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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汰笑洒     金牌小书童txt下载     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九章 红胭美人恩

    季晨坐在妙歌楼外面的马车里,不停地搓着双手。他很喜欢现下汴京最冷的时节,这会让他回忆起在西域刀头舔血的那一段艰苦又美好的时光。

    在鸟不拉屎的边城呆的久了,他更喜欢女人。但他可悲的发现,那些令自己怦然心动,看一眼就好像在心里揣上七只兔子八只小鹿的女人,都会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怦然心动。

    大雪山仙子如此,魔教妖女如此,而眼下,名震京城的飞天门女捕头又是如此。

    从边陲一个寂寂无名的兵,成为现在的千户兼镇西侯御用马车司机,让季晨兴不起一点嫉妒的念头。他对唐安只余下深深的敬佩,因为唐安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无耻到一定境界,也可以把女神拉入凡间,让娇嫩的鲜花心甘情愿地插在牛粪上。

    皓月之下,长街之上,默默从酒楼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让季晨对这句话体会更深。

    貌美如花的程家大小姐眉目如画,如同在冷风中怒放的狗尾巴花,裙摆在风中摇曳。

    而唐大人却如一条死狗一般,浑身上下都没了骨头,耷拉着脑袋睡的正浓,整个人都倚在程姑娘娇弱的身躯之上。

    喝醉酒?尼玛一盏茶的功夫能醉的不省人事?鬼才会相信!

    熟知唐大人为人的季晨立刻得出了结论:他娘的,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假装喝醉酒占便宜吃豆腐,也只有他才能干的出来。瞧瞧他低垂的那只手,时不时在人家屁股上蹭一下,卑鄙无耻的一塌糊涂。

    偏偏如同小白花一样的程大小姐还真就信了,一脸吃力地驮着唐大人魁梧的身躯,被占尽便宜尚不自知,还亦步亦趋地往马车的方向挣扎前进。

    不用问,这一定是唐大人又新研究出来的泡妞新手段了!

    妈的,在把妹的道路上,唐大人果然是天纵奇才,猥琐手段不断推陈出新,让历史上有名的采花贼尽失风采。

    季晨满脸都是崇敬的光辉,忽然发现自己和唐大人比起来,真的好像萤火之余皓月一般。

    体会到唐大人“良苦用心”的他根本不敢去扶,生怕坏了大人的奸计。直到程大小姐好不容易将唐安扶上马车,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程姑娘,我们侯爷这是…喝醉了?”

    程采夕嫣然一笑:“是啊,他酒量一向这么差。”

    他妈的,这么单纯善良的姑娘,自己怎么就遇不到呢?刹那间,季晨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润了,委婉地提示道:“酒量差么?不会啊!我们家大人的酒量,在西域可是出了名儿的,怎么这么快就喝醉了呢?真是奇怪……”

    程采夕当然不能告诉他你们大人是中了老娘的蒙汗药,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支支吾吾道:“或许…可能…应该是…他今天太高兴了吧。”

    是啊,夜黑风高夺贞夜,唐大人哪里会不开心?

    季晨善意地提醒道:“程姑娘,你家在哪里?末将先把你送回去。”“我就住在前门,紧靠侯府。”程采夕笑道,“麻烦这位大哥了,

    喝了酒容易着凉,咱们赶快把他送回去吧。”

    让大灰狼欺骗的小白羊,还在替大灰狼找理由。自己善意的帮助迷途的羔羊,却只换来一句“这位大哥”。苍天,你怎么就不开开眼?

    “驾!”

    季晨满怀悲愤地催动马车,心中无比凄苦。

    不一会儿工夫,马车便开到了侯府新址。巧合的是,这座偌大的府邸就在程府旁边。

    原本住在这里做海盐买卖的张员外,一听说新晋的唐侯爷想要买下自己的宅子,跟老东家相邻为伴,二话不说便拖家带口让出了宅子。为了取悦这位朝廷新贵,仅仅象征性地收了一百两银子。

    堂堂镇西侯,岂能落一个仗势欺人霸占民宅的恶名?当即豪爽地表示自己不愿占百姓便宜——一百一十两,就这么定了!

    于是,新侯府就在如此愉快和谐的氛围中完成了交接。

    夜色之中,季晨亲眼看着背影婀娜多姿的程大小姐扭动着娇俏的屁股,又亦步亦趋地扶着唐安进了院子,然后从里面狠狠关上了大门,不用说,今晚她肯定要悉心照料“宿醉未醒”的唐大人,没有回家的打算了。

    季晨感觉心在滴血,抹了抹因为太过心伤而沁出泪水的眼角,双手狠狠一抖缰绳,朝飘香院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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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员外很会做人,不光忍痛送了宅子,还贴心地留下了一位老管家、两个丫鬟和四个家丁。

    这些人原本就和唐安相熟,关于金牌小书童与富家大小姐的一些风言风语知之甚深,见二人相依进了宅子,干脆眼不见为净,私底下却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程采夕盯着下人们异样的目光,红着脸将唐安扶进了房间,气喘吁吁地将这体重如牛的家伙往床上一扔,掐着小蛮腰喃喃道:“看不出你这可恶之人浑身轻飘飘的没二两肉,居然会这么重……”

    唐安吧唧吧唧嘴,似是在梦中听到了有人背后说自己坏话,皱着眉头翻过去身子。

    屋子里早已烧上了炭炉,丝毫没有冬夜的寒意。绣着江南风景的浣纱笼罩着红烛,为静谧的屋子平添了一份暧昧。

    大小姐静静地站着,似是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脸上涌起一抹羞红,贝齿轻咬下唇,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这般美人含羞的姿态,足以让任何男人怦然心动,可惜对于一个陷入昏迷的男人,这样的举止只能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程采夕坐到床边,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唐安的脸颊,像是在对他吐露心声,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你应该知道,我这辈子最为亲近和敬重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爹,一个便是门主。而当门主摘下面具那一刻,原本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合二为一,我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爹会放心让我做一个他一点也不喜欢的公人,也明白了为何第一次见面,门主便对我亲近有加。我从来没想过,我爹居然为大唐付出了这么多,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自从我娘去世之后,我知道爹有多么伤心。他把我和哥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给了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因为记恨他没能救了娘,我却一直不肯与他亲近,回想起来,我有多么可笑。”

    大小姐苦笑,那凄楚的模样,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怜。

    重重叹了口气,她又把目光移回唐安脸上:“现在,我爹遇到了危险。或许人真的只有在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想想可能和那个最为疼我爱我的男人阴阳永隔,我感觉心里好疼。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他,就好像当初不想失去你一样。所以我打算做一件傻事,哪怕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成功,我也可能会粉身碎骨,但我不后悔!”

    程采夕迷人的脸庞闪过一丝坚毅,这些话压在她心里好多天,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眼下,她最为信任的人近在咫尺,虽然他一个字也听不到,可是她却感觉内心舒服多了。

    说完这些,羞红又爬满大小姐的俏脸。

    她紧紧捏着小手,叹道:“我这一辈子生在富贵之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到了旁人几辈子也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如果说遗憾的话……也许只剩下男女之爱了。”

    声如蚊讷地将心里话说出口,大小姐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道:“我知道我的脾气臭臭的,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舞刀弄剑,我也喜欢漂亮的裙子,喜欢像那些亲近小姐一样被英俊的公子所瞩目。但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娘当年惨死的画面就会浮现在我眼前,不断提醒着我:程采夕,如果你学不会坚强,你剩下的亲人——我爹、我哥哥,甚至是你——都会像娘亲一样,从你身边被无情地夺走!”

    “而现在,我很庆幸能走在你们前面。所以——我终于不用再掩饰什么了。我可以画上好看的妆容,让所有人都知道其实我也可以变成一个淑女。当然,最让我开心的是,你…说我很美。你知道么?你离开的这半年多时间,我真的很想你……”

    “你和慕姐姐不声不响的离开,只余下我一个人在汴京,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陪伴我的只有孤独,这样很不公平。凭什么只许我想念你?凭什么只准我记挂你?从今天往后,就要轮到你想念我了,如果……你以后会记起有一个叫程采夕的女人的话……”

    一股脑说完这些,程采夕玉手摸向饱满的胸口,将系着的丝带缓缓解开。

    外衣、棉袄、里衫……随着衣服一件件脱落,不多时,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便多了一具羊脂白玉般的娇躯。

    玉手轻轻摘下长长的玉簪,一头秀发如流云飞瀑一般倾泻而下直垂腰际,一张妩媚多姿的瓜子脸下面,是一对近乎完美的锁骨,饱满的双峰呈现诱人的形状,到了腰肢又奇迹般的瘦了下来。

    最让程采夕自傲的,是她那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或许是常年奔走在外的远古,浑圆的大腿下面一双小腿细的惊人,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想尝试一下,被这样一双腿盘在腰间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脑海里将前两天偷偷买来的图中羞人的画面过滤一遍,程采夕俏脸如醉酒一般酡红,仿佛要渗出血来。她不知道付出多大的勇气,才克制住内心滔天的羞意,玉手再度抚摸唐安的脸颊,一滴晶莹的眼泪无声落下。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走遍这世间,去吃所有的美味,看最动人的风景,可惜今生今世,我恐怕没有这个荣幸了。如果有来生的话,你一定要兑现你的承诺哦。”

    说完这些,她俯下身子,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在唐安有些干涩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用大红色的棉被将两个人一同裹在里面,微微侧脸靠在唐安的肩头。

    “再见唐安,答应我——不要忘记我……”

第四百六十章 勿忘我

    唐安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旖旎的梦。

    兴许是忽然改变风格的大小姐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那一张装饰过后妩媚动人的俏脸在梦中格外清晰。

    她迷离着双眼,樱唇无比诱惑地吐露出如仙音一般的呻吟,两具身体合二为一,在梦境中不知疲倦地纠缠索取。一直到他迷迷糊糊的苏醒,萦绕在耳畔的都是两个人相互配合的喘息声。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没有伊人的踪影,没有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只有空寂的房间。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他妈的。唐安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忽然又觉得很奇怪:就算自己会做春梦,对象也应该是苏媚儿、柳倾歌、甚至是蓝海棠,怎么回事大小姐呢?

    每每想起她拿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唐安就感觉下半身凉飕飕的。

    他坐起身来的时候准备下床之时,却愕然发现传单上多了一滩血迹,仿佛冬日里的红梅一般鲜艳。

    唐安愣住了。这样的图案他再熟悉不过,无论是当初与柳倾歌的动情一夜,还是和苏媚儿在山洞里的激情涌动,都会留下这样的图案。

    这分明是初经人事之后的处子之血。

    当梦境中的情景变成现实,唐安愣了足足半晌。他终于确定梦里的一切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昨夜盘旋在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全是真的!

    至于这血是谁的——还用问么?

    深深叹了一口气,唐安忽然之间有些感慨。一直以来他都把大小姐看成自己的亲人,否则在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也不会伤心的近乎绝望。

    而现在,亲人忽然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这样的身份转换,让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了半天自己和大小姐之间的国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太多抵触情绪。那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女人,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和自己有了最为密切的联系。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自然。

    他只是想不到,大小姐竟然会垂青自己,还把最为珍贵的东西馈赠给自己。他妈的,她难道不知道急公好义一向是自己的优秀品德么?虽然自己一向守身如玉,但以大小姐的姿色…不对,应该说和自己的关系,大大方方地讲出来难不成自己还会拒绝?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太小看人了!

    最为可恨的是,如此良辰美景**一夜,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感觉到,实在是亏大发了。

    深深地懊悔过后,唐安不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以大小姐的性子,断然不会如此急色。她把身子给了自己,却不对自己言明,肯定不仅仅因为怕被拒绝而丢了面子那么简单。

    一个脾气火爆的女人,在得知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被打入天牢,恐怕没有几天活头的情况下,居然会精心粉饰,和另一个男人约会,这本身就不和常理。

    只有真正看破生死的人,才会在家逢大变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云淡风轻。她不再像前几日般醉生梦死,而是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自己最爱的人。献出自己的纯洁,或许只为了给自己留下最为美好的回忆。

    能做到这一步,只能证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而这个打算,恐怕会让她付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

    她恐怕……想要单枪匹马去救人!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所以先填补了心中的遗憾——她已经报了死志!

    想通这一点,唐安心里再也没有深得一人心的温暖,脸上一片惨白。

    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唐安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发现已经到了下午时分。他心头紧张,大呼道:“陈管家,有没有看到程大小姐?”

    老管家脸上带着过来人的笑意,道:“程小姐上午就已经离开了,恭喜侯爷喜得佳人。”

    上午就走了?糟了!

    唐安连回话的功夫都欠奉,撒腿就往隔壁的程府跑去。幸亏两家只有一墙之隔,倒也不用耽搁多长时间。几乎用生平最快速度冲进程府大门,恰好遇到准备外出的熟人。

    唐安一把拉住俏婢的手腕:“翠珠,有没有看到大小姐?”

    “大小姐?好像中午回来过…她好像受伤了?”

    “受伤?”

    “嗯。”翠珠点点头,回忆道:“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唐安一脸黑线。妈的,那是因为老子火力太猛。懒得跟她多做解释,又问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但是我刚刚打扫过她的房间,里面没有人。”

    大小姐如果要做什么傻事,肯定不会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而以她搞来搞去的本领,下人们摸不到影子也毫不稀奇。

    “那大少爷呢?”

    “说起来奇怪,大少爷今天似是转了性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敲门也不应声,可能还在睡觉吧。”

    眼看就快傍晚了,一觉能睡到现在?唐安心中打了个突,撒开手便往程采和的小楼跑去,只留下翠珠一脸羞红,轻轻摩挲方才被唐安抓过的地方,甜蜜笑道:“他…摸我的手哎,我会不会怀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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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云鹤不在家,程采和就是一家之主,下人们自然会规规矩矩,没得到允许只能在外面侯着。但以唐安和他的关系,加上如今情况紧急,干脆连敲门的步骤都省略了。

    “嘭!”

    唐安一脚将大门踹开,大呼道:“大少爷!”

    前厅里面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但听觉敏锐的他清晰地听到里屋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呜”声。没有丝毫犹豫,唐安冲到里面一看,大少爷竟然像粽子一样被绑在船上,嘴里还塞了一块布。

    唐安吃了一惊,赶忙将程采和松绑,问道:“大少爷,你怎么会被捆在自己房间里?”

    程采和大口喘气着,满脸愤怒道:“还能有谁?整个程府胆敢如此无法无天的,也只剩下我那个野蛮妹妹了,他娘的!”

    和程采夕有了最为亲密的关系,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让唐安心里一紧,不禁问道:“我来找你正是想要问清楚,大小姐去了哪里?”

    程采和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程采和摇晃着有些僵硬的生完,一脸愤愤道:“哼,这小妮子现在越来越神秘了,昨天竟然又一夜未归,直到今天中午才回家。我正想要问个清楚,岂止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咳咳咳……”唐安一听这话,有些心虚地咳嗽几声。

    程采和疑惑地看他一眼,道:“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偶感风寒——你继续说。”

    程采和不疑有他,继续道:“不过她再怎么甩臭脸给我看,我也始终是她的哥哥。爹这几天忙,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人,我担心她吃亏,别被一些阿猫阿狗占去便宜,想要和她谈谈心,谁知……”

    看大少爷一脸夸张的表情,唐安也顾不得暗怪被人说成阿猫阿狗了,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谁知‘什么’啊,你赶紧说啊!”

    “谁知…她居然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上还带着三把宝剑,一看便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程采和道,“我好心好意劝阻她,怕她遇到危险,但这死丫头居然二话不说把我绑了起来,他娘的!居然敢对她亲哥哥动手,果然不愧是我妹妹——有种!”

    “有个屁种!你妹妹都快要挂了!”

    唐安忧心如焚,换上黑衣、带上武器,这分明就是要以命相搏啊!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个傻女人把所有秘密都一个人藏在心里,打算用自己卑微的力量去撼动整个朝廷!

    “挂了?这话怎么说?”程采和面色一变,讷讷问道。

    唐安懒得解释,问道:“她临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程采和想了想,指着桌子道:“对了,她临走留了一封信,说如果她回不来的话,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信?

    唐安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铺着大红色桌布的沉木桌上,一个黄色信封异常显眼。有些颤抖地用手将信撕开,浅白色的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勿忘我。

    简单的三个字,让唐安微微一滞,那个英姿勃勃的倩影又浮现在脑海之中,让他回味,让他心碎。

    他后悔昨夜没有看出大小姐的反常,没能及时阻止她做傻事。但世上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以卖,怪只能怪自己后知后觉,对感情、对女人总是迟一拍。

    事到如今,他只祈祷能够在悲剧发生以前,能够保住大小姐一命,不枉她对自己一片深情。

    一旁的程采和踮着脚尖斜着眼睛,却看不到只字片语,不禁好奇地问道:“我妹妹…说了些什么?”

    唐安惨然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告诉我…我是个混蛋而已。”

    程采夕就算再迟钝,也能从唐安脸上看出一丝绝望。他紧张得握住唐安的右手,脸色无比严肃道:“唐安,我不知道我那个傻妹妹惹了什么麻烦,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诺——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会的。”珍而重之地将留有大小姐字迹的纸笺放入怀中,“她现在…可不仅仅是你妹妹。”

第四百六十一章 劫狱

    沿着皇宫东门一直走,穿过两条大街,有一座诺大的庭院。

    庭院里没有极尽妍态的假山,没有优雅的荷花池,没有威严的琉璃,只有不怒自威的金刚石像和肃穆压抑的灰色高墙。

    这里是大唐刑部。

    刑部最为有名的两个地方,一处是代表着公正严明的公审大堂,一处是清剿奸佞的刑部大牢。大牢最深处,一座三层高层分外醒目,如同独立于鸡群之中的仙鹤。

    “仙鹤”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天牢。

    程云鹤和六王爷秦越,此时就被关押在天牢之中。

    按道理来说,刑部所在之处应该算是大唐中心,本该人丁兴旺才是。可是空旷的街道、零星的灯火,都在无声的吐露出此处的凋零与萧瑟。

    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绝不会在这般压抑的地方安家落户。据迫不得已久居于此的人说,三更时分经常能听到让人不寒而栗地哀嚎声,不知是刑部的公人正在对囚犯用刑,还是命断于此的冤魂仍然在回忆生前所受之苦。

    这些冤魂,九成都来自于天牢之中。因为在大唐始终流传这样一句话:坐穿天牢无活路,转世投胎不入堂。

    月黯星稀,北风萧瑟。

    一袭黑色劲装的程采夕踏着寒夜,独自走在空旷寂寞的街上。

    她的眼角还带着眉笔勾勒的黑色长线,白皙的俏脸依旧妩媚。这样的一张脸应该让众生颠倒,但此刻却没有一丝表情。

    她知道,每多走一步,自己就离死亡更进一步。

    人说油灯苦尽之人,才喜欢胡思乱想,而此刻的她已经陷入了这种状态。

    她不禁在想:黄泉路到底是什么样子?孟婆汤究竟好不好喝?将来投胎转世以后,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遇到一个疼爱自己的娘亲?

    还有…会不会忘记那个总是带着一脸坏笑的影子?

    无数的问号,无数的画面,将自己的脑海充斥地一片混乱。她开始怀念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无论是被爹疼爱的,还是与唐安赌气的,都是如此珍贵。

    她很想延续这种被忽略的快乐,如果让她重头再活一次,她保证会无比珍惜地渡过每一天,不再跟爹发脾气,不再嘲笑哥哥一无是处,不再刺唐安那决绝的一剑。

    可惜,往昔一去不复还。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所能做的只有拼劲全力搏上一搏,不会让自己的后半生在悔恨中渡过,为亲生父亲惨死于眼前、自己无动于衷而感到羞耻。

    不管结局会如何,起码为人子女……她曾努力过。

    黑色的靴子踩在青石板凝着的白霜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坚定而有力的步子,让四周冷冰冰的屋舍徐徐倒退,不多时,便穿过了整条街。

    灰色的刑部大院,如同一只张开巨口的狰狞扼守,等待着像是饕餮美食般的自己送入腹中。

    但大小姐毫无惧色,步子一如从前,沉稳而坚决。

    大门前,两尊石狮像旁,两名身着公服的佩刀侍卫仍在尽忠职守。但是脸上的倦容,却透露出他们并未将守门当成一件重要的差事。

    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挑战过大唐朝廷的权威。他们只记得多年来路过这两扇丹红大门前时路人脸上的敬畏,却不记得有人敢单枪匹马擅闯这座大唐的牢笼。

    今夜注定是个例外,因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正直冲他们走来。

    右侧的侍卫赶忙招呼一声,提起精神来盯着远远走来的不速之客,当看清楚来人的模样,表情却微微一滞。

    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们无暇欣赏女人的美。

    她背后的三柄长剑,已经让侍卫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二人几乎同时将揣进口袋中的手抽出来,紧紧握在刀柄上。

    “刑部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程采夕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这句话实在太过熟悉,她这才发现,原来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和用耳朵听起来,感觉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距离大门十米开外,止步。

    冷风扶开她额前的秀发,露出一张比明月还要动人的娇颜。

    “我不是闲杂人等。”

    程采夕玉唇轻吐,伸出手指指了指两扇大门:“我叫程采夕,隶属飞天门,也是朝廷的公人。按道理来说,擅闯衙门的事绝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但是此时此刻,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朝廷中人——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受了冤屈,被关在这两扇大门后面,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那么几天之后他或许就会死掉,所以我要救他。”

    听完这席话,两个侍卫悚然动容。

    不是因为她的孝,而是她将擅闯刑部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说出来,如同邻里间的攀谈。

    但是这番话并不难理解——她想劫狱!

    飞天门中都是些什么人,整个朝廷都知道。而飞天门中有一个姿色超群的女魔头,恐怕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不会陌生。

    “呛!”

    二人抽刀出鞘,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女人的身份,让他们感觉到了如山一般的压力。

    不可否认她的确很美,但据他们所知,她的武功比她的容貌犹有过之。

    右侧的公人冷冷道:“程姑娘,我等并不知道令尊的情况,对你的遭遇也深感同情。但是职责所在,还望你不要令我们为难。”

    这样的回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程采夕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我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我的,我已经没了一个亲人,不能再没有另一个。所以现在并非我令你们为难,而是你们令一个绝望的女人为难。”

    右侧侍卫苦心劝道:“程姑娘,你我皆为朝廷办事,希望你不要自误。”

    程采夕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纤细而白皙的玉手已经探到了背后,缓缓拔出最右边的一柄长剑。

    两个侍卫看到了她背后的武器,不禁暗暗皱眉,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程采夕救人的决心。

    她之所以带三把剑,是因为一把剑对挡多了会起卷。

    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抉择。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敌袭!”

    左侧的侍卫扯开嗓子,用尽浑身力气呼喊出来,妄图提醒院子里的同伴。要阻止一个豁出性命的女魔头,他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月光之下,丁字街头,一袭黑衣的女人站的笔直如松,俏脸写满决绝。

    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把唐安的笑脸重新温习一遍。当最后一股温暖的血液流过心房,程采夕蓦地睁开眼睛。

    整条街的温度骤然降低,横剑当胸的程采夕,再也没有了烟火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得罪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困兽之斗

    “啼啼哒、啼啼哒!”

    马蹄声密如奔雷。

    三十余骑快马上,身着禁卫军特有甲胄的士兵勒紧缰绳,将控马技术催到极致,在空寂的大街上如风般穿梭。

    身着紫色外衣的唐安一骑绝尘,跑在了队伍最前头。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焦急,仿佛急于回家陪伴临盆妻子的丈夫。

    “季晨,到刑部还有多远?”

    紧随其后的季晨顶着冷风大声道:“快了,再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是了!”

    唐安回头满脸愠怒:“他妈的,老子让你去叫人,你非要罗里吧嗦的唠叨半天!我老婆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保证让你这辈子娶不到老婆!”

    季晨一脸委屈,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唐安急冲冲地找到自己,让他喊几十个弟兄一起去救老婆。

    季晨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想唐大人带领一票弟兄在西域出生入死,刚刚回到京城竟然遇到这种事,这不是打他们这些边军的脸么?

    找齐了人手,总要有个动员讲话让兄弟们同仇敌忾吧?但老天作证,自己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其中还包括一句中气十足的“兄弟们”,然后就被唐安拖着耳朵给揪走了——这他娘的也叫罗里吧嗦?

    委屈归委屈,但他深知唐大人的脾气:在他生气的时候,根本没有道理可以讲,所以他将满心怨气化作一个字。

    “驾!”

    沿着季晨的指示,唐安第一个拐过了漆黑的转角。还没走多远,一座围绕灰色高墙的大院映入眼帘,居中的漆红大门之上,写着“刑部”二字的匾额异常醒目。

    这座让无数贪官饮恨的深宅,此时却没了往日的森然。

    大门外,两个侍卫躺在地上不住呻吟,从不离身的佩刀早已扔的老远,身子蜷缩成虾米的形状,动上一动都会牵扯到伤口,疼得死去活来。而本该紧闭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用蛮力踹开,夜风轻轻推动的左侧大门上甚至裂开了一条缝,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

    三十余人随即赶到,季晨催马与唐安并骑,仔细看了看周遭的情况,很认真地总结道:“这里必定发生过一场恶斗!哎哟,大哥你为什么打我?”

    这白痴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唐安白他一眼,道:“老子还没瞎!”

    倒地的两个侍卫听到马蹄声,挣扎着爬起身来,道:“敢问来的是哪位大人?”

    唐安还未说话,季晨便咳嗽一声,戴罪立功地恭敬一指道:“这位便是咱们大唐镇西侯、禁军统领唐安唐侯爷了。”

    唐侯爷!这位在西域大杀四方的英雄,早已经成了所有大唐子民的偶像。

    二人大喜,自以为遇到了救星,一拜到地道:“参见侯爷!侯爷来的正好,飞天门公人程采夕意图劫狱,现已闯了进去,请侯爷做主!”

    劫狱?

    三十余人面面相觑,暗道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并非有人要抢唐大人老婆,而是嫂子来抢人。

    大唐立国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敢私闯刑部大牢。大人不愧是大人,找的女人个个都这么有个性。

    边关将士们个个脸带钦佩,都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新嫂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两个侍卫本以为遇到了救星,却并未注意到唐安越来越寒的脸色。刚刚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却见唐安勒了勒缰绳,纵马过去当胸就是一脚,让勉强站立的二人再度变成了滚地葫芦。

    唐安指着两人鼻子骂道:“那是我老婆!她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老子也会找来全天下的工匠制造宇宙飞船,把月亮给她摘下来。不过是劫个狱而已,你们让她劫就是了,还挡什么挡?他妈的,不开眼的东西!”

    二人伤上加伤,痛的死去活来。可是身体上的痛比起心里的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他娘的,谁知道那是你娘子?更何况你娘子就能触犯国法么?我们秉公执法有什么错,为什么还要挨打?

    三十余人敬佩之意更浓。她要劫狱,让她劫就是了,这话说的是多么霸气!汉子们只恨自己不是娘们儿,否则恐怕分分钟就会双腿发软脸色酡红,拉着唐大人去归云客栈开房间撕床单了。

    唐安狠狠吐了口唾沫:“我老婆要是有受一点委屈,老子挖你们祖坟,呸!”

    说罢,带着三十余人如长龙一般进了刑部大院。

    ****************************

    公正严明的公审大堂后面,有三排密集的屋舍。这些屋子有的是单独审讯的刑房,有存放宗卷的阅室。穿过三排屋舍,便是一个空旷的大广场,再往后,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牢房了。

    广场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围聚了一群人。

    天牢这种朝廷重地,关押的都是朝廷钦犯,向来都派有重兵把守。这种规矩不会因为天寒地冻而产生丝毫松懈,作为大唐司法权威的刑部,也不容许闹出“重犯被劫”这样的笑话。

    所以,得知有人擅闯的消息,百十号身着青云服的护卫倾巢出动,在方石砖铺就的诺达广场上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当看到数量如此之重的带刀护卫,程采夕的心便凉了半截。

    人力有时尽。她没有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能够在一百多人的阻挡下安然离去。不仅仅是她,恐怕就算慕惊锋亲来,也未必能在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手底下讨得好处。

    但是她不能退,退一步换不来海阔天空,只会换来自己父亲人头落地。

    所以她毅然出手。而伴随在身旁的,只有那把对她不离不弃的宝剑。

    一炷香时间过后。

    广场还是原来的广场,但广场上的人却不再是方才的模样。

    原本站成一排的护卫,已经围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外面,九个受了伤的护卫倒在地上,模样痛苦至极。

    圆圈里面,程采夕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息着。

    她流云般的秀发已经散乱,一道鲜红色的血迹顺着嘴角一直流到尖细的下巴,一身黑色夜行衣多了六道伤口,白皙的嫩肉和血色刀口形成了鲜明反差,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背后已经空无一物。原本的三把剑,有一柄因为拆招过程中缺口太多被弃用,有一柄一个不慎被对方高手震飞,最后一柄剑此时被她握在手里,不过却只剩下半截。

    她撑着唯一剩下的半截断剑,在一群黑衣护卫中间,犹如一只被困的野兽。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个拥抱

    剧烈的打斗已经耗光了程采夕所有力气,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很想哭,可是不能哭。

    她的眼神透过人群,看向最后放那座三层高楼,自己的父亲就在那里。

    她离得如此之近,可是不断缩小的包围圈,却让这短短的一段路变成了天堑。

    “就这点本事,也学人来劫狱?”

    护卫之中,身着藏青色外袍的护卫长严青脸带冷笑。

    他的弟弟就是飞天门徒,从胞弟口中他得知了许多关于程采夕的事迹,对这个急公好义、侠骨柔肠的年轻女子,他打从心底佩服。可惜不久之后,他就将这种佩服转化成嫉妒。

    凭什么飞天门高高在上,受尽天下敬仰,而自己既有本事又有眼光,却只能在刑部当一条看门狗?

    如果不是因为程采夕身份特殊,单是擅闯朝廷重地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严青将她就地格杀。

    程采夕摇摇头,道:“让开!”

    “程姑娘,收手吧!”

    严青的态度,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态度。一帮护卫尽皆面带愧色,诚信规劝道。

    眼前的女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着不倒下,这到底需要怎样的执念?天牢中的人到底受了多大的冤屈?

    每个人都被程采夕的倔强深深的打动了,但是职责所在,这身青云服不允许他们被自己的情感左右。

    “程姑娘,收手吧!”

    规劝的声音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能让这个年轻的女人回心转意。她仍旧握着宝剑,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来,眼睛死死盯着天牢的方向,嘶声道:“让开——”

    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中的断剑,铺天盖地的虚弱传来,让这一剑变得毫无威胁。

    “飞天门,也不过如此。”

    严青冷冷一笑,上前跟上又是一掌,让刚刚站起来的大小姐再度摔倒在地。

    她瞪着一双倔强的双眼,修长的美腿蜷缩起来,想要支撑着脚掌踩在地面上,却怎么也做不到。大小姐咬着下唇尝试了几次,但无论如何努力,就是无法再度站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拳头狠狠锤在青石板上,不争气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自己的至亲近在眼前,可是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漆黑的夜,无助的少女,撕心裂肺的嚎啕声响彻广场。护卫们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谁也不忍心多看眼前的画面一眼。

    “驾!”

    一声嘹亮的呼喝,打破了眼前短暂的平静。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所有护卫应声转身,看向刑部大堂的方向,连萎顿在地的大小姐都忘记了哭泣,不知道如此寒冷的夜,又有谁会到天牢来?

    借着火光看去,大概三十余骑快马就像是一阵旋风,顷刻间便掠到了广场最中央。

    严青脸色变了变。马背上的人所穿的甲胄,以他的身份当然认识,那是如今风头一时无二的大唐禁军。

    按道理来说,原本羽林卫、禁卫军以及分散在各个朝堂和衙门之中的护卫,隶属三方关系。但是现在,因为东方远行的大军临近,皇上为了让京城兵力得到有效调度,废除了三权分立的繁文缛节,将从西域归来的三千边军、羽林卫和禁卫军重新进行了编制,统称为“禁军”。自己原本所在的朝廷护卫队,根本连进入编制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从隶属关系上来说,却要听从禁军的调度指挥。

    简而言之,汴京城里只要能带刀上街的,统统都属于禁军的控制范围。

    禁军与刑部,一文一武,按道理来说八竿子都打不着边。夜黑风高之际,他们不请自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诺大的广场漆黑一片,只有四五只燃烧的火把,可以依稀视物。

    当看到围成一个圆圈的护卫个个带刀,唐安的心凉了半截。如果因为自己晚到片刻而与大小姐阴阳永隔,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马还没有停稳,他便急不可耐地翻身跳了下去,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大小姐,你在吗?”

    空旷的广场上,唐安带着担忧的呼喊声如此清晰。

    被人群团团围住的程采夕愣了足足半晌,豆大的泪水再度速速掉了下来。

    是唐安,他最终还是来了!

    她曾经的对幸福有过很多定义,而此时此刻在她看来,原本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无言的满足如海浪,排山倒海地撞击着自己脆弱的内心。她一边哭一边笑,用手背擦拭着仿佛永远都擦不干净的眼泪,哽咽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听到回应声,唐安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心了肚子里。虽然看不到大小姐的模样,他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大踏步地顺着声音传来地方向走去。

    刑部护卫不认识唐安是谁,但都对他如逛自家后院一般放肆的举止大为不满。

    他娘的,这里是刑部大院好不好,难不成他以为是在逛窑子么?

    军人都有脾气,被人如此藐视,饶是以严青淡然的性子也逼出了火气。

    他踏前一步挡住唐安的去向,道:“刑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

    对待这些将自己老婆逼到绝境的混蛋,唐安就没这么客气了。对方话还没说完,他便不客气地打断道:“刑你.妈的头,给我滚!”

    严青怔了怔,没想到对方连擅闯禁地都如此嚣张,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脸色铁青的严青举刀一指,沉声道:“不管你是谁,胆敢在踏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唐安根本不理会他的威胁,急促的脚步没有减缓分毫的意思。三十余禁军手握剑柄紧随其后,就是他目空一切的底气。

    护卫们终于看清了那些身着甲胄的士兵的样子,只是一眼,便让他们仿佛置身沙场之上,感受到了金戈铁马咆哮奔腾,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气势。

    几十个人就能让人感觉到如山岳般的压力,足以说明这支军队绝非等闲,也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炫耀的资本。

    唐安不屑一笑,手指隔空对着他的鼻子一点:“同样的话还给你:不管你是谁,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上班?那是什么?

    虽然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严青也能猜到个大概,冷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唐安抄起双手,一脸的高深莫测。

    见唐大人“不屑回答”,季晨眼观鼻鼻观心,当即挺身而出咳嗽一声,道:“就凭站在你眼前的人乃是大唐镇西侯、禁军统领唐安唐大人!”

    “哐当!”

    严青浑身巨震,怎么也没想要眼前嚣张跋扈的年轻男子,居然会是传闻中那个英勇无敌、英俊潇洒、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巨大的落差让他张大了嘴巴,握在手里的长刀不禁落到了地上。

    季晨很满意对方的表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搓着指甲不阴不阳道:“这位大人好大的威风,见了堂堂侯爷居然连个礼都不行。咱们都是从西域回来的土包子,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在这诺大的汴京城,是不是见了上级根本不需要行礼……”

    跟唐安混的久了的人,一手落井下石的功夫都使的出神入化。严青脸上一阵病态的潮红,本想以唐安没证据证明身份而质疑一番,旋即又觉得能调动大唐禁军的人,还需要什么凭证?如果这么做了,无非是自讨苦吃而已。

    无奈之下,只能低下骄傲的头颅,双手抱拳道:“末将刑部护卫伯长严青,参见侯爷!”

    对眼前打伤大小姐的这群人,一向护短的唐安没有半分好感,冷哼道:“你不必跟本侯说这些,说了本侯也记不住,速速给本侯让开!”

    这般公然侮辱,让严青紧攥的拳头青筋暴起。但奈何身份差别太过悬殊,严青纵是受尽屈辱,也不得不侧开身子,给唐安让出一条道路。

    后面的护卫虽然心中不平,认为自己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但是主帅既已发话,只能咬着牙微微让开,原本密不透风的圆圈,立刻出现了一个缺口。

    借着微弱的火光,唐安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灰色的石板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冰,也不知是大小姐的还是这些护卫的。

    唐安心中一痛,快步穿过人群来到大小姐身边,二话不说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入手一片冰凉。

    大小姐仿佛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境,但感受到棉衣里传来的热度,才相信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唐安真的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唐安温柔一笑,道:“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大小姐煞白的俏脸微微一红,有些羞赧地躲开唐安灼灼的目光:“我…我只是觉得这几天过的太无聊,想找几个人过过招而已。”

    这傻女人,到了现在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唐安扶着她的肩膀,道:“仅仅想找人切磋,却拿蒙汗药来蒙晕我,让我不明不白地丢了东西,还留下一封只写了三个字的信,这该怎么解释?”

    虽然这番话说的够含蓄,可是在场不乏过来人,想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隐喻。

    一个女人,用蒙汗药迷晕一个男人,那男人除了最重要的东西以外还能丢什么?

    将士们脸带暧昧,没想到这位程大小姐看似清纯,内心居然如此火辣奔放有情调,谁要是娶到这样的婆娘,下半辈子可算有福了。妈的,唐大人爽大了!

    似是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大小姐羞红着脸急道:“你——不许说!”

    这样急于掩盖的表现,根本就是欲盖弥彰,一帮西域边军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唐安拉起她的手,道:“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让自己置于险地的事情不准再做!劫狱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着我,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把我当成什么?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让我在一帮兄弟面前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听唐安将自己形容成“他的女人”,大小姐低垂着眼角,心中仿佛吃了蜜一样甜。她终于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滋味,竟是让人感觉如此的不真实,仿佛置身云端一样。

    当然,以大小姐的性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着近乎于调戏的语言,无异于让她下不来台。所以她故意板起脸来,道:“谁…谁是你的女人,你若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杀了你!喔!”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自己被唐安一把揽入怀中。

    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程采夕瞪大双眼,感觉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老子就是仗势欺人

    唐安的怀抱如此温暖,让程采夕情不自禁地贪恋,仿佛再也不想离开。

    她梦想着有一天被心爱的人拥入怀中,却没想到梦中最美好的画面,却发生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

    “你是我的女人!”唐安语气坚定道,“你一天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我唐家人,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我希望你记住,真正血浓于水的两个人,不会再分什么彼此,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但不管什么事,都有我这个当老公的人挡在你身前。不管你是劫狱也好,逃难也罢,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听着他徐徐吐露衷肠,豆大的泪水顺眼模糊了程采夕的双眼。只不过现在的泪水,却充满了喜悦。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甘愿陪她一起生,一起死。

    她终于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可以给她安慰、逗她开心、替她遮风挡雨的人。她不再羡慕街上情侣眼中的柔情蜜意,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份感情,比那些浮于表面的爱情要深刻千百倍。

    一双玉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攀上唐安的后背,程采夕放声大哭,嘶声道:“你怎么这么讨厌,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你偏偏要骗人家眼泪,我讨厌死你了!”

    感受到大小姐小拳头如同雨点落在自己后背上,唐安内心一片柔软。

    一个一向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傻丫头,骤然家逢大变,让她一度陷入了恐慌。

    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应对,怎么缓解如山一般的压力,所以最后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

    她知道劫狱的后果,也已经做好了坠入深渊的准备,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朦朦胧胧萦绕在心头的一段感情。她豁出脸面感受到了和爱人亲密接触的甜蜜,让此生再无遗憾,于是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里。

    想通了一切的唐安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任凭她发泄一般的哭泣,轻声道:“哭吧,哭出来心里会舒服一些。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只有像我这样的蠢蛋,才会放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在眼前而无动于衷,感受不到她的丝丝情谊。只有我这样的蠢蛋,才会让自己的老婆一个人扛着重担,所有苦自己吃。”

    说着,他捧起程采夕的俏脸,看着她肆意流淌的泪水,柔情一笑:“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天塌下来都有我扛着!谁要是跟你过不去,就是跟老子我过不去;谁要是跟我过不去,就是跟大唐禁军过不去!季晨!”

    听着如狮吼般的一嗓子,一旁的护卫们心中一颤,没想到刚刚还与婆娘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家伙,会突然之间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杀意。

    季晨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在!”

    “还不带兄弟们过来认认嫂子!”

    季晨一个机灵,大手一挥招呼道:“兄弟们,过来拜见嫂子!”

    一帮边军嘻嘻哈哈地凑了过来,一起弯腰对程采夕行礼道:“拜见嫂夫人!”

    天寒地冻,四野空旷,三十余人中气十足的呐喊响彻夜空,让程采夕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大呼道:“你们…不要乱叫!谁是你们…嫂夫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声如蚊讷,惹得一群汉子哈哈大笑。

    唐安却浑不在意,大声道:“听好了,你们嫂子就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的苏婆斯大!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们嫂子,就是打咱们边军的脸!在西域,谁要是找咱们麻烦,咱们应该怎么办?”

    苏婆斯大是什么?一帮人一头雾水,暗叹唐大人果然博学多才。

    没时间去思考,众人一同大喝道:“干他娘的!”

    唐安满意一笑,忽然面色一面,语气冰冷道:“可就在刚刚,你们的嫂子却受了伤!”

    以严青为首的一群护卫顿时脸色大变。暗叹这位唐大染果然如传说中一样,说翻脸就翻脸毫不拖泥带水,就像万里晴空顷刻间乌云密布。

    季晨眼珠子一转,恭声道:“伤害大唐王侯家眷,乃是犯上之罪!”

    不用问,这家伙说给谁听,所有人都心中有数。护卫们心中一紧,暗暗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季晨迈着步子,与三十几个复仇者联盟的将士互动般的眉来眼去,鼓动道:“家人乃是我们最温馨的港湾,试问连家人都守护不了,谁还有心思保家卫国?后方得不到保障,军人谁还有心思打仗?今夜这群人的行径,简直和投敌卖国没什么两样!所以——”

    季晨骤然转身跪地,满脸愤怒道:“侯爷虽然宅心仁厚,但末将斗胆恳请侯爷下令,让我等好好教训这群叛徒!”

    严青脸都黑了,眼前的家伙虽然生的一表人才,没想到心思比墨水都很,朗朗乾坤之下居然颠倒黑白。自己不过是尽到应尽的职责而已,这他娘的和投敌卖国有什么关系?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听来,感觉也截然不同。

    唐安满心安慰,老早就觉得季晨这小子心思灵活值得培养,没想到短短时间就能取得如此成就——太他妈的上道了!

    唐安一脸“痛心疾首”,心灰意冷地挥了挥手:“唉,同为大唐军人,本侯实在不忍做的太过。罢了罢了,小惩大诫一番便是——”

    季晨摸摸脑袋:“大人,小人愚钝,不明白这小惩大诫是怎么个尺度?”

    唐安打了个哈欠,道:“记住,一定不能把人给打死咯!”

    一帮护卫心中一跳,没想到这位侯爷居然这么狠,简直就是菩萨嘴阎王心。

    他们都很清楚“不可打死”代表着什么:只要不闹出人命,给我往死里打!

    “侯爷!”严青气的浑身发抖,瞪着铜铃般的眼怒声道:“我等只是职责所在,并未做任何愉越之事。若是严青有触犯大唐律例之处,还请侯爷明示!”

    “拿王法压老子?”唐安“呸”了一声,忽然自己冲自己肩膀轻飘飘地打了一拳,分外夸张地“哎呀”一声,冷笑道:“袭击镇西侯,以下犯上,算不算触犯了律法?”

    严青简直快要吐血了,这位唐大人根本就是个无赖!只不过因为自己人伤了他的老婆,为了给自己女人一个交代,他居然光天化日用处如此卑鄙的方法,**裸地指鹿为马。

    “所有人都看到了,末将根本没有动手!”

    “谁说的?我分明看见就是你打的!”

    “不错,我也看见了,就是你打的!”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一帮复仇者联盟同时伸出手指,七嘴八舌地用嘴巴万箭齐发,让严青脆弱的内心伤痕累累。

    季晨踏前一步,指着牵扯鼻子,义正言辞地总结道:“刑部护卫以下犯上,意图对侯爷不利。虽然侯爷武功高强,但奈何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身受重伤’——分明就是你打的!”

    这混蛋指鹿为马,偏生唐安还一脸认真地不断点头,仿佛那天杀的所说的一切都好像真是发生过一样。一群护卫杀人的心都有了,纷纷满心不平地骂了起来。

    不要脸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却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侯爷!”严青怒声吼道,“你这分明是仗势欺人!”

    “我就是仗势欺人了,怎么样?”唐安冷冷一笑,紧紧握住程采夕的小手,“敢欺负老子的女人,别说是人,就是神老子也不放过!”

    “砰!”

    话音一落,只听一声闷响,严青眼睁睁看着那个叫季晨的男人挥着醋砵大小的拳头,捣在自己眼眶上。

    一拳,掀起了殴打朝廷命官的凄惨乐章。

    这帮野性难驯的边军最是护短,对袍泽被欺负这种事分外受不了。眼看为难嫂夫人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谁还能压抑住心头的火气?拳头顿时如雨点一般落下。

    短短一段时间,“砰砰”声不绝于耳。

    严青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拳了,只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狼狈。尽管内心已经涌起滔天的杀气,但仅剩的清明却告诉他必须忍耐。

    只要他还手,就相当于落实了以下犯上的罪名,给了唐安杀掉自己的借口。这位镇西侯前几天收编羽林军的时候就没少杀人,而眼下,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哪怕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一般,在一群属下面前如同一条被戏弄的狗,他也必须咬牙坚持。

    “唐安,别打了……”

    如同雏鸟一般依偎在唐安怀里的大小姐心有不忍,轻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他们拼出个生死,而是要救我爹。”

    “够了!”

    唐安摆了摆手,季晨等人终于停止了惨无人道的虐打。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玉人,唐安叹了口气:“大小姐,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想你不告诉我,应该是怕我阻止你来劫狱吧?”

    程采夕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救人有很多种办法,以硬碰硬是最下乘的法子。你想想,老爷当初是主动请罪,他会不会跟你走还是两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成功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唐安苦口婆心地劝解道,“如果你相信我,就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问清楚。我相信以皇上的睿智,绝不会单纯地以为把六王爷和老爷交出去,东方远行就会罢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大小姐眼带坚决:“我可以等,但我爹他不能等了!唐安,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了,现在街上到处都在传,东方远行很快就会打到汴京城,我不想看到我爹身首异处!我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唐安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但我更没想没有你!”

    程采夕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面是被爱人呵护的甜蜜,一面是至亲的性命,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萦绕心头,让她悲中带喜,难以名状。

    如同死狗一样的严青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怨毒地盯着远方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以他的身份,或许这一辈子也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他只能将一口怨气化作最为恶毒的诅咒。

    让他惊喜的是,诅咒很快就应验了。

    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声望去,刑部屋舍的方向两队手执长戟的军队一路小跑,那一身有别去其他军人的装束,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皇宫禁卫!

第四百六十五章 择日问斩

    得知有人妄图劫狱的消息,严青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差人到皇宫禀明圣上。如果一个不甚让贼人得手,成就了大唐开国以来第一期劫狱成功的案例,严青两个字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二百余名禁卫跑到广场中央立定,将长戟矗立在地面上,如同一尊尊不动明王。他们身后,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由远及近,一直伴在轿子旁弓着身子的老太监用尖细的嗓子高唱起来。

    “皇上驾到!”

    天子亲临,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但不同的人得到这样的消息,感觉也截然不同。

    严青咧开沾满鲜血的嘴唇,笑的无比得意。而唐安却脸如死灰,搂着程采夕的双臂不由得紧了紧。

    这个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大小姐的眼睛:“唐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唐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别胡说,咱们俩还没拜堂,谁也抢不走你。”

    程采夕俏脸一红,这一次却出奇地没有躲避,对唐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如同漫山遍野的春花般灿烂。

    不多时,轿子已经停了下来。

    布幔还未掀开,严青如同死了亲娘一样凄惨地哭诉已然响起:“皇上,请为微臣做主啊!禁军唐大人率众劫狱,微臣恪尽职守,却惨遭唐大人毒手……”

    秦天刚刚下了轿子,就听到鬼嚎般的大吼,眉头微微一皱,冷冷道:“这人是谁?”

    张大友赶忙凑上来,恭声道:“回皇上,应该是负责戍守天牢的门卫吧,老奴也不识的。”

    秦天点点头,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张大友察言观色,捏着嗓子道:“皇上亲来,是非公道自有论断,你这般拦着御驾是何道理?来人呐,把他给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喏!”

    两个铁卫微微颔首,迅速将本就剩下半条命的严青拖到一边,长戟的木柄成了最好的法杖,不一会儿,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便响彻广场。

    不过现在没有人注意到可怜的严青,不管是禁卫还是刑部护卫,齐齐跪拜下去,齐声道:“参见皇上!”

    秦天的脸色就如同寒夜的天气,冷的骇人。他似是连说声“平身”的情绪都欠奉,而是大踏步地冲仍旧抱着程采夕的唐安走过去,一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

    唐安神色不变,待到秦天走得近了,甚至还挤出一个笑容:“皇上,内子受了伤,我不太方便行礼。”

    “哼!”秦天说的第一个字,就透露出了并不美丽的心情。

    “唐安,你实在是好的很。朕听闻今夜有人私闯刑部,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你!朕破格提拔你,赐你外姓侯,你不知感恩就罢了,居然干出率众劫狱这种事,你当真是朕的‘好、臣、子’!”

    程采夕感觉到了秦天的杀意,急道:“皇上,这一切都是民女自作主张,跟唐安并无关系……”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唐安一把捂住她的小嘴,生怕她被皇上一怒之下砍了脑袋。“明明是我敬重六王爷和飞天门主的为人,想要找二位问个清楚,内子担心我会冲动做出傻事,于是急忙赶来劝阻。”

    秦天的脸越来越黑,这般光明正大的说谎,他把自己当傻子么?

    “够了!”秦天勃然变色,再也没了往日里温和的模样。他指着后方灰色的天牢,大吼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朕怕了东方远行,以为破了他‘清君侧、除奸佞’的谎言,朕就能坐稳这个皇位?就因为六王爷和判官二人现在被关在天牢里,你们就觉得是朕要把他们交出去,拿最衷心的臣子的命,换大唐的一时安宁?”

    唐安微微一怔,问道:“难道不是么?”

    秦天哈哈大笑两声,但笑容中却充满了悲愤。

    “那两个老家伙,他们自己要去送死!他们以为自己很伟大,以为自己为国捐躯,哪怕不能粉碎东方远行的阴谋,也足以让他遗臭万年——笑话!”

    秦天脸上涌起一抹愤怒的潮红,又指着唐安道:“他们一心求死,你却以为是朕要逼死他们——朕还没糊涂!你知不知道,若非朕拿他们家人的性命做要挟,他们现在已经自刎了!朕把他们关在天牢,就是怕他们做傻事,让他们在这里好好反省!”

    众人都想不到期间还有这样的故事,原来并非秦天要以二人之命稳固江山,反而是为了保全他们。

    得知真相的程采夕一脸愕然,万万想不到失态会有如此戏剧化的转变。而唐安更是懊悔不跌,早知如此,大小姐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劫狱?

    他妈的,今天真是亏大了!

    秦天的怒火并未得到平息,愤愤道:“朕给了你最大的信任,给了你足够的荣耀,给了你朕能给的一切。可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率众劫狱,当众打朕的脸!唐安,你真是好样的!朕拿一颗真心待你们,到头来却被臣子相挟,秦越这样,判官这样,现在你也是这样!”

    听着秦天如同狮吼一样咆哮,不论是程采夕,还是跪倒在地的季晨,心头同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唐安歉然一笑,道:“皇上,微臣保证这样的错绝不再犯。”

    “是啊,我想你也不可能再犯了——因为你没有机会了。”

    秦天背负双手,转身往轿子而去,边走边道:“你想要见他们,想要表现你的忠义,那朕就成全你——张大友!”

    “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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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西侯唐安,居高位而不思为国分忧,率众围攻天牢,罪不可赦。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飞天门公人程采夕视为同谋,一并收入天牢——择、日、问、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所有人都想不到,秦天的怒火竟然如此之大,刚刚亲自认命的镇西侯,居然说斩就要斩。

    季晨等人大惊失色,齐声道:“请皇上法外开恩!”

    秦天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怒声道:“回宫!”

    轿子从来到回,只不过短短功夫,但是一前一后却留给众人不同的世界。

    复仇者联盟的人仍旧跪倒在地,似是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一众刑部侍卫则暗暗欢喜,为皇上能够替他们出一口恶气而大呼痛快。

    老太监张大友没有走,他要落实皇命,将唐安和程采夕压入天牢之中。

    他走到二人身前,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唐大人,您也真是的,以您的性子怎么会做出如此欠考虑的事情来?”

    唐安心中一片惨然,可是看了看怀中的大小姐,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还在自己身边,这就足够了。

    “张公公,皇上真的会砍了我?”

    张大友叹了口气:“皇上把六王爷、门主和您当做最亲近的人,可你三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皇上,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更别提如今骤逢大变的皇上了。现在圣上正在气头上,咱家也不方便替您说话,但您只管放心,等皇上的气儿消了,您自然也就没事儿了。”

    唐安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心中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第四百六十六章 锒铛入狱

    能在皇上身边任职,足以说明张大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几人微妙的关系,干脆将唐安与程采夕的囚室安排在了程云鹤与六王爷对面。

    说是囚室,环境却好的惊人,出了十二根木头柱子能起到“牢”的作用,剩下的红木桌子,舒坦的大床,倒更像是一间客栈。

    唐安怎么也想不到,再度见到程云鹤会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之下。看着正在下棋的两个老人看到自己是错愕的眼神,唐安挤出一个笑容,招了招手道:“嗨,六王爷,门主大人,好久不见。”

    “唐安?”二人齐声说道,而当看到他身后的程采夕时,程云鹤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惊讶,诧异道:“采夕,你怎么会来这里?”

    程采夕满是委屈地嘟起小嘴,可怜巴巴地道:“爹——”

    唐安叹了口气,道:“你的宝贝女儿不想黑发人送白发人,所以黑灯瞎火地跑来劫狱。”

    “劫狱!”

    这回不仅仅是程云鹤,连一向沉稳有度的六王爷都大惊失色。这种公然挑战皇室威信的举动,向来只会换来人头落地一种结局。

    程云鹤猛地站起身来,道:“你们糊涂!我和王爷之所以在天牢,是因为皇上想要保全我们,并非如你们想象的那般!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能干出这种傻事!”

    唐安苦笑道:“我知道,只可惜知道的晚了一些。”

    六王爷皱了皱眉头,道:“皇上知不知道这件事?”

    程采夕“哼”了一声,道:“就是他把我们抓起来的。”

    一听这话,程云鹤与六王爷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担忧。

    程云鹤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唐安道:“说我身为镇西侯知法犯法,罪无可恕,选个好日子就要砍了我们俩的头。”

    “嗡!”

    程云鹤脑海中一阵晕眩,忍不住一个踉跄退后一步。他快步来到门前,大吼道:“来人!我要见皇上!”

    能住进天牢里的,无不是曾经位极人臣的大人物。牢头一路小跑过来,和程云鹤交涉了几句,却根本不敢答应这样的非分之请。

    到了这里还能活着出去的,开朝以来就没有几个。除非皇上召见,否则以一个小小狱卒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安排他见皇上?

    程云鹤有些颓丧地坐倒在地,脸上铁青一片。他这一辈子最为要紧的便是两个孩子,现在倒好,他还没有先走一步,反而要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在自己前面,这种老年丧子之痛他承受不起。

    “唐安,我与你说的很明白,让你无论如何要保护好采和与采夕,现在的结果难道就是你对我的承诺?”

    见程云鹤将怒火喷到自己身上,唐安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老爷,你太低估了大小姐执拗的性子。她决定了的事,谁能改变得了?”

    程采夕有些心虚地低着头,小心翼翼道:“爹,你别生气了,这件事不怪唐安,是我偷偷摸摸想要救你出去。若非他猜到了我的意图,恐怕我现在就已经死了。”

    看到程采夕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程云鹤大是心疼。但转念一想,又道:“不对……他们怎么能将你们二人安排在一个房间?”

    程采夕看了看唐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云鹤犀利的问题。难不成要如实告诉老爹:是你女儿不知廉耻,用蒙汗药把他迷晕,然后霸王硬上弓?

    唐安尴尬地笑了笑,却也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干脆拉起程采夕地小手,道:“这个…老爷…恐怕我以后要改口叫你岳父大人了。”

    “岳父?”程云鹤微微一愣,像是忽然间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两只如鹰爪一般的手狠狠抓住门柱,怒道:“唐安,我让你保护采夕,你竟然监守自盗,占我女儿便宜——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唐安满头大汗,终于知道大小姐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彪悍无比的话是跟谁学来的了。

    “爹,这件事与唐安无关,是女儿…女儿…”程采夕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措辞才好,羞涩地咬着下唇,下巴都快要低到了锁骨上。

    唐安顺势说道:“不错,我二人两情相悦,老爷又何必棒打鸳鸯呢?”

    鸳鸯你个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敢行那苟且之事,这叫什么爱情?这叫奸情!

    见程云鹤脸色臭臭的,六王爷打个哈哈,笑道:“老程,唐安如此年轻就贵为侯爷,又是禁军统领,将来权倾朝野指日可待,这样的乘龙快婿你都不要?”

    程云鹤冷“哼”一声,显然还没适应从老爷到岳父的身份转变:“什么侯爷,他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

    “他现在是龙困浅水,想当年老皇帝尚在的时候,我等谁没有个牢狱之灾?有时候体罚也是一种恩惠,可惜你这家伙一辈子刚正不阿,从来都是把别人送进牢房,自己却从没住过,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六王爷缕着胡须笑道,“待到他脱困之日,便是翱翔九天之时。老程,你可想好了,这样的女婿不要,我可是还有个年方十六的孙女……”

    “你想都别想!”程云鹤瞪他一眼,继而气呼呼地盯着唐安:“臭小子,你若是敢亏待我女儿,我绝不放过你!”

    唐安哈哈一笑,道:“老爷放心,大小姐天仙化人一般的女子能垂青于我,我待她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她呢?”

    程采夕脸色通红,轻轻“哼”了一声:“她若是敢待我不好,我便一剑杀了他!”

    话虽然说的凶,但她眼中的情意,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哈哈,这样多好,皆大欢喜。恭喜门主喜得佳婿。”六王爷笑呵呵地对着程云鹤拱了拱手,换来后者一阵白眼。

    唐安脸色一整,道:“说完了我们的事,该说说你们两位了。二位都是前辈,一辈子见过无数风浪,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哪怕你们引颈就戮,东方远行就会放弃到手的利益么?”

    程云鹤摇了摇头,脸色严肃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守城在乎民心,十三年前的政变,全天下都知道三王爷是叛逆,皇上师出有名,京城上下齐心。而现在,朝廷里别有用心之人污蔑我二人是奸臣,百姓不明就里,只会被奸人利用。若是我二人仍在朝堂之上,百姓只会觉得皇上昏庸,任用奸人,待到东方远行兵临城下,京城离心离德,这仗还怎么打?”

    六王爷秦越跟着说道:“那些为了保全自己身份地位的庸臣,想到这么一个愚蠢之极的法子,却是害的人心动荡,当真百死莫赎。万般无奈之下,我二人只好舍身成仁,让百姓看清楚东方远行的真面目。若是我们死掉之后,他仍旧不肯罢手,谁是奸佞一眼便知。”

    程云鹤叹息道:“十三年前,我的挚爱死于其手;十三年后,这老匹夫又妄图染指大唐江山。这十三年来我与他同朝为臣,每一次见到他我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为了大唐却不得不压抑这种念头。明知道最大的仇人就在身边,却只能隐忍,这种痛苦我忍了十三年,而现在……是连本带利收回来的时候了。就算我身死,也要让他东方远行遗臭万年!”

    唐安终于明白了二人的真实想法,除了对二人深深地敬佩之余,内心一片惨然。

    他明白,这个办法算不得高明,却是攻破谎言,让汴京上下一心的唯一办法。

    看着身旁一头雾水的程采夕,唐安暗暗皱眉。这样的情况下,到底怎样才能救二人一命呢?

第四百六十七章 斩首示众

    程采夕擅闯刑部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纸皇榜便贴了出来。

    从东方远行造反以来,百姓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张贴皇榜了。谋逆的牵扯太广,许多人杀了便杀了,根本不需要昭告天下。此时再见榜单,早起的人还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谁知一看之下,尽皆色变。

    镇西侯唐安连同飞天门女公人程采夕视大唐律法于无物,公然挑战皇权,于三日后在安定门前斩首!

    这则消息如同飓风一般,仅仅半天时间便席卷了整个京城,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皇榜没有具体言明唐安所犯何事,但能让皇上愤怒至此,非要砍头才能平息情绪,又怎么会是小事呢?

    谁也没料到,这位向来深的圣眷的唐大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而且刚刚封了侯爷就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

    他就如流行一样窜起,又如流星一般陨落。

    坊间同情的人占大多数,毕竟唐安是从最底层崛起的草根,且创造了无数传奇。远的不说,单是云顶购物中心这一项创举,就让无数人得到了实惠。再加上书院论学、双绝较艺、鹿山诗会等等故事,让百姓们始终将他当做偶像看待。听闻他即将身死的消息,许多人暗暗心伤。

    当然,还有很多人嫉妒唐安的才学,看不惯一个下人能够如此幸运,摇身一变成了所有人都要顶礼膜拜的镇西侯。若非顾及到大多数人替他鸣不平的现实,这些人恐怕要张灯结彩来庆祝。

    坊间已然如此热闹,朝廷中则平静的有些骇人,仿佛不论砍的是唐安还是王安、李安,都和这些大臣毫无关系一样。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种平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这些成了惊弓之鸟的大臣们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唐安刚刚被委以重任,身兼羽林卫、禁卫军和西域残兵三方统帅,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被砍头了呢?

    他们以为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恼,终归会将唐安给放了,毕竟特殊时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而且唐安身份如此特殊,他这一死,刚刚组建的班底人心涣散怎么办?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皇上根本没有松口的打算。

    一连两天时间,除了早朝之外,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房间中各路人马进进出出,却都是兵部的人。言官之中不乏与唐安关系密切之人,有心想要替唐安求情,却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这种压抑一直持续了三天,官员们从早晨一直等到晚上,始终不见皇上的赦令。他们这才确定了一件事:皇上是真的要砍了唐安!

    延宁宫。

    身处风暴核心的秦天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伴着浓浓的夜色,在烧着火炉的寝宫里捧着一卷书卷。但那双无神的双眼却透露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手中的文字上。

    一旁的张大友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原本总喜欢跟他叙叙话的主子,今夜却忽然转了性子,自从进了屋子以来一声不吭。

    张大友想要说话,但主不言臣不语的道理,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应该比谁都懂,所以他不敢说。

    他当然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大清早唐安和程采夕就要被砍掉脑袋。他很想要开口,一双左顾右盼的眼睛,已经是他焦虑心情的最好写照。

    仍旧将目光落在书卷上的秦天似是眼观六路,淡淡道:“张大友,你今晚好像有心事。”

    张大友浑身一个机灵,顿时欠身笑道:“奴才的想法,总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啪!”

    秦天阖上书卷,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问道:“你想要替唐安求情?”

    张大友心中一沉,赶忙跪地道:“奴才万万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皇上要杀唐安,自然有皇上的道理。”

    “嗯。”秦天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擅闯刑部,私劫天牢,哪一项不是砍头的大罪?看来朕给他的权利来的太快,快到让他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给朕充分的尊重。”

    “这…”

    秦天斜了他一眼,道:“你有话说?”

    张大友小心翼翼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天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连你也学会对朕耍心机了?”

    “皇上息怒!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耍小聪明。”张大友赶忙将头磕在地上,诚惶诚恐道。

    秦天似是懒得听他说些废话,冷冷道:“想说什么就说,朕赦你无罪。”

    “谢皇上!”张大友大喜,皇上明知自己要说什么,却肯耐心听下去,看来有门!

    酝酿了一番说辞,张大友小心翼翼地道:“奴才认为…唐大人出身坊间,对于朝廷的很多规矩本来就知之甚少,加上骤然被皇上提到高位上,略显粗鄙倒是情有可原。但再不通规矩,却也绝不该做出伙同程家大小姐劫狱这种荒谬之事……”

    张大友说着,抬头看了看秦天的反应。见他背过身去也不借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如果换个角度看,程姑娘不知道皇上囚禁门主的缘由,救父心切也说得通。奴才以为,如今正值风云变色直接,皇上何不让唐大人戴罪立功,在战场上为自己的无知举动赎罪呢?”

    秦天转过身来,嘴角出奇的露出一丝笑意:“赎罪?他当然要赎罪。不过朕等不到他上战场,朕要他明天就赎罪!”

    张大友一脸雾水,“明天就赎罪”是什么意思?皇上这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见他满脸迷惑,秦天得意地笑了起来,道:“你以为他私闯刑部,朕很生气对不对?”

    张大友愣了愣:“这…皇上应该很生气吧…”

    “连你都这么以为,那其他人呢?”秦天笑的更得意了,就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他们肯定也会这么以为。他们都在等朕的赦令,但朕偏偏就不赦他的罪。那些自以为是的东西,以为逼朕交出判官和六皇叔,东方远行就会师出无名,他们就会高枕无忧了?简直荒谬!朕就是要借砍唐安立威之机,和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斗上一斗!”

    张大友更迷茫了,唐大人劫狱和朝臣唆使百姓逼朝廷交出六王爷与飞天门主…这根本是两回事嘛,皇上又怎么会把这混为一谈?

    秦天没有解释的打算,回到案几旁拿起毛笔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将纸往张大友手上一送,道:“叫这几个人前来见朕。”

    张大友有些错愕地看了看手上的名册,疑惑道:“现在?”

    “现在!”

    秦天点点头,满脸都是阴谋得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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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活着更痛苦(求支援啊)

    清早的汴京城寒意袭人,屋檐上倒悬的冰凌、青石板上如同水晶一般的冰层,都让人望而却步。

    这样的天气,人们更愿意靠着火炉烧伤一壶麦茶,而非忍着刺骨的严寒讨生活。

    不过这一天,注定是个例外。

    天还不亮,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老百姓将安定门前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从天空俯瞰,如同蚂蚁一般的人还在从四面八方赶来。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浑身颤抖地踮起脚尖,望向半圆形拱门前搭起的木头高台。

    今天是唐安被问斩的日子。

    对于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小书童,汴京的百姓从内心深处感到喜欢。他们喜欢听他与柳倾歌的风流韵事,喜欢讨论他智斗恶霸的机智,喜欢渲染他平步青云的不凡经历。这样一个人即将殒命,每个人心情都异常复杂。

    押送唐安的囚车被堵在了路上,任凭狱卒怎么发怒,车子也只能向蜗牛一样缓慢前行。好不容易到了刑场,天色已经鱼肚翻白。

    车帘掀开,带着锁铐的唐安与程采夕并肩下了马车。他们穿着单薄的白衫,胸口处的“囚”字分外醒目。

    唐安眯着眼睛,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自己很有名,可是却想不到名气大到这种程度。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的悲哀,他知道这些人绝不是来看看热闹,而是为自己送行。

    天明。

    晨曦笼罩汴京,将每个人的表情清晨的格外清楚。大多数朴实的老百姓脸上都带着同情,可惜从今以后,这段传奇却只能成为历史。

    当然,还有他身边那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女子。

    汴京人都知道飞天门有一个侠骨柔肠的女捕快,她泛滥的正义感和直率火爆的性子总是让人津津乐道。那把从不离身的宝剑,更是让无数垂涎其美色的人望而生畏。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样一个女人最后会有怎样的归宿?眼前看到的画面已经透露了答案。

    他们看到了唐安与程采夕相视而笑的一幕,只有情侣间才会流露的柔情蜜意,大多数过来人并不陌生。这种眼神让很多人大感欣慰:金牌小书童果然不负众望,泡上了自家小姐,把监守自盗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多想看着珠联璧合的两个人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在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中与大家拱手致意,而非像现在这样穿着白色的囚服亦步亦趋地走向断头台。

    只可惜很多事情他们无法左右,只能向看客一般,无力地向上苍祈祷。

    “唐大人,一路走好!”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许多百姓都面带不忍,送去了自己最后的祝福。

    唐安心中大是安慰,一一拱手对众人致意。这般慷慨赴死的态度,让人悲切之意更浓的同时,又涌起深深的感激。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可惜,可叹,可怜。

    众人心思百转之间,唐安与程采夕已然走上了高高的木台。

    唐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到了远方灰色的楼宇,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在这个世界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他想过很多种死法,唯独没想过会被皇上砍了脑袋。和许多临行前又哭又闹的人不同,他表现出一种让人心悸的平静,脸上既无喜也无悲。除了不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以外,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毕竟重活一世的经历,已经是老天的额外馈赠。

    “唐安,我们真的要死了吗?”

    耳畔,程采夕的询问将他拉回现实。他轻声问道:“大小姐,你害怕么?”

    清晨的冷风让衣衫单薄的程采夕浑身发抖,冻得有些发青的小脸满是迷茫:“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我只是没去过黄泉路,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黄泉路啊…”唐安有些怅然,自己应该去过那里,可是却已经没了记忆。为了给程采夕一些安慰,他笑了笑道:“那是一条用鹅卵石铺的小路,两旁开满了粉色的花朵。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底下,有一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婆婆,她卖的汤很有名,只要喝上一碗,就能让人忘记前世的所有烦恼。”

    “是孟婆吗?”

    “对,就是孟婆。”唐安笑道,“喝完孟婆汤,走到小路的尽头,会发现有无数的门,打开其中一扇门走进去,就会重新来到这个世界。”

    “这样啊…”程采夕微微皱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唐安:“可是我不想忘记你。我们不要喝那碗汤好不好?这样的话,我们再走进同一扇门,来世我还会记得你,你也能够找到我。”

    唐安哈哈一笑,很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许喝。”

    得到了最想听到的答案,程采夕嫣然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唐安!”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一头雪发的柳倾歌红肿着双眼,费尽千辛万苦挤进拥堵的人群。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跤,她摔倒在高台之前,看起来狼狈至极。

    可是她全然不顾受伤的膝盖,满脸泪痕道:“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杀你?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看到眼前的玉人,唐安感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狠狠一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倾歌,你赶紧回去吧,这儿太冷……”

    “我不走!我要见皇上!我不要你死!”

    柳倾歌哭得梨花带雨,随即赶到的凤之岚和四朵金花有心去扶,可是倔强的她推开了所有人,一双妙目死死地盯着唐安,仿佛要把他的样貌深深印在脑海中一样。

    “倾歌……”见这丫头如此痴情,唐安心中犯苦。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何尝不想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只是奈何时运不济,在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想到将要和眼前的玉人阴阳永隔,他忽然很希望能活下来。

    大小姐满脸惭愧,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正是她的任性,要让眼前的女子永远承受思念的痛苦。

    听着柳倾歌撕心裂肺的哭喊,大小姐痛苦地别过头去,用只有自己听得到得声音喃喃自语:“对不起......”

    看着如杜鹃啼血一般的女子,看着他们潺潺的爱意,百姓们无不深感同情,不明白为何上苍会如此残忍,要让这对有情人分离。

    有些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更加痛苦。

    (新年到,请求各位对小书童多一些关注与支持,多谢各位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刀下留人

    “皇上驾到!”

    一声清亮的叫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柳倾歌忘记了哭泣,百姓们忘记了难过。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哟”声,巨大的安定门从皇宫内部被拉开。

    一身龙袍的秦天在一众侍卫的陪伴下,龙行虎步地出了宫门,来到高台后方早已落好的御座坐下。

    不管是名震一方的万家,还是因谋反被株连的众多大臣,人头落地之时从未见皇上现身。而眼下,皇上决定亲自督斩,足见他对唐安有多么重视,又有多么心痛。

    百姓们赶忙跪地,齐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上!唐安是无辜的!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何您一定要杀了他?”柳倾歌丝毫不惧龙威,凄厉地呼喊出来。

    秦天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又看了看跪倒在地不住哭泣的柳倾歌,面沉如水地大喝道:“朕知道今天为何会来这么多人,唐安是从你们当中走出来的人,也是朕看好的人。朕本来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为所有寒门学子的典范,让所有有识之士都能入朝为国效力。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委实让朕伤透了心!”

    四周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仔细聆听皇上的每一句话,希望他能够在最后一刻回心转意。可是听他的语气,却没有半分心软的意思。

    皇上心狠,百姓心疼。

    心疼之余,所有人心中好奇更甚:唐大人到底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让皇上的杀意如此坚决?

    秦天似是看出了百姓的疑惑,手指指向唐安与程采夕:“他们两个人,为了要营救六王爷与飞天门主,居然视大唐律法于无物,身为王侯公然劫狱,挑战朝廷权威!大唐开朝以来从未有人敢做的人,他敢做!为严明律法,以正朝纲,朕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决计不能开这个先河!”

    所有人这才听明白唐安到底犯了什么罪:劫狱!

    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难怪皇上会大动肝火。这已经不是与皇上对着干的问题了,而是**裸的挑衅——对皇室威严的挑衅,对朝廷律法的挑衅。若是唐安不死,再有人做同样的事怎么办?朝廷的威信何在?

    感情归感情,朝纲归朝纲。这样的事情无论换成哪一任皇帝,恐怕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秦天听到了百姓们的叹息声,可是如铁石一般的脸庞没有半分松动。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道:“唐安,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安遥遥与秦天对视一眼,摇头微笑道:“没有了。这件事或许是我做错了,但我不后悔!”

    秦天勃然变色,道:“不后悔?事到如今你居然仍不思悔改!”

    唐安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皇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哪怕明知是错的,我们也会去做。六王爷与飞天门主乃是国之忠臣,却被小人诬陷含冤入狱,采夕为救至亲之人擅闯天牢的做法虽然不妥,但其孝昭昭可感日月。试问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你们的家人因为被人冤枉而丢掉性命,你们会不会冒死一搏,换取亲人的一线生机?”

    百姓们暗暗点头,总算从唐安的话中听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这位程大小姐原来是为了营救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飞天门主,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知道或许可能丢掉性命,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如此气魄,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深深地震撼。

    “至于我——”唐安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程采夕,眼神中泛出如海般的柔情:“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莫说是做一个镇西侯,真算做神仙又有什么意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身陷险地而无动于衷,我还怎么配说自己是个带把的!”

    听着他粗俗而又深情的话语,大小姐的泪水再度涌出,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幸福。

    得此一人心,就算共赴黄泉又有什么可惜?

    柳倾歌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轻轻抹掉脸上的泪痕。她知道,如果换成自己,唐安也一定会这么做。但同样的,结果就是换来龙颜大怒,身死命陨。

    她真的舍不得唐安死掉,可她并不傻。她知道自己卑微的心愿,和朝纲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她一个柔弱女子根本无法撼动皇室的威严。

    深深吸了一口气,柳倾歌像是终于做出了重要决定一般,轻轻站起身来,脸上无喜无悲。

    如果真的不能换回唐安的一线生机,那么到地底下做一对同命鸳鸯也不错,至少他不会感到寂寞,自己也不会在度日如年中生不如死。

    凤之岚脸带担忧,问道:“倾歌,你没事吧?”

    “没事。”柳倾歌展颜一笑,道:“娘,唐安做的是对的。如果她不这么做,也不配做我柳倾歌的男人。”

    凤之岚眉头一皱,眼神中忧色更甚。她忽然感觉心中一痛,不管是唐安还是柳倾歌,都在离自己渐行渐远。

    没有人在乎几个女人心理的变化,百姓们听完唐安一席话,都陷入了深深地震惊之中。

    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不顾性命,这样的爱情普天之下又有多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见惯了太多自私自利之后,这样纯粹而真挚的感情,分外能够感染人心。

    人们脸带不忍,似是害怕看到这对鸳鸯人头落地的一幕。为何苍天总是嫉妒有情人,不能让他们终成眷属?

    “荒谬!”秦天拍案而起,怒声道:“朕本以为这几天时间,你应该心有悔悟才是,没想到仍是冥顽不灵!唐安,你让朕失望之极!来人!罪臣唐安触犯国法,不思悔改,罪无可恕——斩立决!”

    高台之上,在寒冬腊月依然袒胸露腹的刽子手拿起长刀,一张脸满是煞气。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唐大人走好”,便高高将刀举了起来。

    真正面临死亡,唐安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不知道锋利的刀掠过自己脖子是怎样的快感,落地的人头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身体,他只感觉到了紧张。

    百姓们更是屏住了呼吸,有些人不忍地别过头去,害怕看到有情人魂断高台的凄惨一幕,更多人则诚心祈祷,祈祷奇迹的出现。

    上苍仿佛真的听到了他们的祷告,就在那大汉将要落刀之时,忽闻远远传来一声:“刀下留人!”

    (感谢雨心大哥的鼎力支持~再来一更!)

第四百七十章 四方劝圣

    众人心中一突,齐齐应声回头。

    只见人群之中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带刀护卫的维护之下,硬生生在拥挤的人群中间挤出一条道路,朝着木台逼近。

    “是户部的李大人!”

    “还有吏部的蓝大人!”

    人群中步伐官场中人,当看到这一群老态龙钟的老人冲破人群来到高台之前时,顿时震撼的无以复加。

    户部、吏部、兵部、工部、礼部……甚至就连被唐安私闯过的刑部尚书也亲自前来。身为整个大唐中流砥柱的六部尚书齐聚法场,到底所为何事?

    得知几人的身份,有点见识的人都感觉到心潮澎湃,看向高台之上穿着白色囚服的唐安时,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说不定唐安这回有救了!

    六人刚刚排众而出,便同时一扶下摆,跪地道:“臣叩见皇上!”

    秦天面色不快,冷冷道:“几位清早前来,所为何事?”

    今天是唐安被问斩的日子,几个大员早早前来,不是为了唐安又为了谁?

    六人对望一眼,最终吏部尚书蓝鸿烈向前一步,道:“微臣与几位大人前来,实在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海涵。我等认为唐安唐大人乃是大唐不可多得的人才,与大雪山关系密切,并且远赴西域之时,救大厦于将倾,其功可列唐史。”

    顿了一顿,蓝鸿烈继续道:“夏国陈兵十五万突袭我西域边防,志在生擒活捉老将军战凌云,妄图动摇我西域守军军心。战将军临终托志,将仅剩的西域残军交予唐大人,而唐大人亦不负所托,带着区区三千残兵游走于黄土之上,拖延了夏军侵唐的脚步。不仅如此,他甚至首次率军攻入了夏国,让闻明草原的狄马城付之一炬,斩杀数倍于己方的敌人,打出了我大唐军人的威风与气概。如今东方老贼对大唐江山虎视眈眈,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还望皇上能够破例降旨,免唐安一死,以恩万典!”

    蓝鸿烈话音一落,其他五个老家伙同时垂首,高呼道:“请皇上网开一面,以恩万典!”

    简单的一番话,在老百姓中间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这才知道,难怪唐安会接手那支残军,难怪带领大唐英雄凯旋而归的人不是战凌云,因为那个被奉为神话的西域传奇已然陨落!

    在大唐,战凌云三个字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的保障。也许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个戎马一生的老人,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存在的意义。忽然听闻老将军已经埋骨他乡,一干人不胜唏嘘,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事实。

    当然,在短暂的悲伤过后,所有人对唐安的钦佩之情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只因为对老将军的一个承诺,甘愿带着三千疲柄游走于虎狼般的敌人中间。不仅把他们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甚至将西域搅和的一团乱。

    除了唐安,整个天下又有谁能做到?

    唐安看着眼前.戏剧性的变化,忽然感觉像是明白了什么,遥遥对着面色如霜地秦天瞥了一眼,满脸都是警惕。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虽然不知道秦天到底有什么安排,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六部尚书一齐来为自己求情。

    “啪!”

    秦天满脸愠怒地一把拍在面前的桌子上,起身喝道:“你们这是要倚老卖老么?是在逼朕妥协么?你们以为自己操劳一生,就能够更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六人浑身一颤,同时道:“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朕看你们正有此意!”秦天怒不可遏地吼道,“唐安身为朝廷重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今日不必多说,唐安非死不可!”

    “皇上!”

    人群之中,又是一声老迈的呼喊声传来。

    人们遥遥望去,一身素色长袍、头发早已全部花白的墨玉书院院长李墨玉,连同另外几个老态龙钟的老家伙正在远远走来。

    等到及至眼前,李墨玉佝偻着身子,跪地道:“吾皇万岁!”

    秦天纵然心中再不快,但对于这个三朝元老、一生为国的大学士,也不敢存有半分不惊,恭声道:“李老快快请起!”

    论起关系来,李墨玉说是秦天的太师傅也不为过。这些年担任帝师的人,无不是他的门生。若非已经登基大宝,秦天纵然执弟子之礼也无不可。

    李墨玉在唐季和薛临渊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道:“皇上,老朽早已淡出朝堂,本不应在干预朝事,但唐安乃是老朽爱徒,飞天门主和六王爷也与老朽交往甚密。今日老朽有几句话想要说与皇上听,若是不中听,皇上便连通老夫一同打杀了吧!”

    秦天眉毛跳了跳,仍旧忍着怒气道:“李老哪里话,您是前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墨玉叹了口气,道:“为君者当思富国强民之道,道之根本在于人。若臣子尽忠,众志成城,大唐复兴便指日可待。在老朽看来,唐安便是这样的人才——无论是其胸中才学,还是见识眼光,他都是老朽生平仅见的翘楚。不谈他在草原上所立之功,单是云顶购物中心的创举,每年能够给国库上缴多少税?皇上,英雄当审时度势,切莫固于形式而不思变通啊。”

    敢以教训的口气和皇上说话,恐怕整个大唐也只有李墨玉一人了。

    秦天道:“随机应变固然可取,但唐安所作所为有悖祖训,如此胆大包天的行径,若是朕不做惩戒,将来如何服众?”

    李墨玉躬身道:“回皇上,老臣虽与唐安相处不久,但观他为人脾性,绝非能轻易做出此等荒唐事之人,期间是否有什么缘由?”

    秦天冷“哼”一声,道:“飞天门程采夕意图营救飞天门主,公然擅闯刑部天牢,唐安顾念私情,居然动用大唐禁军为虎作伥。李老,您是三朝元老,这事若是让先皇碰到,又该怎么处理?”

    李墨玉笑眯眯地道:“飞天门主与六王爷皆为朝廷重臣,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又因何会被皇上关进天牢呢?”

    说到这个问题,秦天面色更冷:“如今谣言漫天飞,诽谤六王爷与飞天门主乃是朝廷奸佞。许多人以为只要交出这二人,东方远行便没了谋逆的借口,殊不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不可能阻挡叛军的脚步。但偏偏有人抱有天真的幻想,宁愿相信叛军的鬼话也不愿意鼓起勇气捍卫身为大唐子民的尊严。见事态不可控制,为了不失民心,六王爷与飞天门主甘愿舍身成仁,打算自绝于叛军阵前。朕不忍痛失国之栋梁,于是将他们关进了天牢。”

    老百姓们听完这番话,许多人顿时露出羞愧的表情。

    前些日子上街游行声讨“叛逆”的时候,他们喊得比谁都响亮。但正如秦天所说,他们只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无知百姓为了自己能够苟延残喘多活一些时日,污蔑一生尽忠为国的两位忠臣;而六王爷与飞天门主明知自己是冤枉的,可是为了大唐,为了朝廷,仍然愿意以身殉国,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怀?

    舍身成仁与自私自利,面对贼寇截然不同的态度,反映出人性最为崇高与肮脏的不同面。高台之下的很多人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棋局

    李墨玉欣然道:“六王爷继承辅政大臣之职以来,为朝廷殚精竭虑,在民生降税、兴农兴商、举荐贤能、奉公廉洁等方面颇有建树,使大唐国力大胜于前。飞天门主铁面无私,对不利于百姓和朝廷之人绝不姑息,为保汴京平安立下了汗马功劳。若说他二人是奸佞,那天下便再无忠良可言。皇上能够明目正听,不畏谗言,老朽深感欣慰。”

    “皇上。”蓝鸿烈踏前一步,“借李老之言,微臣有几句话说。”

    不知是不是被李墨玉捧了两句,秦天脸色稍霁,道:“说!”

    蓝鸿烈共深度道:“微臣司掌吏部,因谋逆一案牵扯太广,臣前段时间一直在追查与东方远行有所牵连的朝臣。通过近几天的连夜审讯,臣得到了一个惊天内幕。本应今日早朝时说与皇上听,奈何事急从权,因唐大人一事,臣只能来此面圣。”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能让堂堂尚书大人觉得惊骇的内幕,到底是什么呢?

    秦天面露好奇,道:“你都发现了什么?”

    蓝鸿烈道:“臣发现,十三年前三王爷秦义造反一案,实际上幕后黑手正是东方远行!”

    秦天满脸“惊容”,道:“你说什么?”

    唐安嘴角冷笑。这件事情秦天比谁都清楚,此时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不是演戏又是什么?

    作为一个称职的配角,蓝鸿烈继续配合道:“千真万确!当年的漏网之鱼,借此次揭发逆臣之机近乎一网打尽,其中不乏东方远行当年的党羽。”

    秦天仍旧满是震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鸿烈道:“东方远行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兵征八荒,开疆拓土,一统天下。先皇仁慈,不忍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于是便几次回绝他的提议。东方远行怀恨在心,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怂恿三王爷勾结夏国,妄图颠覆大唐江山。”

    这样一则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让百姓们宛如惊弓之鸟,全体都傻眼了。

    当年的叛变…东方远行才是主谋?他如今的谋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则信息,蓝鸿烈继续道:“叛乱过后,大唐内部空虚,百废待兴。以先皇的睿智英明,纵然看出了东方远行的阴谋,但迫于其在朝堂的影响力,不忍大唐再起风波,给夏国与齐国可乘之机,无奈忍气吞声,反而在殡天之际认命六王爷与他同为辅政大臣。这样的身份,足以给他套上一个枷锁,让他的任何不臣之举都变成遗臭万年的证据。可惜东方远行不知感恩,见皇上龙威日盛,害怕自己当年的阴谋被揭发,东方家族将湮没于历史,于是再度联络夏国,私底下又与当年施以恩惠的南疆大将军相勾结,悍然发动战争!”

    刑部尚书洛行之跟着道:“据臣调查,西域侵扰边关之举,就是东方远行授意,目的在于让朝廷增派援手,致使内部国力空虚,为他起兵创造条件!东方老贼不惜以江山为代价,不顾边关将士死活、不管万千子民性命,当真死不足惜!”

    唐安听着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东西将自己带回来的情报换个说法,成为了他们“调查所知”的消息,登时脑海中一片清明,看透了秦天的用意。

    整个汴京城如今人心惶惶,缺乏团结一致与敌携亡的魄力。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六王爷与飞天门主,再加上自己这个大忠臣也即将被问斩,吸引来了全京城的目光。

    在这样的时机抛出东方远行的阴谋,不仅变相替六王爷与程云鹤平反,同时还让所有人认清了东方远行的丑恶嘴脸。

    试问一个为了自己登基而全然不顾百姓死活,甚至还引入外敌与虎谋皮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全大唐在他眼中都只是棋局而已,区区汴京城的几十万百姓又怎么会被他看在眼里?

    没有人想当亡国奴。想想夏国人已经磨刀霍霍,想想一个心狠如铁的逆贼正在向汴京逼近,每一个人都涨红了脸,内心感受到了难填的愤怒。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为了一己之私而卖国!

    历史上虽然不乏奸臣,但从没有一个人会卖得像他这么彻底——不仅仅是卖了一次,而是两次!

    偏偏他还打着“清君侧、除奸佞”的幌子,把所有百姓都当成傻子耍。他娘的,从古至今都没有比他更混蛋的奸佞了!

    看看百姓眼中的滔天怒火,唐安知道秦天又一次成功了。不管是飞天门主还是自己,都不过是他的诱饵。他的愤怒时假的,或许连他要杀自己也是假的,他只不过要利用自己在民众间的影响力,号召全城的人来看他演这么一出戏,挑起所有人同仇敌忾保家卫国的决心。

    他赢了。

    汴京的清晨冷冰冰,唐安的心更冷。

    一个拿臣子性命当赌注的皇上,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真命天子,真的值得他卖命么?

    将有些冰冷的目光投过去,唐安赫然发现秦天入戏已深,似是不堪被这样惊人的内幕所打击,“蹬蹬蹬”连退三步,咬着牙道:“好,好一个东方远行!枉朕视之为肱骨,谁知却是千古第一贼!”

    蓝鸿烈继续道:“皇上息怒。至于污蔑飞天门主与六王爷为奸佞一事,实际上也是有人故意为之。若能兵不血刃地除掉皇上的左膀右臂,无异于替东方远行扫清了障碍。臣多方查探,终于找到了想出这条毒计的幕后黑手!”

    秦天眼神如刀,冷冷道:“谁!”

    蓝鸿烈缓缓起身,对着密集地人群大吼一声:“将逆贼洛东辰带上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唐安心中一凛,顺着蓝鸿烈的眼神望去,发现人群之中,一队身着黑色布衣的汉子,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色河流。他们虽然没有兵器、没有甲胄,但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凛然气势,已然透露出他们曾在血雨腥风中引吭高歌的经历,让周围的百姓不自然得让出一条道路。

    看着最前面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陈不平那带有鲜明特色的国字脸,李大壮仿佛从来都不修理的青色胡渣、总是带着玩世不恭表情的季晨,还有又黑又小的马尚帅,唐安内心激荡,若非被困住手脚,恐怕就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了。

    这些蠢货,他们来干什么?他们不知道这都是皇上所设的局么?

    不一会儿,“复仇者联盟”便来到了最前端的空地上,高台之前顿时变得拥挤不堪。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青年被狠狠往地上一摔,仿佛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共赴黄泉

    洛东辰已经没了曾经羽扇纶巾的潇洒模样,如同枯草一般的头肆意散乱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灰色的淤泥伴着红黑色的血污,让人不难看出他一定受过很多苦。高高肿起的眼角、脱臼的胳膊、干裂的嘴唇,都让人无法将他和原本英俊自信的“京城三少”联系起来。

    秦天愤愤来到台前,怒道:“洛东辰!枉你在京城想来享有才名,本该以胸中所学报效朝廷,谁知却委身于贼!当着全汴京城百姓的面,朕只想为你一句——为什么?”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早已陷入暴怒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饶是周遭都有侍卫阻拦,但那脆弱的防线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怒不可遏的人们突破,生生撕裂了眼前的白衣青年一样。

    “为什么?”

    洛东辰似是全然没有被外界所影响,带着沙哑的嗓音惨然一笑,看向唐安道:“很多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好像他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书童,今天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万人敬仰的镇西侯一样。英雄不问出处,为什么旁人能够封侯拜相,而我就不能?”

    唐安怔怔地看着将手指指向自己的洛东辰,和他有些怨毒的眼神相对,有些同情的叹息一声。

    原来名满打探的洛东辰,一直以来都是嫉妒自己的。

    他嫉妒自己的才学,嫉妒自己的运气,嫉妒自己得到了他钟爱女子的芳心。

    对于一个无比骄傲的世家公子来说,如果不能在某一方面证明他比自己强,恐怕他就会失去生存下去的意义。

    这条不归路,就是他的选择。

    更为可悲的是,现在皇上需要一个替罪羊,揽下这条怂恿百姓、诬告忠良的罪责。在坊间享有盛名、又智计百出,还和东方家交往甚密的洛东辰无疑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洛东辰盯着唐安半晌,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遇到了极为开心的事:“唐安,你知道吗?我很害怕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因为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我一直感觉到遗憾的是,总是看到你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你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凭什么?”

    一句“凭什么”,道尽了他满心的愤怒。

    凭什么他能得到蓝海棠的垂青?凭什么他会盖过自己的风头?凭什么他能让皇上赏识?

    为什么?凭什么!

    唐安咧嘴一笑,淡淡道:“男人可以没钱没女人没才华没报复,但就怕没气度。如果一个人能光明正大地摧毁我所有的骄傲,我对他只会佩服。可惜你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你就快死了。”

    “你也一样!”洛东辰恶狠狠地说道,眼中闪烁着一丝疯狂的光芒:“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个模样,我真的很开心!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果,哈哈!你胜过我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我一起死!唐安,这辈子输给你,不代表我永远都会输给你,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狠狠得踩在脚底下,让你永世不得翻生!”

    “洛东辰!”蓝鸿烈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你本是名动四方的学子,不图报效大唐也就罢了,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

    兴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洛东辰丝毫不露胆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叹道:“我选对了人,只可惜没能等到施展抱负的那一天。不过这样也好,看不到大唐分崩离析,起码不用做亡国之奴。”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饶是秦天身在戏中,也不由气的浑身发抖,大喝道:“给朕砍了他!”

    刽子手得了皇命,丝毫不敢怠慢,快步从高台上跳下去,寒刀对准洛东辰的脖子稳稳落了下去。

    “唐安!下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压在我头上!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

    “你”字还没说出口,一颗头颅便在一片血红中落到地上。

    看着一具无头尸体缓缓倒下,百姓们神色复杂。名震京城的大才子洛东辰到头来居然落得如此一个结局,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唐安轻轻叹了口气,名利二字如毒,让多少人趋之若鹜。可是到头来却得到了什么?

    秦天连看都懒得看洛东辰一眼,而是将视线对准了全部卸甲的复仇者联盟诸人身上,冷冷道:“禁军不在营地操练,不在城门戍守,而出现在这里…谁能给朕一个解释?”

    早已见惯生死的“复仇者联盟”丝毫没有被秦天冰冷的语气吓倒,事实上,豁出性命的人,不会对任何事感到恐惧。

    三千人齐刷刷地同时跪地,最前头的陈不平领头道:“末将陈不平叩见皇上!今日罪臣冒死前来,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唐安唐大人不顾生死,带领我等脱离虎口,还给了夏国胡子最为深刻的教训,替死去的袍泽报了血海深仇。我们所有人都欠唐大人一条命!所以臣等恳请皇上,饶唐大人一命!”

    秦天拂袖道:“如果朕说不呢?”

    似乎早就知道皇上不会轻易松口,陈不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坚决道:“如果这样一份功劳不足以抵去他犯下的罪,如果一个为国为民的好人得不到应有的奖赏,如果因为一些小人的污蔑而让他含恨而终,那么...罪臣愿陪唐大人一同上路!”

    “我等愿陪唐大人一同上路!”

    三千人正义化一的呐喊,响彻汴京的天空。

    他们是在西域拼杀流血的汉子,为了大唐,为了边疆,为了百姓,他们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默默戍守着。他们看着袍泽惨死,却只能苟且偷生。待到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带领他们粉碎夏国不败神话的人,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这个人却已经要死了。

    百姓们悚然动人,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军人之间的真挚感情,也是第一次知道唐安到底为大唐付出了多少。

    因为付出不多的人,怎会得到将士们如山般的爱戴?不是一起流过血、一起换过命的交情,谁会愿意为了旁人把命搭上?

    一同上路,共赴黄泉!

    百姓们脸带希冀,很想知道三千条人命的代价,到底能不能换来唐安的一线生机?

第四百七十三章 帝王心术

    陈不平一行人慷慨激昂的行为,在唐安看来却荒唐至极。他已然是皇上的棋子,可这些人呢?他们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局,不知道已经悄然无声地被皇上利用,不知道这种逼宫的行为,是历代皇上最为厌恶和无法接受的!

    这一群赤诚的汉子,正在用最为笨拙和朴实的办法,为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发起挑战!

    唐安涨红着脸嘶吼道:“陈不平!你傻了么?快给老子滚回军营去,这里没你事儿!”

    听着高台上唐安的大吼,百姓们心中震撼更深。这分明是一个将死的将军对属下的爱护,生怕皇上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的手足。

    陈不平微微一笑,问道:“如果不回去,算是违抗军令么?”

    唐安红着眼睛吼道:“当然算!你他娘的再不回去,老子打你一百军棍!”

    陈不平回头,笑着对众人问道:“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陈不平摊手,无奈一笑:“将军你听到了,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兄弟们都不答应,我看你还是打我一百军棍吧。”

    淡漠生死的人,比海更深的情。这份能够超脱生死的情谊,让在场的每个人耸然动容。

    唐安刚想要开口在说什么,可是脑海中一道灵光闪现,忽然扭头看向蓝鸿烈,却见后者面色严肃,只是眉毛却对着自己轻轻一挑。

    是了!

    按道理来说禁军只有他这个统领才能调遣,可是眼下自己身为阶下囚,却有人命令他们拿了洛东辰,还率众到法场求情。

    身为皇帝被手下将领相逼,早就下令抓人了,可是看秦天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却丝毫没有真的要查办这些人的意思。

    这一切…莫非也在秦天的设计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这份心机就太可怕了。

    高台之下,蓝鸿烈虽然是皇命的执行者,可是当他找到陈不平,痛陈利害关系之后,陈不平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们的命,都是我们唐大人的。”

    蓝鸿烈脸带敬佩,早就知道这个准女婿绝非池中之物,没想到短短时间居然能够爬到这样的位置,让一群铁血汉子不惜和他共赴黄泉。大唐能得此一人,真正胜却千军万马。

    他俯下身去,朗声道:“皇上,如今铁证如山,东方远行才是最大的奸佞,六王爷与飞天门主都是被冤枉的!唐安唐大人侠肝义胆,不忍贤臣为国捐躯,虽行为不当但其义可嘉,还望皇上心怀容才之雅量,勉唐大人一死!”

    五位尚书一同叩首:“请皇上法外开恩,勉唐大人一死!”

    复仇者联盟尽数跟着吼道:“请皇上法外开恩,勉唐大人一死!”

    身在人群中的柳倾歌和一帮飞雪悦兰阁的姐妹、墨玉书院的学子们、唐府的下人们尽皆跪俯下去。

    周遭的百姓被这么一引,顿时唤起同为清官讨公道的决心,随着第一个人跟着跪下,周遭所有人都跟着弯下膝盖。远远一望,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海浪一般起伏。

    所有百姓齐声道:“请皇上开恩,勉唐大人一死!”

    数万人同声高呼,声浪如奔雷、如洪钟,震得人耳鼓生疼。

    身处风暴中间的唐安一脸震撼,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会为自己求情。

    西域的一幕幕浮现在心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磨难,此时已不再是不堪回首的记忆,而是换成了最甜美的果实。他们为大唐所做的一切,百姓事感激的!他们在报恩!

    见自己的男人如此得人心,程采夕脏兮兮的笑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唐安,他们都在帮你!”

    唐安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虽然明知道这些善良的百姓已经深入了一个局,但这一刻,他很想哭。

    秦天似是被眼前万众求情的场面所感染,足足怔了好半晌,这才叹了口气:“唐安啊唐安,朕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帮你说话。但通过这件事也让朕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为国为民,老百姓们都能看得到。同样的,谁若是一心想要违背百姓们的利益,也一样会被百姓们唾弃。”

    说着,秦天踏前几步,朗声道:“你们都是朕的子民,都是大唐的一员。朕不忍大唐山河被外地入侵,致使百姓生灵涂炭,所以哪怕明知内部不稳,依然没有召回西域和北疆的大军。他东方远行仅仅为了一个名号,为了自己所贪图的地位,居然沟通外贼。这样一个不顾百姓死活的东西,谁能指望他今后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秦天叹息一声,继续道:“朕不敢说自己是一代明君,带是起码算得上善待百姓的皇帝。而现在,贼寇就在南面!”

    秦天手指对着南方一指:“他若是攻破了汴京城这最后一道防线,立刻就会屈辱地将我大唐西域山河拱手让人!而野蛮的夏国人则会以此为跳板,变本加厉的杀害我们的同胞,占领我们的土地,让你们都成为亡国之奴!告诉朕,你们愿意做亡国奴么?”

    “不愿意!”百姓们赤红着眼睛嘶声道。

    “朕同样不愿做亡国之.君!”

    秦天大声道,对着百姓们张开双臂:“所以,朕希望大家能够抛弃自私,抛弃侥幸心理,须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够粉碎国贼的阴谋,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和朕一同铸成大唐最后的防线,保江山,清奸佞,你们愿意吗?”

    “愿意!”

    和方才的回答截然不同,汇聚了无数百姓呐喊的声浪直冲云霄,振聋发聩。

    秦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扭头看向唐安。他发现唐安的脸上也带着同样的表情,那是看破自己用心的了然。

    “有人有心,当有将。”秦天说着,缓步走到唐安身边,着护卫解开扣在他手上腿上的枷锁,扶他站起身来,朗声道:“今日念在百姓们为你求情的份上,朕破例饶你一死!”

    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百姓们纵声欢呼,击掌相庆,仿佛做了一件无比伟大的事。

    看看台上一对鸳鸯终于不必做一双孤魂野鬼,看看两个鲜活的面容相互一笑中透露的爱意,还有比这更为美好的画面么?

    柳倾歌泪水纵横,咬着下唇喃喃道:“还好他没事,还好他没事…”

    李墨玉带着一脸笑容,轻轻捋了捋胡子,用谁也听不清的声音自语道:“老夫这出戏…果然没有白演啊。”

    蓝鸿烈表情变幻不定,虽然保全了为了女婿,可是这混小子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当一群人沉浸在唐安大难不死的喜悦之中,秦天又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他严肃无比地挺直身子,大声道:“罪臣唐安听令!”

    “臣在!”

    秦天装模作样地单膝跪地,心中却不知道把这个小狐狸骂了多少遍。他妈的,让自己把脑袋别在腰上胆战心惊地过日子,拿把刀悬在你头上试试!

    当皇帝的,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秦天负手道:“朕命你为抗贼先锋,统帅禁军御守城门!若是守不住,你就提头来见朕吧!”

    “臣领旨!”

    “摆驾回宫!”

    秦天大喝一声,转身大踏步地进了安定门。背对着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得意微笑。

    唐安听着周围如同节庆般的欢呼和呐喊声,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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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小书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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