赔笑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只是我在衙门里当差,怕连累家里的人,留了这么一条路而已。父子天性,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一边的病尉迟道:“你这种人,连父母都可以不管不顾,如此不孝,哪个敢信?”

    “兄弟莫要这么说,只是当差不得已,煳弄官家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煳弄官家,那就是不忠了?不忠不孝,猪狗不如,谁敢与你结交!”

    这话一入耳,杜二心底一股无名火就升了起来。暗暗咬牙,若是几个月前,这个病尉迟还要靠自己吃饭,哪里敢说这种话?早知今日,那时就该好好收拾他。

    此一时彼一时,杜二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这些,面上哪里敢流露出来?而且心中越是如此想,脸上笑得越是灿烂。衙门里当差,上官面前一张脸,百姓面前又是一张脸,这两张脸皮杜二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这功夫此时刚好用上。

    童大郎淡淡地道:“忠不忠孝不孝,我这里是做生意的,不去管这些,只要送来的铜钱做不了假就好。既然杜员外求到了我的头上,终究兄弟一场,也不好推辞。”

    杜二喜出望外:“童大官人果然不是寻常人可比,这份心胸就是难得!”

    “钱放我这里,都有规矩,必须立实契,陈家书铺那里用印作证,丝毫马虎不得。我可以保你这钱短不了一文,而且随用随取,比钱庄可是方便得多。”

    杜二不住口地道:“知道,知道,谁不知道童大官人一言九鼎!来这里之前我早已经打听过规矩,一切照做就是,绝不让大官人为难!”

    童大郎点了点头:“你既然知道规矩,那就一切好办。稍后我会吩咐下去,你只管让家里人到铺子里去办就好。这种事情,要遮人耳目,不好大肆宣扬,就不用我出面了。”

    “自然,自然兄弟我明白。只要大官人一句话,其他一切都是小事!”(未完待续。。)

第74章 相互利用

    杜二走出门去,病尉迟把手里的酒肉向桌子上一扔,气忽忽地道:“哥哥,杜二先前对我们兄弟如此刻薄,现在你怎么还帮他?不是兄弟我心胸狭窄,只是杜二这种人,便如喂不熟的狼一样,就是帮了他,以后也不会记住哥哥的好!”

    童大郎叹了口气:“兄弟,你还记得以前杜二是怎么得到这酒楼的?”

    “自然是有童主管看顾,以收拾对面的唐家酒楼,才有了他发迹的机会。对了,童主管是什么人?那可是留守司通判官人家里的知院,杜二一得了势,也敢给他脸色。更何况我们兄弟,别看刚才他乖巧,一用不到我们,必定再记不起自己说过的话!”

    “是啊,杜二发迹是有童主管看顾,那我们呢?不要以为别人称我一声童大官人,就真地成了官人了,我们兄弟有今天,也都是靠着童主管呢。可童主管与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们?兄弟,是因为现在要用到我们,一旦用不到了”

    病尉迟满不在乎地道:“哥哥与杜二可是不同,你是童主管同宗,自己人。”

    “哈,哈,哈!”童大郎仰天大笑,“这话,兄弟竟然信了?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信!我童某自小无父无母,连是哪里人都不知道,这姓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竟然能到这千里之外的西京城碰上一位同宗,而且这位同宗还有权有势,处处看顾我。谁信?”

    病尉迟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他本来也是不信的,只是童主管对童大郎太过于亲热了,简直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病尉迟慢慢真地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不过他到底不跟没毛虫一样长了一副猪脑子,目光短浅,童大郎一提,也就明白过来。

    送上门来的好亲戚,而且还处处照顾,白白把泼天的富贵送上门来,世间真的有这种好事?或许有,但不该发生在自己这些人身上。

    其实仔细想一想,童主管认童大郎做本家,只不过是让童大郎出来露面顶头,成立什么公司,好让城里不想把钱交到官府去的富贵人家有个放钱的地方。童大郎走地闯北,见多识广的人,又自己开过窑口,专做假瓷器,一些路子做得熟了,认的人也多,是做这种事情的最好人选。什么童大官人,说到底童大郎无非是挂个名字而已,那些钱还是富贵人家的钱,放到童大郎的公司里,只是避免算入户等,也不放入钱庄而已。

    公司也不许放太多现钱,按照本金不同,是有定额的,不然随便开个公司便就把钱入户等的法例规避过去了。但公司的交易可以用钱,最重要的是,现在一些商业是免交易税的。尤其是从乡村收各种农副特产,与农民都是进行现钱交易,而且免除交易税。这是徐平定下来针对乡村的扶持政策,鼓励资本向农村发展。

    童大郎开过窑口,懂得做生意,以前做假货又认识各种牛鬼蛇神,可以用真的假的农副产品交易避过徐平定下来的限制大户现钱的政策。本来童主管只是想借这三人敲打一下杜二,没想到一攀谈,却发现了童大郎这个人才,算是意外之喜。

    孙沔管着留守司,与洛阳城里的闲居官员关系密切。这些人盘根错节,牵连起来倒有一大半的大户人家都与孙沔有关。徐平定了新政策出来,这些人自然不相信,没势力的普通百姓没有办法,这些人怎么肯乖乖就范?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到底是社会上层,有知识有眼力,被他们找到了破绽。那就是找人开虚头公司,利用一些免税的商业行为进行虚假交易,把钱留在这些公司里,就相当于还是在自己手里。主办此事的自然还是孙沔家里的童主管,本来他正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发愁,没想到天上掉下个童大郎来。

    童大郎有那个开公司的头脑,可以把事情办好。又是个外地人,在洛阳无亲无故,没有任何人脉,不怕他闹出事情来。童主管喜出望外,这样一个人找都难找。

    禀报过了孙沔,经过几家为首的大户同意,童主管便就认了童大郎为本宗,简直就当是自己的儿子看待。最后用童大郎的名义,开起了各种虚头公司。

    这一应事务都是童大郎在主持,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各方都满意。从此这个充军发配过的童大郎摇身一变,成了童大官人,最少是在龙门镇一带,是数得着的大人物了。

    如今的童大郎已经用秘药洗掉了脸上的墨印,再没有一点“贼配军”的痕迹,日日来往的不是官宦人家就是大员外。虽然还住在杜二的酒楼里,不过可不再仰人鼻息,而是人人奉承的大官人,就连杜二想见一面都是不容易。

    沉默了好一会,病尉迟才道:“哥哥,我们这些人,刀口上舔血过日子,今朝有酒有今朝醉,哪里管得了长远?既然现在童主管看顾,天大的富贵送上门来,我们只管享受着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尽情享受两年,砍头也值了,何必考虑那么多,徒添烦恼。”

    童大郎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与兄弟不一样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想要过个长久日子。当时不是为了在广武山长久立脚,我又怎么会充军发配?那处赌档是当地的大户蒋家开的,正在我窑口对面,我若是不去赌,蒋家岂能容我?本来只是想安蒋家的心,没成想把自己半生的基业都搭了进去。说起来,我这人本来不好赌的。”

    “世事无常,想的多了也是无用,哥哥遭了这一场难,应该看开才好。对了,我们现在手里也不缺钱使用,怎么还住在这酒楼里?每次看见杜二那厮,我便心里不痛快!不如出去找处宅子,再雇几个下人,我们安心做几日员岂不是好?”

    “兄弟,你这话想得差了。别人用我们,只是帮他们看钱而已,你还真当那些钱我们能够随便用啊。这酒楼是官府所有,账目那些人一清二楚,不用担心我们私下吞没。我住在这里,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啊。如果出去寻宅子住,会平添风波。就是那个杜二,你以为真是为了自己家的那点铜钱?他是来找人脉了!”

    这些更复杂一层的事情就不是病尉迟想的了,虽然听童大郎说得有道理,心里总是觉得不甘,口中道:“难道我们就一直住在酒楼里?酒楼如何能够当家?”

    童大郎神秘地一笑:“兄弟,你想得多了。这种事情,你以为可以长久做下去?转运使司花了如此大的力气,怎会让人钻漏洞?我们警醒些,到时及早抽身就好。”(未完待续。。)

第75章 世道变了

    走过拐角,杜二转身啐了一口:“两个贼配军,蝼蚁一般的人,也敢学着别人做起大官人来了。我呸!童主管何许人?吃人不吐骨头!且过几个月,我看着你们怎么死!”

    回到自己房里,正急得转来转去的兄弟一把拉住杜二:“二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杜二坐下,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才答道:“三弟,哥哥我在洛阳城里多年,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你只管安心,回去把铜钱送到童大的铺子里就是。”

    “这就好,这就好!”三弟长出了一口气,“二哥你是不知道,这些铜钱就是阿爹的性命,自从出了事,已经好多天吃不下睡不着了。事情办妥,我得早点回去报信。”

    杜二道:“急什么,等到吃过了饭再走。我们一母同胞的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来了自然要坐下说说话,你也跟我讲一讲家里现在如何。”

    杜二在家里颇有威信,说了这话,三弟便就坐了下来。

    喝一会茶,说了几句闲话,三弟又想起那些钱来,问杜二:“我听说主事的童大原来是开窑口的,因为聚赌被充过军。二哥,这人靠不靠得住?这些铜钱阿爹攒了一辈子,可是一点意外都不能出,不然阿爹只怕支撑不住。”

    “放心好了,童大这人就一点好处,为人极讲义气。不要说立得有契约在,就是没有契约,童大也会把我们家里的钱好好看住。”

    三弟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道:“充过军的贼人,能讲什么义气?”

    杜二笑道:“三弟,这就是你不懂了。这些闲汉,在外面混的就是一个义气,如果被同道中人知道没了义气,从此就寸步难行。那个童大你还真以为是个大官人?他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只会赌钱喝酒的闲汉,身无长技,来洛阳还不是在我这里讨一口饭吃?”

    “二哥,可是我听人说,他是孙通判府里童主管的同宗,有人撑腰的。”

    “呵呵,同宗,这话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人!童主管不过是看这人直肠子,人傻好利用罢了,哪里是真认他做亲人!我与童主管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那人心深似海,做的事情哪里是平常人看得透的!我若猜得不错,童主管就是丢块骨头出来,把童大和那个病尉迟当狗使唤。什么时候用不到他们了,你再看童主管怎么连皮带骨把他们吞下肚下!”

    杜二的三弟一直在家里种地,照看父母,哪里知道这些城里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反正二哥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说就怎么好了。

    对面唐家酒楼,唐老儿坐在门前的大柳树下,看着对面,对一边的唐妈妈道:“这世道变得真是快,我活了几十年,现在倒是看不懂了。你看年前来的童大那三个人,刚来的时候杜二还把他们当人看,到了冬天便就饥一顿饱一顿,快成了乞丐了。哪里知道,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童大官人,下面管着十几家公司,是个富贵员外了。我们家里大姐,开着一家制衣的小公司,赚的银钱已经比我们酒楼多得多了,那个童大的公司听说每家都大得不得了,名下十几家,他得多大的身家?”

    唐妈妈听了叹气:“你看不懂世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更加看不懂了。年前大姐说与秦二嫂家里合开公司,我们两口还担心得跟什么似的,一个月夜里都睡不着觉,生怕大姐的身家被人骗了。结果这才多少日子?她那里生意红火得很,还是大姐的眼光准!”

    “年轻人的世界了,我们老喽!做完这一年,还是跟着大姐去过吧。”

    唐老儿的记忆中,世道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快过,这几个月,自己的脑子都跟不上了。

    “主人家,给我来一碗酒,两块肉,我吃了好进城去!”

    一辆驴车在酒楼前面停下,赶车的汉子一边卸着车上的驴套,一边对唐老儿道。

    唐老儿起身,仔细一看,不由笑道:“你这个汉子,我还记着呢。前些日子不是进城买了这车,从我门前过,讨了口水喝?”

    汉子把驴卸下来,牵到旁边的木桩上拴住,回来对唐老儿道:“老丈说的是,上次买车正是在你酒楼里讨了口水,却没吃你的酒肉。这次进城,自然要照顾你生意。”

    唐老儿让汉子在门前棚子底下的桌边坐了,吩咐小厮上酒上菜。

    酒菜上来,唐老儿又让小厮从里面取了一个羊蹄来,对汉子道:“店里新卤的羊蹄,京城里学来的手艺,味道着实是不错,送你一个尝一尝,以后进城就在我这里歇脚。”

    汉子谢过,一边喝着烈酒一边拿了羊蹄咬了一口,口中赞道:“这味道着实不错,虽然肉少了一点,却正好拿来下酒。”

    羊肉是这个时代吃得最多的肉食,羊蹄自然也多,都不值什么钱,好多屠户甚至直接扔掉。开封城里是有羊蹄这道小吃,不过做得精细,而且也不放,价钱并不便宜。徐平按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弄了老汤,把羊蹄卤起来。重油重盐,多用酱料,吃起来有味道,最适合做工的人用来下酒。以前是在白沙镇的酒铺里卖,后来在京城传开,成了流行小吃。

    唐老儿所谓京城学来的手艺,实际是从徐平家里传出来的。

    三口两口把碗里的酒喝完,两块卤肉吞下肚去,汉子打了个饱嗝。唐老儿让小厮上了茶水,汉子喝着茶,坐在那里歇着。种地的庄稼人,走几十里路累不着。但是拉车的牲口是家里的宝贝,人不歇可以,拉车的驴却得让它在那里打两个滚,歇过劲来。

    唐老儿过来与汉子坐在一起,说些闲话。他开门坐生意,与客人攀交情是生意经。

    见旁边的驴车上装了一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上面用草帘盖着,唐老儿问道:“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看起来可是不轻。”

    汉子喝了一大口茶,把碗放下,抹抹嘴道:“是山里产的竹笋,拉到城里来卖掉,换些铜钱使用。这种东西我们山里到处都是,乡亲们看不眼里,在洛阳城却是好物。现在我家里有了驴车,随便装上一车,拉到洛阳城来都是铜钱啊。”

    “就是,你们乡下吃不完的东西,城里可是缺得很哪。你这一辆驴车,就只卖竹笋也能赚不少铜钱。你这个汉子,有头脑,有眼光。”

    汉子笑道:“委实如此,今年行情,我卖竹笋要把车钱赚回来!等到秋后再卖其他山里的货物,就全都是白赚来的啦!”(未完待续。。)

第76章 税改

    看着汉子牵着驴拉着车向洛阳城走去,唐老儿对唐妈妈道:“这汉子是个明白人,买了这车可真是有了大用场。像这些竹笋之类的山货,山里人都懒得去挖,也只有他这种有车的人才能赚这个钱。一个春天下来,车钱就赚回来啦。这车啊,对乡下人可真有用!”

    话刚说完,看见远处种诂和齐本吉两人过来,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见过礼,齐本吉问唐老儿:“老丈,秦二嫂可是在酒楼里吗?”

    “在的,连尤三姐也都在的。家里大姐说是要商量什么事情,三个人在房里说了半天了。我们老两口不明白现在的事,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齐本吉笑道:“她们说的自然是公司的事情,这都是今年新出来的名词,你们听不明白很正常。就是我,现在回家浑家说的事情也很多不懂。”

    唐老儿叹了口气:“哎,今年世道变化太快,我们老人脑子不够用喽。你们先到那边坐着,我让小厮上点酒菜,我陪你们喝上两杯。”

    齐本吉摆了摆手:“老丈的心意领了,只是我们可没有这个时间。今天是唐大姐几个人特意让我带种家大郎来,有公司里的事情要商量。”

    “有什么事情要麻烦种大?”

    见唐老儿一头雾水,齐本吉笑道:“老丈还不知道,最近官府出了布告,自今以后公司的账官家要清查了。这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的,必须要由官府考过,发下出身文告,才可以做账。我和种大郎前些日子到洛阳城里上学,学的就是这个。”

    听了这话,唐老儿问道:“既然你可以做账,为什么还要找种大郎?”

    “我要避嫌,这账不能够让亲属来做,必须另外请人。自从得这出身,这些日子城里不知多少人家来找我们,去给他们做账呢。想到种大郎,还是看我们往日交情。”

    唐老儿不懂这些,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了两句。做账有什么难的?酒楼里每日也有不少账目,不都是唐老儿记着,唐妈妈管着,怎么还要去请人?亏了赚了,反正少不了官府的税算就是,现在官家管得真多,怎么连账都管起来了。

    却不知对徐平来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实在必要,他怎么会把前世的注册会计师类似的概念引到这个时代?对官府来说,可是增加了不少管理难度。

    成立公司,对民间来说是让经济更加有活力,增加就业的机会,对官府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从公司里要收到税。之所以引入公司这么一个经济实体,抛开推动商品经济发展的考虑不说,另一个目的就是改变官方的收入来源。

    此时官府对商业抽税主要有住税和过税两种。住税是对固定店铺抽的税,基本就是一个既定的数额。过税则是对贩卖商品的行商抽税,按比例抽成。对于规模不同的商户,官府加的负担不是通过税,而主要是通过科配来进行。

    一个是买,官方从行户手里买货,一般都不会按市价,这个价差就是额外的税。理论上是先从大商户再到小商户层层摊派,经营规模越大摊派的越多,这也是官方组织各个行业的行会的目的。真正按市价收买的,称为和买,会特别提出来的。

    再一个是卖,不管是三司还是地方官府,都有许多渠道收或者罚没各种物资,这些物资官方卖起来很麻烦,大多都是直接向相关的行会摊下去,算是另一种负担。有时有的地方官会把官方的茶、酒、盐等专卖物资按户强行摊派,更是敛财的常见手段。

    自然经济的条件下商业不发达,这种做法还行得通,到了商品经济就不行了。如果公司还是像先前的商铺那样管理,大的公司必然会偷逃税款,负担向中小商户转移。

    公司抽税,不能用先前那种粗糙的手段,必须要合理,才能起到徐平所想的作用。按照前世的经难,徐平对京西路新成立的公司重新定了收税的条例。

    首先就是营业税或者是增殖税,这是最重要的税种,也是公司跟以前的商铺税赋负但最大的不同,按照公司的经营规模来抽税。商业和服务业类主要是营业税,按照交易额抽取固定的比例,工业类则主要是增殖税,按照利润来抽税。当然,一些小的公司,比如唐大姐等人制衣小公司,为了简化手续,也同样是按营业税来收取。

    再一个城防税。公司都是开在城里面,城墙的修护,道理的整治,还有河道,这些公共事业同样要由公司负担。这税与营业税和增殖税区别开来,直接作为本城的收入,由地方上掌握,按营业税和增殖税的固定比例征收。

    与城防税差不多的是教育税,以后教育经费不再时有时无了,有固定的来源。这税也同样是由地方官府掌控,建立学校等各种公益性的教育事业。

    还有一个所得税。同样的规模,有的公司利润高,有的公司利润低,不可能负担同样的税赋,由所得税来调节,按照公司的经营利润依比例征收。这一部分税款直属三司,不像营业税和增殖税一样要与地方分成。

    最后一个是契约税,也就是徐平前世的印花税。所有正式的契约、合同之类全部都要交这一种税,向官府买专门印制的贴条,跟邮票差不多,贴在契约文书上,按照契约的交易数额征收。如果文书上不贴,则就得不到官方的认可,后果自负。

    契约税这个年代本来就有,同样是由官方公证的契约收取。只是一般情况下,官府断案并不会因为没有官方公证就不认可契约的法律效力,所以逃税很普遍。公司跟个人不一样,不用考虑人情,所以徐平改了征收方式,严格征收。印的贴花也同样由有公证功能的书铺发卖,立契约的同时收取。

    契约税与其他税种不同,是属于内藏库的,归皇帝个人所有。这么大的改革,总得让有守财奴特质的皇家得到点好处,不然皇帝的支持只怕要打折扣。

    这些税要想收上来,就必须要有专门做账的这么一个人群,要不然的话,以后官府不用做别的了,天天就审理各种逃税的官司。这些做账的,由官方给予权威,由公司支付报酬,是一个特殊的阶层,作为官方和公司之间的缓冲。

    虽然这些事情可以由公吏来做,但官方的身份会加剧与经济实体的矛盾。有了这么一层缓冲,官与民的冲突便就不会那么激烈,而且也同样可以约束官办公司。而这一个人群,也会成为徐平改革的同路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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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介绍:
穿越到北宋仁宗年间,金榜题名,却因为得罪太后,被打发到岭南为官。从边疆小官做起,步步升迁,徐平终于熬到出头天,在宋代书写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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