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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汰笑洒     金牌小书童txt下载     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章 破城危机

    攻城之战很艰难,这是历史所总结的道理。

    许多人渴望胜利,却在胜利之前就会丢掉性命,只留下满心的遗憾。如果说有谁对如此惨烈的战事分外热衷的话,就只剩带兵的将领了。

    他们只需安坐大后方,等待着勇士登上城楼振臂高呼,便是一份不世之功,尤其是占领汴京这样名震天下的雄城。

    万骨之枯,只为一将功成。

    在这种情况下,求援是可悲的。即使得到了最后的胜利,也会因为“求援”二字大打折扣,还要和其他人分享胜利的果实。

    战无双并没觉得自己可悲,他只想要攻破城楼,亲手杀掉唐安,其他一切皆是身外之物。

    说起来,他宁愿赔上战家“世代忠良”的美名铤而走险,无非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他不想战家后继无人。

    一门三将军,世代皆忠良,听起来多么响亮!可笑世人只看到了朝廷的恩宠,看到了战家光宗耀祖位极人臣,却看不到忠魂埋骨他乡时整个府上凄厉的哭声,看不到陵园内一座有一座连尸首都没有的冰冷墓碑。

    战家曾经人丁兴旺,母慈子孝,兄弟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在一个并不太平的时代,母亲送别出征的儿子后,等来的却是无一例外的噩耗。

    到现在,他的爷爷也躲不过命运的魔咒,永远在那片他守护的土地上沉睡。一家忠良尽皆战死沙场,他和他的父亲,成为了战家仅存的男丁。

    为了成就秦家一统天下的宏愿,赔上整整一家忠君爱国之将,到底值不值得?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战凌云的回答一定是背道而驰。

    在他看来,不值得!

    他不愿意为了一个遥遥无期的理想白白搭上战家的一切,他想要荣耀,却不想自己躺在墓碑下面接受世人的缅怀。

    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比留存血脉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有一个女人,早已经深深住进了他的心里,让他迷恋,让他沉醉,让他自甘坠入地狱。

    每次看到她舞动的身子,战无双总是情难自拔。她就像柔和的阳光,就像温润的雨露,让自己干涸的心得到滋润。

    当她的一颦一笑总是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时,他就知道,她是值得自己一辈子去追寻的一个梦。

    可是唐安的出现,让这个梦破碎了。

    家国梦,美人梦,好梦难圆。

    当他沉浸在无尽的失落中时,他遇到了东方远行。

    就像溺水之人发现的一根稻草,让战无双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也让他看到了拾起旧梦的希望。

    为了这个梦,求援算的了什么?只要能够杀了唐安,夺回柳倾歌,就算让手下所有人统统去死他也在所不惜!

    值得欣慰的是,另外几个城门的战事同样陷入了胶着,而这时候战无双立下了军令状:再给我一万兵马,必破汴京城!

    得到增援的战无双气势大增。哪怕他再容易被情绪作用,可说到底也是一个在外领兵多年的将领。就算没有军令状的督促,他也发现了形势向着越来越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东方远行被逼无奈之下仓促起兵,恰好遇到了最冷的时节。南方兵大多水土不服,在只能勉强遮挡风霜的帐篷中瑟瑟发抖。许多人害了兵,身子骨虚的要命,这也让他们的战斗力大不如前。

    雪上加霜的是,后方传来噩耗:东翎卫的一只奇兵断了叛军的梁路。夜晚时分,随处都能听到将士们对着碗里越来越稀薄的粥不断抱怨。

    要想活下去,要想杀了唐安,要想功成名就抱得美人归,只有一条路走——

    杀进城去!

    他对自己的部下没有掩饰,破釜沉舟的一番鼓动,终于让士气已经接近谷底的人再度焕发出光彩。

    不打进去,只剩下死路一条。当人被逼到绝路上,爆发出的求生意志尤为惊人。

    看着敌人犹如吃了兴奋剂一样不顾性命的猛扑,饶是守军气势如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一连几天时间,虽然勉勉强强力保城门不失,可是守军却越来越疲惫,越来越低落。

    他们的损失已经超过一半,复仇者联盟虽然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同样付出了四分之一的代价。

    唐安的心在滴血。

    可哪怕再心疼,人前他还总是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备受压力的禁军再也经不起一点打击,他的从容,或许就是无尽阴霾中的一缕阳光。

    可是他的悲苦,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比如陈不平,比如季晨。

    复仇者联盟是他一手带着死里逃生的部队,他们历经千难万险,在危机丛生的夏国都能一路咬牙挺过来,可一个又一个兄弟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夜幕降临时,回到帐篷里的唐安才会卸下伪装,一声不吭的默默流泪。

    “大人!”

    猛然闯进帐篷里的季晨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都微微一怔。他看到了唐安通红的双眼,这前所未有的画面,让季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安抹了抹脸,道:“什么事?”

    “哦,没什么……我们的箭已经快用完了……”

    “用完了么?”唐安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完了,我们就不用箭了。”

    不用箭?难道拿命去填么?

    季晨面色发苦,道:“大哥,这汴京城…到底还能不能守得住?”

    “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我们努力过,不是么?”唐安微微一笑,拍了拍季晨的肩膀。“很多人已经死了,很多人也马上会死。但我们要意识到一点:叛军赢了,大唐就完了;大唐完了,会有更多人死。而我们所做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季晨肃然起敬,道:“有大哥这句话,季晨虽死无憾!”

    ********************************

    送走了季晨,唐安躺在木板床上辗转难眠。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百姓们如此痛恨的战争,却是掌权者眼中的权力游戏,一代又一代人乐此不疲。

    这让他痛恨,让他心酸。

    已经有过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再世为人的他只想要过上潇洒写意的生活。他没有运用太多后世的见识手段试图改变这个世界,只想悄然无声地融入它,过完幸福的一生。

    但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他依然被卷入了争名逐利的洪流。他现在不止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千万百姓的生存在努力。

    可是,又有谁能理解?

    深深叹了口气,有些贪恋的闭上眼睛。或许在睡梦中,才会偶然地在一片虚幻的净土中得到片刻安宁。

    遗憾的是,安宁注定不属于他。

    刚阖上眼帘,他便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战事这般紧急,任何时候都可能接到敌军偷袭的消息,如履薄冰的唐安立刻惊醒,猛然坐起身来。

    他的判断没有错,的确有人进了他的帅营。朦胧的烛光中,他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第四百九十一章 黑衣女人,白衣女人

    女人穿着一袭黑衣,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有一双让任何女人都会嫉妒的长腿,高耸的胸脯在纤细的腰肢映衬下,显得格外伟岸。

    还没有看到脸,唐安就心泛同情:也不知这娘们常年携带“凶器”会不会感觉到累,好像用双手帮她托上一托,缓解她的疲惫。唉,老子真是个善良的男人。

    当看清楚女人的脸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实际上,女人戴着黑色面纱,根本瞧不见模样。但是那一双颠倒众生中透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媚意的眼眸,却已揭露了女人的身份。

    “媚儿!”

    唐安又惊又喜,喜的是能够和朝思暮想的玉人儿重逢,惊的是她能孤身一人出现在军营之中。

    苏媚儿将纤指比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然靠近破败的板床,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带着款款深情,俏皮道:“唐公子,你有没有想媚儿?”

    “想的不能再想了!”唐安一把将她动人的娇躯拥入怀中,贪婪地吸入阵阵香气。

    苏媚儿迷醉在他坚实的臂膀中,闭着星眸,呢喃道:“有多想?”

    “吃饭的时候想,喝水的时候想,清醒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在想!”唐安抽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心口:“我想,在我入土之前,你永远会住在这里。”

    女人最敌不过相思知人缠绵的情话。

    苏媚儿脸色酡红,双臂不自然的环绕唐安的脖子,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这么说来,你想奴好像比奴想你要多一点点。”

    “岂止一点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与暮暮!”唐安抚摸着苏媚儿的后背,依靠甜言蜜语攻势转移对方注意力,手掌一路摸了下去……

    “喔!”

    苏媚儿一把抓住他作恶的手,俏脸微红:“刚一见面就欺负奴,你真是坏死了!”

    嘴上说你坏的女人,通常都是念着你的好。唐安哈哈一笑,道:“媚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苏媚儿眼神回复清明,反手抓住唐安的手腕,起身便要往外赶:“快跟奴一起走!奴今天来,是要带你逃命的。”

    唐安用力一拉,使两人保持着相持的姿势,不解道:“逃命?往哪儿逃?”

    苏媚儿耐着性子解释道:“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总好过你在这里等死。你亲手下令杀了东方远行最后的血脉,他现在恨你入骨,待到破城之日,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她既将前因后果了解的如此清楚,证明她自始至终都藏身敌阵之中。

    唐安摇头苦笑:“我早就该想到的,你们夏国和东方远行蓄谋已久的阴谋,怎会因为西域小小的受挫而放弃?你既是夏国的代言人,自然没有理由不参与这颠覆大唐的一战。”

    苏媚儿跟着叹息:“奴说过,最不希望在战场上遇到你,可惜命运弄人。你非但没有听奴的劝告选择归隐,反而成了一方守将。你知不知道,为了师傅,为了圣教,这件事奴非做不可,而你却在令媚儿为难。”

    唐安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很清楚…杀了我可是大功一件哦!”

    苏媚儿不禁为之莞尔。深深看了唐安一眼,叹道:“杀了你…就等于杀奴自己。”

    听到如狐妖转世一般的绝世妖娆夜半三更吐露心声,唐安心中大是感动,道:“你放心好了,等到我打败了东方远行,夏国的阴谋也便会宣告破产。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最终却无疾而终,夏皇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到那时,西域再非你的归处,你也不需要再回去,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好。”

    苏媚儿柳眉一竖:打败东方远行?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相公,奴知道你一向机智过人,但是眼下绝非逞英雄的时候。你想要守住汴京城,拿什么守?你们皇帝一手釜底抽薪自以为玩的漂亮,觉得断了东方远行粮路便能活生生将他耗死,可是你们却忘了: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苏媚儿越说越气,干脆挣脱了唐安的大手,伸出五根如同春葱般的玉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你们能再多五万雄兵,汴京城必然固若金汤,那奴今夜也不会提前来通风报信妄图救你一命——可是你们没有!拼消耗,你们耗得起么?现在汴京的守军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石头?还有多少箭矢?你们拿什么跟东方远行抗衡!叛军已经下了攻城令,明日拿不下汴京城,所有将领全部提头来见,重压之下,岌岌可危的汴京城还能守得住么?”

    惊闻噩耗,唐安面色一变。

    东方远行选在这时候发动总攻,一方面,他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了,另一方面,看来叛军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打到这一步,无论东方老贼还是聂万城,都没有了退后的余地。退一步不会海阔天空,如果秦天发狠心放弃北方和东面大片土地,调回北玄卫和东翎卫,他们颠覆大唐的阴谋将会徒增许多变数。

    他们只能前进,毕其功于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唐安神色紧张,掐指仔细一算,今天已经是叛军攻城的第十二天,超过了自己和代天涯约定的十天之数,自己已经算完成了任务。

    生与死,成与败,皆系于明天一战。但愿,最后的手段能够挽救大唐于水火吧……

    见唐安愣神,苏媚儿一跺小脚,干脆拉着他的胳膊,神色坚决道:“奴知道你倔强,也知道你和大唐的感情。但是你要想清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哪怕用强,今夜奴也一定要带你走!”

    唐安微微一怔,道:“媚儿,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转机呢?”

    苏媚儿冷笑:“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对大唐抱有幻想?别傻了,汴京完了,大唐也完了,最后还是奴胜了。可是要拿你的命换奴功成名就,这份功劳奴宁可不要。你活着,才是奴最大的心愿。”

    “媚儿……”

    “不必多说!今夜你必须跟奴走!”

    见苏媚儿如此坚决,唐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正想着如何能让她回心转意,却忽然发现一阵冷风吹开厚重的门帘,一个虚无飘渺的女音袅袅传来。

    “你错了,他今晚哪儿也不去。”

    那声音如此冷淡,仿佛山巅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没有一点感情。而听到声音的两个人,神色却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唐安有些恍惚,他仿佛回到了戎田小镇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听着那个一袭白衣的女人对自己细诉衷肠。

    眼前昏暗的景象与那一天如此相似,让他分不清哪是回忆,哪是现实,嘴唇微微翕动,轻吐出了那个让自己心情无比复杂的名字。

    “仙子姐姐……”

第四百九十二章 媚儿慕绒,二女之争!

    大雪山与神武教,一东一西,一正一邪。

    虽然行事作风南辕北辙,但却占据了天下“三大圣地”的两个席位。

    神武教上下仿佛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杀手,令江湖人闻风丧胆。

    大雪山之上,一个人,一把剑,却让天下敬仰,万众归心。

    几十年来,若论夏、唐、齐三国最为惊才绝艳的几个人物,大雪山慕惊锋和神武教凌冰焰必然是个中翘楚。

    可惜的是,他们的时代已经悄然离去。

    上一代的爱恨情仇,很多人遗憾地只能道听途说,所以这一代的恩恩怨怨,就成为了所有人最热衷的话题。

    神武教圣女纳然乌朵,绝色倾国,媚骨天成。

    大雪山慕仙子,只闻其名,冷若冰霜。

    没有人不好奇这两个女人谁更漂亮一些,谁的武功更高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个人如迷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却令无数人为之倾倒。

    如果让旁人知道唐安的经历,一定会对他羡慕有佳:他非但认识两个女人,而且和她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无论是苏媚儿还是慕绒,都已是他生命异常重要的一个部分。

    与苏媚儿由恨生爱的过程很曲折,也同样动人。去往西域途中的每一个细节,拼凑成了二人的爱情风景,黄土地是见证,沙漠绿洲是见证,平昌县是见证,大沼泽是见证,狄马城也是见证。

    而对于慕绒,或许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可人往往最难改变的就是习惯。

    当一个人总是如影子一般在你身边保护着你,鼓励着你,你或许并不会有太多感触,因为这一切已成习惯。可当骤然间失去她,你才会猛然惊醒:原来她竟是如此重要。

    慕绒之于唐安就是如此。

    她很安静,仿佛永远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但当伊人飘然远走,不知此生会不会再相见,唐安才感到铺天盖地的失落。

    回到汴京,他以为自己可以骗过自己,忘掉那张清冷又迷人的俏脸。直至今夜晚风迎门,掀开门帘显露出那熟悉的一袭白衣,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那段路,那张脸,那个人。

    他很想问问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打晕自己?但那张淡漠而美丽的脸庞再度映入眼帘,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只能由苏媚儿打破眼前的沉默。

    “唉,想不到你还是来了。”

    苏媚儿叹息一声,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呢。奴总是担心你会对奴的计划产生影响,不惜一路上为奴为婢鞍前马后,陪你们辗转千里。但奴算计万千,却还是让你在奴眼皮子底下达成夙愿,救了慕惊锋。”

    “魔教妖女,最是诡计多端。”

    慕绒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想必还没学会用表情表达内心的不屑。

    “咯咯咯咯!”苏媚儿娇笑连连,仿佛听到了异常好笑的笑话:“是啊,奴是魔教妖女行事卑鄙,可你这位大雪山仙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听说你们大唐女子最是矜持,可你却夜半三更摸进奴的男人的帐篷,莫不是雪山顶上太冷太寂寞,让仙子也动了凡心?”

    唐安无奈地白了苏媚儿一眼:这种羞答答的事情怎么好拿出来讲呢?放在心里就好了嘛,怪臊得慌。

    慕绒显然没听出苏媚儿语气中的嘲讽,而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字,秀丽的眉头轻轻一蹙:“你、的、男、人?”

    “是啊,奴和相公以天为媒以地为床,早已是实至名归的夫妻。”苏媚儿示威般的挽上唐安的手臂,近乎撒娇般地道:“相公,你说奴说的对不对?”

    见慕绒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唐安心中一紧,对着脸色臭臭的慕绒干笑道:“呵呵,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晚的夜色太美她太温柔。”

    他妈的,女人的战争果然危机四伏步步惊心。这小狐媚子略施小计,居然就挑起了仙子姐姐的怒火。

    不过……老子和媚儿有奸情,仙子生的哪门子气呢?

    “无耻!”

    慕绒那张仿佛永远恬淡的脸庞上第一次表现出愤怒,玉手轻轻攥了起来。

    她虽然无知,但不是白痴。如痴露骨的暗示,加上在狄马城里她听到马车中阵阵**的呻吟声,不难想象苏媚儿每句话都是真的。枉唐安身为大唐男儿,居然自甘堕落,与这夏国妖女无媒苟合,难怪采夕动不动就想要杀了他!

    苏媚儿冷笑道:“慕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到底谁才是无耻之徒?奴千里迢迢赶来救相公,那是情理之中。反倒是你…深更半夜来找男人,也不知道懂不懂‘羞’字怎么写!”

    慕绒显然动了真怒,道:“我大雪山行事光明磊落,还由不得你这妖女来教!”

    似是被慕绒吼地心有余悸,苏媚儿委屈地撇撇嘴,一副几欲落泪的模样,小鸟依人地靠在唐安身上,指着慕绒道:“相公,那个女人好凶,奴好害怕哦!”

    他娘的,这狐媚子,这节骨眼是撒娇的时候么——老子比你还要怕好不好?

    唐安咳嗽一声,祭出一张无比温和的笑脸:“仙子姐姐,你远道而来,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如何?”

    慕绒一扭头,冷冷道:“我不想和你这无耻之人说话!”

    唐安微微一愣:这年头胆敢如此顶撞老子的人实在太难得了,有性格,我喜欢!

    “哟,人家仙子好像不领你的情呢。”

    苏媚儿酸溜溜地道,干脆甩开了唐安的手臂,一脸审视的表情:“怎么,这女人欺负你娘子,你非但不帮奴讨个说法,还邀人月下喝茶,莫不是对她动了什么心思?”

    唐安赶忙辩解道:“胡说,我在呢么会想泡仙子姐姐呢?哦,仙子姐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你魅力不够,其实你条件很不错的,长腿大胸锥子脸,在大唐很抢手的。”

    “你!”慕绒脸色一红,差点忍不住就要出手清理门户了。

    唐安百口莫辩,有些责怪地瞪了苏媚儿一眼。都怪这小浪蹄子,怎么能问出这般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仙子姐姐舍命相互,若是连她也想泡,岂不就成了禽兽?

    不过……这小妞身材又好脸蛋又俏,若是轻易放过根本不是我辈作风,传出去难免被人笑作禽兽不如。

    嗯,左右权衡,好像还是做禽兽好一点。

    当着一个女人的褒奖另一个女人,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听情郎毫不避讳地夸奖慕绒,苏媚儿顿时失去了演戏的兴致,冷笑道:“慕绒姐姐,妹妹今天不是来与你吵架的。你既然那么着急就你那只剩一口气的师傅,又怎么会再度跑下大雪山来到这里?”

    慕绒的心情显然尚未平复,红着脸道:“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我大唐圣土,什么时候成了像你这样的邪魔外道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了?”

    “戚!”苏媚儿不屑地轻讽,明亮的眸子带着挑衅:“奴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又能管得着?”

    “好大的口气!”慕绒踏前一步,“那我便要试试,看看能不能留得住你!”

    “你想打架,过了明日奴随时奉陪——但你也要有命活得过明日才行!”

    苏媚儿拉着唐安的手轻轻一扯,眼睛却盯着慕绒道:“顺便奉劝你一句:汴京城这趟浑水,还是少蹚为妙,免得堕了你大雪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威风。相公,咱们走!”

    慕绒挪步,恰恰封住了苏媚儿的去路:“我要怎么做,不劳你费心。唐安今晚哪儿也不去,不光他不走,你也要留下来!”

    苏媚儿眼中寒光一闪:“哼,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眼前屋子里火药味越来越浓,唐安心中顿生豪气:看来该是老子出马的时候了!

    “停!”

    他跨出一步,刚好站在二女中间。

    见二人同时向自己投来质疑的目光,不禁流露出一个自以为从容潇洒地笑容,劝慰道:“咱们三人西行路上结下了比天还高比海还深的友谊,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谈谈未来说说梦想不是很好么?干嘛一开口就要打要杀的呢?”

    “谁要和这蛮不讲理的女人聊天!”

    “哼,魔教妖人,死不足惜!”

    见二女如此坚决,唐安再咳嗽一声:“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我也是这屋里唯一的男人,而且官拜大唐镇西侯兼禁军统领,又是媚儿的相公仙子姐姐的师弟,给我几分薄面成不成?”

    “不成!”二女异口同声道。

    “好!够爽快!”唐安一拍大腿,“不过我刚才掐指一算,今晚天气太冷,不适合外出打架。如果二位一定要打的话,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闭嘴!”

    二女已然激出了火气,一左一右抓住唐安的两只胳膊。

    苏媚儿道:“待奴赢了这女人,咱们立即上路!“

    慕绒道:“今天你哪里也不许去!”

    唐安感觉到两股大力不断撕扯自己的身躯,疼的冷汗直流,心中暗暗发誓:他妈的,找老婆一定不能找武功比自己高强的!

    见唐安沉默,苏媚儿皱眉道:“相公,你倒是说句话啊!”

    唐安倒吸一口凉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疼——”

    慕绒心中鄙视,冷冷道:“忍一忍就好,我很快就解决她。”

    “大言不惭!”

    二女像是心生默契一般,同时伸出白生生的手掌,重重的印在了一起!

第四百九十三章 抢男人(求支持)

    “啊哈——”

    李大壮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起床夜尿。

    难怪他会觉得烦,在战争最为紧要的关头,能够轮换着睡上一两个时辰都是极为奢侈的事。而眼下,这样的享受却被一泡尿破坏殆尽。

    这倒不能怪他。缺粮的不仅仅是东方远行,京城的粮食不仅仅要供给军队,同样要发放给百姓,以汴京城密集的人口,饶是早有储备,每天的消耗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为了节省粮食,军队里的粥越来越稀,以李大壮壮士的身材,想要肚子不抗议,一口气至少要喝上七八碗。

    “轰!”

    正闭着眼睛对着茅坑释放自己的情感,李大壮却忽然听闻一声巨响,吓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金黄色的曲线戛然而止,猛然睁眼寻着声音望去。

    夜里的军营静悄悄,要想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并不难。

    他提上裤子冲到营地里,赫然发现最中间的一座帐篷已经轰然倒塌,显然方才的响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他大惊失色,因为这分明是帅营!帐篷里住着的,可是整个军队的主心骨。

    连惊带吓之余,早已慌乱无措的李大壮扯开雄厚的嗓子就大喊起来。

    “快来人呐!唐大人的帐篷地、震、啦!”

    **********************************************

    寂静的夜晚,巨大的声响。

    就算没有李大壮那惊天动地的一吼,大营之中.将睡未睡的将士也听到了那声巨响。四面八方迅速涌出的无数战士四下张望,瞬间便就发现了月色之下坍塌的帐篷。

    ——唐大人的帐篷!

    “呛!”

    将士们心中满心紧张地拔出剑来,暗忖咱们主帅莫不是遇到了偷袭?

    很快,尘嚣中便有了动静。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冲天而起,宛如两只灵动的大鸟。可怜的唐大人如同玩偶一样被夹在二人中间。

    一人大喊道:“快看!唐大人归天啦!”

    “放屁,那怎么能叫归天?会不会讲话——那叫飞升!”另一个士兵脸上闪过敬仰的光辉,颔首道:“我老早就看出来唐大人是天上的神仙了……”

    周围众人一脸不屑:神仙?有回归天宫不断大喊“救命”的神仙么?有身在半空还不断打架的仙女么?

    一干将士仰起脖子,目光追随三道皎月之下越飞越高的身影。从身形不难看出这是两个女人,而且是武功奇高的两个女人。

    二人各自拉着唐大人的一只胳膊,腾出的手在半空之中不断交错,“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快得让人目不暇接。直至三人的身影与明黄色的月亮交汇,变成三道漆黑的剪影,将士们还摸不清状况。

    唐大人的帐篷里,怎么会有两个武功如此高强的妞?幻觉,一定是幻觉!

    “砰!”

    三道人影同时落地,将士们赶忙围堵过去,将三人团团包围。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楚两个女人的模样,一帮男人不由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看模样只看身材,两女已经是万中无一的极品。高挑的身材、玲珑的曲线,让一众人暗吞口水。待到燃起火把,看清楚二人容颜时,众人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白衣女人面沉如水,瓜子脸上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无不勾起男人们强烈的征服**,仿佛能将这个如冰块一样的女人融化,将是这世上最有成就感的事。

    右侧的黑衣女人因为隔着面纱看不清楚模样,但是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已然让所有男人心神失守。虽然这双眸子中泛着冰冷的杀意,可是那如狐一般的形状,自然而然所散发出来的点点媚意,让众人心神皆醉。

    至于唐大人——他娘的,骤然见到如天宫仙子一般的妞儿,谁还有空去管唐大人的死活?

    被夹杂在二女中间的唐安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笑自己仍被一左一右架在中间,想想也知道有多狼狈。勉强对着一帮儿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嗨,晚上好……”

    众人心中疑惑更深:咦,唐大人看起来像是被劫持了,可是…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啊!

    苏媚儿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陷重围,死死盯着慕绒道:“哼,口口声声叫奴妖女,却恬不知耻地来抢旁人相公。看来江湖传闻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慕仙子,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轮口才,十个慕绒也不是苏媚儿的对手。所以她根本没有做口舌之争的打算,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一”字。

    打败她,拿下她,这就足够了!

    见二人又要动手,唐安大喝一声:“等等!”

    二女和一帮禁军同时看向他,却见他挺直胸膛,道:“二位女侠如果一定要动手,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不能!”

    高手除了有架子,还有脾气。两个同样倔强的女人,显然都动了真火。

    大雪山传人和神武教传人,同样年轻,同样貌美,同样师出名门,却从来没有机会印证一下谁才是最出类拔萃的接班人。

    她们都希望来拯救唐安于危难,却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第一次正面碰撞到了一起。

    慕绒的手掌带着一丝淡淡的寒气,白色长袖穿梭于夜空之下,宛如嫦娥起舞。

    苏媚儿丝毫不落下风,能够在墨玉书院以一己之力力挫飞天门三大高手的女人,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砰砰砰砰砰砰!”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二人又连拆十几招。神武教阴狠霸气的武功路数在苏媚儿身上发挥到了极致,纤细的胳膊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连攻向慕绒额头、眼睛、胸口,快的只余下一串残影。

    让人更为惊奇的是,这二女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每一招每一式都奔着取人性命而去,偏偏身在风暴核心的唐安却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一点波及——他甚至还有空左右看看,对白衣人说一句“仙子手下留情”,再对黑衣人说一句“媚儿多加小心”。

    一帮汉子看的云山雾罩:这他妈叫什么事,不是绑架吗?麻烦你们认真一点好不好?老子都分不清谁是绑匪谁是朋友!

    原来的羽林卫和禁卫军满脸迷茫,却发现“复仇者联盟”那些人却一脸了然的模样,甚至还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微笑。

    一人不禁对着季晨问道:“季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对这两个女人再熟悉不过的季晨哈哈一笑,指着场中解释道:“穿白衣服的那位姑娘,乃是咱们大雪山慕大师的亲传弟子——慕绒慕仙子;而穿黑衣服的那位姑娘,乃是夏国魔教的圣女——苏媚儿苏姑娘。”

    “季大人果然见多识广!”那人拍一记马屁,旋即微微一愣,皱眉道:“照这么说来,那魔教妖女是要来行刺咱们唐大人的对不对?咱们要不要帮慕仙子一把,救下唐大人?”

    “救什么救,谁说她要行刺唐大人了?”季晨一脸不屑,双手环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依我看,她们二人是在抢男人!”

    “抢男人?”

    听到这样石破惊天的重磅消息,早已竖起耳朵的一帮汉子尽皆张大嘴巴,眼神又游移回场中央。

    黑衣妹妹波涛汹涌,仙子姐姐冷若冰霜。这两个足以让天下男子倾心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唐大人大打出手?

    如果季晨所说的是真的,老天当真不开眼。

    人群中有人尚不死心,试探道:“季大哥,难不成这两位姑娘…都喜欢咱们唐大人?”

    “岂止喜欢,简直是爱的天昏地暗,爱的死去活来,爱的**,爱的无媒苟合……”

    季晨一副江湖的嘴脸,干脆席地而坐,对围聚过来的众人摆摆手:“都别担心,人家这是自家事,与咱们无关。实话告诉你们吧,咱们当时在西域一路前往夏国,唐大人便带着二位夫人一道儿。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三人都住在一个马车哦。”

    三人同车,大被同眠,这样的画面已经足以让众人浮想联翩了。众人捶胸顿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唐大人怎能如此不要脸?

    “能将仙子圣女统统拿下,而且能和平相处雨露均沾,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咱们唐大人一人能做到了。”季晨说的眉飞色舞,还对着天空拱了拱手,仿佛唐安已经归西了一般。

    说着,他还向场中间指了指:“所以照我说,她们姐妹二人肯定是为了争宠而发生了小小摩擦,根本不足畏惧!”

    “可是她们打得很凶哩!”

    “高手过招,你能看出什么名堂?”季晨白了插嘴那人一眼,努努嘴道:“这二人表面打的凶,只不过是为了引起唐大人的注意,让他心生怜惜而已,实际上,恐怕跟挠痒痒也差不多。”

    “砰!”

    话音刚落,苏媚儿一记钢掌,生生将大腿粗细的木桩轰得木屑飞溅!

    慕绒同样不甘示弱,挫指成爪,抓向苏媚儿娇嫩的脖子。苏媚儿侧身避过,鹰爪竟将厚重的帐篷抓出一个大洞!

    这他妈也叫挠痒痒?

    众人满脸鄙视地看向季晨,后者闭口不言,抬头欣赏天空的一轮月亮……

    两个女人越打越凶,越打越狠,而打架的核心就是唐安。

    他仿佛是二龙戏珠的珠,只能任由两个女人抢来抢去。有了自己这层障碍,反倒更能显出两个女人的功力:在招招凶险的决斗中,不伤人质一分一毫,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唐安感觉郁闷极了,在所有兄弟面前让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是窝囊。可如今二女已斗至憨处,每一招每一式距离取人性命都只差毫厘,他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留下一生的遗憾。

    三人化作一团光影,在空地上来回穿梭。将士们有心想要帮上一把,可是在绝顶高手生死相搏之间,他们根本无从插手。

    苏媚儿与慕绒斗了半天,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苏媚儿妙目流转,见周遭的唐军越聚越多,内心越来越焦急。挡开慕绒一掌,道:“慕姐姐,你我功力相近,百招之内恐怕很难分出胜负。”

    “你怕了。”慕绒冷冷道,“不管一百招还是一千招,今夜你一定要留下。”

    “哼,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苏媚儿美眸一瞪,“奴的意思是,咱们不如比拼内力,速战速决。”

    慕绒点点头:“好,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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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教主驾临

    见二女又要动手,唐安勃然大怒,大声道:“依什么依!你依她她依你,有谁依我啊?”

    一直沉默的唐安终于爆发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倒是将身边两个玉人儿吓了一跳,一时间也忘了拼个你死我活,一同诧异的看向唐安。

    唐安余怒未消,反手抓起两个女人的小手,满脸怒色地大声道:“你们两个一个要带我走一个不许我走,他妈的,有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要反天了是不是?到底男人说了算还是女人说了算?别看你们武功高强,只要老子动动嘴皮子,分分钟把你们抓进大牢!”

    唐安骤然发威,让全场气氛为之一变。

    苏媚儿面带愧色,这才想起只顾和慕绒争风吃醋,却忽略了唐安的感受,对前者歉然一笑:“相公不要生气,若非她苦苦相逼,奴又岂是那好战之人?”说着,恶狠狠地瞪了慕绒一眼。

    慕绒眼神冰冷地瞥了苏媚儿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哼。

    刚刚哼完,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异样感觉,她的眼睛骤然瞪大,整个人微微一怔。

    原本淡漠的眼光一路下移,当看到自己白嫩的小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一层嫣红色瞬间爬满脸庞,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他怎么能抓人家的手呢?可是……为什么我抽不出来呢?

    将士们首次见到唐大人流露雄风,不禁大是钦佩。要知道,眼前这两个女人可是整个大唐和夏国的骄傲,寻常人看到无不顶礼膜拜静若天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怕惊扰了仙女。

    可唐大人呢?人家可是用吼的哎!连骂带威胁不说,两个女人还真是安静了下来。

    做男人做到这一步,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了。

    牛叉!

    二女默不作声,唐安暗忖总算找回了场子。在一帮将士敬畏的目光中,内心颇感得意,语气也柔和下来,先对苏媚儿道:“你瞧瞧你,总是喜欢大冷天穿着黑衣服飞来飞去,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你就算打个喷嚏,我都会难过好几年你知道么?”

    每个女人都想成为无忧无虑的小女人,所谓性子强势泼辣并非因为本性如此,而是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甘心托付的男人。

    苏媚儿是幸运的。听到唐安无比温柔的关切话语,她宁愿放下所有伪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轻戳,让她忽然眼眶一热,感动地想哭。

    唐安又转头看向慕绒,目光柔和:“仙子姐姐,你来汴京城怎么也提前不知会我一声?说好了要给你买京城的醉酒鸭,江南的什锦糕,可是最近太忙,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现在叛军大举来犯,我比较忙,等过了这阵子,我陪你吃遍京城、玩遍京城,好不好?”

    似是敌不过他温暖的目光,慕绒别过头去,只觉得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那些熟悉的字眼掠过心头,让她暗暗欢喜:原来和我说过的话,他都没忘记。

    将士们看着方才还不死不休的两个奇女子,此时安静的宛如两个小绵羊,内心暗暗吐血好几十升。

    这般肉麻的告白,他居然能说得出口,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你是一军之帅好不好?

    可是仔细想想…细节中透着暖意,娘们儿不就喜欢这套?他妈的,难怪仙子魔女一把抓,若非唐大人的帐篷塌了,说不定现在就要准备进被窝了吧?

    见两只小绵羊各自羞答答,再也没有非要分出你死我活的架势,唐安暗呼好险,顺势在二女柔软的小手上轻轻摩挲,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打打杀杀像什么话。现在这样多好,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外面太冷,走,咱们一起找个帐篷生孩子…咳咳,生炉子!”

    二女脸色同时一红:谁跟你一家人,谁要给你生孩子!

    看着三人的背影,一帮男人欲哭无泪:他妈的,这样的手段,这样的甜言蜜语,不要说女人了,老子都想给你生孩子。

    “咯咯咯咯!”

    众人刚刚卸下防备,脑海中对唐大人接下来要做的“快乐之事”浮想联翩时,一阵女人妖娆至极的笑声划破夜空。

    所有人扭头看去,忽见远方的城墙之上,一道身影高高跃起,又如九天玄女一般翩然落下,就像是融入夜色之中的精灵。

    虽然看不清楚女人的长相,可是单凭声音,已然让苏媚儿如临大敌,皱眉道:“是师傅!”

    师傅?凌冰焰!

    “来得好!”唐安一拍大腿,笑道:“我若是抓了她,夏国援军必定乖乖就范。”

    抓她?相公还是这么天真。

    苏媚儿翻了个白眼,叹息道:“别傻了,以师傅的功夫,只要她想脱身,根本就没人能拦得住。她想要杀你,同样谁也阻止不了——包括我。”

    “不、会、吧!”唐安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在狄马城里她的命可是我救的,还顺道替她解决了心腹大患大长老。我不问她要报酬,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现在她不思感恩就罢了,居然还要杀我?”

    苏媚儿叹息一声:“唉,你还是不明白,国家大义和个人恩怨根本就是两回事。”

    慕绒淡漠的眸子一瞥,冷冷道:“魔教妖人,向来都忘恩负义。”

    苏媚儿瞪她一眼,道:“奴警告你,不要整日把妖人挂在嘴边,你手上沾染的鲜血还少么?“

    慕绒目光一冷,道:“想打架么?”

    二女一言不合又要动手,唐安赶忙横插一脚,站到二人跟前,指着不断靠近的凌冰焰道:“要打架等天亮再说,先把这个狠角色搞定!”

    三人谈话之间,凌冰焰已经从容落地。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及地长袍,上面绣着朵朵红色的火焰,将她衬托地格外高贵。如苏媚儿一样,她的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面纱,掩住了倾城之姿,用红色瞄笔描绘的长长眼尾,则为她平添了几分妖异与妩媚。

    什么样的师傅教什么样的徒弟,苏媚儿已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她师傅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一个简单的目光流转,已让所有大唐将士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内心莫名其妙得燃起一丝邪火,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女人拖进军营“严刑拷打”!

    待到目光落到三人身上,凌冰焰巧笑嫣然:“唐大人,一别多日,近来可好?”

第四百九十五章 你的弯刀,他的笑

    看到眼前骄傲如凤凰一般的女人,慕绒眉头微皱,暗暗做好了殊死相拼的准备。

    苏媚儿同样不轻松,一面是养育自己的师傅,一面是心爱的男人,当至亲至爱的两个人站到对立面,她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场上最为轻松的,反倒是被凌冰焰气息紧锁的唐安了。

    “你是媚儿的师傅,也算是我的半个丈母娘,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叫我小糖糖就好了。”唐安嘿嘿一笑,拱手道:“凌教主,你近来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师傅?”

    慕绒狠狠白他一眼:明明是我师傅好不好!

    凌教主?

    听到这个威武霸气的称呼,将士们面面相觑,总感觉好像很耳熟的样子。直至不知谁提醒了一句“她就是魔教教主”,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冰冷的军营,橙红的火把。

    依稀的火光映在将士们严阵以待的面庞上,使气氛格外凝重。他们的眼光都望向一个方向,紧紧盯着一个女人。

    堂堂神武教教主,居然夜半三更深入敌营,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唐大人还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凌冰焰对周遭众人的反应浑不在意,高昂着头颅悠然前行,一直听到“师傅”二字才止步。

    慕绒的师傅……那个让自己肝肠寸断的男人,注定永远会成为她内心的痛。

    见凌冰焰步子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安然,季晨悄然退到唐安身边,脸上早没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悄悄做了一个切头的动作:“大哥,要不要…咔嚓!”

    话音一落,凌冰焰的眸子便瞥了过来。只是一眼,便让季晨感觉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唐安对他摆摆手。且不说能否抓得住她,这么近的距离,以她的武功想要取自己的性命,恐怕比杀一只鸡困难不了多少——而且还是刚孵化的小鸡。

    唐安送上可掬的笑容,亲切问道:“不知道教主姐姐深夜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方才还叫凌教主,短短几息功夫又换成了姐姐,唐大人一张利嘴变化多端,纵然武林高手也防不胜防。

    凌冰焰慵懒的美眸扫了他一眼,收拾心情道:“今夜忽然心情有些烦闷,想要找乌朵这丫头聊聊天。岂止她担心你的安危,竟然偷偷跑了出来,害的我大半夜的四处找寻。爬这么高的城墙,真是累死人了。”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众人悚然动容。

    看着她方才如此轻巧写意地翻越高墙而入,每个人都知道她说的言不由衷。若是东方远行及早派出这样的高手,不知道城门还能不能守得住?

    苏媚儿踏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唐安:“是媚儿不好,让师傅担心了。”

    凌冰焰嘴角带笑,轻声道:“乌朵,你就这么害怕为师杀了这小子?”

    苏媚儿见用心被识破,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单膝跪地道:“师傅,好歹他在狄马也曾救过您的性命,请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谁说我要杀他了?”

    见苏媚儿微微一愣,凌冰焰摆摆手,叹道道:“大唐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女大不中留啊!罢了罢了,我看这小子虽然滑头无耻了些,但也算有勇有谋,重信重义。我夏国男儿向来耿直有余,机灵不足,唯缺像他这样狡诈如狐的后起之秀。你既然想救他,为师便随了你的心意,权当和他两清了。”

    说着,对唐安勾了勾指头:“小子,乖乖跟我们走吧。”

    唐安拍了拍媚儿的肩膀,示意她让开。苏媚儿脚下生根,但是和唐安坚持的眼神一触,知道他心意已决,只能幽幽一叹,侧身退到一旁。

    唐安微笑道:“姐姐这话说错了,唐某身为大唐守将,理应和兄弟们同进同退,怎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凌冰焰眉头一皱,道:“你不愿意?”

    唐安摸摸鼻子:“夏国气候干燥民风野蛮,傻子才愿意去呢。不如姐姐来大唐颐养天年,种种花,栽栽树,岂非比在夏国要好得多?”

    “哈哈哈哈哈哈。”凌冰焰仰天长啸,“可怜我那痴心一片的徒儿,为了救你性命不惜以身犯险,可你这不解风情的呆子居然一点都不领情,媚儿啊媚儿,你这是何苦由来?”

    苏媚儿无奈一笑,陷入爱情的女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媚儿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但感激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唐安温柔地看了苏媚儿一眼,又扭头鼓动道:“教主姐姐,我看你是个聪明人,这才破例给你一个忠告:东方远行多行不义,不会落的好下场。姐姐你若能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你武功那么高,要是能顺手把他给宰了,拿着他的首级投奔我大唐,再加上我给你美言几句,封你做个大唐圣母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到时候和我师父再也没了门户之见,做一对神仙眷侣纵横四海寄情山水,真是羡煞旁人!”

    兴许是唐安够了的未来太美,让凌冰焰微微有些失神。但她知道,那一天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所以她醒了。

    她饶有兴致看着面前抱拳一直对自己道喜的年轻人,轻笑道:“有趣,实在是有趣。就凭你这张嘴,大长老输在你手里一点也不冤枉。”

    “教主姐姐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唐安侧身让开一条道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说这些了,为了庆祝咱们顺利结盟,不如喝杯水酒庆祝一下如何?但不宜喝得太多,耽误行刺大计可就不好了。”

    一干将士心中一边暗暗核计一边默默点头:唐大人这笔账算的没错啊,一个圣母虚西衔换叛军头子一条命,怎么算都是双赢的买卖。他娘的,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凌冰焰显然没有被唐安蛊惑,微笑道:“实在不好意思,眼前的局势……怎么看都是你们输,所以我还是打算带你走。”

    唐安满脸惋惜:“教主姐姐,看在你是媚儿师傅,我才耐心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本座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也看清楚了你的态度——你宁可跟这群将死之人共赴黄泉,也不愿意随我回西域,和乌朵双宿双栖。唉,真不知道该说你重情重义,还是愚不可及。”凌冰焰嘲讽一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很可惜,我凌冰焰发出的邀请,还没有人能够拒绝,除非那个人已经是个死人。”

    “锃!”

    藏在袖子中的芊芊玉手一抖,一柄闪着寒光的弯刀便落入手中。刀身一泓秋水,一看便知是吹毛断发的利器。

    弯刀遥遥一指,凌冰焰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跟我走,还是死?”

    所有人面色大变,没料到这位堂堂魔教教主如此干脆,根本不讲道理。千军万马之间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同逛自己家后院一般——她当大唐将士都是死人吗?

    见周围将士蠢蠢欲动,凌冰焰眼神懒洋洋地一瞥,冷冷道:“奉劝你们最好不要乱动,除非你们想要给这位唐大人收尸。”

    “尸”字尾音尚在,凌冰焰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寒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意,轻轻舞出手中的弯刀。

    她听到了黑夜之中的破风之声!

    “叮!”

    黑夜之中,闪过一丝明亮的花火。

    一枚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的银针钉在刀身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然而,就是这枚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小银针,却令名震天下的魔教教主倒退半步!

    众人面色大惊,暗想难不成这军营之中还有隐匿的高手?

    凌冰焰蓦地瞪大双眼,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昏暗的营地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声响。

    过了半晌,她才徐徐抬起头来,两道柳叶眉无力的下垂,眸子中雾气氤氲,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这一针,这一式,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那个埋藏在脑海中得温和笑脸再度浮现,她拼命忍住哽咽的声音,故作坚强道:“出来!”

    没有人回答。

    众人还在游目四顾,寻找那位传说中的高手。唐安和苏媚儿、慕绒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凌冰焰顷刻之间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我知道是你!出来!”

    凌冰焰激动地放声大吼,再也没了方才优雅从容的模样,眼神四顾道:“你躲了我一辈子,到了现在还要躲躲藏藏么?”

    仍旧没有人回答,大营中尽是回荡着她孤独的呐喊。

    凌冰焰深吸一口气,叹道:“好,你既不愿意出来,我便杀了你徒弟!我到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猛然扭过头来,眼神灼灼地盯着慕绒。

    饶是以慕绒淡漠的性子,都感觉到浑身一紧。仿佛自己无论如何躲闪,也躲不过那柄泛着寒气的弯刀。

    但她终究没有出手,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看到了一个人。

    “唉!”

    就在唐安三人身后,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男人,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缓缓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男人满是青色胡渣的下巴上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轻声道:“冰焰,好久不见。”

第四百九十六章 相见不如怀念

    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良久无言,泪水潸然而下。

    好久是多久?是整整十三年!

    无数夜晚孤独的思念,为了偿还自己当初一念之差而为神武教带来的灾难,她把自己囚禁了十三年!

    十三年前,宫门之下,面对摇摇欲坠的慕惊锋,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如果她咬牙杀进皇宫,也许三国的历史早已被改写。

    她明知道越过这道坎,她就会成为夏国的英雄,但却败给了自己的心。

    因为这一念之差,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哺育教导她的恩师为了保全她自刎于夏国皇宫,神武教地位一落千丈,再也不复当初的辉煌。

    她是神武教的罪人,更可悲的是,她拼上一切救下的男人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就此音讯全无。

    她悔过也哭过,甚至发过毒誓:再见慕惊锋,势必要取他性命,偿还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

    当再度相见,她手里的弯刀却掉落在地上。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那道身影,只是在内心深处建了一座堤坝,阻挡如洪水般汹涌的感情。但当朝思暮想的脸庞再度出现,稳固的堤坝却轻易被摧毁,泛滥的情感奔腾而下,几乎冲破她的胸口。

    她还在怀念他——每时每刻都在怀念!

    对面的男人一脸沧桑,夹杂着白发的青丝,像是在细数他曾经的峥嵘。他的个子不算高,身材也谈不上壮硕,可是唐安知道,他就是大唐的一堵墙。

    这堵墙,让邪魔外道望风而逃,经年不敢踏入大唐地界。

    他就是大唐第一高手——大雪山慕惊锋!

    慕绒微微颔首,恭敬道:“师傅。”

    确定了内心的猜测,唐安夸张的大叫一声:“你就是慕大师?大师你好,在下唐安,对大师您仰慕已久!季晨,拿我的笔来,让慕大师给我签个字先!”

    慕惊锋微微一笑:“你就是唐安?”

    唐安顿感受宠若惊:“大师听说过我?”

    慕惊锋点点头:“我听绒儿说过,替我疗伤的那三味药都是你替我找来的——谢谢你!”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我和仙子姐姐熟的很,大师千万不要客气!”唐安大度地一挥手,“不过……大师你看啊,在下天资聪颖骨骼清奇,人家都说是一等一的练武奇才。若是大师您能老年喜得爱徒,传出去也是江湖一段佳话不是?师傅,咱什么时候把这事给办了?”

    所有人:“……”

    慕惊锋呵呵一笑,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反倒是被他拉住小手的慕君璃一脸新奇地东望望西看看,奶声奶气地道:“师爷爷,好多人哇!”

    慕绒责备地瞪他一眼,道:“不许淘气!”

    “哦!”慕君璃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好奇地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唐安,对慕绒道:“师傅姐姐,这位大哥哥就是大雪山的女婿吗?”

    寂静的夜,这一生清脆的童音格外清晰。

    慕绒浑身一僵,尴尬地看了看四周,见所有人都满脸暧昧地看向自己,白皙的俏脸通红一片:“君璃!不许胡说!”

    慕君璃撅着小嘴,强辩道:“人家才没有胡说,是师爷爷说的!”

    见矛头直指自己,饶是慕惊锋身为大唐战神,仍不由得大感尴尬,只能摆出一副出尘的模样“呵呵”笑了两声。

    “君璃!”

    慕绒这一回简直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白皙的脸庞简直要渗出血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唐安适时地挺身而出,对众人招招手解释道,暂时缓解了慕绒的尴尬。他蹲下身子,笑眯眯的对着慕君璃道:“小妹妹,你觉得我能当大雪山的女婿么?”

    “你!”慕绒杏目一瞪,死死咬着下唇。这个下流胚子,他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慕君璃咬着食指,仔细看了看唐安的面孔,用力点点头:“嗯。你除了长得丑一点,其他都蛮好的。”

    气氛异常严肃,可是听到如此贴切的答案,将士们仍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唯独唐安的笑容瞬间死在脸上,在心理默念三字经。

    他妈的!

    “慕惊锋!”

    对面的凌冰焰毫不客气地打破了欢乐的气氛,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有些嘲讽道:“怎么,不打算继续躲了么?”

    慕惊锋叹息一声,示意让慕绒领着慕君璃退后,自己则踏前一步,柔声道:“冰焰,这几日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不要再造杀孽了。”

    “杀孽?”听到这句话,凌冰焰笑的很冷,心里却更冷。“我犯下的杀孽还少么?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面,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十三年不见,除了一句“好久不见”,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别造杀孽!他不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不关心自己遭受过怎样的委屈,反而劝自己别造杀孽!

    凌冰焰自嘲地“哈哈”大笑,笑的如此恣意,眼神却一片灰暗。

    是啊,如果他心里有自己,又怎么会十三年来毫无动静?对一个心如磐石的人,还要抱有什么期待呢?

    见慕惊锋沉默不语,凌冰焰终于死心,喃喃道:“慕惊锋…你让我好失望!”

    没有期待,就没有心痛;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正是因为她替他找了许多理由,对他还有期盼,所以当再度重逢时看到一个如此沉默的慕惊锋,她才会黯然神伤。

    她深深一口气,挺直自己的脊梁——她已经卑微地够久了,现在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武教教主!

    “慕惊锋,十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一副悲天怜人的嘴脸。世人需要你来救么?你差一点连自己都救不了!”

    “能救一个,便是一份善缘。”慕惊锋眼神温和道。“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何不放下执念,活的洒脱一些呢?”

    凌冰焰彻底死心了。

    人说相见不如怀念,原来真的如此。不相见,起码就不会心痛,而现在,她痛的近乎窒息。

    “哼,少说废话!十三年前犯下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今夜我是来找徒弟的,不想和你动手,但若明日破城之时你还在城里,莫要怪我不念旧情!”凌冰焰美眸一瞪,道:“乌朵,我们走!”

    嘴上说着不念旧情,却还是放不下。否则她又何必要提醒慕惊锋汴京城已经无险可守?

    当然,她很清楚以慕惊锋的性子,这番话多半会成为废话,可她一如十几年前一样,仍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媚儿眼带好奇的打量着慕惊锋,想要将这个大唐传奇,并且让自己师傅十三年来从未有过笑容的男人的脸深深记住。

    她发现,他和唐安有些地方出奇的相似,他们为了这个国家甘愿搭上自己一条命,一样的坚持,一样的倔强。

    “唉!”苏媚儿叹了口气,眼含深情地看着唐安,低声道:“相公,明日汴京城必然会被攻破,若是无力回天,便把自己好好藏起来,奴不想你死,也不会让你死!”

    唐安微微一笑,道:“事情还没那么糟糕,这句话我也送还给你:若是东方远行兵败,千万不要逞能,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你若是受一点点伤,我会内疚一辈子!”

    “不要脸……”

    慕绒别过头去,轻声呢喃道。她发现唐安对苏媚儿每说一句情话,她的心里便会愈加不舒服。

    苏媚儿大是感动,根本不去理会慕绒的嘲讽。她多么想抚摸一下唐安的脸颊,可是凌冰焰和慕惊锋在侧,让她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又无力地缓缓垂下。

    对唐安挤出一个笑容,苏媚儿道:“相公…记得奴爱你!”

    唐安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似是在这里每过一秒,凌冰焰的煎熬便会增加一分。见苏媚儿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首,她干脆上前拉着苏媚儿地手,道:“别看了,一个不解风情的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她又看向慕惊锋:“记住,明天别让我再看到你,因为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慕惊锋微笑道:“结局恐怕还会让你失望。”

    凌冰焰紧要银牙,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冰焰......“慕惊锋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仍旧微微一叹,道:”多保重。“

    听到这三个字,凌冰焰背影微微一颤,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拉着苏媚儿的手高高跃起,很快便消失在了高墙之后。

    待到二女离开,唐安心情有些郁郁。抬头看看众人,发现所有人都满脸激动的盯着慕惊锋,好像看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大姑娘。

    唐安道:“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对于这个大唐传奇人物,每个人都耳熟能详。他仿佛永远活在人们的脑海中,宛如天上的神仙,此时见到真人,他们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兴奋?

    不知谁第一个单膝跪地,所有进军如同麦浪一样尽数跪拜下去。这个为了大唐呕心沥血不惜付出性命的男人,值得这些军人低下骄傲的头颅。

    “参见慕大师!”

    慕惊锋虚浮一把,道:“使不得!你们皆是我大唐栋梁,为戍守皇城尽心尽力,慕某当不起各位的大礼。”

    唐安心中酸涩,他妈的,给老子行礼的时候抱抱拳拱拱手就算了,见到人家恨不得五体投地匍匐前进,一帮见风使舵的势利眼!

    行礼过后,所有人兴奋地站起身来。面对一个超级明星,纵然他们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却都激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安咳嗽一声,道:“慕大师远道而来已经很辛苦了,赶紧都散了吧!你们方才也听到了,明日就是东方远行发动总攻的时刻,赶紧回去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决战!”

    一帮人眼神幽怨地盯着唐安,宛如被遗弃的小媳妇。不过他们也知道唐安说的是实情,被神武教两个妖女这么一闹,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唉声叹气地回营去了。

    等到人群散开,唐安才一整脸色,再也没有方才轻浮的模样,低声问道:“慕大师,我知道那位凌教主和你有旧,你为何不出手将她留下,也好替明天减少一个强大的敌人?”

    慕惊锋沉默片刻,苦涩一笑:“因为我留不下她。”

    唐安奇道:“留不下?您武功天下第一,怎么会留不下他呢?”

    一旁的慕绒忧心忡忡地看了慕惊锋一眼,对唐安解释道:“因为我师父他……现在只剩不足三成功力了。”

    不足…三成!

    振聋发聩的四个字,让唐安入赘冰窖。一个失去功力的天下第一,能否挡得住气势如虹的魔教教主?

    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唐安忽然感觉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第四百九十七章 破城之日,功成之时

    皇宫。

    夜已深,秦天却仍旧坐在那一方黄金宝座上,眼神充满留恋。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晚,而陪伴他的,只有带着青铜面具的程云鹤一人。

    他不怕死,但他却却怕祖宗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

    他很清楚,自己能够接受万臣朝拜,是列祖列宗用鲜血换来的。从当上皇帝的第一天,他就殚精竭虑,割舍掉了幼稚与天真,和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人知道他付出过多少努力。

    如果上天给他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但是会有“如果”么?

    他最忠诚的部队,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同样把叛军逼到了悬崖边缘。不甘一切心血付诸东流的东方远行,已经做好了拼死冲锋的准备。

    成王或者败寇,明天太阳升起时便会尘埃落定。

    这样一个夜晚,他睡不着。他年轻而睿智的眼神在一砖一瓦、一柱一门上徐徐扫过,像是要把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深深印在脑海里。

    其实内心有必胜把握的人,绝不会做这般无聊的事。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女神那个老婊子吧。

    “判官。”

    程云鹤赶忙俯身:“臣在。”

    “方才你出去了一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云鹤道:“臣刚想跟皇上汇报——神武教教主方才袭营,被慕大师挡下了。”

    “慕大师?”秦天霍然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惊喜:“他来了么?”

    “来了,如今人就在西玄门大营里。唐侯爷想要送他入宫面圣,可慕大师却说…匹夫当仗剑御敌于城门之外,不肯进宫……”

    秦天苦笑,摇头叹息道:“他不想和朕再有瓜葛啊!也罢,皇室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利用‘慕惊锋’这三个字安稳民心,是朕欠他的。他今次能前来相助,已经出乎朕的预料了。说起来,恐怕他这是在偿还唐安的救命之恩,至于朕…无非是沾了唐安的光而已。”

    程云鹤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咳嗽一声,又道:“皇上,唐侯爷还说……东方远行打算明日发动总攻!”

    秦天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笑道:“称呼自己未来女婿一口一个‘侯爷’,老程,你到底累不累?”

    程云鹤呆了一呆,隔着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拱手道:“臣时刻谨记,公私不可混为一谈。”

    “你啊你,永远都是这么古板。”秦天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重新落座会椅子上,道:“代天涯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昨天已全部准备妥当!”

    “东翎卫胡立志那儿呢?”

    “刚刚收到飞鸽传书,他们距京城只有二十余里地。”

    “二十余里么……也该做个了断了。”

    秦天眼神恍惚,一步一步走下铺着红毯的楼梯,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叹道:“既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让守军们都撤了吧。他们为朕、为了这个国家牺牲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唐安和代天涯吧。”

    ************************************************

    天色鱼肚翻白。

    东方远行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满脸倦容的将士,看着不远处即将破碎的城池,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

    梦想触手可及时,他应该感到兴奋才对,可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或许他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或许因为东方家断了香火,使他一辈子的奋斗没了意义,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太老了,老到通透了许多世事。

    说到底,争得了整个天下为了什么?一时的虚荣心?名流千古的自豪?

    人总是这样,小小的躯壳承载了无边无际的野心,可心再宽广,也会随身躯的腐朽一起消散。到头来,一切归尘归土。

    但是人到了一定地位,迈出去的腿就再也找不到回头路了,即使他想停下来,手下的儿郎们也决计不会同意。

    这就是人心。

    “相国大人,儿郎们都已经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发动总攻?”

    聂万城拉开车帘,满脸都是难以掩饰得兴奋。

    东方远行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自愤怒。看来九五之尊的诱惑太大,已经让他连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自己的马车,是他能擅闯的么?

    但他还不能撕破脸皮,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天亮动手。”

    聂万城内心狂喜,跪倒在地道:“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

    东方远行眼神迷离,当这熟悉的两个字降临到自己身上,他忽然百感交集。

    值得骄傲的是,东方家终于出了一位帝王,遗憾的是,也是最后一位。

    “皇上,微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聂万城顿了一顿,抬头看向东方远行。

    后者回过神来,道:“聂将军但说无妨。”

    聂万城指了指南方,道:“您彻夜将大部队分成三组,驰援东、西、北三方将士,无疑给了秦天一线生机。咱们为何不趁此机会赶尽杀绝,永绝后患呢?”

    东方远行微微一笑,道:“围三缺一的道理,聂将军应该懂吧?”

    聂万城乃是沿袭父位,自他挂帅以来,南方早已安定太平,他哪里还有攻城之机?恰恰家族沿袭子弟向来不思进取,聂万城所读过的兵书,加起来恐怕也不到十页纸,又怎会理解“围三缺一”是什么意思?

    看他一脸迷惑,东方远行心中叹息,耐心解释道:“大唐守军起初众志成城,他们以为自己为天子守城,占得是国家大义。这时候,哪怕我们让出一条生路,他们也不会甘心逃走。但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明眼人都知道,凭借京城的薄弱力量,根本不足以阻挡咱们的大军,把他们打怕了、打疼了,许多人才会生出逃命的念头。若我们一味苦苦相逼,京城守军必定会奋力抵抗,给我们制造不小的麻烦。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瓦解早已脆弱不堪的守军,何乐而不为?”

    “皇上高见啊!”聂万城竖起大拇指,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秦天那小儿也跟着逃跑,又该如何是好?”

    “哈哈!”东方远行被逗乐了,“他若逃跑,恰恰中了老夫之计。南方如今已经被咱们牢牢控制在手,若他再失去汴京之险,凭借几万残兵败将,他还不是咱们的瓮中之鳖?”

    聂万城一脸发自肺腑的钦佩,他妈的,这些文臣果然满肚子花花肠子,老子可要多长个心眼儿,切莫让这老头儿给骗咯!

    东方远行拄着拐杖,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道:“走吧,老夫想要亲自看着咱们大军攻破汴京的那一刻。记住咯,任何人都可以放过,唯独有四个人必须死。”

    聂万城求教道:“哪四个人?”

    “秦天,秦越、飞天门主。”

    东方远行逐一点名,待到说完了这三个人,他微微一顿,脑海中顿时想起一根利箭贯穿喻松南后脑的悲惨画面。

    他紧紧握紧拳头,眼神中杀气隐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还有……唐、安!”

第四百九十八章 弃卒

    “唐大人,大事不好啦!“

    语气里透着慌张的嘹亮嗓音,唤醒了沉睡中的汴京城。

    马尚率如野马般冲着唐安的临时帐篷一路狂奔,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一夜未眠的唐安掀开帐篷,不悦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跟老子混了那么久,还是没有一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

    马尚率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指着城墙道:”外面多了好多叛军,俺粗略看了看,最少有五六万人!“

    唐安双膝一软,差一点跪倒在地,泰山还没崩,他已经快要崩了。

    老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灭掉一万多人,一转眼居然又多了三万,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是?

    营地里,所有将士显然也得到了消息,一张张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绝望。以五千之数对阵六万,这仗还怎么打!

    “唐大人,你没事吧?“

    唐安勉强支撑着双腿没有倒下,摇头道:”他妈的,只不过过了一夜,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马尚率解释道:“方才南通门的弟兄来报,门外的叛军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全部增援到另外三个城门了。“

    唐安沉下脸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东方远行此举的用意。

    围三缺一,集结有生力量全力攻打三座城门,只要有一门失守,唐军的整体溃败只会是时间问题。而留下了一座生门,便是要告诉城内守军:想要活命,趁早从南门离开!

    先是把守军打残,牢牢掌握战争的主动权。然后在形式对唐军极度不利的情况下,再给了所有守军一线生机,瓦解对手的意志。只要有一个人为了活下去而当逃兵,大唐守军就将彻底溃败。未等开展人便跑光了,汴京城还怎么守?

    这般打蛇七寸的攻心战术,很容易让原本抱着与汴京共存亡的守军心理产生一丝缺口。

    狐狸一般狡猾的老东西!

    陈不平见众人气势低落,高高举起手中之剑,大呼道:“兄弟们,唐大人已经把道理跟咱们讲的很清楚了,汴京城安在,大唐才能万世长存!为了咱们的亲人,为了咱们的国家,就算拼上最后一口气,我们也一定要死战到底!“

    “不,陈大哥……”

    唐安意兴阑珊地对陈不平挥挥手,叹道:”兄弟们付出的够多了,这城门…咱们不守了。“

    众人大惊失色。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每个人都知道唐安对大唐的热爱,否则他也不会孤身一人潜入沙漠,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一只素不相识的大唐参军转战千里,只为将他们送回故乡。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亲口说出“不守了“三个字。将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晨一脸错愕,道:“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不、守、了!“唐安大声将原话重复了一遍,看着一张张屈辱又难以置信的脸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为这个国家、这座城做过什么。已经有很多兄弟永远睡在了地下,英魂仍在我们头上三尺。若是在这个节骨眼放弃,你们也许会心有不甘,说实话——我也不甘心!谁愿意放贼入城?谁愿意所有的辛苦付诸东流?“

    “他们不守,我来守!“

    唐安背后,一袭白衣的慕惊风徐徐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语气更是平静,仿佛所面对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个稚嫩书生一般。

    “不错,我们还有慕大师!“

    对于他武功尽失毫不知情的将士们眼睛一亮,有这位纵横四海的大唐第一高手坐镇,他们似乎又找回了语敌人周旋的勇气。

    唐安道:“慕大师,我知道你有一颗赤诚之心,不忍看到万民置身水火之中。但对面不是六个人,而是六万人!你存在的意义,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所以——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如果一定要守,我希望你能守住皇宫大门,就好像十三年前那样。“

    慕惊锋蹙眉道:“那城门怎么办?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这正是我要说的。“

    躲在一旁的慕绒紧紧拉住慕君璃的小手,她生命中最为关心的两个男人,好像意见出现了分歧,可她却不知道该帮谁才好。

    御敌于城门外,纵然全盛时期的慕惊锋都做不到,更别说现在的他了。但放敌人进来,听苏媚儿的口气…那位叛军头子又一定要杀唐安不可。

    难不成,就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她脑子笨,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所以她一双眸子重新找回了焦点,牢牢定格在唐安身上。

    这个坏家伙一向逐一最多,他一定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光扫视一周,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我唐安对不起你们!“

    所有人大吃一惊,季晨一把将他拖起来,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咱们兄弟们的恩人,没有你的锦囊妙计,外面的人早就杀进来了!你……“

    话没说完,他忽然发现唐安双目通红,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唐安声音有些哽咽,道:“有些话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感觉很愧疚。东方老贼的叛军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我深怕这些话不说出来,万一以后到了地底下,没有脸面对那些死去的弟兄,所以我一定要说。”

    见众人面露疑惑,唐安站起身来,酝酿了片刻,徐徐说出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被当成了弃卒!“

    将士们原本还在替唐安鸣不平,可听到如此沉重的两个字,却同时僵在了原地。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为了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忍着与家人诀别的痛,拼尽全力死守这座象征着大唐的城池,可是到头来……他们竟然被毫不犹豫地丢弃了?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立刻,马上!

    唐安显然看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开口说道:“我之前说过,如果这一仗我们输了,整个西域就会立刻纳入夏国的版图。到那时候,少了天险屏障,大唐又内部空虚,胡子便会以此为跳板,直接杀入我大唐腹地!我们的亲人将饱受战火侵袭,大唐将淹没于历史当中!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摆在我们眼前的事实!“

    “所以,为了能够彻底歼灭东方远行,皇上作出了一个很痛苦、却又不得不做的选择。“

    唐安抹了一把眼泪,道:“先前我们都看到有一只部队在城内,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让我来告诉你们:他们才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而我们——是为了消耗东方远行的力量,让他掉以轻心,产生干掉我们就会一举拿下汴京城的错觉。“

    “东方远行来势汹汹,如果不能将其彻底打败,等到他安然撤回南方,大唐就会呈现南北对峙的局面,同样会给夏国和齐国可乘之机。为了能使内部稳固,具有强大号召力的贼首——东方远行必须要死!怎么样才能彻底干掉他?只有将他引进汴京城来。“

    “大唐需要一个诱饵……”唐安吞了口口水,无比苦涩地道出了所有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毫无疑问,我们就是诱饵……”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将军有令,莫敢不从!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眼神无比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们都年轻,却背负着如山般压力的年轻人。

    他们该恨他么?或许他所承受的痛苦,比在场每一个人都要多的多。

    战场上,哪怕箭矢如雨,他也不曾退却,始终和将士们一同在城楼之上,面对千军万马的侵袭。

    夜幕降临,他像寻常战士一样守夜,亲自探望伤员,甚至亲自上阵为兄弟们包扎伤口。

    在熊熊的火堆旁,他一脸猥琐的讲着一些荤段子,只为缓解将士们紧张压抑的情绪。

    这样一个人,让人怎么恨?

    沉默半晌,陈不平踏前一步,盯着唐安道:“大人,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说。”

    没等唐安回答,他便对众人抱拳道:“方才大人说对不起我们,有人或许会认为他把咱们兄弟出卖给了朝廷,让咱们白白送命。如果各位这样认为,不妨听我将一个故事。”

    稍稍顿了顿,陈不平一张国字脸带着缅怀,用低沉地嗓音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这支部队打过胡子,你们觉得打胡子容易么?一点也不。如果没有唐大人,我想我们早就变成一堆枯骨了。确切的说,我们的命是他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

    “很多弟兄从羽林卫和禁卫军调过来,不太清楚我们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也不太熟悉唐大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其实最初见到唐大人的人……是我。”

    似是想起在黄土地上初次见面的情景,陈不平脸上带着缅怀的笑意:“那时候,谷城被破,我们五万兄弟只余下可怜的三千人,被胡子撵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地四处逃窜。我错把唐大人当成了敌人的探子,可他告诉我他是大唐的大雪山仙子接待使。呵呵,你们信吗?在那鸟不拉屎得地方,突然蹦出一个小白脸说自己是慕仙子的接待使,说句不中听的,老子还说自己是慕大师的徒弟哩!”

    没有人笑,每个人都在很认真的听。

    陈不平自嘲一笑:“可笑我老陈有眼不识泰山,真正的仙子就在眼前而不知,被揍了一顿才后知后觉。天底下能够一招制服我和大壮的女人,恐怕除了仙子没第二个了,所以我信了。我把唐大人带到了咱们战老将军跟前。事实证明,这或许是我老陈这一辈子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那时候,老将军身负重伤,可为了安定军心,他对谁也没透露半分。不久之后,他老人家魂归西域,永远留在了他守护了一辈子的黄土地上……”

    想到那个爱兵如子的老人,复仇者联盟的汉子无不偷偷垂泪。就连禁卫军和羽林卫的将士也不胜唏嘘,为一代忠良埋骨他乡而感叹不已。

    陈不平眼睛微红,话锋一转道:“唐大人就在那时,从老将军手里接过了这个烂摊子。胡子想要生擒老将军,让西域防线不攻自破,唐大人便隐藏了这一消息,带着胡子们在黄土地上绕圈子,给咱们西域同僚布防争取时间。三千残兵败将,在大黄土地上被几万胡子重重包围,就像一群丧家之犬。说句良心话,当时没有人认为自己能在胡子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中活下来,唯一好奇的是……死亡会在什么时候来临。唉,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明知家里有人期待着我们带着荣耀回去,但却要数着天等死……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但是——”

    陈不平无比凄凉的感叹一通,忽然话锋一转,脸上涌起一抹潮红,指着唐安道:“就是他,带领着我们创造了奇迹!谁能想到凭借区区三千人,能把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谁能相信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一群人,能够几乎在零损失的情况下,斩杀了一万多胡子?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一定吐他一脸唾沫再送他俩字:吹牛!可是兄弟们,我们真的做到了!”

    “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把敌人斩落马下,从一只亡命跑路的残军,逐渐找回了王者之师的勇气!我们一路过关斩将,闯过危机重重的黄土地,闯过了步步惊心的大沼泽,一路打到了敌人老窝,将狄马城搅得天翻地覆,让匈奴人和铁勒人各自吃了一个哑巴亏,使本就不安定的夏国内部再生嫌隙。最终——我们活着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我们朝思暮想的家乡!这一切,都是拜我们唐大人所赐!”

    将士们悚然动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的男人们再看向唐安时,眼睛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怨念。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复仇者联盟的人会对唐安如此死心塌地了,生死相依的感情,比任何感情都要坚定!

    “这些事,我们每个人都记得。”陈不平声音平静地说着,国字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和慕仙子完全可以从容地回到大唐,任我们自生自灭。可是为了兑现给老将军的一道承诺,他舍掉自己性命不要,陪我们这些本就该死的人一起赴汤蹈火!”

    “就算你们错过了西域的连番鏖战,没关系,再看看我们眼前:当咱们一起守城得时候,谁见大人下过城楼?谁见过他退后一步?哪怕战事再危急,他是不是始终笑脸迎人,告诉我们干掉对面那帮孙子不过是吹口气的小事?”

    众人低头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他永远一副轻松自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恐怕在叛军的接连不断的猛攻之下,将士们早就崩溃了。

    而他呢?

    看看唐安倔强地站在原地泣不成声的痛苦模样,将士们才知道原来他并非没有烦恼,正相反,他要承受比所有人都大的压力和煎熬,只不过他总是把快乐带给别人,把悲伤留给自己。而自己呢?除了抱怨人越来越少,伙食越来越差,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将士们低下头去,满心的懊悔。

    陈不平稳住了情绪,手背擦了擦眼泪:“战场上,许多兄弟问我们:为什么我们好像完全不怕死一样?我告诉你们,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永远不会因为害怕长眠地下而胆怯!”

    “曾经在我们最落魄的时候,唐大人整日谈笑风生,让我们懂得哪怕面对困境也要笑着面对的道理。死算的了什么?不过一道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身为将领的他都不怕死,我们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陈不平慷慨激昂地说着,对唐安双手抱拳,由衷说道:“我陈不平这辈子没服几个人,对唐大人,我却一定要说一个服字!”

    季晨抹了抹眼泪,大声吼道:“我也服!”

    李大壮哽咽着,用如牛般的粗重嗓音吼道:“还有我!”

    “俺…呜呜呜呜…俺也服!”马尚率哭着说道。

    听着复仇者联盟的应和声此起彼伏,陈不平欣慰地笑了笑,道:“今天,唐大人告诉咱们,我们被朝廷当成了弃卒。但你们看看!唐大人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换句话说,他明明知道我们的价值是送死,可他甘愿陪我们一起死!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唐,为了万万千千的家庭,为了我们所有的老百姓!”

    陈不平顿了顿,继续道:“死的那些战士们,有年轻的丈夫,有孩子的父亲,还有我们在西域出生入死的袍泽!看着兄弟们前仆后继地死掉,你们以为他不难过么?他比谁都难过!以他的性子,他珍惜每一个人的性命,他希望我们都能活下去!守着这样一个痛苦的秘密,你们以为他容易么?我告诉你们,他比谁都他娘的要苦的多!”

    振聋发聩的吼声在四周回荡,每个人都表情痛苦,仿佛被唐安的所作所为而深深地打动了,更有甚者在偷偷抹眼泪,恨不能替唐安分担哪怕一点点压力。

    “陈不平!别说了!”唐安泪如雨下,捏紧拳头倔强的挺直身子,整个人都哭成了一个泪人。

    “姐姐,他们怎么都哭了呢?”

    慕君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眨呀眨,不停摇晃慕绒的手臂。得不到任何回应之下抬头一看,小手不由得掩住嘴巴:”咦,姐姐,你怎么也哭了?”

    慕绒白皙的俏脸上,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她终于知道流泪是怎样的滋味了,那道在人群之中挺拔的身影,将成为她永远也忘不掉的影子。

    她紧紧捂住胸口,低声道:“因为姐姐这里……好疼!”

    不仅仅是慕绒,所有将士望向唐安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地仇恨,反而透出发自肺腑的崇敬。

    他是如此年轻,却又如此伟岸。是什么力量,让他拖起如此沉重的包袱?是什么力量,让他在心如刀割时始终送给别人阳光般的笑脸?

    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这个恶人,他来做!

    能够踏出这一步,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要有甘入地狱的魄力。

    “身为一个大唐男儿,没有人比你更热爱这片土地,更热爱这里的人。作为一个军人,我陈不平有生之年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将军,值了!”

    陈不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唐安垂首抱拳:”旁人我不知道,但我的命是唐大人你救的。还是那句话,但凡将军有命,陈不平莫敢不从!”

    听完陈不平一席话,每个人都搓着眼角,像是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

    有些话不能只去听,而要用心去感受。唐安所做的一切,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明白。能和这样的人并肩作战,还能呼吸到身旁空气的芬芳,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噗通!”

    复仇者联盟的人尽数跪拜下去,对唐安的敬佩更加深厚,道:“将军有命,我等莫敢不从!”

    至于禁军,还需要多说什么?八个字足以!

    “将军有令,莫敢不从!”

    慕惊锋缓缓走到唐安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掩饰不住地欣赏与感动:“绒儿没有看错人,唐安,好样的!”

    能得天下第一高手的赞誉,得所有弟兄甘效死力,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唐安用力抽了抽鼻子,大声道:“再说别的,未免太过矫情。咱们已经为大唐做了太多,拼到现在,你们谁也不欠大唐什么,只有朝廷欠你们的。现在,南通门已经打开,谁想要离开,我唐安绝不怪他!”

    所有人脸带坚毅,却没有一个人有逃命的打算。

    身为一个兵,能够遇到一个这样的将领,能够有可以托付后背的袍泽,能够浴血厮杀马革裹尸,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退却?

    “我等必追随将军,死战不退!”

    唐安激动地点点头,捏紧拳头道:“好,好!我很欣慰,咱们大唐禁军没有一个孬种!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好样的!”

    “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人死去,待到和平来临,或许没人能记住你们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但我想等到百年以后,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不被外族奴役,能够吃饱穿暖有学上,在地底下的我们应该也会微笑。“

    说着,唐安转过身去,遥遥一指那堵用血与命所堆砌的城墙,高声说道:”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很多弟兄已经为了这堵墙陷入了长眠,但我想说——五千弟兄的血没有白流!他们换来了数倍敌人的牺牲!他们是大唐的英雄!至于我们——留着有用之躯,等待着峰回路转的那一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唐安眼神灼灼,扫视所有人一周,缓缓说道:“而现在,我们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

    街角处,几个穿着银色盔甲的人聚在一起,遥遥看着这令人无比感慨的一幕。他们的肩甲上,赫然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龙。

    最前面一人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如山岳一般挺立,不是代家的代天涯又是何人?

    旁边一人不解道:“将军,这些家伙不去守城,跪着干什么?”

    “他们在对一个人表达内心的感情。“代天涯远远望着唐安慷慨激昂的脸,喃喃道:“一个连我都有些佩服的人……”

    (不知道这一章有没有戳中各位的泪点?反反复复修改了n遍,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感谢小炎、学子、蓝紫等同学的打赏和月票!4000字超级长章节,这一更够爽了吧?)

第五百章 斩情丝

    “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拉开了东方远行与秦天决斗的序幕。

    远方的汴京城还是那般灰蒙蒙的,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东方远行迎着冷风,浑浊的双眼凝望这座无比熟悉的雄城,看上去满怀心事。

    聂万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打扰陷入缅怀难以自拔的老人,可是心中的念想作祟,扔不由自主地搓着手凑上前去,媚笑道:“皇上,您那‘三缺一’的计策果然高明,您瞧瞧,城楼之上已经不见一人,想必都朝南逃命去了。”

    三缺一?

    东方远行深深叹了口气,为自己一世英名却给这等蠢货做嫁衣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未见得是逃命,或许他们想像十三年前一样,死守那座象征皇权的宫殿。”

    东方远行眯着眼睛,显得充满智慧:“汴京城老夫都能打的下来,区区一座皇宫又算得了什么?告诉东面的裴钰和北面的李啸,让他们抓紧时间,咱们皇宫汇合!”

    “臣,遵旨!”

    聂万城跪地应道,眼神中尽是隐藏不住的贪婪。

    东方远行没有再理会聂万城,而是拄着拐杖,够搂着身子来到营地后方。

    一群穿着带有明显西域色特棉衣的汉子,满脸阴狠地席地而坐,仿佛根本不知道寒冷。他们如今无事可做,只能不断擦拭着手中的刀。

    他们是西域的江湖人,也算是攻城的尖刀营。东方远行选择将他们雪藏,希望在守军最为脆弱的时候送上致命一击,只不过他高估了守军的毅力,没有让这群看上去野蛮粗犷的西域胡子发挥作用。

    在他们身后,是一个无比华丽的巨辇。

    东方远行来到辇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刀客恭敬地对着辇里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当得到一声悦耳的回应,这才对东方远行道:“大唐的相国大人,我们教主请你登辇。”

    一入辇内,一股清香扑鼻,使人心神皆醉。

    两个蒙着面纱却同样风姿卓绝的女人并排而坐,宛如在赴蟠桃宴的仙官。

    如果年轻三十岁,恐怕东方远行也会被这样两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可是他已然过了向往醉卧美人膝的年纪,温和地笑了笑,道:“凌教主,汴京苦寒,委屈二位了。”

    凌冰焰懒洋洋地道:“相国大人不必客气,我神武教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贪图享受。”

    东方远行道:“老夫明白。这次前来叨扰,老夫正是要对教主报喜的。”

    “哦?”凌冰焰眼睛一亮,坐直身子问道:“大人今日可率军破城么?”

    “正是。”东方远行微笑点头。“好钢当需用在刀刃,老夫本想待守军人困马乏之时,再恭请教主和西域好汉攻城拔寨,摧毁守军的信心。现在看来……似乎用不到了。”

    一旁的苏媚儿一言不发,可眉头却皱了起来。面纱之下的嘴唇轻咬,心中暗忖:唐安啊唐安,奴要你随奴逃命,你却为了那虚无的信念而坚持,现在倒该如何是好?

    “恭喜相国大人。攻下汴京,这大唐便您囊中之物了。”

    凌冰焰并没注意到苏媚儿的神色变化,掩嘴窃笑,眼神中流露一丝精光:“只是…我等岂非白来一趟?”

    东方远行叹了一声:“只怕没那么容易。毕竟牵扯到祖宗基业,秦天绝不可能轻言放弃,而大唐也从来不缺愚忠之人。进入到巷战阶段,大军发挥的作用就会大大降低,到时候,还是要依靠教主和众位好汉。”

    “大人吩咐,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凌冰焰说着,眼神一凛:“但当初承诺我们的事,还望相国大人守诺。西域那些大唐边军,着实让我们很为难哩。”

    “本人的信誉,一向还是信得过的。”东方远行眼神同样凛然,直视凌冰焰双眸:“但是,老夫也不希望十三年前的那一幕重新上演,教主明白老夫的意思么?”

    凌冰焰浑身一震。想想慕惊锋那张熟悉的脸,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可再想想他的忘情忘义,想想神武教在夏国的举步维艰,坚毅重新爬满双眼,满心痛楚地斩断了最后的情丝。

    “相国大人请放心,这一次……一定不会了!”

    ****************************************

    裴钰今年三十七岁,靠着和聂家的关系,年纪轻轻便独揽大权,在叛军中有着很高的地位。从他能独率一支大军攻打东阙门,就足见东方远行和聂万城对他有多么信任。

    如果没有战无双,他无疑会是年轻将领中最耀眼的一个,哪怕他和聂万城一样,肚子里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可那位金刀战家的传人,却用一路北上的辉煌战绩,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他黯淡无光。

    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最先攻克城门。因为史书上除了会记载谁是开国皇帝之外,一定会为那个最先攻城拔寨的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幸运的是,他的愿望实现了。

    在经历了十二天折磨过后,他第一次踏进了这座梦寐以求的城池。

    他才不会在意是东方远行增派给他的一万援军起到了作用,还是守城的唐军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勇气——他进城了,这就是结果!

    “将军,前些天唐军一直在殊死抵抗,可是今天城楼上居然未见一人,这不合常理!”

    真正有见识的福将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哪怕东方远行敞开了通向南方的通道,可是也不至于一个守军都不留下,一夜之间走个干干净净吧?

    人的地位不同,想法见识也会发生变化。

    没有了守军的阻碍,裴钰大喜过望,他当务之急最需要做的就是攻陷皇宫,杀死秦天,给东方远行顺利登基创造条件!从龙之功也有轻重之分,想要拔得头筹,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现在他缺的只是时间——赶在其他几路人马之前打到皇宫,尤其是赶在战无双前头!

    “废话少说!火速前往皇宫!”

    副将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一阵风般策马前行,早已被争功蒙蔽了心智的主帅,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叛军进城了。

    这些常年生活在南方的兵,入眼看到的并不是期待中的繁华,而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汴京城户户闭门,甚至连窗缝都不敢开一道,宽阔的东大街冷冷清清,莫说行人,便是连枯叶都不见一片。

    不过这并不影响叛军们激动中透着得意的心情。

    起初占领哪一座城,百姓们不是战战兢兢?可当真的发现叛军并非洪水猛兽,他们一样会慢慢接纳,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

    可是眼下的这座城,和以往的那些都不同。这里是大唐的皇都,是天下第一雄城汴京城!而现在,她就在自己的脚下!

    纵使四万人只剩下不到两万,纵使他们的脸脏兮兮,身上的铠甲已经不成样子,可他们却都挺胸抬头,带着满脸得意的笑容,宛如一只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

第五百零一章 大唐升龙卫

    就算没有鲜花与掌声,也无法改变他们是胜利者的事实。至于被他们打残了的守军——既然已经进了城,区区几千人何足为惧?

    东大街很长,长到可以直通宫门。叛军们一路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感觉脚步轻快极了。

    打下汴京城,就意味着他们将成为这个国度的主人,这样一份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他们光耀门楣,他们确实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人群中,笑的最灿烂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叫王大宝,既不高,也不壮。

    当初征兵之时,他被强行拉进了叛军阵营。他很害怕会战死沙场,自此再没有人照顾他上了年纪的老娘和年幼的妹妹。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

    他知道,自此以后他将告别一辈子农耕种地的命运,从一条埋在淤泥里的泥鳅一跃化成一条蛟龙。

    身在农村的王大宝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左右张望,处处都透着新鲜。

    当他的目光扫过右手边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屋时,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忽然发觉眼睛一晃,看到了一点寒芒。

    斑驳的砖墙上,两扇窗户轻轻虚掩着。

    王大宝心下好奇,兀自咧嘴笑了起来。他很好奇城里人住的屋子是什么样子,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像自己那几件老屋一样寒酸,除了丑陋的土炕之外,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想要看看窗户后面有什么玄机。如果屋子里面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满脸惊恐地拿着剪刀,那就更好了。因为家里穷,长这么大他还没和哪个婆娘说上几句话呢。都说城里的姑娘俊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宝,干啥呢?想要偷几锭银子回家娶媳妇儿,还是要偷看大姑娘洗澡啊?”

    周围的同胞看着他出列,一同笑骂起来。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知道该端一端胜利者的架子么?

    “去去去!”

    王大宝丝毫不理会同伴们的嘲笑,带着满脸憧憬地吸了吸鼻子,撅着屁股将脸凑向窗户,笑弯了的小眼顺着窗缝往里看去。

    没有拿着剪刀的寡妇,没有洗澡的大姑娘。

    屋子里面,一个浑身甲胄的大唐军人眼神如刀,当胸架起自己的左臂,臂上托起一架装有十二支弓的狰狞青铜弩。每一支弓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王大宝浑身僵住了,他甚至还看见了那人微微前侧的左肩甲上,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青龙!

    一瞬之间,他的瞳孔蓦然收缩,张口喊出了他短暂人生的最后一个字。

    “敌……”

    “嗖!”

    屋里的人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手指轻轻按下机关,一根劲弩破笼而出,狠狠射爆了王大宝的眼球!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去,箭簇带着腥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从后脑贯穿而出。

    他用自己的一条命,对仍旧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战友发出了警报。

    “敌袭!!!!”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彻空寂的大街。尚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叛军们赫然止步,有些茫然地游目四顾。

    “砰砰砰砰!”

    陈列在两侧的屋舍,如同并排而立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扇扇窗户从屋里被一脚踢开,做工精细的青铜弩被架到了窗台之上,泛着寒光的弩.弓带着杀意,对准了大街中央茫然无措的叛军。

    挂着“彩裳阁”三字匾额的二层小楼之上,一个脸上带着一条刀疤的年轻人写意的坐在瓦檐上,一只脚还舒服地踩住了微微上翘的琉璃顶。

    他穿着银色的甲胄,肩膀上同样纹着栩栩如生的青龙!

    “噗!”

    将嘴里咬着的牙签吐了出来,他缓缓将搭在肩膀上的沉重弩.弓往手掌一送,眯起一只眼睛,对准叛军最前方仍旧有些迷茫的裴钰——这一身装束和桀骜不驯的气质,已然透露出他是这只叛军的头子。

    屋檐上的年轻人咧嘴一笑,牵动着脸上的刀疤都弯成了弧形。调整了一下劲弩的角度,冷声笑道:“孙子们,欢迎来到阴曹地府!”

    “嗖!”

    尾音尚颤,弓出如龙。

    裴钰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来,看到了明晃晃的艳阳之下,那个坐在屋檐上的身影,还有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点。

    他本能地想要抽出佩剑,奈何那只弓来的太快太疾,疾到他的手刚刚握住剑柄,便感觉到眉心一寒。

    “叱!”

    弓尖入肉,入骨,入脑。

    巨大的冲力让裴钰脖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带着整个人仰天摔倒,将他如同一片纸一样狠狠钉在了青石板上。

    他兀自睁着双眼,生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汴京城上方苍白色的天空。

    东方远行座下四大战将之一的裴钰,被当街格杀!

    一箭击杀地方主将,屋檐上的年轻人有些得意。他撑着冰凉的瓦檐站起身来,犹如一尊战神,振臂大呼道:“大唐升龙卫,随本将一道上阵杀敌!”

    大唐升龙卫?大唐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支部队?

    叛军们大惊失色,脑海中同时泛出同样的疑惑:这只神秘又诡异的队伍,到底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喏!”

    一声整齐划一的怒喊过后,屋子里的人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机关!十二连环劲弩如密雨一般,在长街上来回穿梭!

    “叱叱叱叱叱叱叱!”

    可怜被当做把心的叛军们还没有从攻下坚城的梦境中苏醒过来,便被一阵弓雨收走了大半人命。

    “结阵迎敌!”

    失去了主帅,副将大喝一声,如梦初醒的叛军们才想起举盾,应对敌人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没有盾牌的,甚至抬起战友的尸体挡在身前,抵挡着无孔不入的弩.弓。

    那副将一脸厌恶的瞥了一眼裴钰的尸体,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早就提醒过这草包城内有问题,可他却贪功冒进,丢了自己性命不说,反倒让几万兄弟身陷包围。

    这样的人,百死不足惜!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叛军已经陷入了绝对被动。

    副将额头冒汗,心思急转:如果一味在宽阔的大街中央被动防守,无疑会被对方蚕食干净。不冲出一条血路,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兄弟们,跟老子冲杀过去!杀进皇宫,咱们就是英雄!”

    “英雄?当我李云飞是纸糊的么?”

    屋檐上的青年不屑一笑,对着天空再射出一弩。弩上燃了火,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冒着青烟的轨迹。

    “杀!“

    得到信号的大唐升龙卫从四面八方冲杀出来,他们穿着银白色的铠甲,一张张刚毅不屈的脸庞配上壮硕的身材,让他们宛如远古战神,只看一眼那一往无前的阵势,已然让叛军们腿肚子发软。

    虽然他们看上去不过一万多人,可是那训练有素的阵容,那与敌携亡的气势,那择人而噬的眼神,无不让叛军们肝胆皆丧,失去了与这群怪物周旋的勇气。

    更何况,周遭的弓雨仍下个不停。

    副将见陷入包围,面色大惊。虽然心有不甘,可他明白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撤到城外,集结之后再图打算。

    “希律律!”

    还没来得及下发“撤退”的指令,后方一阵战马嘶鸣声又响了起来。

    马蹄如奔雷,乍听起来,怎么也要有几千之数。

    副将面如死灰般地扭过头去,顿时见到数不清的战马肆意狂奔,马背上,带有鲜明大唐特色的军人满脸杀气——那是对叛徒刻骨铭心的很。

    当先一人勒紧缰绳,高呼道:“东翎卫胡立志,前来救驾!”

    前有狼,后有虎。漫天的弓.弩,气势如虹的大唐升龙卫,还有不断冲锋的东翎卫骑兵……

    转瞬之间,乾坤扭转,天昏地暗。

    “哐当!”

    副将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面如死灰地陈述出一个所有人都已发现的事实。

    “我们完了……”

第五百零二章 生死相依

    西玄门也完了。

    哪怕没有事先的安排,唐安也非撤退不可,因为敌军的人数太多了。

    十几天的浴血奋战,禁军用五千条人命,换来了敌人四倍于己方的伤亡。但是东方远行主力部队的介入,使叛军人数一越突破六万人。士气低落的西玄门叛军精神大振,顿时如脱胎换骨一般。

    这是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争。

    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唐安命人象征似的放了几箭之后,所有人在西大街集结,步伐整齐地开始向皇宫跑路。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战无双格外兴奋,一扫先前坐镇后方指挥战斗的方式,策马冲在了大军最前沿。可是当巨大的城门被攻城车撞开,密密麻麻的叛军蜂拥而入时,他却惊讶地发现,一直无比勇猛顽强的那支部队不见了——他们甚至没有遭遇一丁点抵抗。

    不能品尝到手刃仇人的快感,战无双失望极了。

    和他恰恰相反,叛军们都带着一脸狂喜。

    他们仿佛已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洋洋自得地以胜利者的姿态入城,四下张望这座将会属于他们的城池。

    他们看到了宽敞有序的路,看到了高低错落的楼,看到了气势恢宏的宫殿,还看到了——他娘的,正在飞快逃跑的守军!

    “相国大人,他们想要逃走!”

    东方远行骑在马上,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逃走…他们能往哪里逃?呵呵,往东走,想要退守皇宫?一帮愚蠢的东西。老夫给了他们一条明路,可他们却不珍惜。待到咱们三路大军形成合围,皇宫将不再是他们的庇护所,而是埋骨地。”

    远远地,他忽然在远方残兵败将中看到了一道身影。

    在一帮守军的最中间,唐安就像一只被追赶的鸭子,拼命摆动着两条腿,生怕跑慢了会被叛军追上。

    不得不说,他逃命的姿势……真的很难看。

    就是这个人,带给自己无法磨灭的痛苦。喻松南从城楼上丢下来的情景,东方远行永远也忘不掉。

    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而现在,他的血脉没了,可刽子手却还活着!

    他凭什么还活着?

    东方远行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沉声喝道:“唐安!”

    唐安应声顿住步子,回头看看,见和叛军拉开大概几百米距离,这才内心稍安,放声大喊道:“干嘛,想杀我啊?”

    东方远行被他气乐了。他难道不知道,一旦让自己入城,他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么?

    “你知不知道,老夫为什么坚持要从西方入城?”

    唐安想了想,道:“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姓不好听呗。”

    东方,西方……

    大唐禁军闻言哈哈大笑,这位唐大人在这般紧要的关头仍旧能谈笑风生,一手嘲讽功力无人能及,难怪东方远行这么想杀他。

    东方远行懒得和他玩文字游戏,一字一顿道:“老夫说过,破城之日,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老夫信誉一样不错,所以哪怕要入城,也要从这西玄门而入。”

    说着,他撇了撇唐安四周衣衫褴褛的守将,微笑道:“诸位乃是我大唐战士,若是能够弃暗投明,老夫自当张开双手欢迎。”

    说着,干枯的食指冲唐安一指,仿若那便是天命所归。

    “如若谁能将他生擒至老夫身前,老夫必有重赏!”

    一个简单地离间计,相信对陷入困境的残军来说会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一面是地狱,一面是天堂,任何一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东方远行以为自己抛出的橄榄枝足够诱人,那些家伙应该经过短暂的迟疑,然后为了唯一的名额而不断厮杀——谁会舍了性命不要,和荣华富贵过不去呢?

    可惜他错了。

    禁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不屑,更有甚者甚至向他吐来一口浓痰,朗声喝道:“国之叛逆,千古一贼!凭你这老东西也配叫我们唐大人的名讳?还‘必有重赏’,我呸!留着给你和你儿子买棺材吧!”

    唐安闻言大为赞赏,鼓励似的拍了拍季晨的肩膀:“臭小子,骂人的功力提高不小哦。”

    季晨憨厚一笑,谄媚道:“跟大哥混了这么久,多少沾染了一点骚气…哦,是才气,才气!”

    东方远行脸色铁青,对着周遭的叛军道:“老夫的话,对咱们同样有效。谁能将唐安生擒活捉,老夫封他做将军!”

    叛军和守军不同。当初他们被逼无奈参与叛乱,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但今时今日,他们已经变成了贪婪地豺狼,期望用累累军功一步登天,收获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荣耀。

    听到东方远行许以如此重利,叛军们一个个把赤红的双眸投向唐安,犹如一头头发情的公牛。

    此时的唐安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金山!

    唐安冲东方远行狠狠竖起一根中指,大声道:“法克鱿!老东西,就算把老子剁成肉泥,你那俩儿子也活不了啦!怎么,想让老子给他们陪葬么?来抓我啊,抓到我怎么样都行。不过这一路上我设计了很多陷阱,你可要小心了。”

    季晨小声道:“大人,真的有很多陷阱么?”

    “有个屁,老子诓他的!”

    虽然明知道他在试图激怒自己,可听到他猛戳自己内心最柔软的痛处,东方远行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愤怒。

    他的眼睛犹如草原上的狼,狠狠盯着唐安,一字一顿道:“记住,我要抓活的!”

    “抓住他!”

    一声爆喝,道尽了所有叛军的心声。所有叛军一哄而上,如同涌到岸边的海浪。

    眼看敌人发了疯一样挥舞着武器冲了过来,季晨吞了口口水,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唐安深吸一口气:“还能怎么办?跑啊!”

    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这二愣子一眼,唐安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就向着皇城的方向奔去。

    “这个笨蛋!”

    后面的马车里,苏媚儿探出头来,看到唐安模样狼狈地跟随着一大群人夺路而逃,内心异常复杂。一双迷人的眸子里不断闪烁,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对策……

    看着唐安越跑越远的背影,战无双脸色无比阴沉。

    他渴望证明自己,想要一刀杀了这个夺取自己挚爱的混蛋。可是四万大军日夜猛攻,却使用无法征服唐安所率领的那支部队。这种挫败感让他压抑极了,仿佛无论情场还是战场,他都是个失败者。

    带给他屈辱的男人就在前方,可惜他只有两条腿,而战无双却骑着马。

    他一抖缰绳,对身旁的东方远行道:“相爷,末将这就去取他人头!”

    “哎——”

    东方远行一把拉住战无双,慈笑道:“你啊你,都快封王的人了,怎么还没点定性?为将者,当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哪有事事冲锋在前的道理?”

    战无双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可是他……”

    “没什么可是的。他杀了老夫的孩儿,老夫都不着急,你又为何如此着急?”

    东方远行捋了捋胡须,一脸尽在掌握的模样:“他跑的再快,最后的结果也都一样。当皇宫里仅存的那一丁点力量,看到守城门的部队狼狈地逃回去,又怎么会有死战到底的气势?”

    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机会打击对手,这才是成大事者的风采。战无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钦佩道:“无双受教了。”

    “金刀战家能有你这样才华横溢又谦虚谨慎的后人,老将军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东方远行微微一笑,眼神追向前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的唐安,撇撇嘴道:“你看看,他跑起来多像一条狗……”

    ********************************

    西玄门外,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烧焦的云梯、插在冻土上的箭矢、从中折断的旗杆、被石头砸毁的攻城战车,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

    没有人能记住他们是谁,只有这片将来会被无数人踏过的土地能够铭记曾经掩埋了的鲜血。

    “吁——”

    尸山尸海之间,一匹骏马远远奔来。

    当先背着一把宝剑的程采夕勒住缰绳,硬生生在护城河前停下,一张俏脸苍白的可怕。

    在她身后的柳倾歌长发如雪,一双灵动的眼眸中瞬间噙满泪水,白皙的玉手捂住小嘴,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程采夕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无比凄惨的场景,已经是最好的说明:唐军败了,唐安所率领的那支军队…败了!

    仿佛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柳倾歌眼前一黑,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倾歌!”

    程采夕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怀中,轻轻在她人中上掐了掐,后者这才悠悠转醒。

    有些迷离的睁开双眼,柳倾歌紧握住大小姐冰冷的手,秀美簇成一个我见犹怜的“八”字:“他没事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他还活着!”

    程采夕再也忍不下去,泪水簌簌而下,却仍旧坚强地点点头,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出事呢?”柳倾歌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指着敞开的大门:“他一定是退到了城里,我们去城里找他!”

    程采夕心如刀割,虽然嘴上说的坚强,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想想他不顾生死前来刑部天牢救自己的场景,大小姐咬紧牙关,道:“你说得对,他一定不会有事!倾歌,城里可能会有很多叛军,你怕不怕?”

    柳倾歌惨然一笑:“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惧怕什么?”

    大小姐豪气干云道:“好,那咱们就一起杀进去!”

    “等等!”柳倾歌忽然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唐安真的不在了,希望您能答应我,抱住有用之身,将来杀了东方远行,为我们报仇!”

    程采夕面色严肃,道:“第一,我坚信他还活着。西域那么危险他都能活下来,这点困难又怎么会难得住他呢?第二,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便没有弃你而去的道理。要生我们一起生,要死,我们也一起死!”

第五百零三章 只欠西风

    有人说,大唐的皇宫是天底下最华丽的宫殿。

    琉璃金瓦,雕栏玉砌,假山环抱,草木依依。朱红的城墙,宏伟的宫殿,无一不象征着大唐的鼎盛与繁荣。

    汴京城的百姓对这座深宫大院再熟悉不过,他们因为它而自豪,但却从没有人想过能够进到里面,看一看内院的风景。

    而现在,他们就在院里。

    东西南北四条大街的民房全部被朝廷征用,作为补偿,皇宫就成为了他们的临时住所。御膳房、文轩阁、总兵府,都被改建成了民居。老人、女人和孩子是这里的暂居客,而壮实一点的男丁,大都已经被拉去了战场。

    可惜优美的环境和可口的饭菜并没有减轻百姓们内心的恐惧,一个面色憔悴的妇女坐在摇椅上,把年幼的女儿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空洞得望向远方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女孩儿天真的童音将女人拉回现实。她亲昵地在女孩儿额头一吻,微笑道:“爹爹在打仗,在保护我们。”

    女孩眨眨眼:“为什么要打仗?”

    女人解释道:“因为有坏人想要住进这座宫殿,当我们老百姓的主人。爹爹为了阻止他,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所以才会去打仗。”

    “这里有什么好的,那么大,很容易迷路的!”女孩撅着小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问道:“那…爹爹能打赢坏人吗?”

    “会的。”

    女人还没回答,就听见身旁一个同样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母女二人一同扭头,只见一个六七岁大小、如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怀中的女孩难得见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伴,高兴的拍手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慕君璃一脸傲气,道:“因为我师傅和师爷爷也去打坏人了。”

    “你师傅和师爷爷很厉害么?”

    “那当然。”慕君璃骄傲得扬起脑袋,信心满满地道:“有我师傅和师爷爷在,我们一定能赢。”

    屋子里的人听着两个孩子幼稚的对话,却都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为了自己至亲之人而投入战场的男人,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年轻却睿智有为的皇帝。最为关键的是,他们还有同仇敌忾的决心。

    这样一群人结合到一起,什么力量能够阻挡?

    身为大唐最孱弱的群体,或许他们无法投入战场,但他们无比坚信一点——

    大唐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一定会!

    *****************************************************

    安定门前,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被征调而来的民勇,正在宫门前宽敞的大街上修建防御工事。他们在西大街的民居中间拉起了一道道绊马索,又在城墙前面堆起了木障和沙袋。司掌军需的将士将长枪和弓箭发放到站的笔挺的民勇手中,仿佛送出去一份份守卫大唐的寄托。

    身手敏捷的青年架起梯子,矫健地攀爬到城墙和大街两侧的屋顶上,找准最为适合的伏击位置。

    为数不多的几个将领开始调度,指挥凝聚着大唐最后希望的几千壮丁各就各位,有的试弓,有的持盾,都在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

    年轻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紧张,与脑海中时常幻想的上阵杀敌的画面不期而遇,让他们有些茫然,却又对突如其来的战事充满期待。

    年长一些的,眼神中则多了几分沉重与担忧。

    他们有了家室,肩上便多了一份责任。兴许是孤儿寡母扑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痛哭的画面太残忍,他们握刀的手紧了紧,更坚定了求生的信念。

    程云鹤偏居一偶,大概几十人正围聚在他的身边。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手里的武器也是刀枪剑戟五花八门。和训练有素的军人相比,他们更像一群乌合之众。

    只有程云鹤知道,这些人或许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铁山门掌门孙长云,卧龙山三仙寨寨主霍让,青天观观主极须道人,“燕风刀”崔开山,八极拳宗师许淳江,乾逸居士谢映雪……

    这些人无一不是开宗立派、名动四方的英雄豪杰,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为世人所敬仰。相同的是,他们都有一颗爱国之心。

    能让这些人齐聚一堂,心甘如饴地侧供差遣,整个大唐也只有飞天门能做得到了。

    拱形宫门正下方,秦天穿上了那身象征九五之尊的金色龙袍,似乎在无声地宣布自己才是天命所归,是大唐的正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无喜也无悲。只是不知道眼神周偶尔闪过的片刻黯然,是否代表着他对这些人心存愧疚?

    六王爷秦越夹着一件棉袄,声音嘶哑道:“皇上,外面天冷,批件衣服吧。”

    秦天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息道:“皇叔,朕是否是一个心狠的人?”

    秦越微微错愕,道:“皇上何出此言?”

    秦天眼神扫过众人,道:“不心狠的人,怎么会让无数无辜的人白白牺牲?或许他们到死也不明白,自己只是别人一场游戏中的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有棋子,方能成局。”秦越劝慰道。“自古以来,天下之争的背后无不是血流成河。死得其所者从不畏死,牺牲小我而成全打我,便是他们的价值。也许他们不明白,他们的死是为了让更多人安享太平,该知道的人知道,这就足够了。”

    “安享太平……如果这太平不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那该有多好。”

    秦天仰望天空,叹道:“皇叔,你曾经告诉过朕,当皇帝要心怀天下,要当机立断,要审时度势,要隐忍待发。等到平定八荒一统天下,我便是名垂千古的圣君。可是你唯独没有告诉朕,做皇帝会如此危险,又如此孤独。如能度过这道难关,百年之后谈及这场战役,后人会不会用‘心狠手辣’四个字来形容朕?呵呵,他们又哪里会知道,心狠的人,内就要经受怎样的挣扎与折磨。”

    “帝王永远都是寂寞的,因为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站在他们的位置,更清楚地看一看这天下。”秦越说着,眼眶微红:“更何况,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皇帝像皇上一般,从登上帝位便要承担天大的压力,与逆贼朝夕相处,虚与委蛇。外地未肃,内忧尚存,皇上能够一路走到今天,使大唐渐复生机,老臣真的很欣慰。”

    秦天神色有些没落,轻轻握了握秦越有些冰冷的右手,柔声道:“皇叔放心,你要相信今天不会是大唐的末日。朕为了今天,细心筹划了整整十年。朕要彻底掌控大唐,这一天迟早要面对。虽然这个过程很痛,痛到让大唐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但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开。只有过了今一劫,朕才能成为真正的掌控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朕是不是真命天子,就交给上天来评断吧!”

    秦越躬身道:“赢了,臣期待看到皇上恩及四海的那一天;输了,臣当与皇上同生共死!”

    秦天欣慰地笑笑:“大唐有你,有判官,实乃朕之幸事。”

    “臣老了,判官也老了。”秦越站直身子,徐徐说道。“不过还好,天佑我大唐,又送给皇上两员虎将。大唐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

    “你是说唐安和代天涯?”秦天不假思索地说出两个名字,微微思索片刻,道:“这两人皆有大才,但能否成为国之基石,尚要时间来验明。”

    “皇上!”

    一声响亮的奏报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东方。

    东大街上,一队人马正一路小跑,队列整齐地向着皇宫方向赶来。

    远远望去,他们身上的甲胄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有的人还打着绷带、亦步亦趋地随队前行。

    人们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错觉,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看到了嘶吼间你死我活的艰苦厮杀。

    他们是东阙门的守军。

    一万人的军队,只余下可怜的四千人。他们用一条条性命,构筑起了一道血肉城墙。

    与此同时,北大街上也有一支部队正快马加鞭地赶来。和东门守军比起来,他们人数更少,只剩两千人左右,接近五分之四的人马都永远留在了他们坚守的阵地,成为了保佑大唐的一缕缕英魂。

    北大街赶来的队伍最前方,一骑快马冲在了最前面。马背上的人穿着有别于普通军队的铠甲,整个人凛凛生威,不是代天涯又是何人?

    待到离宫门还有几十米远,代天涯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至秦天跟前,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东、北两道宫门的守军已经安全撤离,现在只等西玄门唐安唐侯爷的那支人马,所有守军便集结完毕了。”

    秦天“嗯”了一声,道:“两军还剩多少人?”

    代天涯顿了顿,有些沉重的道:“东北两万守军,至今还剩……不到七千人。”

    整整一万三千人,尽皆战死!

    这个残忍的数字让秦天闭上眼睛,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只不过这丝痛快被迅速掩盖,当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睿智,语气平静地道:“朕知道了。升龙卫已经部署妥当了么?”

    听到这霸气十足的三个字,代天涯低垂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骄傲,朗声道:“都已安排妥当。末将每条大街留守一万人,皆配备了最新研制的十二连弩。漠北垂训十年,升龙卫虽不敢说以一敌十,但应对东方远行草草整编的乌合之众尚不在话下,更何况,东翎卫胡大人所率的一万铁骑也已杀至,内外夹击,东、北两侧的叛军已成瓮中之鳖,皇上尽管放心!”

    秦天点点头,遥遥望向尚无任何动静的西方,喃喃道:“万事俱备,之前一缕西风。唐安啊唐安,你可莫要让朕失望才好啊……”

第五百零四章 生死时速

    在死亡的考验面前,人才会爆发出最大的潜力,起码唐安现在就这么认为。

    哪怕在步步为营的西域,他也不曾跑的这么卖力过。因为在他身后,有一群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甩脱的追兵,犹如追赶羊群的饿狼。

    为了前程与地位,他们同样豁出去了。每个叛军都拼命摆动着双腿,仿佛根本不知道疲倦一般。

    箭矢在空中穿梭,谩骂与呼喊响彻整条大街。

    在叛军眼中,对面那一群少的可怜的守军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就如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媳妇,越是哭喊反抗,就越让人心痒难耐。

    只不过……享受到小娘们儿的动人滋味是迟早的事,不是么?

    唐安很不喜欢被当做小娘们儿的感觉,事实上,他从来没意识到西大街居然这么长,长到仿佛怎么奔跑都看不到尽头一样。

    “叮!”

    季晨劈出一剑,替唐安挡开追魂般的箭矢,喘着粗气道:“大哥…我快跑不动了。”

    唐安在扑面的冷风中不忘白他一眼,道:“不想被人爆菊,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季晨哼哧哼哧喘了半天,好不容易撵上唐安的步伐,学而不倦地追问:“什么叫爆菊?”

    “男人就像一元硬币,正面是一,背面是菊花。”唐安解释道,“通俗一点说,就是你被一百个叛军拖进一间小黑屋里像娘们儿一样被侮辱!”

    季晨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一元硬币”,但好歹也算听懂了后半句,只觉得菊花一紧,竟然咬牙赶超了唐安半个身位,皱眉道:“大哥,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会到。”

    唐安懒得搭理他,他妈的,跑起来说话很容易岔气好不好?你小子跑慢了顶多被抓去当俘虏,老子却会活生生让人卤了!

    季晨对唐安的心思毫无察觉,略微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出这句听起来大有深意却又好像是废话的话到底有什么禅机?复问道:“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

    “嘘,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季晨一脸苦相,见唐安如一阵风般再度冲到了队伍最前头,很想告诉他老子现在心里头只能感觉到害怕。

    “兄弟们,加把劲儿,他们跑不动啦!”

    几里地的相互追逐,暗器明器你来我往,大大消耗了双方的体力。眼见前方禁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有个体力不支的伤员甚至扶着墙根站下喘息,叛军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大叫着继续冲上前去。

    至于那几个掉队的禁军,原本默默的等到冰冷的武器架到自己脖子上,却意外地发现叛军居然把他们当成了空气,笔直的从身边超了过去,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几个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老子也是守军好不好?凭什么不抓我们啊!凭什么啊!

    因为他们的眼中,现在只有一个唐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着叛军们舍生忘死的追寻,唐安都被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

    他感觉到大街两旁的民屋在飞快的倒退,冷风在自己耳旁呼啸。不知谁家没拴链子的大黄狗似乎瞧着新鲜,竟然吐着舌头和他并肩而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唐安,仿佛在问:“老兄,这么多人追你,莫非把地主家的闺女给上了?”

    被一条狗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让唐安心情查到了极点。勉强挤出凶恶的表情配合一声凶狠地“汪”,终于让大黄狗止步。

    吐着猩红的舌头默立街头,大黄狗如同瞻仰狗中霸主一般,暗暗默念:敢到地主家偷香窃玉的男人,果然不同凡响!

    五百米的距离在不断被拉近。

    一方被当成了弃子,全凭一股身为“正义之士”的信念支撑着没有倒下。但是连番征战,已经让他们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几乎个个带伤,加上一连几日难睡一个安稳觉,体力耐力都下降到了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水准。

    反观叛军这边,近在咫尺的唐安犹如黄金屋颜如玉。尽管他们也已经接近极限,但每多迈出去一步,他们仿佛就离梦想更进一步。

    唐安很委屈,早知道东方远行这么记仇,让陈不平下令杀喻松南就好了嘛,自己何必事必躬亲呢?败笔,天大的败笔。现在他从唐安忽然转变成了人人想咬一口唐僧,又该找谁说理去?

    正当他心中懊悔不迭的时候,前方峰回路转。

    街道的尽头,一片闪烁着金光的琉璃瓦檐映入眼帘。继续往前跑,瓦檐下方工艺精巧的窗,还有朱红色的高墙已然在望。

    那是大唐皇宫!

    在那里,从四个城门集结完毕的守军已经重整军容,严阵以待。

    一根又一根绊马索后面,穿着残破盔甲的战士没有忘记他们的职责。虽然他们的人数连出征前的一半都不到,虽然他们看起来灰头土脸,可那有什么关系?

    陷入绝境的人看到希望的光芒,会错以为看到了世上最美的画面。铁血而威严的友军,此时在唐安眼中就是最美好的风景!

    “兄弟们,加把劲,友军就在前头!”

    就算没有唐安这一生怒吼,将士们也看到了这让他们欣喜若狂的一幕。

    皇宫门前,宽敞的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大唐的战士们用坚毅的眼神,诉说着还没有放弃抵抗的决心。

    皇上没有放弃,百姓没有放弃,袍泽没有放弃,他们有什么理由轻言放弃?

    在屋顶的冷箭掩护中,他们咬紧牙关,用尽全身上下仅剩的力气,拼了命朝皇宫冲了过去,如同冲过生死终点线一般。

    战场上,有多少人欢喜,就有多少人哀愁。

    叛军们大失所望,他们就像一只雄狮,只能眼睁睁看着已经追至嘴边的兔子忽然窜进了洞里。

    都说困兽之斗最是让人头疼,因为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会不择一切手段。对面严阵以待的大唐将士,就让他们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叛军停了下来。在东方远行发号施令之前,谁也没有冒然杀过去的勇气。

    双方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隔着数不清的绊马索,就这样冷冷的对峙着。

    凌乱的脚步声停了,只有弓弦不断拉紧的声音。一个民兵似是受不了这般紧张的气氛,轻轻咽了口唾沫,却发现口水吞咽的声音如此清晰。

    在这关乎大唐会否易主的决战面前,深陷其中的人没有一个会不紧张,包括秦天也一样。

    唐安是唯一的例外。

    他越过重重关卡,好不容易跑到了阵地之中,立刻毫无顾忌地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得如同连绵不绝的海浪。眼角一斜,忽然发现不远处得秦天正面带欣慰地看向自己。奈何灌了铅得腿根本抬不起来,软绵绵地随意一拱手,连看都没看秦天一眼,胡乱说了一句:“皇…皇上万碎万万碎。”

    “堂堂镇西侯,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纵然气氛如此压抑,秦天仍然忍不住失笑道。

    唐安躺成一个“大”字型,没好气道:“皇上,你一口气跑几里地试试。”

    “朕没试过,不过朕知道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秦天笑着说道,随即面色认真地对唐安微微点头:“干得漂亮!”

    唐安没有因为秦天一句鼓励而飘飘然。作为诱饵,他已经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是战争毕竟还没有结束。

    他双眼直勾勾得望向苍白的天空,不知道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能不能亲眼目睹它变成湛蓝的颜色。

    ***********************************

    东方远行也在看着天空,仿佛在那里,两个儿子在凝视着自己,替他们实现登上黄金宝座的那一刻。

    鲜血铺就成王路,现在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够走到路的尽头,领略群臣匍匐在脚下共呼“万岁”的画面。可惜,却没有人能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无双……”

    坐在他身侧的战无双恭敬道:“大人,又和吩咐?”

    东方远行没有回头,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人人都说老夫想要当皇帝,可他们却忘了老夫已经是个迟暮之人,就算要再多的名利又有什么用?老夫这一辈子,都期待看到如大汉盛世般的情景,可想要实现天下大同,瞻前顾后是要不得的。要实现大报复,就要有大勇气。告诉老夫,你有这种勇气么?”

    战无双浑身巨震,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老人的背影:“相国大人,无双…何德何能!”

    东方远行回过头来,挂着一脸温和的笑容,拍了拍后者肩膀:“这件事情老夫考虑了一路了。说实话,如果轩轾和松南任何一个还活着,老夫都希望他们能够登上皇位,沿承老夫的梦想,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思虑再三,论对大唐做出的贡献,论才智谋略,论军中地位,你都是不二人选。更何况,我们背负着叛军的骂名,如果其中有一个人能被百姓所接受,那个人一定是你——因为你是金刀战家的传人。”

    九五之尊,饶是战无双无争,可想到这几个字背后隐藏的巨大权力,心脏仍不由得砰砰直跳。

    “大人,无双人微言轻,恐难以担当大任。”

    “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东方远行似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这件事情,咱们可以慢慢商议。眼下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要做……”

    东方远行看向远方,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秦家让老夫无后,老夫又岂能让他们安坐江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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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书童我骄傲,泡妞从不用春药。现代高富帅穿越到战火纷飞的乱世年代,做起了伴读小书童。牺牲色相勾妖女,陪着姑凉走夜路,别人笑我太随性,我笑他人神经病。唐安:“说我坦荡的人,其实看不透我的心——那叫淫荡。” ——向《家丁》致敬!交流群墨玉书院:73284031金牌小书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牌小书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