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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月令     大明首辅txt下载     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另类的神机妙算

    应房。”萧夫人轻轻站起身来,走到夫君身边。

    “轩儿也是大人了,更是朝廷的三品侍郎。”萧夫人轻轻拉了拉萧天驭的衣角。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王爷的亲事也是皇上定下的。”萧天驭的脸色像是缓了些,可是仍不肯松口。

    “应房,你说的是有道理。”萧夫人附到萧天驭耳边,小声说道,“可我们哪里能和皇家比,平常的人家,说的也不过是正妻。”

    正妻?看了看妻子,萧天驭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萧家的儿子,难道竟是连自个女人都束不住?”萧夫人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萧天驭听的,倒不如说的给萧墨轩听的。

    “爹娘放心,孩儿保证依依定然会是个好姑娘。”萧墨轩听娘亲说出这番话来,心知事情便有了转机。

    萧夫人又看了萧天驭一眼,见萧天驭并未出声反对,便转回了眼去看萧墨轩。

    “不过。”萧夫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若要爹娘依你,你得先依着爹娘才是。”

    “爹娘请说。”萧墨轩觉得爹娘能答应自己,便是万幸了,提什么条件,慢慢商量便是。

    “你的心思,爹娘都知道;爹娘的心思,想是你也知道。”萧夫人直直的看着儿子,“要爹娘依你也不难,你只需先娶苏儿过门便是。”

    其实,萧夫人的意思也很简单,儿子若是先娶了苏儿,那么其他的便也再没了许多规矩。有苏儿那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在,也不怕儿子会迷失了心性。

    虽然看起来。儿子倒是很心疼那个叫做依依的姑娘,未必肯以妾待之,但那也无妨。

    因为萧墨轩自个本就贵为工部侍郎,按照大明律法,完全可以再设个平妻,也便就俗称地“两头大”,便也不怕亏待了那位姑娘了。

    “这……”萧墨轩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常常也想着三妻四妾,并且大有依此照行的念头。可毕竟从小开始便在生活在一夫一妻的现代社会,自己心里想归想。眼下一下子被娘亲说了出来,倒还是有点困窘。

    “嗯?”萧夫人以为儿子心里仍有不服,不禁又抬眼看去。

    “这事儿……只怕……也得问问她们才是。”萧墨轩红着脸,手指在地上微微的擦着。

    “呵呵。”萧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儿子竟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宁家舅母那里,自然有我们去说。那位陆姑娘那里,便是要你自己去说了。”

    “孩儿依爹娘的意思便是。”这样的事情,傻子才会不答应呢。

    “应房。你看这样如何?”萧夫人见儿子点了头,脸上也现出一丝喜色来。

    “夫人且都已经说了出来。难道竟要我说不可?”萧天驭左右思量一番,也觉得此事可行,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侧厅里,顿时泛起了一层喜气。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传说中,是王母娘娘召开蟠桃大会的日子。曾有竹枝词为言道:“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

    这一天,也是道教中真武大帝的生日。全国各地地道观,都免不了要庆贺上一番。

    京城,朝天观。

    朝天观作为皇家道观,除了要接待嘉靖帝的祭拜外。平日里的香客也是极多,今天自然更是人头攒动。

    一缕缕香烛燃烧所生出的青烟,浮在半空中。远远望去,整座大殿竟是像被笼罩在一层祥云中一般。

    两队衙役,静悄悄的开了过来,分别把住了前后门。这里是皇家道观,虽然是来拿人的,可是也不敢太过造次,若是惹怒了皇帝陛下,可就是不好了。

    “请问,蓝道长可是在哪?”寀是自个亲自带人前来。

    “这位大人是?”殿门边正忙着接引人群的小道士,见面前这人穿着一件大红的官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孔雀,心知是位三品大员。不过常日里来朝天观拜祭的朝廷大员也历来不少,所以小道士倒也不甚惊讶。

    “本官大理寺万寀,今个特意来拜见蓝神仙。”寀鼓地带人冲了进去,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蓝道行拿了回去才是好。

    “哦,万大人。”小道士见万寀报出官职和姓名来,也是连

    ,“观主近日在后殿清修,万大人先随小道去后厅稍去禀告一声。”

    “那便多谢了。”寀=手指微动,两名捕头也立刻跟了上去。

    “稍后等有人过来,只要本官弯腰行礼,那便就是蓝道行,你们也就立刻拿了下来。”在后厅坐定后,等小道士转了出去,万寀立刻把两个捕头叫到身边吩咐道。

    名捕头点了点头,又分两边站好。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着正主前来。

    “哈哈,万大人。”不消片刻,只听一阵爽朗地笑声,从门外传来,万寀抬眼看时,只见一件青色的道袍转了进来。

    门口的两名捕头,顿时也暗暗张开了手掌,眼睛却只盯着万寀,只等他给出信来。

    “这位是?”只是没想到,万寀的两眼,直直的盯住了进来的人,却是已经愣住了。

    “贫道田中书,师兄闭关清修的时候,便是由在下料理观中的事务。”刚走进来的道士,笑呵呵的对着万寀说道。

    “哦……田道长。”寀

    —

    “那么请问田道长,蓝道长却是在何处清修?”寀里,又哪里肯空手而归,咽了咽口水,又紧跟着问道。

    “自然是在这朝天观的后殿里。”田中书听了万寀的话,却是哈哈一笑,“万大人倒是问的好生奇怪。”

    “本官问地是,蓝道长到底是在哪一间房里。”没见着蓝道行出来,万寀的耐心已是减了几分,田中书的话听在耳里,竟也似是在玩玄机一般。

    “师兄正在清修,万大人若是想见,须得等上些时候。”见万寀突然脸色一沉,田中书心头也是微微一动。

    “若是本官现在就要见呢?”寀是不妙。

    “万大人这且是什么意思?”田中书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万寀身边的两名捕头。

    “本官有要事要见蓝道长。”寀名捕头立刻踏步上前,分别站到了田中书和适才引路的小道士身边。

    “麻烦田道长领本官走一趟,见一见蓝道长。”寀道。

    “师……师兄清修之时,向来不见外人,即便是贫道也不能随便进入。”田中书脸上一白,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万寀带来的捕头伸手拦住。

    “本官说过,今个非见不可。”寀去。

    工部衙门。

    一名锦衣卫,急匆匆的从街口奔了过来,走到工部衙门门口,亮了下腰牌,立刻闪身走了进去。

    “萧大人。”番子进了衙门,也不耽误,直接朝着萧墨轩的公房走了过去,推门进屋。

    “林兄请坐。”萧墨轩的手上正拿着一份水利的案卷在看,见番子走了进来,略点了点头,朝着面前的一张凳子平了平掌。

    眼前这番子,原来竟是林双虎,自从黄锦接手锦衣卫之后,由裕王举荐了一回,现今已是身居锦衣卫百户之职。

    “萧大人神机妙算,果然是有人去了。”林双虎冲着萧墨轩拱了拱手,坐下来以后,立刻说道。

    “可是万寀?”萧墨轩淡淡的一笑,开口问道。对于萧墨轩来说,猜到万寀会去朝天观一点都不难。

    “难道萧大人还另外安排了人手盯着?”林双虎有些惊愕的望着萧墨轩。

    “猜的。”萧墨轩又是神秘一笑,放下手中案卷。

    “这……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林双虎目瞪口呆。

    朝天观里,万寀正皮笑肉不笑的盯住了田中书。

    “今个……今个是……真武大帝的生辰。”田中书战战兢兢的看着万寀,“师兄他……他一早便是进了玄武堂。”

    “玄武堂?”寀

    “带本官去。”寀过身来,对着田中书说道。

    朝天观既然是皇家道观,规模自然不会小,后殿里的房屋,也是众多。万寀对这里并不熟悉,况且,带着田中书在身边,万一没见蓝道行在玄武堂里,还可以继续逼问。

    “是是是。”田中书望着两个凶神恶煞似的捕头,似乎是被吓破了胆。

    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边赶忙走到前面,领着万寀一行向后殿走去。

第二十三章 法子

    经有一位哲学家说过:如果人可以再活一次,那么百人,都会成为伟人。

    这样的话,也同样适用于萧墨轩。虽然自己就像一只振翅的蝴蝶,无意中,已是大大改变的历史的进程。可是也有很多事情,依旧可以按照原来的路线推算出来。

    用蓝道行所谓的“仙术”来消除嘉靖帝对严嵩的信任,本就是历史上的徐阶用过的手段,只不过换了一个人的手使出来。而在刑部侍郎卿袖手旁观的情况下,谁最适合对蓝道行下手,只有同样掌握着刑名之责的大理寺。

    万寀让田中书在前面走着,一边微微侧过眼睛,看着两边的殿堂。

    也不知怎的,看着两边高大的堂壁,万寀总觉得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透过路过的几扇窗户,殿堂里的神像,也像是在冰冷冷的看着自己。打个了寒战,万寀连忙定了下心性,拾步赶上前面的田中书等人。

    “这里是玄武殿的经堂?”穿过三四条回廊,便到了一座殿堂门前。田中书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对着万寀说道。

    万寀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殿堂,只见这座殿堂的墙柱,全都漆成了黑色,看上去甚是庄重。

    当中一幅牌匾,写的并不是“玄武堂”,而是“真武”二字。再向右走了些,果然看见后面还有一座殿堂,牌匾上大书“玄武堂”三字。

    “师兄便就是在后面的玄武堂里,请问万大人是亲自去见,还是由在下去请出来?”田中书顿了一顿,对万寀问道。

    听田中书这般问,万寀也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今个正好是真武大帝的生辰。真武大帝上应南斗,主天子寿命,亦宰相爵禄之位。万一蓝道行正在为皇上祈福,自己冲进去倒是不好。

    “那便还是请田道长去请了出来吧。”寀周皆是高墙,才点了点头。

    “你带万大人去经堂里稍歇,我且去去就来。”田中书也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小道士吩咐道。

    “你随田道长一起去请蓝神仙出来。”寀一名捕头挥了下手。

    捕头应了一声,便跟着田中书向后殿转去。

    “万大人请。”小道士见田中书离去。略显踌躇的看了万寀一眼,走到经堂面前,却没推开门来,只是对着万寀弯了弯腰。

    “嗯!”寀去。剩下地一名捕头,急着想要讨好,连忙赶上前去,帮万寀推开殿门。

    从里面传来。

    万寀心里本也就些忐忑不安,听见这一阵响动。顿时一惊。再抬眼看时,又是不禁一声惊呼。

    “蓝……蓝神仙。”

    田中书不是说去后殿里请蓝道行出来吗?可是……为什么蓝道行会在这里出现。

    “大胆!”蓝道行看着眼前闯进来的几个人,似乎也有些措不及防,“你们是什么人?”

    万寀此时也有些傻了眼,眼前的地面上,一方香炉已是四分五裂,刚才那阵脆响,分明就是香炉打翻的声音。

    “下……下官大理……大理寺万寀。”寀知怎的,突然感到一阵底气不足。

    道行冷哼一声。“原来是万大人,难道竟没有人告诉万大人,贫道正按着皇上吩咐,在这里为皇上祈寿?”

    为皇上祈寿?万寀只觉得一阵头皮麻。两股冷汗,也顺着鬓角直流下来,脸上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爬。

    不是说在清修吗?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了为皇上祈寿。

    不过万寀毕竟是万寀,浸淫官场二十多年,虽谈不上是水火不侵,可是也早就成了精。

    唯唯诺诺着,目光却是在大殿里飞快的扫射着。

    目光所及,偌大的殿堂内,竟是没有其他人,万寀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

    只要没有太多人在,那便是好了。蓝道行所说地“冲撞”,那不过是他自己说的,只要自个把蓝道行带回去,逼他招供出自己的骗术,皇上老人家就不会再信他。所谓的“冲撞”,便也没了理,谁会信一个骗子真的能使出什么法术来。

    只是,这回要麻烦一下,田中书和身边这个小道士,也得先带回去才是。万寀想到这里,心神已是完全定了下来。

    “本官来这里,只是想请蓝神仙去衙门里一叙。”寀挺直了腰板,俨然一副破除迷信的斗士模样。

    “贫道眼下却是无空。”蓝道行冷笑一声,转过身去。

    “只怕,蓝神仙

    一趟不可。”寀逼到了蓝道行身边。

    “住手。”又是一声怒喝,在殿堂里响起。只不过,这一声怒喝,并不是万寀出的。

    随着这一声怒喝,十几名锦衣卫的番子,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已是把这里团团围住。

    —

    “原来万大人也在这里。”一阵爽朗地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幸会,幸会。”

    萧墨轩,万寀顺着笑声出的地方抬头看去,顿时脸色一阵白。

    “萧大人来地正好。”蓝道行见萧墨轩进来,连忙整了整衣冠,站到了萧墨轩身边。

    “萧大人正好帮贫道作个证,贫道正在真武殿里为皇上祈寿。万寀却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还打翻了香炉。”蓝道行看着万寀,愤愤的说道。

    真武殿?玄武堂?万寀心头又是猛得一震。

    骗局,今个这件事,儿,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场骗局。自个对朝天观里根本就不熟悉,也许,真武殿才是正殿,玄武堂才是经堂。

    万寀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哦,有这等事情?”萧墨轩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万寀,“万大人,此事可玩笑不得,当真如此?”

    “这…情,自己只对欧阳必进和路楷说过,即使是大理寺里的人,也没细说。萧墨轩又是如何得知?还先行设下了局。

    难道,竟是那两人里面有人变节不成?这么一想,万寀心里更是乱了起来。

    “这事……”萧墨轩看着地上打碎的香炉,啧了啧嘴,盯住了万寀,“万大人……”

    “下官……下官……只想来这里拜祭,哪知道蓝神仙正在里面做法,实在是无心冲撞呐。”寀来。

    任他怎么算,也没算到萧墨轩会在这时候跑来,还带了这么多锦衣卫。此时的他,哪还有想带走蓝道行地念头,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就要烧高香了。

    墨轩点了点头,“无心冲撞。”

    “对对对,无心冲撞,无心冲撞。”寀

    “蓝神仙。”萧墨轩又点了点头,把脸转向蓝道行,“这冲撞一事儿,若是按照律法,实在算不得什么罪。奏报皇上,也会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大家都同朝为官,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对事儿,还是不要去劳烦了吧。”

    “哪里这么容易算。”蓝道行似是余怒未消,“回头这事儿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难道要我去顶罪不成。”

    墨轩轻轻摆了摆手,“这里只我们几个,我们不说出去,又有会谁知道?”

    “对,对,没人会知道。”寀条,用足了劲道,才勉强站住。

    “既然是萧大人求的情。”蓝道行重重地垂了下头,又微叹一口气,“贫道本也该是答应。”

    “可是,这里可不止我们几个人。”蓝道行又抬起头来,朝着万寀看了一眼。

    “下官随身的,都是心腹之人,绝对不会说了出去。”寀说道,“萧大人和蓝神仙尽管放心。”

    “那还有他们呢?”蓝道行却是不尽放心的指了指门外地锦衣卫。

    “这……”萧墨轩顺着蓝道行的手势看去,看了一眼,又转回身来,似是有些为难,“这些人,都是黄公公派来的。听说罗龙文已经投了倭寇,誓言要取本官人头,皇上便命黄公公派了些人整日随着本官。他们虽然奉命保护本官,可是……本官却管不了他们。”

    “还请萧大人想个法子才是。”寀道自己是掉进了一个陷阱,可是却无计可施。只有先想法子把这事摆平,日后再做打算便是。

    “法子……倒是有一个。”萧墨轩抿了抿嘴唇,似乎更是为难,“只怕万大人不肯。”

    “萧大人请说。”寀

    “司礼监的冯保冯公公,刚提了秉笔太监的职务,黄公公把锦衣卫也交给了他管。”萧墨轩拼命忍住笑,“万公公若是肯认冯公公做干爹,想是锦衣卫里,绝不会再泄露出半丝消息出去。”

    “啊……”寀|自个好歹也四十多岁的人了,那冯保却才三十多岁,还是个太监。(

第二十四章 不安顿的内阁

    万大人若是不肯,那本官也没法子了。”萧墨轩无摊手。

    “呵呵。”寀人,下官即便想是亲近,只怕冯公公也是看不上啊。”

    “只要万大人点头,这事儿就包在萧某身上了。”萧墨轩拍了拍胸脯,看上去甚是大义凛然。

    嘿嘿,这岂是可以随便放了你出去。放了你出去,回头固然可以再参你一下,可自个也得带上个瞒报不究的责任。萧墨轩在心里偷偷冷笑着。

    “这……”寀

    “别人都想着自个的前途,难道万大人放着这么好个机会在眼前,竟也是不肯。”萧墨轩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和眼前这件事儿根本无关,可听在万寀的耳朵里,却是犹如一阵炸雷。

    别人?难道……难道欧阳必进,路楷,真的已经……

    一定是,要不,萧墨轩又如何会对自个的计划了如指掌。

    “万大人若是认了冯公公,大家也就都是自己人了。”萧墨轩继续不轻不重的敲打着万寀,“非但今个的事情不会泄露半点出去,日后有什么难处,只让冯公公开个口便是。”

    万寀的心里虽然仍很是不爽,可是已经开始动摇了。

    萧墨轩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自个是严嵩提拔起来的,又为严嵩卖了这么多年的命,脑袋上早就被打了个严党的标记。自个这么不要命似地为严世蕃忙活,不就是指望严嵩能重新起用,自个好保住这顶乌纱帽吗?

    可是严家已经倒了。现在的内阁辅是徐阶,严家想重新站起来,有这么容易吗?当年徐阶好歹也是内阁次辅,可眼下的严嵩和严世蕃,什么都不是。

    而且,即使严家能再杀回来。万一日后裕王继了大宝,再来个秋后算帐,那兴许可就不是丢官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若是真认了冯保做干爹,便表示着自个已经脱离了严党这个泥坑,还和萧家也沾上了关系。头顶上的这顶乌纱帽便就是已经保住了。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是比起丢官破家,可是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

    更何况……欧阳必进和路楷,说不定已经改换了门庭,自个这回就是他们送给萧墨轩的见面礼呢。想到这里,万寀又禁不住愤愤的咬了咬牙。

    “好,那便有劳萧大人了。”寀拱手。

    “哈哈,万大人果然是明白人。”萧墨轩见万寀竟然是真答应了。顿时哈哈大笑。

    “选日不如撞日,今个是真武大帝的生辰。本就是个好日子。”万寀既然已经应了下来,心头的担子自然也就放了下来,“下官这就回家备下酒席,冯公公那的事儿,便就拜托萧大人了。”

    万寀想到欧阳必进和路楷可能已经换了门庭,便是如芒在背。吴鹏早就已经告老回乡了;懋卿那个儿子和萧墨轩地关系本就不一般,据说还陪着裕王一起吃过酒,说不定人家早就搭上了关系,所以才一直没了动静。眼下如果就连欧阳必进和路楷都已经投靠了裕王或是徐阶,那么朝中大员里。脑门上印着严党两字的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这样想着,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巴不得马上见着冯保,磕头叫干爹。

    “好说。好说。”萧墨轩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紫禁城。

    萧墨轩拾着脚步,不紧不慢的朝司礼监走去。

    其实,今天自己本来是打算直接将万寀赶回老家去的。可是在最后一刻。却是突然改了主意。

    自己萧家,虽然父子同朝为官,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可是细算起来,朝廷里根本没有几个可以帮腔的人。眼下万寀其实正是落魄的时候,若是在这个时候收了他,以后兴许也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走进司礼监的大门,刚想开口叫,却颇为意外的现,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司礼监,竟是空荡荡地,只有几个守门的小太监,站那里直愣愣地看着萧墨轩。

    “请问,冯公公可是在?”四下望了一阵,萧墨轩对着门口一名小太监问道。

    “这位大人是?”小太监也不站好,斜着眼睛盯着萧墨轩问道。

    司礼监是内务府十二监之,二十四衙门之一。能在司礼监里当差,对于一个太监来说,是三生修来的福。只要走出司礼监,除了内阁

    六部尚书外,都是见官大一级,这也就是萧墨轩走进然没有人上来打招呼的原因。

    “在下工部侍郎萧墨轩,有事求见冯公公。”萧墨轩深知司礼监这帮太监们的习性,也不和他们计较。

    “原来是萧大人。”倒是回话的小太监,听说是萧墨轩,立刻来了精神,身子顿时也站正了。

    萧墨轩可是皇上和裕王身边的红人,和黄锦,冯保也是关系菲浅。这些小太监宁可去得罪一个尚书,也不愿得罪萧墨轩。

    “哎呀,萧大人来的真是不巧。”小太监站直了身子,对萧墨轩说,“眼下监里却是一位祖宗都不在。”

    “一位都不在?都去哪了?”萧墨轩顿时更觉意外,按理说,如果没什么大事儿,司礼监里应该至少有一位秉笔太监当值,又怎会一个都不在。

    —

    “听说是严阁老病重,除了孟公公在侍侯着皇上外,其他各位祖宗约了一起去探望。”小太监所说的孟公公,便是孟冲,萧墨轩也是认识的。

    “严阁老?”萧墨轩顿时不由一愣。

    “是严讷严大人。”小太监知道萧墨轩会错了意。

    严讷为人和李春芳颇有相似,人缘极好,和司礼监几位也颇有交情。他病了,黄锦和冯保去探望下也不奇怪。

    “那……几位公公去了有多少时候?”萧墨轩既然来了,自然不想白跑一趟。

    “有些时候了。”小太监往一边站了站,请萧墨轩进去,“兴许这一会儿就该回来了,萧大人若是事紧急着今个说,不妨先进去用一杯茶水等着。”

    “也好。”萧墨轩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往里面走去。

    因为司礼监的内堂里多存放着一些重要地文书典籍,内阁大臣以外的其他外臣未经御准,也是禁止入内,所以萧墨轩只是坐在了外堂的侧厅,品着一杯香茗,静静的等着冯保回来。

    坐不上一会,只听外面一阵抬舆响动,接着又是一串小声地吆喝,萧墨轩便是知道,应该是黄锦和冯保他们回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我萧兄弟却是在哪呢?”厅门外,冯保裹着一件大红的袍子,跟着刚才的小太监走了过来。

    “哈哈,原来是坐在这里消遣。”探了下脑袋,冯保立刻就看见了正笑眯眯坐在那里地萧墨轩。

    “刚进了门,就听见这小厮说萧兄弟来了。”冯保哈哈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萧墨轩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今个却是哪阵风,把萧兄弟给吹来了?”

    还没等萧墨轩回答,冯保又转过身去,看着那名小太监,“适才你们可有怠慢萧大人?”

    “哪呢,哪呢,没见着我正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萧墨轩抬起手来,略摆了两下。

    “对对对,萧大人来,小的岂敢怠慢。”小太监被冯保看着,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下去吧。”冯保知道萧墨轩肯在这里等着,定然是有事要说,于是一挥手,让身边的人全退了下去。

    “听说严讷病了?”萧墨轩想起刚才所听到的事情,随口一问。

    保点了点头,“几个时辰前,在内阁里突然昏倒的,难道萧兄弟竟还是不知道?”

    冯保觉得这些事情,在京城各部的衙门里,应该传的比飞还快才是。身为工部侍郎的萧墨轩,怎么会不知道。

    “哦,小弟几个时辰前,正是有其他事情。”几个时辰前,正盘算着怎么算计万寀呢。

    “那就难怪了。”冯保点了点头,却又微叹一声。

    “难道严阁老病的很重?”萧墨轩转过眼去,看着冯保。

    “可不是呢,去了之后,已经有大夫在那里,诊断之后,便说兴许是中风了。”冯保不无可惜的摇了摇头。

    中风?内阁里面刚刚安顿了没两个月,怎么又来个中风的。如果严讷真的是中风,那内阁里,岂不是又要空出一个位子来。这个位子,到底会是轮着谁呢?上回的选阁,自己已经在高拱身上闻到了一丝火药味,这一回,会不会又引出什么事儿来。

    “萧兄弟在想着什么呢?”冯保回过头来,见萧墨轩神情有些异常。

    “没啥,没啥。”萧墨轩回过神来,随口回道。

    “萧兄弟是在想着严阁老,还是内阁里的事儿?”冯保看着萧墨轩,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二十五章 争于不争

    内阁,哈哈。”萧墨轩哈哈一笑,脑袋摇个不停,儿,自然有皇上,有徐阁老他们去劳烦,哪里轮得着小弟我去想。”

    “兄弟我说的且不是这个意思呢。”冯保似乎不经意似的扯了一下萧墨轩身上的官袍,三品的官服也是大红色的,可是纹路上,和内阁大臣的却是大不一样。

    “萧兄弟今年刚刚二十一吧。”冯保又仰头靠在椅背上。

    “冯兄记的清楚。”萧墨轩点了点头。

    “我大明朝,只怕还没有过三十岁前入阁的例子吧。”冯保若无其事似的打了个哈欠,“若是萧兄弟果真能……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萧墨轩不是傻子,冯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又如何会听不明白,心里盘算着,也不禁有些砰然心动。

    “萧兄弟。”冯保见萧墨轩只是在那笑而不语,又紧跟着说道,“这朝廷里能人且是不少,可依兄弟我看,若是萧兄弟有这想法,却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冯兄莫要取笑小弟了。”萧墨轩也不抬眼去看冯保,仍只是摇着头。

    “且不是说笑呢。”冯保却是啧了下嘴,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凭萧兄弟和徐阁老的交情,以及裕王府的背景,争得徐阁老的赞同并不难。万岁爷那里,本来就对萧兄弟信爱有加,只要黄公公和兄弟我再使上一把力,这内阁里新空出来的椅子,就非萧兄弟莫属了。”

    封疆入阁,这可做官之人的最大梦想。况且,萧墨轩也不是没有野心的人。或者说,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冯保地话,立刻在他心里激起了极大的波澜。

    二十一岁入阁,虽然比不上甘罗拜相,可是在大明朝,绝对会是一个神话般的传说。

    “萧兄弟若是有意,兄弟我立刻就把黄公公请过来商谈?”冯保其实也期望着萧墨轩能够执掌一片,这样,自己在宫里,萧墨轩在外庭。日后若要行起事来。自然有天大的便利。

    “莫急。”冯保急切的眼睛,突然反倒像是提醒了萧墨轩一般。他突然猛然间,又想到了些什么。

    “怎么?”冯保疑惑的看了萧墨轩一眼,难道做官的人,还有人能抵抗得了入阁的诱惑?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当日赵景虚对自己所说的话,在萧墨轩耳边回响着。

    二十一岁入阁,绝对是一个传说,可是这样,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从嘉靖四十年到嘉靖四十一年地年头。自己已经从一个普通的监生,一跃成为三品工部侍郎。从大明朝开国到现在的近两百年的历史里,这样的人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可是随着自个的官越做越大,心里却感觉越来越不稳妥。

    虽然自己也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可是时不时的,仍有些风言***传进耳里。

    如果自己再入了阁,只怕会引来更多的传言。所谓皇上的宠信,自个也从来不觉得是个保险箱,严嵩的例子,不就是放在眼前吗?

    更何况,裕王府。是自己最大地倚靠。正是背后有了储君这块金字招牌,徐阶才会对自己高看一眼。而裕王府里,也不见得就是这么平静。

    高拱,张居正。都算是自己的老师。可是他们也有野心,甚至野心比自己还大。自己喜欢地东西,他们也喜欢。

    古语有云:三人成虎。裕王虽然信任自己。可也未必比高拱和张居正这几位多出多少。自己萧家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势力,足以震撼朝堂。若是后院起火,才是真的不妙。

    想到这里,萧墨轩反倒有些庆幸自个一时改了主意,没直接把万寀赶回老家去。虽说要扯上一个冯保,可冯保毕竟是在内廷,一时之间,和自己不但没什么冲突,倒是可以相得益彰。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萧墨轩又抬起手来,摆了几下,“眼下倒是没这个心思。”

    保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有些失望。

    “小弟近来多在工部衙门,去王府也是少了些,冯兄若是有空,下回不妨一起去陪陪裕王爷。”萧墨轩轻轻笑着,眼里略闪着光芒。

    “甚好,甚好。”冯保立刻回过神来,也明白了萧墨轩几分心思,哈哈一笑,也不再去说内阁的事情。

    “其实小弟今个来,却是给冯兄报喜的。”萧墨轩停了半晌,又开口说道。

    “报喜?何喜之有?”冯保听见萧墨轩这番话,也是颇感意外。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住了萧墨轩。

    “小弟

    找了个干儿子。”萧墨轩嘴角微微翘着,看上去似

    —

    “哈哈,干儿子。”倒是冯保,一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萧兄弟且又没成婚,上哪去给兄弟我找个干儿子?”

    “这个却是个现成的。”萧墨轩笑眯眯的看着冯保,“还是个老儿子。”

    “谁呢?”冯保被萧墨轩这副神乎其神的神情,弄的有些糊涂。

    “大理寺卿万寀。”萧墨轩吃吃地笑着说。

    “啥?万寀?”冯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旋尔又哈哈大笑,“老儿子,真是老儿子,萧兄弟你可真会逗乐子。”

    “冯兄切莫当笑,小弟说的可是真事。”萧墨轩止住了笑,一本正经的看着冯保。

    “当真?”冯保一时愣住了。

    “当真。”萧墨轩眯搭着眼皮,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寀不是严嵩的人吗?”冯保实在有些云里舞里的,伸出手来,挠了挠后脑勺,“况且他地年纪……是不是大了些。”

    “冯兄若是认了他,他就不是严党的人了。”萧墨轩两手交叠着放在膝上,“万寀只怕也想着跳出严党这个泥坑,只要冯兄点了头,日后再给他些甜头,此人日后兴许便是为你我所用。”

    “嘶……”冯保微微皱着眉头,缓缓的吸了口气,似乎是在思考着。

    “这是萧兄弟你的意思?”想了半晌,冯保猛得抬起头来。

    墨轩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万寀又如何会肯?其中可有什么玄机?”冯保又紧接着问道。

    “这个自然。”萧墨轩知道冯保心里觉得蹊跷,于是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有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却是略过了。

    “哈哈,原来如此。”听着萧墨轩说完,冯保已是不禁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捧着肚子,一手伸出手指来,几乎要指到萧墨轩的鼻尖上。

    “我且说万寀那货如何会肯卑屈如此,原来竟是你萧兄弟使的损招。”

    “你且说说,你啥时候也学会这些手段了。”冯保用力的拍着萧墨轩的肩膀,虽然事情做的有些古怪,可他还真有些佩服起萧墨轩来。

    “不就是有些无赖嘛。”萧墨轩看似无辜的摊了下手,“严家的人,不也常使。”

    “不错,不错。”冯保拼命点着头,也不知道是说萧墨轩,还是说万寀。

    “既然萧兄弟已经在别人那里拍过胸脯,兄弟我自然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冯保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腰肢,“这个老儿子,兄弟我认下了。”

    这一晚,万寀府里的酒宴自然不必多说。

    冯保有心要戏弄万寀,还专门叫人去买了一只足金的长命锁给万寀戴上。

    又看着万寀翻出了**,一口一个“干爹”的,更是心里大足。

    而万寀,虽然心里仍有些梗着,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必天天去叩头叫干爹的,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去拜见一番,做做样子而已。

    又得了萧墨轩和冯保的一番保证,头上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渐渐的倒也偷偷欢喜起来。

    这一顿酒,直吃到近亥时才散,各人也都算是尽兴。

    次日醒来,到了工部衙门,便见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仍是议着严讷的事儿。

    “呵呵,萧大人来了。”左侍郎黄光升,见萧墨轩揉着脑袋走了进来,立刻回身招呼了一声。黄光升原本是右侍郎,萧墨轩来了以后,才升做了左侍郎,两人职级基本相同,黄光升此人在朝廷里也算得比较正直,所以萧墨轩和他颇谈得来。

    “昨个一位老友扯着就宴,却是多喝了几杯。”萧墨轩一边回着礼,一边竖起耳朵并着一边的人说着话。

    “严阁老的事儿,萧大人想也是知道了吧?”黄光升虽然知道萧墨轩昨个一早就离开了衙门,可他家里还有个做吏部尚书的爹,这些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听倒是听说过一些,也不确切。”萧墨轩随口回着话。

    光升微微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昨个晚上,鹤年堂的曹永利,“张一帖”张守仁这几位大夫也都是去看过了,确是中风无疑。再过些时候,内阁里当是有消息出来了。”

    “倒真是可惜了。”萧墨轩一时摸不准黄光升的意思,不知道他是随便这么一说,还是有什么其他意思,只能是敷衍着。

第二十六章 探口风

    这回内阁里,却不知又会把谁给补进去。”黄光升是在自言自语。

    “凭把谁补进去,难道还会出在我们工部衙门里不成?”萧墨轩和黄光升处得也算是熟,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哈哈,在下且是没这个指望了。”黄光升听了萧墨轩的话,顿时也是哈哈大笑,“不过……萧大人您就……”

    “我?”萧墨轩若无其事似的摇了摇头,“黄大人乘早断了这个念想,内阁的位子,岂是在下这等人能坐得了的。”

    “嘿嘿。”黄光升冷不丁笑了两声,在萧墨轩听来,却是觉得有几分怪异。周围的人群,纷纷被黄光升的笑声吸引住,回过头来,却是看见了萧墨轩,便一个个盯住了看。

    听着这阵笑声,又感受着身边的目光,萧墨轩却是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若按常理想,被别人看好,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可问题在于,空出来的位子只有一个,而被看好的人,却不止一个。

    二桃杀三士的传说,萧墨轩也是听说过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可能陷到这样一个类似的***里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一群羡慕或者是嫉妒的目光中,萧墨轩朝着自个的公房走去。

    “少爷,少爷。”还没走到公房门口,便就听见后面一阵急切的喊声。掉过头来,却见萧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跑到工部衙门里来了。

    “嗯?”萧墨轩皱了下眉头,疑惑的看着萧三。今个本来心里就不安生,突然见萧三跑到了这里来。还一脸的慌乱,心里更加是心神不定起来。

    “少爷,夫人叫你快些回府。”萧三奔到萧墨轩身边,微微弯着腰,看着萧墨轩。

    “咋了?”萧墨轩疑惑的问道,“这一大清早地,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儿?”

    “没……没事儿。”萧三鼓着腮帮摇了摇头,可话刚说出口,却又更剧烈的摇起头来,“哦。不不不,有事儿,有事儿。”

    “到底有没有事儿?”萧墨轩也被他弄了个糊涂。

    “家里是没事儿,是小姐有事儿了。”萧三所说的小姐,萧墨轩也知道便是杭儿。

    “小姐怎了?”萧墨轩见萧三有些语无伦次的,顿时有些恼了。恨不得提过衣领,把萧三给提了过来。

    “哎……小的又说错了。”萧三喘了口气,却是又跺了跺脚,“是小姐……”

    “你只说是啥事儿便是好了。”萧墨轩第一次有了想把下人给揍一顿的念头。

    “王爷,裕王爷。派人来提亲了。”萧三终于完成了自个报信的职责,松了口气似的。站到了一边。

    “裕王?他还是来了。”等萧三的话说出了口,萧墨轩竟似反倒像是平静了下来。

    仰起头看看刚爬上竿子的太阳,有些刺眼,萧墨轩在公房门口踱着脚步,既不进去,也没有立刻带着萧三回府地意思。

    “少爷,夫人说让您赶快回去,眼下老爷也还没回去,家里只夫人一个,却是不敢回话。”萧三垂着双手。不知道少爷在想着些什么。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萧墨轩也一直在念着这件事儿。只是没想到,裕王的举动,会来得这么突然。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虽然苏儿依着萧墨轩的吩咐,平日里也没少讲些皇家的险恶,可有人偏偏就是和着了魔一样。非要往这堵墙上撞。

    至于裕王那里,萧墨轩还真拿他没什么法子。总不能跑到他面前对他说:王爷,我不会把我家妹子嫁给你的,您还是回去吧,别操这份心,打这个主意了。

    他要去惠丰行做“帐房先生”,又有谁拿他有办法?别说他是王爷,哪怕只是个普通朋友,也不能把人家往外面赶吧?

    适才萧三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可是工部衙门里人来人往的,也是有几个人听了过去。钻进房里私下窃窃私语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想是过了这一会,京城里又要传出什么新的消息来。

    “少爷……”萧三见少爷仍是不动,又不禁催促了一声。

    娘的,这几天,怎么啥事儿都搅到一起去了。萧墨轩暗暗骂了一声,才抬起头来。

    墨轩自个脚下没动,只是先朝萧三点了点头。

    三应了一声,见少爷没动,便也没动。

    “走啊。”萧墨轩用力地挥了下手,先往门外走了

    “让你帮我去把轿子备好呢。”

    “哦……是是。”萧三忙不迭的加快脚步,跑到了前面去。

    东安门,萧府。

    萧家大院里,住着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工部侍郎,还有一个名震京城地商号老板。平日里,都是熙熙攘攘的,几乎比昔日的严家还要更热闹上几分。

    可是今个,门口却只停了几顶轿子,也没有甚么人出入,反倒是显得有几分冷清。

    萧墨轩走下轿子,向门口略看了一眼,看见苏儿乘坐的小轿也停在门口,而爹爹却像是还未及赶了回来。

    “哈哈,萧大人。”更与平日大不相同的是,今个萧墨轩还没走进大门,先迎上来的,居然是李芳。

    “原来李公公也来了。”萧墨轩在脸上挤出几丝微笑,拱手回礼。

    —

    “恭喜萧大人,恭喜啊。”李芳像是粘在了萧墨轩身边一样,两人并排走着迈进了门槛。

    “多谢。”萧墨轩再傻,也不会在李芳面前露出心思来。道了声多谢,目光却是往正厅看去。

    萧墨轩从来没成过亲,对于大明朝的婚制一无所知,对于王爷如何个提亲法,就更是不知道了。

    目光所及,却见正厅里赫然坐的是礼部尚书袁炜。娘亲并不在堂上,想是这样的场合,女子不适合出来待客,便只呆在了后房,难怪这么急着让爹爹和自个回来。

    “袁阁老。”萧墨轩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就要上前施礼。

    “哎,萧贤侄切莫多礼。”袁炜见萧墨轩要拜,连忙奔下座来,扶住萧墨轩,“今个鄙人来府上,只是替皇上来办差,却不是叙这些礼地。”

    萧墨轩对这些事儿根本搞不明白,听袁炜叫住了,便也没再拜下去。

    再偷偷的抬眼看了看四周,见只坐着袁炜一人。什么聘礼,彩礼什么的,也根本没见着,于是更加糊涂起来。

    不知道干脆就不说话,实在不行就等老爹回来,于是萧大少爷干脆也装起糊涂了。呵呵笑了两声,窝在了椅子上。

    “萧贤侄。”谁知袁炜在来萧府之前,便听李芳详细说过萧家的情形。知道王爷看上地女子虽然名义上是萧天驭的女儿,其实却是萧墨轩在江南剿倭时候救下来的,便更加关心起萧墨轩地态度来。

    “皇上这回派鄙人来,却是想要为裕王爷选一位侧妃。”袁炜尽量把神情放的严肃些。

    墨轩抬头看了一眼袁炜,却只是点了点头,便再没了下文。

    袁炜是奉皇上旨意来的,原本觉得不过是走个过堂而已,谁知道到了眼下,却见萧墨轩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哪里会想到萧墨轩根本是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当是萧墨轩另外有什么心事,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萧贤侄……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袁炜觉得厅堂上的气氛有些压抑。

    “没,没,袁阁老您说便是。”萧墨轩连忙出声应道。

    炜看了看门外,见萧天驭仍是还没回来,便想着干脆和萧墨轩先说上一番。

    “鄙人这一回,却不算在礼制当中,只是代皇上和礼部衙门先来府上探个口风。”其实袁炜虽然身为礼部尚书,熟读经书,可对这些事情也只是照着典籍上的记载去做,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知道的不比萧墨轩多多少,既然皇上吩咐下来了,便照着做便是。

    原来只是来探个口风,怪不得只见袁炜一人坐在这里,萧墨轩这下才明白过来。

    “若是府上答应了,接着才是纳采,问名。”袁炜与其说是在说,不如说是在背。

    “小侄想去见一下裕王爷。”出乎袁炜的预料,萧墨轩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袁阁老在这里稍坐,家父稍后就来,小侄去一回裕王府,也便就回来。”萧墨轩说着,已是站起身来。

    “萧贤侄请便就是。”袁炜对裕王和萧墨轩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清楚,也不好多问,点了点头。

    萧墨轩站起身来,朝着袁炜说了声“怠慢”,便径直出门而去。

    不过好在萧墨轩刚出了门,萧天驭便也回了府,陪着袁炜坐在堂上,才免了寂寞。

    只不过,在萧墨轩没回来之前,两人都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

第二十七章 裕王的厚礼

    说:皇帝女儿不愁嫁,皇帝女婿没的挑。裕王虽然可起码也算是个准皇帝了。

    根据大明朝的祖制,皇帝和太子的妃子,只能从平民家里挑选,而不能出自官宦人家,这也是为了防止外戚擅权专政。大明一朝,从来没有出现过外戚乱政,这条祖制,便是居功至伟。

    裕王虽然没有被立太子,可是已经是朝野皆知的储君,皇上老人家接到裕王的请求后,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让自己来探个口风。

    从洪武到嘉靖,大明建朝近两百年,虽然这条祖制并不是没有破过,可只从这一点上看,皇上和裕王对于萧家,已经不能仅仅用信任来形容了。

    可是袁炜眼下在萧家,却感觉不到丝毫感激之情。萧墨轩略显怪异的神情,已经让他有些疑惑不已。

    等到萧天驭来了,一是顾及着儿子的想法,二是担心里面有什么蹊跷。坐在堂上,也只和袁炜论着些京城里的琐事。

    乘着这时候,萧墨轩已是乘着轿子,到了裕王府。

    “子谦。”裕王今个果然呆在王府里,听说萧墨轩来了,立刻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师……王爷。”萧墨轩抿了下嘴,就要见过。

    “本王知道子谦你来做什么。”裕王却是走上前去,一把拉起萧墨轩,又拉着他在凳子上坐下。

    “子谦今个来,可是怪本王行事没和你商量?”裕王面如冠玉的脸上,泛着一阵红光。

    “这……”萧墨轩其实正是为这事儿来的,可是没想到裕王会这么直接,一时间反而开不了口了。

    “本王也不是不知道。子谦你对我皇家,始终心有忌惮。”裕王轻轻一笑,让身边的侍从们全都退了下去

    “古往今来,凡是牵上宫闱里的事儿,无不是血雨腥风。”裕王拾起手指,托着自己地额头,“便就是父皇在位这些年,宫里也没少生出事儿来。”

    萧墨轩心里想的,和裕王正在说的,虽然不尽相同。可是听在耳里,也是不禁心里荡起了一阵波涛。

    “古来圣贤多寂寞。”裕王的手指尖上,像是也泛出了一丝淡淡的嫣红,“其实圣贤也好,帝王也好,岂不也是凡人。”

    “子谦。”裕王突然转回头来,两眼直视着萧墨轩,“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子,寂寞的时候,她可以陪着你;愉悦之时。与子同乐;悲戚之时,与子同哀。若是子谦你。你可舍得放了手。”

    “当然不舍得。”萧墨轩在裕王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采。

    “若是子谦你心里没这份忌惮,本王自会与你商量。可你心中始终有这个解不开的结,本王反倒是不敢再和你商量了。”裕王收回目光,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且都说不舍得了,我又如何舍得。”

    是冤孽,还是缘分?萧墨轩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个当日在湾底村见到杭儿的时候,只见那一副怯怯地模样。又何曾想到过,她居然会成为自己的义妹,甚至以后还可能是大明朝的皇妃。

    再然后,说不定以后大明朝的太子。都会是自个的外甥。

    嗯,隆庆帝之后,便是万历皇帝。萧墨轩的脑袋里,胡思乱想着。

    万历……万历皇帝是谁生的?好象是李太后。

    李太后?萧墨轩的心里,“咚”的一声,又像是被一记大锤狠狠的砸了下来。

    李杭儿,李太后……不对,不对,应该不是这样。以前看过地书上说,李太后是宫女出身,又怎会是杭儿。况且,这段历史已经被自己搅得有些乱了。应该不会这么巧,不会的。

    想到这里,萧墨轩竟是忘记了自己还坐在裕王面前,却是不禁呵呵傻笑了两声。

    “子谦为何笑?”裕王还在那暗自抒情怀,突然看见萧墨轩坐那里傻笑起来,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噢……开心,开心而已。”自己心里想地这些事,说出来都是天大的秘密,萧墨轩又怎会告诉别人,“用句民间的话来说,便是王爷也有了真爱,师弟我也高兴得紧。”

    “真爱?”裕王略歪着脑袋,嘴里念叨一遍,“这是哪里的方言?不过……听起来倒是很对呢。”

    “这倒是不记得了。”萧墨轩觉得时不时冒两句现代些的词汇出来,引得大家一起跟着学,也挺有意思。

    “子谦可是放心把令妹交给本王了

    王见萧墨轩的神情也开始轻松起来,于是出声问道。

    —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萧墨轩轻松下来,才觉得有些口渴了,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今个若是因为我而坏了事儿,皇上那里暂且不论,王爷和舍妹,都非得对我咬牙切齿不可。”萧墨轩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知道厉害就好。”裕王也被萧墨轩逗得乐了起来,伸出手指,对着萧墨轩轻点了几下。

    “本王这里,也给子谦你准备了一份礼,不知道可是喜欢。”两人一番笑后,裕王神秘的看了萧墨轩一眼。

    “难不成又是哪里进贡来的稀罕物?”萧墨轩知道皇上经常会把一些外国进贡来地稀罕东西,直接赏给裕王。

    “子谦家里那么大的产业,岂会少得了稀罕东西,若是得闲,本王且还想去抢夺两件呢。”裕王一直把惠丰行和萧家联系在一起,其实也确实如此。

    “那便是什么?难道是想赏我几个美女不成?”萧墨轩呵呵笑着说。

    “庸脂俗粉,又怎能配得上子谦你。”裕王微笑着摇了摇头,“子谦在府里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又怎会要我来劳神。”

    “那且是什么东西?”萧墨轩好奇的问道。

    “这回想送的,却不是东西,但也堪称无价。”裕王又得意地看了萧墨轩一眼,“今个早上,徐阁老派人来问本王,说是可有内阁大臣的人选,本王便就举荐了子谦你。”

    内阁里面少了人,徐阶派人来问裕王,其实并不奇怪。内阁里虽然有五位大臣,可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辅和次辅。眼下徐阶自个是辅,次辅则是他地学生袁炜,其他三个都是什么人,对于徐阶来说并不重要。

    让裕王来举荐人选,既不会威胁自己的地位,又可以牢牢把住裕王这支潜力股,徐阶的打算,不可谓不精细。

    “内阁?”只是裕王却没想到,萧墨轩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惊喜,反倒是脸色突变。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萧墨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如何不可?”裕王顿时有些不解,“你入了阁,日后即使帮本王行事,也有万种便利。你自个想做些什么,也是大可去施展身手,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却说不可?”

    “王爷。”萧墨轩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

    “若是王爷觉得子谦同舍妹嫁入王府,便是为了换取荣华富贵,那便是错了。”萧墨轩不敢把声音抬得太高,但是却也很有力。

    “子谦这且是什么话。”裕王听了萧墨轩的话,顿时有些不悦,“便是没这件事,本王也是会举荐你。内阁大臣,有才有德者居之。子谦你虽然才二十有一,但是已为我大明立下多桩汗马功劳,假以时日,更是无可限量。本王也是怀着惜才的念头,怎说是为了令妹。”

    “王爷是不会这么想,可是不表示其他人不会这么想。”萧墨轩摆着手说道,“子谦在朝廷里,本就算是后生,现居三品侍郎,已是引得众说纷纭。言子谦媚上者,言子谦奸邪者,不计其数。朝廷用人,虽说本当是量人适用,可资历这一块,却也是撇不开。”

    “那些老腐,理他们做什么。”裕王冷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拂了拂袖子。

    “可是王爷便愿看着子谦成为众矢之?”萧墨轩向前走了一步,“这回入阁,又逢王爷提亲之时,只怕不等子谦入阁,眼下京城里只怕已是沸沸扬扬。”

    “这事是本王决定的,子谦你也不必多言了。众矢之?子谦你也未免太过谨慎了。”裕王心里,突然赌起气来,你丫的越不要做,我越非得要你去。

    “王爷,子谦绝不是危言耸听。”萧墨轩的眉头紧锁着,“子谦的根基,便是在王爷府中,可子谦若是立刻入了阁,只怕以后在这王府里都容不下去。”

    “你且还说不是危言耸听。”裕王无奈的摇了摇头,“本王做的决定,在本王这里,又怎会有人不服。”

    “他们服王爷,是因为王爷是大明的储君。”萧墨轩继续说道,“王爷可想过,王爷身边的人里,想要入阁的,又岂是子谦一人?”“他们……可会?”裕王惊讶的抬起眼来。

第二十八章 兄弟,绝不输给你

    当日子谦还在国子监里的时候,不也曾作文驳斥过‘风必摧之’的说法?”裕王对萧墨轩的举动,仍是不十分明白。

    “木秀于林,也得假于时日,方可壮起干。有岂有一日成材的道理。”萧墨轩轻笑着说。

    “王爷请恕子谦妄言,王爷曾经说过,要把子谦当兄弟待。”萧墨轩拱了拱手又说道。

    “不错,现今本王仍是这么想。”裕王郑重的点头回道。

    “子谦家里只一独子,向来并无兄长,既然王爷这般说了,子谦也就斗胆称王爷一声兄长。”萧墨轩依了个位子,坐的离裕王近些。

    “若是有一天,有人在王爷面前和子谦争起来,那王爷该如何做?”萧墨轩轻声问道。

    “这……”裕王略想一下,“只要子谦你是为了朝廷,本王定是帮你。”

    “有些事儿,本就谈不上是不是为了朝廷。”萧墨轩讪笑一声,连连摇头,“比如王爷府中,难道就没其他人做得了内阁大臣?”

    “这……”裕王又是一阵语塞。确实,若论起来,高供,陈以勤,张居正这几位老师,每个都堪称大才。只是他们历来都只是做学问,并无什么大的功绩。而且他们的年纪比起自己来,也大的太多,用萧墨轩的话来说,便是有了代沟。所以在自个心里,倒显得低调了些。

    “那依子谦你看,该是如何做好?”裕王向着萧墨轩投去质询的目光。

    “依我看,还是从几位老师里选一位来的更好。”萧墨轩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只等着裕王问他了。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裕王沉思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王爷正当英年。凡事也急切不得,有朝一日,王爷一定会亲手创造一个全新地大明。”萧墨轩有些激动起来。

    “全新的大明。”裕王默默的在口中念着,“子谦,你总是能给本王带来些新的话词。这全新的大明,又是作何解?”

    “便是亘古从未有过的伟大。”萧墨轩一时也无法和裕王解释清楚,要是再谈论起来,只怕再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清楚。

    “亘古从未有过的伟大。”裕王不禁一声惊叹,眼里顿时也充满了憧憬。作为一个从来不缺富贵荣华的帝王,这简直是无上的荣耀。

    “若是为了这个。即使是穷一生之力,也是值了。”裕王用力的握了握手心。

    “子谦你会帮我地,是吗?”裕王又把目光转向了萧墨轩。

    “大明是皇上,是王爷的大明,也是千千万万臣民的大明,也是子谦的祖国。”萧墨轩的心里,竟是不知不觉的愈加激动起来。

    “祖国,祖先之国。”裕王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浮云。屋角的兰花。从窗前垂下枝条来,翠绿的一丝。却带着无限的生机。

    是地,他是未来的帝王,可他也一样有梦想。有梦想地帝王,才有可能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子谦,你怕不怕有一天会功高震主?”裕王并不回过头来。

    “功高震主不是子谦怕,而是王爷怕了。”萧墨轩哈哈一笑。

    “不错,你说的很对。”裕王也旋尔一笑,掉过身来,“本王绝不能输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做好兄弟了。”

    “其实君王最可怕的不是威。而是德。”萧墨轩听了裕王这话,心里也很是欣慰,可是又怕裕王的心思会走上歧途,连忙又说道。“携威者,往往只是一把利器;而德行,才是人主之相。大成之帝王。当是立德而执利器。”

    “你就是那把利器?”裕王也吃吃的笑着,上下打量着萧墨轩。

    “百姓家里面教训孩子,总是一帮扮红脸,一半扮白脸。”萧墨轩无奈似的摊了下手,“我这样的,兴许便就是那唱白脸的。”

    “哈哈,那你岂不甚是吃亏。”裕王又被萧墨轩逗的笑了起来。

    “那也没甚办法,谁叫王爷是子谦地兄长。”萧墨轩微微撇了下嘴。

    “好,好兄弟。”裕王仰头微叹一声,一只手掌,重重的拍在了萧墨轩肩膀上,“本王绝不输给你,绝不让你这白脸白唱了。”

    东安门,萧府。

    袁炜在忐忑不安中,足足等了三个多时辰,中间还在萧家由萧天驭陪着用了一顿午膳。

    萧墨轩的午膳,倒是在裕王府用的。和裕王两个人把酒欢言,几乎要把袁炜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了申时初,才看见萧

    门外走了进来。

    “萧贤侄……”袁炜这半天,望地脖子几乎都要酸了,终于等到了萧墨轩回来。

    这闹腾的,哪像是帮皇上家里提亲,简直比自己提亲还要来的辛苦,袁炜心里暗暗埋怨着。

    萧天驭坐在主位上,见儿子走了进来,只是略略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儿子去做了什么,可是凭着直觉,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袁阁老久侯了。”萧墨轩走上正厅,朝着袁炜表示歉意。

    —

    “咳……萧贤侄不必多礼。”袁炜见萧墨轩的神情,已是不象离开时候那般专重。

    这小子果然是个愣头青,可自个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其他的事儿也不计较了,只要他能让我向皇上交得了差,也就是好了。袁炜在心里默默想着。

    “能和皇上家里结上亲,实在是莫大的荣耀。”萧墨轩这一句话一说出口,袁炜和萧天驭顿时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去和裕王说了些什么,可是很明显,双方已经谈拢了。

    既然萧墨轩都点了头,下面的事情也就简单了。

    萧家原本早就开始买办物资,原本是准备过几个月以后娶媳妇的,可是正好逢上了这事,娶媳妇也就临时改成了嫁女儿。裕王府里,要准备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不过好在即使要成婚,也得等到杭儿六月出了孝期,大家还可以从容准备。

    “表哥……”萧墨轩把袁炜送出了大门,便看见广竹苑的月亮门边,探出一张小脸来。只叫了萧墨轩一声,却已是羞红了脸。

    萧墨轩脚下步伐缓了一下,故意落在了爹爹后面,随即一个转身,向门边走去。

    其实萧墨轩听见了叫声,萧天驭又怎会没听见。只是故意不转过头去看,等听见背后脚步走远,才偷偷回头瞅了一眼,咧了咧嘴,脚下步伐加快,钻进后房里去了。

    苏儿见萧墨轩走了过来,心里竟是跳个不停,自从上回娘亲问过自己那些话之后,就怎么也止不住心跳。

    站在一丛月季花边,看着萧墨轩走到身边,怯怯的抬头看一眼,欲言又止的,透着说不出的娇羞。

    萧墨轩走到她的身边,偷偷伸出手指,拉了拉苏儿的衣袖。苏儿撅着小嘴,把萧墨轩的手甩到了一边。

    “表哥……你真的答应王爷了吗?”苏儿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墨轩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儿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哄我做了这么些日子的坏人,最后还是自个去扮了好人。”

    “亏得妹妹不记恨,要不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苏儿赌着气,在萧墨轩的腰间掐了一下。

    “这……呵呵。”萧墨轩也觉得自个是有些不占理,挠了挠脑袋,只好是陪着笑脸。

    “时候定在什么日子?”苏儿轻咬一下嘴唇,对萧墨轩问道。

    “咱们的?”萧墨轩咧嘴笑着,迎上苏儿的目光。

    苏儿脸上顿时又是一阵热,又伸手要去掐萧墨轩,却被萧墨轩笑着闪了过去。

    “说正经的呢。”抿着嘴唇,看着萧墨轩,“我丢下店铺里生意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这倒是说不准。”萧墨轩摇了摇头,“这王爷成亲,比一般人家可是麻烦的多。虽然都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可听袁阁老说,这些都得要钦天监先算出吉日来,除了吉日,还得算吉时间。礼部的官员,还得乘这些日子定下各种的过程和规矩,再交由鸿胪寺去办。”

    “这么麻烦?”苏儿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还有更麻烦的呢。”萧墨轩苦笑一声,刚才袁炜说了半天,自己能记下这么多,已是不容易了。

    “除了那些,还得邀请各地亲王,候爷,宫外二十四衙门,宫内十二监,两京一十三省和九边南疆的大人们前来观礼。”

    “当然,袁大人这番回去,还得由内阁召集礼部和翰林院的大人们会议,再交由皇上御批。随后,翰林院负责起草证书及其他有关文件,礼部负责制册造宝,并会同司礼监、御用监等这些内务府司监备办用品、礼品。”

    “皇……皇上不是已经准了吗?”苏儿一时被闹了个糊涂,“那今个袁阁老来,却是算什么事儿。”

    “皇上批倒是批了,可这些都叫规矩,还是得再走上一趟。”萧墨轩不禁暗叹一声,繁文缛节害人呐。

第二十九章 三比七

    夜。

    兴许是白天和裕王一起高谈宽论了一番的缘故,萧墨轩侧躺在床上,却是有些难以入眠。

    院子里的锦衣卫,仍不时的路过窗前,腰上的玉佩,轻轻的敲击着配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萧墨轩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在自己的记忆中,当严嵩被罢官,严世蕃被配后,严党里的那些中坚分子,都是抱紧了团,和徐阶来了个死磕。

    可是眼下,严党里的那些人,却是告病的告病,改换门庭的改换门庭,要不就是像懋卿那样,直接处身事外,根本就和自己记忆中的那段历史大不相同了。

    若是按这样下去,那严世蕃还有没有必要再去杀?

    难道自己无形之中,却是救了严世蕃一命。

    带着这一阵胡思乱想,萧墨轩渐渐进入了梦乡。

    三月初六。

    是永寿宫重修后重新起用的日子,也就是嘉靖老人家的乔迁之喜,这个日子,当然也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因为遭过一次火,嘉靖老人家心里毕竟有些不爽,大笔一提,永寿宫改名成了万寿宫。

    重修的万寿宫,因为是萧墨轩监建,其中没了人贪墨,所以比起被焚毁的永寿宫来,更是宏伟华丽,几乎要赶上了乾清宫。

    三层高的楼阁上,两条镏金的蟠龙昂扬爪,似欲破天而去。

    殿后的凉亭边,引河水入池,淙淙而过。

    寝殿里,一座用汉白玉雕成的莲台置在当中,四周的地面上。又用琉璃镶嵌出了八相的图案。这一件东西,倒是甚得嘉靖地欢心。

    “好靖带着徐阶和萧墨轩,站在第三层的高台上,望着下边翠生生,水灵灵的一片,不禁是龙心大悦。

    “唉……”嘉靖正在兴头上,却猛得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身后传来,顿时不由一愣。再回头看时,却见是徐阶出的。顿时两只虎目,含着几分怒意,瞪向了徐阶。

    “吾皇恕罪。”徐阶也正看着嘉靖,却两道冷冷的目光射了过来,知道是犯了错,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难道朕这座新宫,竟是入不了徐卿的眼?”嘉靖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

    “微臣哪敢。”徐阶慌忙跪倒地上,“微臣适才不过是心中偶有感悟,故而由感而。”

    “哦?”徐阶的回答。令嘉靖颇感意外,“不知徐卿心里。念的到底是甚么?”

    “回皇上。”徐阶在地上叩一声,才开口答道,“皇上肩上担着九州四海,修了这么一座寝殿却费了这么大地周折,若不是萧大人为皇上担忧,兴许就连这也建不起来。”

    徐阶的这句话,倒是说到嘉靖的心坎里去了,点了点头,又看一眼站在一边的萧墨轩,眼里尽是赞许。

    “可皇上又怎知道。有些人自个住得舒服了,便不顾了皇上。若是听了他们的,皇上岂不是仍要偏居陋处。”徐阶说着话,竟是抬起一只手来。擦了擦眼角。

    靖当然知道徐阶说的是严嵩等人,对于这件事儿,自个确实也对那位严阁老大为不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可不知怎的,隐隐的竟又有些想念起严嵩来,毕竟二十多年了,便是个畜生,也得养出感情来了。转过身来,向着南方深深望了一眼。

    “皇上仁慈,又怎知道,有些人回了乡便是立刻大造宅子,占地上百亩之多,简直比这座新殿还要来的奢华,光一座楼阁,便说是要造上七层。”徐阶继续抹着眼泪说,“也不知道那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七层?嘉靖心里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看屋檐。自己这座万寿宫,最高地楼阁也才三层,七层,岂不是比两个叠起来还高。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有些不快起来。

    臣子住得比主子还好,也不是希奇的事情。可坏就坏在,嘉靖老人家并不是个气量很大地人。当年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便就是因为造了一间太过好的宅子而招来了祸事。

    一直在现在,赵文华的儿子,孙子们,还在边关劳役,替这位赵大人还债。

    “没想到严嵩也有这样的雅致。”嘉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一时间并未再说些什么。

    “严阁老一向节俭,哪会造这样的房子。”徐阶却是摇了摇头。

    靖顿时更是惊讶起来,“那可是谁?”

    “这……”徐阶看上去竟有些犹豫的样子。

    “嗯?”见了徐阶这副模样,嘉靖帝的心里,更加不痛快起来。

    上恕罪,微臣只是怕说出来会惹得皇上不高兴。”着话。

    “总不会是徐卿你吧。”嘉靖挥了挥袖子,让徐阶站起身来。

    “微臣哪有这个胆子。”徐阶像是被嘉靖帝地话吓了一跳,“微臣说的,只是严世蕃罢了。”

    “严世蕃?”嘉靖果然是大吃一惊,“他不是正配雷州吗?”

    “黄锦。”嘉靖掉过头来,怒喝一声,一边的黄锦,连忙奔了过来。

    “朕问你,你可知道,严世蕃现今人在何处?”嘉靖板着张脸,冷冷的问道。

    “这……”黄锦看了看嘉靖,又看了看徐阶和萧墨轩。

    “朕问地是你,看他们做什么?”嘉靖皱着眉头,又喝一声。

    “正在……正在江……江西老家。”黄锦低下头,小声的回道。

    —

    靖干笑一声,转过身去,一巴掌拍在木栏上,“呵呵,原来都知道啊。”

    徐阶,黄锦互相对视一眼,默不做声的齐身跪下。

    萧墨轩一直也站在嘉靖身边,只是一个字也没说过,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几个在说话。

    其实从徐阶刚一开口,萧墨轩便猜到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正巧自己昨个晚上也在想这事,眼下见了徐阶的举动,便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从心里说,萧墨轩觉得再和严家斗下去已经没了任何意义。这段历史已经和原来那段历史变得大不相同,现在的严家,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力量,就像一只几乎被拔光了毛的老母鸡,怎么也飞不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徐阶仍是想着要把严世蕃置于死地呢?萧墨轩静静的思考着,直到看见徐阶和黄锦都齐身跪下,才有些回过神来,也连忙跪下身去。

    嘉靖也在想,不过他想的可没有萧墨轩这么平静,越是想着,心里越是恼怒。

    严世蕃配雷州,也是自己点过了头的,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轻判。

    可这位严家的老兄,似乎并不想给自己面子,居然自个溜回了老家,还准备盖房子享福。不但要盖房子,而且这一盖,就准备盖七层。更为可气的是,既然自己面前这三个亲信都知道了这事儿,想是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

    全天下都知道,刚刚被自己赶去雷州的严世蕃,回家享福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在傻傻的以为他在雷州忏悔。

    嘉靖越是想下去,越觉得可气,右手紧紧的握在木栏上,指节“咯咯”作响。

    “为什么不向朕禀告。”嘉靖已是有些咬牙切齿,“你们瞒得了一时,难道还瞒得了一世?”

    “回皇上。”徐阶又一次开口了,“眼下微臣查明的,只有这些,只能算得上一半。还有一半尚未查明,所以未及上奏。”

    “一半?”嘉靖有些诧异的回过身来,“那未查明的一半,却是甚么?”

    “有传言说,严世蕃选的那块地,是一块龙地,其中蕴藏帝王之气。”徐阶垂着眉角,慢慢说道,“而且严世蕃修建这一处宅子,却是征了壮丁上千人。”

    嘉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萧墨轩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肩膀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反了!”嘉靖一口气终于吼了出来。

    “去……去给朕把他给抓回来,东厂,锦衣卫,还有刑部,一起去。”一只大袖,卷着一阵狂风,从黄锦面前呼啸而过。

    “还有……还有兵部。”嘉靖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黄锦刚想要上前扶住,便被推了开来,“去,快去。”

    “是是是。”徐阶和黄锦两个,吓得连声遵旨也忘了说,忙不迭的往楼下奔了下去。

    徐阶和黄锦跑下了楼去,偌大的一个楼阁上,顿时只剩下嘉靖和萧墨轩两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微臣帮皇上叫人来伺候着。”萧墨轩见嘉靖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上前小声说道。

    嘉靖抬起头来看了萧墨轩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把手臂伸了过来。

    萧墨轩一时间没弄明白嘉靖的心思,只是又看了嘉靖帝一眼。

    “怎么?不愿意?”嘉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噢,微臣岂敢。”萧墨轩这才明白过来,皇上是想要自个扶着他,于是连忙站在身边扶住。

    嘉靖的胳膊并不臃肿,倒显得比较健壮,看来打坐念经也是个体力活,甚至还可以当作一种健身手段。

第三十章 慵懒之人

    扶着朕去下边坐上一会罢。”嘉靖微叹一声,把身方向。

    “臣这就扶着皇上坐到莲台上去。”萧墨轩看似无心的应了一句,只是话里的这一个“上”字,说的格外响亮。

    嘉靖虽然也五十多岁了,可是平时大补的东西吃的不少,耳朵并不背。听见萧墨轩说的真切,顿时看了萧墨轩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卿。”嘉靖由萧墨轩扶着,缓缓的向楼阁下走去,“帮朕修了这一座万寿宫,究竟是花了多少银子?”

    “回皇上的话,共是用去了白银十万一千零七两,宁夏带回的银子,还是余下了近一千两,已经送缴户部入了太仓了。”萧墨轩略想一下,开口回道。

    靖点了点头,挺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雕栏玉砌。

    “朕看的出,建这座万寿宫,你没得一分银子的好处。”嘉靖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萧墨轩说道。

    “臣……”萧墨轩没想到,嘉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他们都自以为聪明。”一阵凉风,从东南边吹来,嘉靖一只胳膊由萧墨轩扶着,另一只胳膊背在身后,几簇头,随着凉风舞动着。

    “这么多年来,户部和内务府的每一笔大帐,朕自个都清清楚楚的算过。”透过窗格,嘉靖静静的看着后花园里的流水,“做什么事儿,要用上多少银子,朕都清清楚楚。”

    看着嘉靖冷冷的眼神,萧墨轩突然感觉后背上一阵凉,心里不禁暗暗庆幸。幸亏自个丝毫没想过从这些事情上面去挣钱。

    “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惧死。天下兴而有望。”嘉靖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便就是做不到,故而才更显得珍贵。”

    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惧死。其实萧墨轩也知道,自个并不是不爱财。只不过,他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取得的方法。比如王崇古家里,富为淮南盐商之,却很少有人说他地不是。贪墨这些事情,其实并不合算。

    虽然以权谋私。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要知道,现在自个可是在封建社会,能做到这样,也就算不错了。

    “子谦,你是文官还是武官?”嘉靖回过身来,却问了一个让人颇为糊涂的问题。

    “这……”萧墨轩被嘉靖帝这么一问,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好了。

    “是兔子给个窝,是猴子给片林,是老虎给座山。”嘉靖也摇头笑道。“可是对你,朕却不知道眼下究竟该如何安排才是好了。”

    “皇上对臣。已经是圣恩有加了。”萧墨轩轻声的回道。

    “昨个徐阶推举你入阁,为何推而不就?”嘉靖抬起了眼,朝萧墨轩微微笑道。

    原来他也知道了?徐阶的手脚,也忒快了些。萧墨轩心里微微一动,脸上现出一丝难堪来。

    “是信不过朕?”嘉靖支着肘弯,侧身躺到了莲台上,“还是信不过徐阶?”

    “臣……臣只是想再偷上几年闲暇。”萧墨轩回答的话,更是奇妙。

    “哈哈。”嘉靖从来没听说过,懒惰也可以当作借口,听在耳里。也是觉得莫名其妙,顿时禁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万岁爷。”嘉靖正笑着,黄锦也从门外奔了进来。

    “都安排下去了。”黄锦低着头,略看一眼嘉靖。见嘉靖已不似适才那般恼怒,顿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又不禁暗暗佩服起萧墨轩来。

    “那事交给你们办。朕只要见着人拿来了便是,其余的莫要再来问朕。”嘉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多说那件事儿。

    说完又伸出手指,直指向萧墨轩,哈哈笑着说道:

    “凭这么个人,朕如此信他,他竟然拿懒惰做起了借口,哈哈。”

    嘉靖的肩膀,又是不停的颤抖着,只不过,这一回却是笑的。

    “呵呵。”黄锦根本不知道皇上和萧墨轩在说了些什么,只能是在一边陪着干笑。

    “好,好,朕让你懒惰。”嘉靖的手指头,点个不停,“便让你好好懒上个一次。”

    “萧墨轩。”嘉靖突然坐正了身体,脸上也稍微严肃了一些。

    “臣在。”萧墨轩知道嘉靖并无恶意,连忙跪下身去。

    “这些个日子,你帮着朕修建万寿宫,也是辛苦了。朕便赐你闲休五日,回去好好懒上一回。

    看着萧墨轩说道,“日后进宫,也不必步行,朕再赐抬舆,若是想骑马,也无不可。”

    有五天假期?萧墨轩心里顿时喜出望外。自个在工部虽然只是个右侍郎,可是平日里事情也不算少,几乎脱不开身。

    近来几日,京郊外地农田听说也是犁好了,正准备安排人去播种番薯和玉米,若是有五天假期,那就是更好了。

    至于宫内乘舆,原本也并不算希奇,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和那些一二品的大员,都有这资格。不过,萧墨轩眼下只是从三品,赐给他这个便利,便也算是种恩宠了。

    “多谢皇上隆恩。”萧墨轩立刻谢道。

    “去躲你的懒吧。”嘉靖说完了这一番话,看看一边的滴漏,也快到打坐的时候了。于是朝着萧墨轩挥了挥袖子,示意他可以先下去了。

    “微臣告退。”萧墨轩应了一声,缓缓退出了殿外。

    等萧墨轩退了出去,嘉靖也并没有急着立刻去修行,两道目光,仍是看着萧墨轩的背影渐渐远去,脸上也有些笑吟吟的。

    —

    “万岁爷每次见了萧墨轩,都是开了怀。”黄锦见嘉靖开心,便也乐了起来。

    “若是朝里大臣,都有他这所谓的‘懒惰’,朕又有何忧。”嘉靖微笑一声,盘膝坐正,微微闭上了眼睛。

    萧墨轩一路走出紫禁城,却不禁觉得脊梁骨一阵阵寒。

    对于徐阶的举动,萧墨轩无可厚非。二十一年来,徐阶看着夏言,杨继盛等人一个个倒在严家的刀下,生生地忍了二十一年。

    这二十一年来,他受尽了委屈和不屑,终于把严嵩挑下了马。作为这场斗争最后的胜利者,他有资格去讨还严家所欠下地一切。

    严党不是一个人,徐阶身后的,也不是一个人。二十一年来,这些人所受的委屈和积累的愤怒,最后都只能算在了严家的头上,需要严家去偿还。而讨还的最好办法,便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更是不能留下一点后患。

    真正引起萧墨轩心里寒意的,却是目睹的刚才一幕。看着徐阶那娴熟的手法,丝毫不费力的挑起了嘉靖帝地怒气,从而把严家引向最后的深渊。

    若是在严世蕃逃回江西的第一时间,便就向嘉靖老人家上奏,嘉靖帝兴许也不会恼怒成这样。怒就怒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却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样一来,自己地威信何存?颜面何存?

    再乘着嘉靖帝开心的时候,故意引起他的不满。这时候嘉靖帝心里本来就已是不爽,这时候再把整件事告诉他,同时再告诉嘉靖,人家盖地房子,比你住的还要好,还要高。

    到了这个时候,严世蕃的命运便就再也逃不过了。

    这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段历史?萧墨轩的心里,又泛起一片疑惑。若说已经不是,为何却总也逃不过这个结果?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宿命?严世蕃终究要死在徐阶的手里?

    “命也!”萧墨轩走出东安门,微微叹息一声,引得城门边的侍卫和太监们一阵侧目,不知道这位萧大人又在盘算着什么。

    若是在原来的那段历史里,兴许严世蕃还能再多挣扎些日子。可是在眼下,只怕等他被擒回京城的时候,兴许连一个帮他的人都没。

    本来以为这段历史被自己搅动了一下,严世蕃兴许可以幸免一死,谁知道反倒是催了命。

    等回到府里,已是申时,竟是比平常归家的时候,早上了一个时辰。

    先打萧四去惠丰行那里确认下明个运送的马车,自个转了个身,却是直接往后房钻了进去。

    “娘亲。”萧墨轩掀起门帘,向里面探望着。

    的甜,应的也甜,内房里,立刻转过两双弯月般的笑眼。

    做母亲的看儿子,欢喜自然是不待说。丈母娘看女婿,尤其是这么个金龟婿,倒也果真是越看越欢喜。

    “轩儿今个怎么回的早了?”萧夫人眼里含着笑,把萧墨轩招到了身边来。

    “今个皇上乔迁万寿宫,又准了孩儿五日的假期,故而便就早些回来了。”萧墨轩走到娘亲身边,见娘亲又在绣着一副新的大红枕套。

第三十一章 歪诗信笺

    五日的假?”萧夫人以为是萧墨轩自个请的,“都是侍郎了,怎得竟还想着去戏耍。”

    “哪呢,是皇上见孩儿前些日子都忙着重修万寿宫,忙碌得辛苦,故而开恩赐了五日的假让孩儿歇息上一阵。”萧墨轩连忙摆了摆手。

    夫人点了点头,显得明白了,“那也是好,整日忙得辛苦,也乘这几日休息下。你若是愿意,也去店子里,帮着采买些东西来。后面的几个月,也都要用着。”

    “这倒是没空,京郊外的田地,已是犁好了。”萧墨轩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乘着这几天闲暇,得赶快把番薯和玉米种下去才是。”

    “啥?番薯?”萧夫人似吃了一惊,“那些个金贵的东西,若是伺候不好,夏收的时候莫要折腾得倒贴本。”

    萧夫人也知道番薯和玉米,但是这些东西在大明从来没有大量种植过,卖得又金贵。在常人想来,东西既然是卖得金贵,自然是因为得来不容易。所以萧夫人觉得难种,倒也不奇怪。

    其实,也不单单是萧夫人这么以为,就连萧家的那些个佃户,听说要种番薯和玉米,也是一个个脑袋直摇,甚至有人直接要求退佃。

    播种的事儿,是萧四去安排的。去了京郊一趟,被那些佃户折腾的一头包,回来气得直骂娘,只嚷着说:要退便退,有地还凭找不到人种。

    不过好在萧墨轩心里倒是有底的很,他心里知道,番薯和玉米其实好种的很,眼下又是希罕东西。每亩的收成至少要比种稻谷高上几十倍。撇开价格不说,一亩地用来种稻谷,一年可以收上来三四石。而种这些东西,一年不但可以比稻谷多收一季,而且产量也高,一亩地一年至少可以收十石以上。

    不管地主也好,农户也好,都是凡人,都有个趋利性。

    只要等到收获的时候,见果然有了好收成。到时候种植地人自然会越来越多。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旱也好,涝也好,大明朝的粮食问题也都算暂时解决了。

    解决了粮食问题,才能解放出更多的人来去从事商业和手工业,甚至……还可以改革军队的卫所制,组织一支更强更大的军队。

    不过,真等到那个时候,只怕番薯和玉米也就不值钱了。但是好在萧墨轩已经想好了后面的法子,所谓伟人。其实也不过是比别人快上一步,而这点。就是萧墨轩最大的优势。

    文官不爱钱。萧墨轩偷偷笑上几声,谁说我不爱钱呢,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罢了。

    恍惚着,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被苏儿给同化了,怎么老想着挣钱去呢。

    “妹妹莫要担心轩儿会去乱折腾,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的紧呢。”宁夫人这个准岳母,倒似比萧夫人更宠着萧墨轩。

    “凭他?”萧夫人却仍是放不下心来,“别看他跟他衣裳上面的孔雀一般活灵活现的。其实却还是个大孩子呢。”

    萧墨轩本就是个不喜欢别人把嘴架自己身上地人,见两个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脑袋里已是有几分昏。赶紧分别和娘亲,舅母招呼了一声。先奔了出去。

    “少爷。”刚走到堂中,便看见门房萧五站在那里,看见萧墨轩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少爷,刚才来了个人,送来了一封信笺,说是给少爷您的,要您今个一定要看。”萧五挽了挽袖子,把手里拿着的信笺递了过来。

    “信笺?”萧墨轩好奇的从萧五手上接了过来,“会有谁给本公子写信?”

    这么长日子以来,萧墨轩收到的不是公文就是礼单,还真从来没收过一封单独的信笺。

    信笺的封口,是用火漆封上的,显然是防止有人偷看。

    拆开封口,只有一张宣纸。宣纸上也只写着寥寥两句话:金菊本当建开,三月把酒京中采。

    “咦……怎的就这两句话?”萧墨轩心里不禁暗暗生怪,再把那张纸翻来倒去地看了几回,也没有落款,也没有署名的。

    “是谁送来地?”萧墨轩对着萧五问道。

    “好象也是哪位大人家里的人。”萧五回道,“只把信送到这里,便急匆匆的走了,小的也没来得及问。”

    “嗯

    下去吧。”萧墨轩知道从萧五嘴里,也再问不出什他挥了挥衣袖,让退了下去。

    金菊本当建戌开,三月把酒京中采。

    难道是谁个人闲来无事,写了两句歪诗,再派人送来给自己这个所谓的“京城第一才子”雅正?

    当然不可能,萧墨轩暗自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论这两句诗写的实在不怎么样,就算有人想靠这个办法来出头,也绝不会不落款不署名。把名字藏在诗里?谁知道你是谁?连人都不认识,还猜个大头。

    —

    虽然萧墨轩这一年来读了不少书,怎么着也能赶上大半个秀才的学识了,可两眼盯着信笺,足足看了好一会,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个东西。

    寻思想在府里找个人问问,可仔细想来,兴许只有爹爹和苏儿能看明白,但是这两个人眼下又都还没回来。

    “定要我今个就看,难道竟是今个便有什么事儿?”萧墨轩把信笺揣在手上,又看了几眼,只觉得更加纳闷。想要去不管,又怕其中会有什么要紧。

    刚要把信笺揣进袖里,却突然又像想起了些什么。

    依依眼下还住在那小院里,整日也是无事,。明个要去京郊,也不可能是自个去田里种,安排一番后,也多是闲暇,不如去把她也给叫上。

    一来可以出去散散心,二来倒也可以把这两句诗带去给她看看,看看其中是否会有什么蹊跷。

    心中想着,脚下便也就动了起来。萧四已经去了惠丰行,萧墨轩便叫萧三去备了轿子,直奔依依住的小院而去。

    内房里,依依正拿了笔墨,要给刚画的一幅画描上颜色,却见倩雪从门帘外探进个小脑袋来。

    “小姐,萧少爷又来了。”倩雪略有些调皮的把着门框,朝着依依挤着眼睛。

    “呵呵,啥子叫又来了,好似很不耐烦地一般。”萧墨轩轻轻笑着,已是迈进了门来。

    依依听说萧墨轩来了,心里也是欣喜,赶忙转过头来看,可巧是撞上了萧墨轩的目光,脸上顿时泛起一只小酒窝来。

    “子谦怎的刚从衙门回来,便来了这里。”依依轻轻捏着衣角,心里甜丝丝的。

    “今个是皇上乔迁万寿宫地日子,皇上念着本大人监工辛苦,特准了五日的假。”萧墨轩刚才出来的匆忙,身上地官服也是未及换下,于是故意抖了一下,摆出一副辛苦的模样来。

    “难道竟是要你上屋架梁去了?”依依见了萧墨轩这副耍宝的模样,也是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两只贝壳般的皓齿,头上银钗上垂下来的流苏也是抖个不停。

    她只当萧墨轩是在说笑,却又怎知道,这位萧大人还真亲自上屋架梁去了。

    “适才回家里去了一趟,便想着来你这里看看。”萧墨轩自然不会去和依依说这些事,随口想要撇开话题。

    “噢,原来已经回过家里了。”依依原来只当萧墨轩出了衙门就往这里来的。眼下听了句话,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起来。不过又想到萧墨轩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心里又宽了些。

    只不过,不知道他这五日的假期,会有多少时候是陪着自己。莫不是只来这么一回,那便才是叫人心恼。

    “明个一起去京郊外散散心可好?”萧墨轩也是丝毫没有察觉依依的心思,自个搬过一张凳子,在依依面前坐了下来。

    “京郊?”依依这些日子只呆在这座小院里,常是觉得无聊。突然听萧墨轩要带她出去散心,顿时喜出望外。

    “皇上上回赏的那一千亩地,眼下也都犁好了。正好又赐了五日的假期,便是正好要去安排这事情。”萧墨轩在这里倒是不客气,果真当真了自己家一般,自个寻着了屋角的草垫子,从里面摸出了水壶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工部衙门里的事儿,向来繁琐,平日里也多无空闲。这回既然是出了城,自然要呆上一天。”萧墨轩少泯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你们陪着,才是更好。”

    依连忙点了点头,像是怕萧墨轩反悔一般。(

第三十二章 建戌金菊

    去京郊?”一边的倩雪顿时来了精神,“都说阳春三小姐,小姐,我们也去放上回纸鸢如何?”

    “纸鸢!”依依突然像是定了一下,忽得又垂下头去,眉目间又泛起一丝异常的神色来。

    “小……小姐。”依依神情变化的太快,倩雪顿时也看得愣住了,“是不是奴婢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又惹小姐不开心了?”

    “你偏是甚么事儿都爱怪到自个身上。”依依见倩雪慌乱起来,连忙伸手将倩雪拉到身边。

    “小时候在乡下的时候,曾经看哥哥在田间放过纸鸢。”依依把目光缓缓转向窗外,低声说着,“那纸鸢,飞得好高。”

    依依尽量让自个看起来像是在笑,可这句话听在耳里,萧墨轩却也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哥哥说过,纸鸢飞得再高,也会被一根线牵住,人也是这样。”依依转回头来,朝着萧墨轩笑了一下。

    “帮我做个纸鸢吧。”依依静静的看着萧墨轩,“明个带到城外去。”

    墨轩微微的点了点头,只要能让她开心起来,别说纸鸢,就是金鸢也得去做。

    “还有件事,想要你帮我看看。”萧墨轩想起怀里的那封信笺,“不知道是谁,给我送来两句诗,我看了却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萧墨轩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的信笺摸了出来。取出信纸,展了开来。

    “京城第一才子且都看不明白,我又如何会知道。”依依并不急着去看纸上的句子,倒是先朝着萧墨轩莞尔一笑。

    “这……”萧墨轩知道这些事情根本没法解释,只能是干笑了一声。

    “金菊本当建戌开。三月把酒京中采。”依依小声的念着纸上的句子。

    “菊花倒确实是建戌时候开的,可阳春三月,又有哪里会有呢?”读完之后,娥眉微颦,似乎也是大惑不解。

    “会不会是哪一种菊花,偏偏就是三月时节开地?”萧墨轩托着腮帮,试探着问道。

    “这我却是不知道了。”依依茫然的摇了摇头,“打小看书里,都说菊花是建戌时候开的。”

    “难道……这三月的菊花里,竟是藏了什么秘密不成。”萧墨轩出神的想着。

    “这些个事情。内阁里的阁老最是擅长。”依依若有所思的说道,“要不,你去找他们请教一下。”

    “阁老们?为何他们擅长?”萧墨轩愈加的糊涂起来,为什么偏偏是那几个内阁大臣,难道内阁里流行这个,他们没事儿的时候,都在内阁里猜字谜不成?

    “难道子谦你竟是不知道?”听到萧墨轩问起这个,依依顿时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听说皇上常会下些奇怪的旨意,只弄得和谜语一般,便要几位阁老去做。”依依等略忍住了笑。才开口说道,“所以各位阁老。都练出一身猜谜地本事。”

    呃……萧墨轩顿时有些默然,没想到这位皇帝老人家,还有这么个爱好。若是昨个答应了入阁,以后岂不是也要伤这种脑筋。

    “不过……眼下尚且不知道这送信之人的意思。”萧墨轩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此人行事如此隐秘,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泄露出去总归不好。”

    “这倒也是。”依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小姐,这建戌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适才萧墨轩和依依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倩雪,所以她也一直在一边站着。

    “建戌便是九月。”依依对着倩雪说道,“每年的正月。都是由寅而开,所以到了九月,便轮到了戌时。诗书里说起戌月。常常在前面加上一个‘建’,便也称建戌。”

    “原来便是九月。”倩雪这才明白过来,“咯咯”笑着说道,“菊花倒真是九月开的,三月却是到哪里赏去,三月里想要把酒赏菊,只怕只能到酒里面去赏了。”

    “酒里面?”坐在凳子上的萧墨轩,忽得跳了起来。

    “子谦?”“萧少爷!”

    依依和倩雪两个,措不及防,被萧墨轩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萧墨轩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是菊花酒,菊花酒。”

    “对呀,若是拿菊花制成菊花酒,便是在什么时候,都可以边饮边赏了。”依依顿时也是恍然大悟。

    “可是,这菊花酒里,又有什么秘密?”依依好奇的问道。

    “菊花酒,采菊,采菊轩,是吴伯父,一定是吴伯父进京了。”萧墨轩有几分兴奋,右手握成了拳头,在左

    停的拍着。

    “哪个吴伯父?”依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萧墨轩如此兴奋。

    “你看。”萧墨轩掀开衣襟,从腰间小心地取出一方小印来,小印上,正刻着“知行合一”四个大字。

    —

    “我说的吴伯父,便是前任礼部尚书吴山。”萧墨轩把方印小心地擦拭了几下,“这方印章,曾是王阳明随身之物,天下‘心学’之士,莫不视之若宝。吴伯父回乡之前,便是把这方印送给了我。”

    “吴山。”依依也听过这个名字,自然知道是谁,“听说此人倒是生性耿直,也因此在朝廷里得罪过不少人,原来他也甚是器重你呢。”

    “其实若论起来,吴伯父和我却算是朋友。”萧墨轩微微笑道。

    “朋友?忘年之交?”依依听来觉得甚为有趣,这一老一小,年纪相差约莫要有四十岁,却结成了朋友。心里想着,又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更加神秘起来。

    到底,他身上有一种什么的魔力,不但能吸引得了哥哥和盛衍,就连皇上,裕王,吴山,徐阶这些人也被他牢牢吸引住。即使是祖父,依依对于严嵩,倒仍是敬重,也对他赞不绝口。自己那养父,虽然从来没有夸奖过他,可是从前也一直视他为心腹大患,能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人,本就是个了不起的人。

    还有……还有自己……不也被他吸引住了嘛。依依想到这里,又是禁不住一阵耳热起来。抬头看一眼萧墨轩,眼波里泛的竟是暖意。

    “吴伯父倒也真是有意思。”萧墨轩拍着巴掌,边笑边说,“好不容易进京一回,不但不去家里见上一回,却是约了在那家小酒馆里。”

    “地方倒是知道了。”兴奋了一阵,等萧墨轩冷静下来,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那时辰却是在什么时候?若是去迟了,岂不是无礼。”

    “我这便先去罢了。”萧墨轩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向屋外走去,“反正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便是在那多等上一会也是无妨。”

    “你要做的纸鸢,一会我吩咐萧三去找匠人做。”走到门口,却又怕来去太快,惹得依依生气,于是停下脚步说道。

    “看你竟是急的。”依依略歪着脑袋,笑吟吟的看着萧墨轩,“时辰不也是在这两句诗里了,你竟是看不见。你若现在去了,只怕吴伯父还没到,你便自个喝醉了。”

    “诗里写了?”萧墨轩想起那封信笺,还扔在依依地镜台上,连忙走了回来拿起来看。

    “金菊本当建戌开。”依依指着纸上的第一句,念给萧墨轩听,“去掉这个‘建’字,便是‘当戌开’,不就是戌时嘛。”

    “对呀,戌时也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我怎么没想到。”萧墨轩呵呵笑着,用力拍了拍脑门。

    “眼下到戌时,时候还早。你在这里再坐上一会,去了也是正好。”依依虽说是帮着萧墨轩解谜,其实也是希望萧墨轩可以再自己这里多坐上一会。

    “呵呵,也好。”萧墨轩点了点头,“我便先安排萧三去找人做纸鸢,等他回来,时候正好去见。”

    崇文门边的这一带,本就是商贾汇集之地,各种店铺都有。虽然眼下时候已是不早,各家店铺也都到了打烊地时候,不过少爷吩咐下来的事儿,萧三丝毫不敢怠慢。寻着了一个出名的铺子,给出了三倍地价钱,喝令细细做上一个,明个一早来取。

    等回到依依住的院里,正好是酉时中,萧墨轩也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些时候。

    “那,我便先行告辞?”萧墨轩见萧三回来了,便也站起身来。

    “看你急的。”依依娇嗲一声,故意撅了撅嘴巴。

    “也是难得。”萧墨轩连忙去哄,“吴伯父现今居住江西,来一趟京城实属不易,过了此次,日后还能否见着还未可知。”

    “小姐是逗你呢。”所谓旁观者清,倩雪在一边倒是看得明白,“咯咯”笑着,对萧墨轩说道。

    “去罢,去罢,若是误了,又得是怪我。”依依也抬手掩住了樱唇,不住的笑着。萧墨轩这副模样虽然傻傻的,可看起来确实是在乎自己呢。一想到这,心里又是禁不住甜甜的。

    “明个早上,我会派辆车来接你们两个。”萧墨轩放下心来,向门口走去,“你们也得早些起来准备才是。”依看着萧墨轩的背影,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章 采菊之隅

    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萧墨轩按照那两句诗的提示,在戌时前赶到了采菊轩。南山是见着不着,吴山倒可能有一个。

    依旧是有些暗的门窗,不算甚明亮的油灯,店里的客人,仍是几乎坐满了座。

    “这位公子,可是来用饭的?”在街边上买了套便服,在轿子里换上。可店主人开了这么多年的店,必要的眼神还是有的,只见到萧墨轩站到门口,便立刻迎了上来。

    “是有人约了我,我姓萧。”萧墨轩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吴山果然在店里的话,应该已经对店主人吩咐过了。

    “噢……原来是那位萧公子。”店主人家立刻想了起来,毕竟他和吴山极熟,去年吴家生的事情也实在惊人,就在吴府门口,又和吴山有着交情,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正是在下。”萧墨轩点了点头。

    “请,请,里面请。”店主人连忙把萧墨轩向最里面引,“两位大人,已是在里面等了好些时候了。”

    “两位?”萧墨轩心里顿时动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兴许吴山也请了位其他老友作陪,也未可知。

    单间的小门,便在屋角,并不十分显眼。店主人微微推开条门缝,对着萧墨轩弯了弯腰。

    萧墨轩点了点头,自个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萧大人来了。”萧墨轩刚走进门里,便听见一声招呼,一时之间,竟是不由的愣住了。

    原来,单间之内。并没有看见吴山的身影,只是有两个老熟人坐在那里,看见萧墨轩来了,立刻一起站起身来。

    “怎么会是你们?”萧墨轩纳闷的向两人看去。座中的两人,竟赫然是欧阳必进和路楷。

    “萧大人。”欧阳必进地脸色,似乎有些难堪。

    “呵呵。”萧墨轩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在桌边坐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两个费尽心思,把自个弄到这里来。若是连他们的目的都不知道,岂不可惜。而且,萧墨轩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对自己和吴山之间的交情如此了解。

    若是他们不了解,又怎会知道吴山对这家小店颇有感情,又怎会知道自己就能猜得到这里。

    “你们如何知道的?”萧墨轩脸上,似笑非笑的。

    “萧大人先坐。”欧阳必进一直紧张的看着萧墨轩,见萧墨轩坐下身来,才似是松了口气。

    “下官两人,也并非有意要欺瞒萧大人。”欧阳必进看了路楷一眼。才开口说道。

    墨轩随口应了一声,听欧阳必进的口气。他倒也果然是故意假借了吴山的名头。

    “下官等人,本想去府里相见,又怕被萧大人拒之门外。”欧阳必进的品阶,要比萧墨轩高上一级半,却是一口一个下官地叫。

    “呵呵,欧阳大人是朝廷二品大员,怎生拿在下逗起趣来。”萧墨轩摆了摆手,心里倒确实有些不痛快。

    “其实……”欧阳必进定了定神,又继续说道,“下官和吴大人。倒也是颇有渊源。”

    萧墨轩听在耳里,又轻轻“哦”了一声,抬眼看了欧阳必进一眼。

    “欧阳兄,你怎只让萧大人在这里白坐。”路楷见萧墨轩和欧阳必进说了半天。惟恐插不上话,连忙开口招呼着。

    “对,对对。”欧阳必进连连点着头。立刻转到了门边,向着店主人家吆喝了几声,让赶快上了菜来。

    菜菊轩的几样拿手菜,大部分都是汤煲和蒸菜,欧阳必进和路楷来的时候,也就在灶上做着了,眼下听见欧阳必进吆喝,当时就送了上来。

    还有一坛当月刚开了窖的菊花酒,也一并送了上来。揭开泥封,顿时就是一阵清新的酒香溢了出来。萧墨轩虽然不是个希望喝酒的人,可也独爱这种淡香。

    “萧大人请。”欧阳必进亲自用酒勺把三盏酒杯都斟满,端起一杯,举到了眉前。

    “两位大人请在下过来,难道只是为了喝一杯酒?”萧墨轩右臂撑在桌上,并不急着去拿酒杯。

    “萧大人果然是聪明人。”欧阳必进见萧墨轩不举杯,也只好放下手来。

    “下官两个今个请萧大人过来,主要是想赔个罪。”欧阳必进小心的说道。

    三月初三的时候,欧阳必进和路楷本来是呆在都察院里,等着万寀去朝天观把

    给擒了过来。

    可是谁知一直等到夜里,也没听到万寀一丝半点的消息。等到第二天到了都察院,才得知万寀居然已经认了比他自己还小上十岁的冯保做了干爹,顿时两个人都是呆若木鸡。

    欧阳必进和路楷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自此之后万寀便就是已经跳出了严党地泥坑,搭上了一艘新船,这艘新船从长远上来看,有可能比原来那条老船还要来的牢固。

    这般一来,朝里地大员中,便就只剩下自己两个。看着四面虎视眈眈的眼睛,欧阳必进和路楷只是在心里想想,便就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这两个位置虽然比不上六部里的尚书,侍郎来得实惠,可是眼谗的人也不在少数。再说,当官也没有一辈子就一定在一个位置上的道理,一个转身,说不定也就成了六部尚书了。

    两人私下商议了一番,原本也是在徐阶和裕王之间有些徘徊。可是还没等下了决心,便听说徐阶已经告了严世蕃私逃回乡的事儿,于是顿时醒悟过来。

    徐阶,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他忍了二十多年,根本就是为了能有一天把严党斩尽杀绝。

    自己这两个人,说不定已经上了他的名单。况且,徐阶在朝廷里地根基虽然不如当日的严嵩那般牢固,但是门下的学生和同门,也是不少。自己两个即使去向他示好,他也未必会接受。

    毕竟,接收一个欧阳必进和一个路楷,远不如直接换上自己的学生或者同门来地放心。

    —

    丢官倒是小事儿,欧阳必进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再干上几年,也是好告老回乡,享那天伦之乐去了。若是在这个当口,轮上给严家陪葬,说不定还捎上全家老小,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两位大人哪里得罪在下了?”萧墨轩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欧阳必进。

    “对对,没有过节,没有过节。”欧阳必进闻言顿时有些欣喜,可放眼看去,萧墨轩地脸上仍是挂着一层淡淡的笑容,立刻又改了口,“哦……不,要赔罪,要赔罪。”

    严党几次闹事,欧阳必进都是充当了急先锋的角色,萧墨轩对此人的厌恶,也仅仅在对严世蕃之下。此时见他在自己面前有些语无伦次的,顿时感觉大为解恨。

    “在下现在倒是想知道。”萧墨轩本就聪明,在官场上混了一年,也早就学了些八面玲珑了,心里暗暗笑着,脸上却丝毫不露出来,只是随口问起另外的事儿。

    “两位大人为何会想到这个地方。”萧墨轩朝着单间的门口看了一眼,他说的这里,显然便是指采菊轩。

    “唉!”欧阳必进见萧墨轩问起,竟是先叹了一口气。

    “萧大人只知道下官一向向着严家,可是也知,在下和吴大人也相交甚深。”欧阳必进看着萧墨轩说道。

    怎么?想拿吴山来打动我?萧墨轩心里冷冷的一笑。

    “下官请问萧大人,何谓忠,何谓奸。”欧阳必定开口抛出一个问题。

    “这……”欧阳必进这个问题,倒果真把萧墨轩问倒了。

    忠,奸。这两个看似完全对立的字眼,其实若细追究起来,还当真不好分辨。

    说近一些,就算是眼下的严嵩,做辅二十一年,也是为大明朝,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儿。只说自个去年浙江官仓里存粮亏空的事儿,虽然其中纠缠着许多的是是非非。可细细追究起来,倒也是想着百姓,求着富民之心。

    若再说远一点,萧墨轩是从现代来的,所听过的事情,要比大明朝的任何人都多的多。即使是岳飞这样的英雄,都会被人给扣上阻止民族融和的帽子。甚至还有些脑子上锈,根本无视人伦道德的人,说起掳民为奴,滥杀无辜这些历史问题来,竟会冒出一句“对甲来说是悲,对乙来说,自然是喜。”的奇谈怪论来。

    萧墨轩自然不会不会被这些谬论给污了头脑,但是眼下欧阳必进所问的,明显是对朝廷内而言,这其中,就是真的难以分辨了。

    “那欧阳大人觉得,在下是忠还是奸?”萧墨轩也不是省油的灯,轻轻巧巧的,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欧阳必进。

    “呵呵,萧大人好犀利的口刀。”欧阳必进接过了球,直接扔到了一边。

第三十四章 渊源

    老夫是正德十二年录的进士。”欧阳必进说起过去里顿时像是放出光来,“那时候,也只有二十来岁,算得上是意气风。”

    正德十二年的进士,萧墨轩心里暗暗惊叹一声,资历确实够老的,眼下都嘉靖四十一年了。

    “自然,和萧大人相比,倒是要被见笑了。”欧阳必进又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略低下头去。

    “几十年间,老夫从礼部主事、浙江布政使做到两广总督,再到都察院都御史,也算是看尽了官场里的种种。”欧阳必进像是感慨着说道。

    萧墨轩微微点了点头,对欧阳必进所说的,倒也赞同。

    “兴许这做官一事,也是有个嗜好。”欧阳必进说了半句,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有时候是想着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事情。可更多的时候,却又是舍不得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真心话,往往更容易打动别人,眼下欧阳必进说的就是真心话,萧墨轩听在耳里,也是不禁有些感慨。

    “世人都说老夫是严党,老夫倒也不否认。”也许欧阳必进来的时候,是想对萧墨轩说些什么,可越说下去,越像是对自己说的了。

    “可这二十一年来,若想要在朝廷里面站稳了,要么便是从着严家,要么便是对着严家。其实要论起来,和党争又有什么分别。”欧阳必进用力的捏了一把面前的酒杯,像是在泄一般。

    “若是时时牵连上无辜,便是罪有应得了。”萧墨轩淡然的插了一句。

    “萧大人说的不错,确实是罪有应得。”欧阳必进看上去,竟是有几分颓废起来。

    “老夫痴长吴山几岁。为何我竟做不到他那般豁达。”欧阳必进摇了摇头,又是长叹一声。

    “老夫和严嵩,吴山,都算得是老乡,都是江西一省出来地进士。”等心绪平复了些,欧阳必进又开口娓娓说道,“吴大人是高安县人,严嵩是宜春县人,老夫则是安福县人,距离都并不远。现今朝廷里。都只知老夫攀附严嵩,吴山则清高独行。又岂知,严嵩之前,江西之士颇受排挤,我等三人,也曾擎手共勉,誓为天下谋事。”

    萧墨轩轻轻的“哦”了一声,抬头略看了欧阳必进一眼。

    欧阳必进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渐渐浮起。

    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随着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显得有些激动。

    没想到,吴伯父和严嵩,欧阳必进,竟也是有如此深的渊源,萧墨轩在心里暗暗想道。

    “十多年来,吴山和老夫,也常对酒于这采菊轩里。”欧阳必进讪笑一声,“故而也才能想到把萧大人请了过来。”

    “欧阳大人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言。”虽然欧阳必进的话,也带起了萧墨轩几分心绪。可萧墨轩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打动的。

    “欧阳兄尽说这些陈年的往事做甚?”路楷一直在一边听着,苦笑一声,转过了头来,“既然都已经把萧大人请过来了。该说地话,也就说了吧。”

    阳必进见路楷开了口,也跺了跺脚。站起身来。

    “老夫来的时候,原本是想求萧大人一回,想请萧大人在王爷面前求个情,网开一面,放老夫一马。”欧阳必进缓缓说道,“可是到了这里之后,自己已经是左右思量了一番,又和萧大人说了这许多,却是把自己给说明白了。”

    “欧阳兄?”路楷略有些吃惊的看着欧阳必进,似乎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老夫七旬之岁,何苦仍撑在这朝堂之上,为了这顶乌纱帽而卖了命。”欧阳必进伸手挡住路楷,示意他让自己说话。

    “欧阳兄……”路楷直直的瞪着欧阳必进。

    “萧大人。”欧阳必进丝毫不顾路楷的眼神,猛得一下,从桌上再举起酒杯来。

    “今个就请萧大人陪老夫喝了这顿酒,就算是为老夫回乡饯行罢。”欧阳必进不等萧墨轩回话,一仰脖子,一杯酒尽倾入喉中。

    萧墨轩看着欧阳必进把杯中的酒喝干,略迟疑了下,也缓缓举起了酒杯。

    “欧阳兄……当真要告老回乡了?”路楷也没想到这顿酒还没正式吃起来,已经是吃出了这么个结果,颤抖着声音,向欧阳必进问道。

    “甚么也不必说了。

    必进刚才一口酒喝的太猛,竟是被呛了一下,抿了下气压了下去。

    “请萧大人放心。”欧阳必进坐了一会,看着萧墨轩说道,“只等明个,老夫便把告老的辞呈给皇上送了上去。”

    —

    “严嵩和吴山,已皆是明日黄花,老夫竟还以为自己还算得什么,竟还要和萧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相搏。”欧阳必进忽得苦笑一声,“想来也真是糊涂,几次三番,居然想要对萧大人不利。官场相斗,暗无天日,若是毁了萧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日后老夫等人之后,又有何人为我大明擎天。”

    “悔矣!幸矣!”欧阳必进一句话说完,又叹一声,自个斟满酒杯,又是独自猛干一杯。

    这回路楷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略有些愧意地看了萧墨轩一眼。

    “若说不想求萧大人,却也未必。”欧阳必进沉默半晌,又开口说道。

    萧墨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着。

    “老夫这次告老还乡之后,有生之年,绝再不涉及官场。”欧阳必进朝着萧墨轩拱手说道,“萧大人海量,还请不计前嫌,让老夫离去。”

    他要告老还乡?萧墨轩在心里暗暗思量着。

    看眼下这局势,欧阳必进提出要告老还乡,倒十有**是真心话。

    对于欧阳必进,虽然萧墨轩也曾经恨之入骨,可仔细想来,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官场互斗,两党相争,他欧阳必进和自己本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又哪里会红了眼。

    况且,这个老家伙居然是正德十二年地进士,浸淫官场数十年,怎么说手下也会有一帮子门生。眼下严党已倒,欧阳必进又要告老回乡。

    放不放过欧阳必进,对于萧墨轩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可若是能给自己收罗一帮子人,那才是妙。

    “欧阳大人说的却是有趣。”萧墨轩呵呵一笑,“准不准欧阳大人回乡,都在皇上手里拿捏着,晚生又哪里扯得上半点关系。”

    “晚生所能做的,只能是先借花献佛,用欧阳大人的酒来预祝欧阳大人一帆风顺。”萧墨轩说罢,也是举起面前的酒杯来。

    “萧大人……”欧阳必进见萧墨轩举起了酒杯,便心知他已是答应了自己,连忙也举起杯来。

    路楷左右看了一眼,也迟疑着举起杯来。

    “好阳必进兴奋的点了点头,“萧大人果然是大人有大量,难怪皇上和裕王爷都如此看中。”

    “欧阳兄。”坐在欧阳必进身边的路楷,见欧阳必进开心了,顿时担忧起自己来。

    欧阳必进是七旬的老人了,也是到了可以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可自个却是还能干上些时日,养老的钱还没挣够呢。

    丢了个眼神,又偷偷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欧阳必进地袖子。

    “哦,呵呵。”欧阳必进这才想起来,和自己一起来的,还有个路楷。

    “路大人,今个萧大人似乎也是心情大好,你何不请他引荐下,与萧尚书相识。”欧阳必进呵呵笑着对路楷说。

    明眼人都知道,萧天驭虽然是吏部尚书,可他这个儿子,比他老子更厉害。欧阳必进这般和路楷说,其实是给路楷留了几分面子。

    萧墨轩……毕竟太年轻了。以路楷五十来岁的年纪,直接叫他去跟着萧墨轩,虽然路楷来的目地就是这个,可是当着两人的面直接说出来,似乎有点伤害自尊。

    路楷立刻转过眼来,有些紧张的看着萧墨轩,目光有些火热。

    “只要路大人是一心想为朝廷效力,有无不可?”萧墨轩地一句话,像是给路楷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便大大松了一口气。

    “哈哈,如此一来,老夫也是心愿可了。”欧阳必进心里也是大定,“此次回乡再无牵挂了。”

    一时之间,小小的单间里气氛,也变得融洽了许多。

    “萧大人。”酒过三巡,欧阳必进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老夫混迹官场,也有数十年之久,见过的事情,想是也要比萧大人多些。”欧阳必进借的酒兴,开口说道。

    “请问欧阳大人有什么指教?”萧墨轩略回过头来,看着欧阳必进,可心里又不禁略动了一下。虽然欧阳必进之前的话,都说的十分中肯,可要萧墨轩完全消除了戒心,一时也不可能

第三十五章 标尺

    萧大人可通得为君之道?”欧阳必进托着一杯琥珀色轻声对萧墨轩说道。

    “欧阳大人这话可乱说不得。”萧墨轩正竖着耳朵要听欧阳必进说些什么,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吓了一跳。

    “萧大人误会了。”欧阳必进连忙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但是为君者,须得通晓为君之道,为臣子者,也惟通晓方可自保。”

    “这些事情,在下也是想过。”萧墨轩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自个前些日子在裕王府里和裕王说过的一些话,约莫也算是君臣之间的一次探讨吧。

    “萧大人当真已经明白了?”欧阳必进哈哈一笑,低头再不言语。

    墨轩顿时一愣,“请问欧阳大人有什么高见?”

    “其实倒也无甚。”欧阳必进见萧墨轩问了,才开口继续说道。

    “萧大人只想着为朝廷建功立业,可曾想过,这朝廷里面,难道尽做的是见得光的事情?”欧阳必进垂下眼皮,小声说道。

    “这……”萧墨轩的心里,立刻也是浮现起一些事情来。

    “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对不起同僚,百姓,即是不仁;若是不做,便对不起上边,即是不忠。”欧阳必进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萧大人,又如何取舍?”

    “这……”萧墨轩又是一阵语塞。

    “这朝中的各部大臣,包括令尊在内,哪一个不是像小媳妇一般伺候着。”欧阳必进又接着说道,“即使是严家,在圣上的一道令旨之下。便是土崩瓦解。萧大人试想,历朝所谓大奸擅权之臣,又一人如此乎?”

    “呵呵。”萧墨轩讪笑一声,并不作答。

    “其实这朝中诸位大人,老夫最为钦佩的,其实却是李春芳李大人。”欧阳必进的这一句话,倒是很出萧墨轩地意料。

    “虽说李阁老的性情也太过柔弱,可岂不闻‘上上若水,因其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欧阳必进抚须笑道,“老夫预料。眼下内阁几位阁老中,能得善终者,莫如李阁老。”

    上上若水,因其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当日赵景虚也对自己说过这样一番话,萧墨轩的心里,不禁动了一下。再仔细想来,按照历史上的记载,从徐阶到张居正,加上其间的李春芳和高拱,所终最善的。确实是李春芳。

    “帝王之道,皆在一‘衡’字。虽说此未必是为君者本意,但若是破了这一个‘衡’字,便真的就是擅权了。”欧阳必进略思片刻,又看了看萧墨轩。

    欧阳必进所说的不错,当一个人处在权力的金字塔间的时候,除非你选择真正地擅权。否则,总会有人要跳出来打倒你。帝王的权力,便是在两方的制约之间而达到顶峰。

    这个框架也是一种类似于三权分立的结构,当两方联合起来的时候,往往会对另一方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可问题就在于。帝王本身,却像是一架天平的支点,若是这个支点毁灭了,这架天平也将不复存在。

    所以说。想擅权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欧阳大人也太高看在下了。”萧墨轩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轻笑一声,开口回道。“这些事情,之前有严阁老,现在有徐阁老去担待。欧阳大人和在下说这些,只怕也是无用。”

    “是也好,非也好,萧大人只先听着便是。”欧阳必进并不去和萧墨轩分别这些,只是轻轻巧巧的又抛出一句话来。

    “萧大人日后若是有闲,不如想老夫一句话。”欧阳必进手指轻点桌面,“这一杆上边,不但有秤砣,称盘,却还有一道刻尺。便是平衡之时,执称之人也是看了这刻尺才知道轻重。”

    刻尺?萧墨轩仔细地思量着。所谓刻尺,便是秤杆上标明重量的符号。虽说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可称盘上东西地增减,秤砣的移动,都是依着它来做。

    “老夫所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欧阳必进把话说完,像是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衣襟,又举起杯来,“严嵩做不到,徐阶也做不到,兴许有一天,萧大人能做到吧。”

    “多谢欧阳大人赐言,晚生受教了。”萧墨轩这一回的感激,却是自内心的。

    “不说了,不说了。”欧阳必进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再说下去,这些菜可都要凉了。”

    一边的路楷,适才得了萧墨轩的话,也是欣喜,见一起举起酒杯来,也翻出脸来陪。

    这菊花酒,也不是烈酒,性情所至,未免多喝了几

    |临近子时的时候,萧墨轩念着明个还要去京郊事儿,才先行起身告辞。

    嘉靖赏赐给萧墨轩的一千亩地,便是在京城西郊,阜成门外。

    虽说时候并不急切,可萧墨轩也在卯时中便起了床。

    “少爷难得清闲,怎生不多睡上一会儿。”小香兰也知道萧墨轩今个要去郊外,早早备好了用水和冰糖糯米粥,可见萧墨轩真起来了,却又不禁问上一句。

    “不睡了。”萧墨轩穿好衣服,走到桌前,伸头闻了一下小锅里地粥香,“嗯,小兰的手艺,果真是越来越好了。”

    “只不过是煮个粥而已,哪里谈得上是手艺。”小香兰见萧墨轩一副陶醉的样子,偷偷掩齿笑道。

    —

    “若是能一辈子都吃上小兰煮的粥,便是给本公子个神仙也不换。”萧墨轩啧了几下嘴,转身拿起了棉巾。

    “这个……”小香兰自己也不明白,成天都在少爷身边,为什么少爷说句玩笑话,总能让自己耳热上好一会。

    “若是少爷真地想,又有何不可。”小香兰轻轻咬着嘴唇,声音低的像蚊子哼。

    “可以什么?”萧墨轩呵呵笑着,拧干了手里的毛巾,走到了正在收拾着床上被褥地小香兰身边。

    小香兰嘟着嘴巴,再不敢说出话来。

    见她这幅娇羞可人的模样,倒是引得萧墨轩一阵心神荡漾。

    偷偷的伸过手去,在纤细的腰肢上搂了一把。

    “少爷……门开着呢……”小香兰有些慌张的对着门口看了一眼,从萧墨轩的手臂里挣脱出来。

    “呵呵,今个去郊外,可是一起去?”萧墨轩也不再逗她,直接放开了手。

    “京郊?”其实小香兰是知道萧墨轩要去郊外的,自个心里也很想一起去。可见萧墨轩真的问起,却是矜持起来。

    做种的番薯和玉米,都是从惠丰行里运出来的,宁姐姐是早就说了要跟着去的。

    昨个晚上听家里其他人说,便是那位严家出来的姑娘,也要一起去。若是自己跟着,会不会扰了风情?

    心里想着,偷偷看了萧墨轩一眼,心里却生出几丝自卑来。

    “若是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萧墨轩拿起小碗,从锅里盛起两碗粥,一碗是给小香兰的。

    原本小香兰也是不肯和少爷一起用早膳,直到萧墨轩拿出少爷的派头,非得让她点了头才作罢。不过两个人一起吃饭,确实是比一个人吃,一个人在一边看着有意思。

    “嗯,小兰听少爷的便是。”小香兰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苏儿一向起的更早,萧墨轩还没起来的时候,她便是已经去铺子里安排去了。今个一天都不在店里,虽说杭儿还留在店里,可不知苏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已是让她逐渐把帐房里的事儿转给了其他的人。有些事情,还得事先叮嘱上一回。

    去接依依的马车,也早就由萧四领着过去了。每次要去依依那里的时候,不知道萧四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要手头没有要紧的事情,总是争着要去。

    等用过了早膳,怕她们两个会等着急了,略收拾了一下,萧墨轩也带着小香兰乘上一辆马车,由萧三赶着,往阜成门方向去了。

    当日也是天公作美,暖暖的小艳阳,照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马车刚在田边停下,小香兰便想要跳下车去,却被萧墨轩拦住,先跳下车去,再把小香兰扶了下来。

    小香兰虽然觉得让少爷扶着自己下车有些不合适,可又不想拗着少爷,只能是偷偷瞥过了眼,看了另外两辆马车一眼。

    “这位想就是陆姑娘了。”苏儿似乎没有在意萧墨轩这里,倒是对从第三辆马车上下来的依依更有兴趣。

    “见过……”依依也只一眼,便就明白了说话的人约莫是谁。刚想回声答礼,却突然又不知道称呼什么好,萧家要萧墨轩先娶苏儿过门的事儿,自个也是知道。想到面前这位兴许便是日后自家的主母,顿时有些怯羞起来。

    苏儿看着依依怯怯羞羞,柔若无骨的模样,心里也是暗暗怜惜。

    难怪表哥如此心疼她,甚至敢为她和姑父相顶。又想到她生世可怜,就连自己也禁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上一番。

    再仔细看时,婀娜里又透出几分清雅,若自己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心动。

第三十六章 金花定

    只纸鸢,在萧四的牵引下,摇摇晃晃的飞上了天空。

    “飞上去了,好高,好高。”天空下边,一群女孩子伸着手指,唧唧喳喳的对着天上指点着。

    “陆小姐,给您。”萧四扯起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手上的线轴向着依依递了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你岂是不知道。”没等依依伸出手来,一边的倩雪,已是蹦了出来,拦在了萧四面前。

    “这……”萧四刚才兴冲冲的只想着报功,哪里想到过这一层,顿时愣了一下。

    伸出的手转了个方向,向着倩雪递了过去。

    “小姐给你。”倩雪略有些得意的从萧四手上接过线轴,再转递给了依依。

    “那我们俩,可也是授受不亲?”萧四回过神来,眼珠一转,朝着倩雪做了个鬼脸。

    萧墨轩平日里对家里下人约束极松,只要不做了恶行,便是放任,萧三,萧四整日跟着萧墨轩,最是得利。

    “你……”倩雪的脸蛋,顿时羞得通红。跺了跺脚,向小姐求救,“小姐,你看看这小厮。”

    依依看了倩雪急切的模样,也不出声,只是微微一笑,便又抬起头望着天上。

    倩雪见小姐也不帮着自己,只能是撅了下嘴巴,狠狠的瞪了萧四一眼。

    和煦的春风里,雪白的纸鸢乘着风,从它身边飞过的燕雀,也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这纸鸢离天这么近,哥哥,你能看见吗?依依紧紧的捏住了线轴,眼里也是不禁有了几分湿润。

    纸鸢身后的风哨。出一阵阵脆鸣,像是在回应着依依心里地呼唤。

    哥哥,依依知道,依依就是你身上的这根线。

    依依仰了仰头,又放开了一些线,让纸鸢飞得更高。

    “宁姐姐,这纸鸢是陆小姐请表哥让人做的。”小香兰站在苏儿身边,见苏儿也是直愣愣的看着天空,连忙开口说道。

    刚才萧四把线轴直接给了陆小姐,却是怕苏儿因此生了气。

    “难道你竟是把姐姐我当成这般小气量的?”苏儿回过头来。朝着小香兰微微一笑。

    “小兰不敢。”小香兰低了下眼睛,小声回道。

    “小的时候,爹爹也带我放过纸鸢呢。”苏儿笑眯眯的说着话,心里却不知怎的,却也觉得有些酸酸的。

    “妹妹。”依依正盯着天上的纸鸢,忽然猛得听见有人在身后一声叫唤。

    回过身来,却见是苏儿,连忙把手里地线轴转给倩雪,回身行了个万福。

    “妹妹不愧是大家里出来的闺秀,看着便让人欢喜呢。”苏儿上前拉着依依的手。“咯咯”笑着说道。

    “让姐姐见笑了。”依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敢直眼去看苏儿。

    倒是一边的倩雪。把两人都看在眼里,暗暗比较一番,却见那位宁小姐,无论仪态,都不输于自家小姐。再看一边站的那名丫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可刚才见着是和萧公子一部车上下来的,也是生得俏丽,顿时不禁暗暗赞叹萧公子确实艳福不浅。

    “这位想就是妹妹身边的人吧。”苏儿一转,落到了倩雪身上。

    “我……”倩雪心里一紧。便想要缩到小姐身后,可抬眼看到苏儿投过来的目光,里面竟全是暖意,丝毫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停住了。

    “当真是什么样地主子,领着什么样的人。”苏儿朝着倩雪笑了一下。又把目光转了回去,“妹妹这么标致,难怪身边地人也是百里挑一。”

    苏儿这句话,也不知夸的是依依还是倩雪,但是两人听在耳里,只觉得心里怪舒服的。

    “今个是第一次见着妹妹。”苏儿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头上伸去,“本该是备份礼才是,可一时来的仓促,也没上什么好的东西。”

    苏儿一边说着,一边从头上摘下一个东西来,递到了依依的面前。

    苏儿摊开手掌,一边的小香兰和萧四,顿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苏儿的手掌上,赫然躺着一朵金花,花瓣全用金丝编成,又以翡翠卷在其中,做了叶脉,看上去栩栩如生,几乎和真的一般。

    “便把这个送给妹妹吧。”苏儿拉过依依的手,把金花放在手心上。

    “宁姐姐。”小香兰惊呼一声。

    依依毕竟是在严府长大地人,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奇珍异宝也是不少,只看上去,这朵金花的价

    不菲。又听小香兰在一边惊叫一声,更知道是极其

    “不,不,这如何使得。”依依把手向后缩了缩。

    —

    “这东西也不尽算是我给你地。”苏儿又朝着依依暖暖一笑,“日后你自然便是明白了。”

    日后明白?依依一时之间,没弄明白苏儿的意思。

    “好了吧,我也先去看看子谦在做些什么。”苏儿把金花塞到依依手上,立刻转过了身,又朝着依依莞尔一笑,拉着小香兰,朝着田边走去。

    “你知道宁小姐说的意思?”倩雪见萧四仍在直愣愣地看着依依手上的金花,于是小声的开口问道。

    “这……这是皇上赐给少爷的。”萧四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当年成祖爷派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波斯王了三朵金花,这便是其中一朵。其他两朵,一朵给了裕王爷,一朵给了景王,这最后一朵,却是赐给了少爷。”

    依听了萧四的话,也是不由心里一惊。虽然自个刚才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却并不知道还有更贵重的地方。

    三朵金花,一朵给了裕王爷,一朵给了景王,还有一朵给了萧墨轩。

    若不是今个听萧四说出来,怎么也不会知道,皇上对于子谦的充爱,竟然是到了这种程度。严家败在他的手里,果然也是不冤。

    “皇上把这朵金花赐给少爷,说是大婚时候用的。”萧四略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老爷和夫人要少爷向宁家提亲,少爷便是把这朵金花给了宁小姐。”

    大婚……依依的脸上的神色,立刻由惊叹转成了一片绯红。

    那她又把这朵金花给我是做什么,难道……便是……依依抬起眼来,朝着苏儿的背影看了一眼,更是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小姐,这位宁姑娘可真好。”倩雪心里立刻也是一阵欣喜,啧了啧嘴唇,开心的说道。宁小姐把萧少爷送给她的定亲物又送给小姐,想便是接受了小姐进入萧家的意思呢。

    况且这又是皇上赐予的东西,言下之意,也是绝不亏待小姐。对于倩雪来说,见到小姐有个好着落,比什么都开心。

    宁小姐平日里都是分厘必争的,一锭银子恨不得掰成两锭花。今个怎么舍得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萧四也在心里暗暗称奇。

    农田边,萧墨轩正拿着手里的番薯块,出神的看着。

    适才佃户们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把番薯直接往田里埋着。

    当然,要这些佃户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也并不容易。番薯这东西,实在是太稀罕了,谁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最后,萧墨轩是按照一亩地,一年给他们三石谷子,收成不管好坏,全归自己负责的条件,并立下契约为证,才和佃户们谈拢的。当然,这份契约里面也少不了一些其他的条文,负责田地的佃户,须得按照萧墨轩的吩咐,尽心照料田地才是,若有故意懈怠,自然也要扣罚。

    按照北京附近的气候,以及大明朝的种植技术。一亩地一年最多也只能收上三石谷子来,萧墨轩给他们一亩三石谷子,等于是自己一分不得。得了这个条件,佃户们纷纷大喜过望。随后又听萧墨轩说,这番薯种下去,等培苗之后.只要隔上些日子来浇浇水,除除草便行,顿时以为自个拣了个天大的便宜,一个个乐得不行,对于田里要种的是什么,哪里还想去管。

    占便宜,呵呵,萧墨轩望着田里正在忙碌着的农户们,也是不禁连连苦笑,等到收获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吃了大亏了。按照佃租的二八分成,你们也至少少挣了三十石谷子的钱。

    自己眼下的举动,其实不就是雇佣嘛。萧墨轩苦笑一番之后,又想得入神。听说明朝末期的时候,便就产生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上回去江南,也确实是看见过织坊里的繁忙景象。自己这回种番薯,是不是也算是这萌芽里的一抹新绿呢。

    “表哥,这东西真的能丰产?”苏儿轻轻走到萧墨轩身边,望着田地里的农民,把一个个番薯直接埋到了地里,有些好奇的问道,“都说这是稀罕的东西,若是真的旱涝保收,为何其他人却是不种。”

    “都说是稀罕东西,又有多少人能种得起?”萧墨轩并不急着去回答苏儿提出的问题,倒是反问一句。

    “表哥说的也是。”苏儿被这么一问,倒似有些明白了。只是心里又暗暗感慨,表哥果然是学识渊博,所通极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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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第四编辑组荣誉出品】
穿越时空的奇遇,将他卷入了大明嘉靖末年的风云变幻。
大明,因他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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