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首辅TXT下载大明首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首辅全文阅读

作者:银月令     大明首辅txt下载     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同仇敌忾

    “那湖西村的事儿,也是你们做的?”萧墨轩猛然想起当日萧四和他说过的事情。

    牛山点了点头。

    见吴子牛点头承认,萧墨轩倒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了,因为湖西村虽然遭了劫,确实是一个人也没伤着。

    “那你说的不义,又是如何一回事?”萧墨轩坐下身来,也不抬眼去看吴子牛。

    “郑必昌,何茂才杀我三十三名弟兄,此仇不报,何谈义字?”周牛山两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郑必昌,何茂才。”萧墨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我且倒想让你们再逍遥一阵子,你们却是不肯放过我。”

    经过台州血战的萧墨轩,无意之间,性情居然是变了不少。

    记得在裕王府的时候,一次闲聊中,张居正曾经对自己说过,“若是同仇,便可同行。”

    “且先不论其他事儿。”萧墨轩抬起头来,看着吴子牛说道,“若果真如你所说,那郑必昌,何茂才却是再容不得。”

    “若得萧大人相助,此仇想是报之有期。”周牛山闻言心里一喜,一个骨碌爬起来跪在床上。

    “谁说是帮你了呢。”萧墨轩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我却是在帮我自个呢。”

    “不管怎么说,小的也是欠了大人的恩。”周牛山在床上“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小的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大恩。”

    “今生还没完呢,便就想要谈来世。”萧墨轩哈哈笑了一声,拂袖向门外走去。

    今生还没完?周牛山一下子愣住了。

    “好好养伤吧,过两天便是要回杭州了。”门外面传来一声招呼,“到时候事儿还得你去做。”

    “哎……哎……”周牛山脸上泛着笑,冲着门口傻笑着。

    五天后,杭州,布政使司。

    借着几支蜡烛,何茂才正伏在书房的案前看着刚送来的几份案卷。六月补插下去的秧苗长势喜人,若是顺当,等到了今年九月,当是个丰收的时候。百姓有了好收成,自个也好清净些。官仓里的空子也是可以想办法补上了。

    “大人,门外来了个人,说是从富阳老家来的。”正看着,门房跑来禀报。

    “老家来的?”何茂才略抬起头来,“叫他们在偏厅候着。”

    “可他们说是有急事。”门房又说道。

    “急事?”何茂才略皱了下眉头,“那便叫了进来吧。”

    却不知那两个兄弟又有什么麻烦事儿,何茂才颇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袖子。

    “三老爷。”不一会,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嗯,进来说吧。”何茂才应了一声,向门口看去,时下外边漆黑一片,却是看不清楚来人的面孔,于是叫了进来说话。

    口那人应了一声,一起走进门来。刚迈进了门,立刻把门掩上。

    “家里……”何茂才刚想开口问话,却觉得面前一张面孔好生熟悉,再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来,身下一把红木座椅,歪了一下,就要倒在地上。

    “三老爷小心些才是。”来人一个闪身,掠了过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将座椅扶了起来。

    何茂才全身又是一抖,便是想要呼救。

    “三老爷请坐着说话。”一把寒光闪闪的匕抵了过来,同时膝盖后边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啪”的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周……周牛山……你……你……”何茂才两条腿像筛糠一般的抖着。

    “何大人放心,小的这回别无他意,只是想继续咱们的买卖。”周牛山嘿嘿的冷笑着,扯过一个凳子,坐到了何茂才身边。

    “你……你怎么进城的?”何茂才心里犯着嘀咕,杭州城里早就搜捕过了,各个城门边也都挂了丹青描影,怎生还被他漏了过去。

    “小的适才且说了,今天不谈其他,只想继续咱们的买卖。”周牛山微微瞥了何茂才一眼。

    “那你且说如何个继续法?”何茂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急。”周牛山却是扬起手来,“且再等一个人,人齐了才好说话。”

    “再等谁?”何茂才向椅子上缩了一缩,开口问道。

    “当然是郑大人了。”周牛山又是嘿嘿一笑。

    “郑中丞?”何茂才心里一阵疑惑,郑必昌又如何会到这里来?

    “何藩台,何藩台。”正说话间,却听外面一阵呼喊,却果真是郑必昌的声音。

    “去开门。”周牛山挥了挥手上的匕。

    “哎呀,老何,这么晚个时候,还叫我来做什么?”郑必昌把乌纱帽抓在手上,不停的扇着风。

    “嘿……嘿嘿。”何茂才站在门边,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把冰冷冷的匕,正贴在他的后心上。

    “快叫人泡壶茶来,这天气却是热的。”郑必昌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门里边走。

    郑必昌刚迈进了门,房门便“哐”的一声关了起来。郑必昌回头急看,却见周牛山笑眯眯的站在门边,手上一把匕,寒光闪闪。

    “这回人却是齐了,倒是可以说事儿了。”周牛山嘴角微微的翘着,朝着郑必昌笑道:“小的适才已经和何大人说了,此次来的别无他意,只想继续咱们的买卖。”

    “那……那……那你抓着那东西做什么?”郑必昌哆哆嗦嗦的指着周牛山手上的匕。

    “你们现在说了我是倭寇,我又岂能不带些东西防身?”周牛山把匕在手上把玩了几下。

    “这……这……”郑必昌和何茂才互相望了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来。

    “两位大人有两位大人的苦衷,这咱也知道。”周牛山不急不慢的说道,“只怪咱弟兄们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萧墨轩和戚继光给拿了回来,想两位大人也是无可奈何。”

    “对对对,没法子,确是没法子。”郑必昌听周牛山说这话,心里一阵暗喜。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那爱管闲事的萧墨轩。”周牛山的脸上现出一丝愤色,“若不是他,咱那些弟兄绝不会给拿住。”

    茂才耷拉下脑袋,微微叹一口气,“朝廷有令,抓了的倭寇必须处决,郑大人和在下也是无可奈何啊。”

    “不杀此人,誓难罢休。”周牛山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第四十六章 王命旗牌

    必昌和何茂才见周牛山一脸凶相,对看一眼,眼中微点精光来。

    “好,既然如此,那你且说说我们这个买卖如何个继续法?”郑必昌呵呵一笑,坐下身来。

    “事儿,还按以前那般做,只是这价嘛。”周牛山轻轻咳嗽一声,“我那三十三个弟兄,你们须得每人抵上五百两银子作抚恤。”

    “五百两,那三十三个人岂不是要一万六千五百两?”何茂才不禁有些色变。

    必昌挥起袖子,止住了何茂才,“好说好说,只要你把事儿做的好,银子的事儿,有的商量。”

    牛山点了点头,“那便请两位大人立下字据,省得事后再说不清楚。”

    字据?何茂才心里一惊,就要说话,却又被郑必昌拦住。郑必昌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周大侠,凭我们两人,您还不信吗?这白纸黑字,写在纸上的东西,毕竟太碍眼。”

    “嘿嘿,两位大人的话。”周牛山嘿嘿一笑,“小的却当真是不能信。”

    “那便这样。”郑必昌和何茂才私言几句,抬起头来,“我们且先给你五千两银子,算作订金。这,总该信了吧。”

    “若是银票那东西,小的却是不肯要。”周牛山眯搭着眼睛,“那东西只在城里兑得,现在这时候,小的进城却是难了。”

    “五千两银子如此沉重,你可带得走?”郑必昌又说。

    “这杭州城里,小的却是不敢再呆了。明日午时,钱塘江畔**塔下。”周牛山略想一下,“两位大人千万不要打什么心思,若是想设什么伏兵,在下却也不是傻子。”

    “断然不会。”郑必昌挺了挺腰板回道。

    “好,那便先告辞了。”周牛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郑必昌和何茂才刚也想向门外走去,却见眼前忽得寒光一闪,两人连忙低头。只听“咚”的一声,一把匕钉在了书房迎面的书柜上。等回头再看时,周牛山已是没了影儿。

    “你怎么会来这里?”余悸未消的何茂才,略回过神来,好奇的看了郑必昌一眼。

    “不是你派人叫我来的吗?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儿。”郑必昌朝何茂才翻了个白眼。

    “我……我……我可没有。”何茂才苦笑着回道,“定然还是这周牛山在捣鬼。”

    “是啊。”郑必昌舔了舔嘴唇,“你我也太不小心了,倒是小瞧了这帮打手。”

    “当真还要对那萧墨轩下手?”何茂才又问。

    “你疯了。”郑必昌两眼直直的看着何茂才,紧紧咬住牙关,从唇间蹦出话来,“那萧墨轩刚和倭寇血战一场,立了大功,还差点把命也丢了。现在说他通倭,谁会信?”

    “那……那这周牛山,就任他去了?”何茂才颇有些不平。

    “这人却当真是留不得了。”郑必昌紧紧的捏了捏拳头。

    “要在**塔下设伏?”何茂才嗅出了些郑必昌话里的味道。

    “不,设了伏,难保不被他看出。”郑必昌抬起右掌,轻摇几下,“到那时,他若铁心与你我作对,岂不是不妙。”

    “那便管他去做什么,却是不再去理他。”何茂才伸袖在空中挥了一下。

    必昌又摇了摇头,嘴角泛上一丝笑来,“这回他却是自寻死路。”

    “哦?”何茂才歪过头来,看着郑必昌。

    “拿官银给他。”郑必昌挥了挥手,示意何茂才到书房里说话。

    “五千两银子,是何等沉重,他拿了银子又岂能走的快,不是用车马,便是要用船。”郑必昌关上房门,把头凑得离何茂才近些,“水陆两路,稍远的地方都设下人来,只说是窃了官银的倭寇……”

    “此计甚妙。”何茂才不禁抚掌称道,“附近没有伏兵,他也难起疑心。”

    次日,午时,钱塘江畔,月轮峰。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提着两口箱子,朝**塔走了过去。

    又等了片刻,又是一个人影,从树林里探出头来,左右看了一番,确定无虞后,才走了出来。此人便是周牛山。

    “杭州来了?”周牛山只远远的出声问道。

    “您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见有人问,转过头来。

    “你们两位爷都交代过了吧。”周牛山仍不先靠近。

    “果然是周爷。”管家模样的人干笑了两声,“两位老爷给周爷准备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周爷要不要自己先来看下?”

    “把箱子打开。”周牛山紧紧捏了捏手里的刀,又看了下周围,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两只箱子打了开来,一片浮光掠影现了出来,在午时的阳光在,显得格外耀眼。周围的家丁们,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退回去。”周牛山仍是不放心,挥了挥手里的刀,让家丁们向后退走。

    家丁们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箱中的银子,向后退了几十米。

    周牛山等家丁们远了些,才走近箱子,从中拿起一锭银子,用刀在上面划了一下。

    “成色不错。”周牛山的脸上现出笑来,合上箱盖,两手略一使力,将两口箱子提了起来。

    “好大的力气!”远远看着的家丁们不禁有些愕然。

    “回去告诉你们两位爷,他们交代的事儿,我一定做到。”周牛山提着箱子,就要向山下走去。

    “抓倭寇。”周牛山刚刚抬脚,步子还没迈出去,却猛然听见林中传出一阵呼喊,不禁全身一抖。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叫喊声。几个家丁一时也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儿,惶惶的朝四周张望着。

    “全都给我拿下了。”孙千户当先从林中跃出,后面跟着一群臬司衙门的兵。

    周牛山立刻丢下箱子,想要窜逃,可是目光所及,只见一排弩箭已经直直的对准了自己,只得停下步来。

    “无信小人。”周牛山咬了咬牙,长叹一口气,狠狠的瞪着那几个家丁。

    “不……不不……”那几个家丁也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唔……还是官银。”孙千户走到周牛山身边,俯身打开箱子,拿起一锭银子看了看。

    “一家人,一家人。”那几个家丁连忙开口申辩,“我们是布政使衙门的人。”

    “谁和你们一家人。”孙千户鼻子里哼出两股粗气,“勾结倭寇,我们可担不起这样的罪。”

    “倭寇?”几个家丁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个个脸上血色全无。

    “这库银,又是怎么回事儿?”孙千户把手中的银子扔回箱中。

    “这……这这这……这都是何大人安排的啊。”其中管家模样的人瞪大着眼睛,连连摆手,“小的们只是奉命办差,毫不知情。”

    “全都带到按察使衙门去。”孙千户也不再多说,只是看了那几个家丁一眼,“你们若有什么话,还是去和谭大人说吧。”

    “按察使衙门……”几个家丁顿时瘫软在地。

    杭州,巡抚衙门。

    “郑大人,郑大人,外面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许多兵,把衙门全给围住了。”郑必昌刚刚午寐醒来,却见门房前来禀报。

    “兵?哪里的兵?”郑必昌正在穿着衣服,浑身一个冷战,手中的官袍也掉落地上,“他们且想做甚么?”

    “郑大人。”正说话间,只见外面一阵脚步声,杭州后卫指挥同知白斯清,提剑带甲而入,见了郑必昌,只拱了拱手,“郑大人,得罪了。”

    “你们想做什么?”郑必昌心头泛起一丝不详的感觉,却仍强撑着骂道:“想造反?这里可是巡抚衙门,岂能由你们胡来。”

    “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白斯清微微一笑,“只要抚台大人不走出这房门,在下的这帮兄弟,也不会怎的。”

    说罢右手两指轻动,数十名士兵立刻将这一间卧室团团围住。

    “你们是奉谁的令?”郑必昌咬牙喝道,“我要去见胡宗宪,亲自问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又有何权羁押本官。”

    “命令不是胡部堂下的。”白斯清摇了摇头,“你找部堂大人也是无用。”

    “那是谁?”郑必昌心头不详的感觉更甚。

    “萧钦差,萧大人。”白斯清撇了下嘴,“萧大人请出了御赐的王命旗牌前去调兵,末将又怎敢不从。”

    “萧墨轩?”郑必昌终于验证了自己心头的感觉,可是仍有几分不甘心,“羁押本官,起码也得有个罪名吧。”

    “罪名?”房门外,转出一件青色官服,只是官服上的那块补子上竹得却不是平常七品官服上的彪,而是一只獬豸,这正是朝廷御使所着的专服。

    “今个中午臬司衙门的兵巡视钱塘的时候,正巧抓着了几个倭寇,他们却说是郑大人和何大人手下的。”萧墨轩冷冷一笑,官袍上的獬豸略抖了几下,像是要扑出来一般,“谭大人和在下本来不信,可是他们却带着五千两官银,这……却不得不令人生疑了。”

    “这……定是他们勾结倭寇,私盗官银。”郑必昌头脑里顿时“轰”的响了一下,“下官定要严惩这帮孽障。”

    “郑大人莫要焦虑。”萧墨轩又笑两下,“且先在这里歇息几日,在下已经把此事上奏皇上。吾皇圣明,定然可分辨出其中究竟,还两位大人一个清白。”“皇上……”郑必昌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地下。

第四十七章 国之利器

    紫禁城,永寿宫。

    “万岁爷,大喜啊,大喜。”黄锦提着衣襟,奔进了寝殿,双腿一跪,就势滑到了嘉靖皇帝身边。

    “何喜之有?”嘉靖微闭着双眼,仍只盘膝坐在莲台上,四面八扇大窗,紧紧的闭合着,面前的镏金香炉里,燃着三支筷子粗细的檀香。整个寝殿内,尽是一种燥热的感觉。

    “浙江又有捷报传来。”黄锦这回不等嘉靖皇帝要,自个先把那份捷报呈了上去。

    靖适才还漠然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来。从黄锦手中接过捷报来看。

    只见捷报上写着:臣南京兵部尚书,总督直浙兼制军务胡宗宪上奏,四十年七月,倭贼分犯台州水陆诸处,幸赖钦命监察御使萧墨轩识破贼谋,合都司参将戚戚继光,巡察佥事唐尧臣……共擒斩倭寇五千八百六十五夷,另擒获倭酋四夷,刻日献俘京师。

    “好,好啊。”嘉靖顿时龙颜大悦,站起身来自个推开窗户,一阵清风破窗而入,将嘉靖上的头带带起。

    “黄伴。”嘉靖略回过身来,看着黄锦,“我大明朝自从倭患以来,可有过这样的大捷?”

    “回万岁爷。”黄锦略想一下,凑过身来说道,“自从倭患以来,除了这次,便以永乐十七年辽东总兵刘江指挥的望海大捷为最。只是那一次大捷,也只斩一千六百余,远不能和此次相比。”

    “哈哈。”嘉靖仰天长笑一声,“萧墨轩啊萧墨轩,果然是个人才啊。”

    “萧墨轩是啥时候去的江南?”嘉靖又转过身来问道,“可有两个月了?”

    “哦,萧墨轩是五月二十六和罗龙文一起去的。”黄锦屈身答道,“还有两日,正好两个月。”

    靖点了点头,“这两个月,他当真还做了不少事儿啊。”

    “你便说这回朕该赏他些啥?”嘉靖目光一低,却看见了黄锦手上还拿着一份折子,“那本又是说得什么事儿?”

    “回万岁爷……”黄锦定了定神,把折子捧在手上,“这一本,却是萧墨轩送来的。”

    靖好奇的应了一声,从黄锦手上接过来,打开了看。

    “啪”的一声,正是奏折摔在地上的声音。

    嘉靖脸上挂着的笑容,转瞬之间消得全无。

    “好啊,好哇。”嘉靖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前方将士舍命杀敌,他们却在后方用朕的银子资助倭寇,还是堂堂二品大员。”

    “好的紧啊。”四个字一个接一个的从嘉靖的齿缝间蹦了出来,“有这样的官吏,海靖难平。”

    嘉靖捏紧了拳头,大吼一声。周围的太监和宫女,纷纷跪倒地上。

    “万……万岁爷。”黄锦也趴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萧墨轩也只说有些嫌疑,还未及细审,万岁爷切莫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

    靖的嘴角微微扯动几下,“还查什么,两个封疆大吏,去送银子给倭寇。那么多人亲眼看见,这还要查吗?”

    “既然萧墨轩说了兴许事有玄机。”黄锦又连磕几个头,“那么皇上不妨就让他去查一查好了。”

    “这两个孽障的任,是内阁哪个大学士举荐的?”嘉靖呼着粗气,对黄锦问道。

    “适才老奴在司礼监的时候便是已经查过了,当日是严阁老做的票拟。”黄锦小声的回着话,说完又抬头望了嘉靖一眼。

    “严嵩?”嘉靖微皱一下眉头,又讪笑一声,“他用的都是些什么人。”

    “万岁爷,钦天监监副刘世廷有要事求见。”宫门口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到了寝殿门前。

    “刘世廷?”嘉靖沉着面色,转过身去,“传。”

    “臣刘世廷,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世廷刚一走进永寿宫,便觉得气氛格外压抑,两只手心,也微微渗出汗来。

    嘉靖点了点头,坐回莲台上边。

    “天象可有异变?”嘉靖心知钦天监来人定是天象有变。每当遇见这样的情形,钦天监必须立刻派人直接向皇帝禀报。

    “回皇上。”刘世廷把头又低了一些,“七月己丑,当日有食,初亏巳正一刻,食八分余,须下旨救护。”

    “七月己丑?”嘉靖又皱一下眉。

    世廷抬身应道,“便是后日。”

    “唔……”嘉靖微叹一口气,“朕有罪。”

    “臣等无能。”刘世廷连忙又伏下身去。

    “这事儿。”嘉靖苦笑一声,“又岂是你们能担得了。”

    “你且下去吧。”嘉靖朝着刘世廷挥了挥手,“等日食之时,立刻把候解报来。”

    “微臣告退。”刘世廷心里松一口气,缓步退出门外。出门时,又不禁向黄锦望了一眼,却见黄锦只站在那不动声色。

    从今个开始,朕便在这宫里斋戒谢罪。”嘉靖坐在I有些默然,一件道袍直垂到了莲台下边。

    “老奴这就叫人帮万岁爷安排去。”黄锦说着话,便要移步。

    “且慢。”嘉靖出声叫住黄锦,“宣萧墨轩回京,顺便带上那两个孽障。先让胡宗宪暂兼浙江巡抚,谭纶暂兼浙江布政使。”

    锦欠身回道。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人是萧墨轩抓的,便叫他和萧天驭两个去审。”嘉靖略想了下,又继续说道。

    锦又应了一声。

    “还有严嵩,也叫他去看看他提拔的人,到底都什么样子,算上他一个。”嘉靖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几下,“他提拔的人,也再叫他去收回来。”

    “去吧。”嘉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老奴告退。”黄锦弓着腰,也退了出去。

    “严嵩老了,识不得人了。”等黄锦退出去后,嘉靖却睁开了眼,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大明嘉靖四十年,七月二十六日,己丑,杭州城。

    “等进了京,这许多货物须得自个开家店铺卖了才是利高。”宁苏儿拉着李杭儿一起跳上一艘印巡船,又回身望了望后边的一长串正在装着货物的船,那里面不但有置办的货物,还有南直隶和浙江的大人们送给萧墨轩的礼物,心里只觉得乐滋滋的。

    “宁姐姐怎生成天都念着那些货物,哪里像个女儿家。”杭儿笑眯眯的看着苏儿。

    “女儿家?”宁苏儿不屑的撇了撇嘴,“难道女儿家就该在内房呆着不成?”

    “杭儿还小的时候,娘亲还在,那时候娘亲便是这般说的。”杭儿腼腆的笑了一声。

    “女儿家做将军打战的便都还有。”宁苏儿拉着杭儿向船舱里边走。

    “女儿家做将军?”杭儿吃惊的微扬起头来,她从小听乡里的大人们说的都是女儿家要矜持,“听村里的大人们说,女儿家须得像那富春江里的水一般才是。”

    “哎呀,好妹妹,你别和我说这些。”苏儿赶紧摇了摇头,“你长这么大,可出过村没有?”

    “这……”李杭儿顿时一阵语塞,“只是十岁前去过几回县城。”

    “那便是了。”宁苏儿颇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那你可见过江水泛滥的时候?”

    “这倒是见过好几回了。”李杭儿点了点头,“今年的洪水便是格外的大。”

    “所以嘛。”宁苏儿拉着李杭儿在船上到处找着合适的房间,这回这条船上再没了外人,倒是可以自在了,“女儿家若是要像水,便要有柔的时候,也要有烈的时候。”

    杭儿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

    这时,萧墨轩由胡宗宪和谭纶一行送着,也到了码头边。

    “萧大人一路保重。”胡宗宪抱拳向萧墨轩拱了拱手,自从台州一战后,他对这个年轻人更是多了几分钦佩。

    “一路保重,代在下向裕王爷,令尊还有各位大人问个安。”谭纶也闪出身来,向萧墨轩道别。

    接着戚继光,王浚等人也一一走上前来,向萧墨轩道别,萧墨轩一个接一个的回礼,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各位大人都还有要事要办,都请先回吧。”萧墨轩等回礼毕了,开口说道,“在下须得等那些货物都装好了才能开船。”

    “都是京里的大人和公公门托办的事儿,也是推托不掉。”萧墨轩看着河面上的那许多货船,微微笑道。

    “呵呵。”胡宗宪顺着萧墨轩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印巡船上的两个女娃娃踮着脚朝这里望,于是也笑一声,“想是萧大人也有事要办,在下等就不打扰了。”

    等胡宗宪和谭纶等人都走得远了,萧墨轩正想回过身来,却感觉肩膀上被谁拍了一下。回身一看,却见是盛衍。

    “元川。”萧墨轩惊喜的叫出声来,“适才怎没看见你。”

    “这不是刚到嘛。”盛衍嘿嘿笑道,“还好竟是赶上了。”

    “你这货是好生的逍遥。”盛衍朝印巡船上望了望,“来的时候一个,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了两个。”

    “你说我无妨,却是不能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萧墨轩连连摇头。

    “你这回京的时候,正好帮我带封信给家里。”盛衍从怀里掏出封信来,递给萧墨轩。

    墨轩应了一声,接过信来,又朝盛衍笑道,“难道元川竟也是想家了不成?”

    “若说想家,倒也有些,不过再几个月便是可以回京去了。”盛衍摇了摇头,“只是这一封信却是要向家里的老爷子打点秋风。”

    “你在那淳安县里,无非是些吃喝,也甚费钱?”萧墨轩觉得盛衍好歹也是个县里的二号人物,断不该穷成这样。看人家富阳的知

    手就是一千两,淳安的县丞,也不会连些吃喝也供不

    衍听萧墨轩提起淳安县里,顿时叹一口气,“且也别提了,自从来了个海知县,这日子是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海瑞?”萧墨轩一下子乐了起来,海瑞真到淳安了?早知道自个也去淳安转一回,见见这位出了名的海刚峰。

    “子谦也认识他?”盛衍略有些惊讶的看了萧墨轩一眼。

    “只是听说过而已。”萧墨轩想笑,可是当着盛衍的面,又不能笑出声来,只能强忍着。

    “像这般的人,倒也不多见了。”提起海瑞,盛衍便是一肚子意见,“银子不能收,火耗也不能拿,自从他来了之后,淳安县里七家饭馆便也只剩下四家了。这几日来,肚中的油水也是愈加的少了。”

    “他这样的人,自然有他的用处。”萧墨轩觉得海瑞虽然太过刚烈,却也不失正气,“你过几个月便是回京了,和他计较什么。”

    “你且帮我办一件事儿。”萧墨轩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海瑞家里,可是还有一个女儿?”

    “不错。”盛衍点了点头,惊愕的看了萧墨轩一眼,“子谦怎生知道?”

    旋尔哈哈一笑,又开口说道,“只是那海瑞家里女儿未免年纪过小。”

    “你个口无遮拦的货。”萧墨轩被盛衍说得又好气,又好笑,“那小女娃命中当有一劫,却应在他爹爹身上,到时候你去把她救了下来,也算是积了功德。”

    “劫难?”盛衍愈加得惊愕,自己这位兄弟啥时候成了算命先生了。

    “不错,若是你须得盯紧了海瑞家里,若是听说他要饿死他那女儿,你便是抢,也要把那小女娃儿给抢出来。”萧墨轩自从穿越之后,倒是对鬼神的事儿多信了几分,有心想让盛衍积点功德。

    “当真?”盛衍又看萧墨轩一眼。

    “当真。”萧墨轩斩钉截铁的回道。

    “好,到时候我做便是。”盛衍的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若论起权势和背景来,他也真是“大明第一县丞”。

    又稍聊了一会,怕误了萧墨轩行程,盛衍也告辞而去。

    萧墨轩又回过身来,想上得船去,却突然又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萧大人。”萧墨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居然看见戚继光站在了船边。

    “戚将军怎生还没回去?”萧墨轩好奇的走上前去。

    “萧……萧大人。”戚继光一边说着话,一边略有些手拙的从怀里掏出些什么。

    “末将……”戚继光涨红着脸,把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送到了萧墨轩面前。

    一员战场骁将居然也会腼腆成这样,萧墨轩有些诧异的向戚继光手上看去,现戚继光手上拿的却是几张银票。

    “戚将军……”萧墨轩从戚继光手上接过银票略看一下,约有一百两左右,分成了近十张,多者不过二十两。

    “萧大人难得来浙江一回,末将却是忘了置办些东西给萧大人带回去。”戚继光腼腆的一笑。其实这些银票在他和胡宗宪他们一起来的时候就带来了。只是看见别人送的都是大堆的礼物,价值都不下千两白银,一时也没好意思拿出来。

    “戚将军。”萧墨轩只觉得喉咙里一热,心里略有些酸,“戚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萧墨轩拉过戚继光的手,把银票放回在他手上,又帮他合上了手指。

    “末将……”戚继光以为萧墨轩嫌少,更是困窘。

    墨轩微叹一口气,又抬头朝戚继光笑道,“戚将军是国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在下愿交戚将军这个朋友。”

    “萧大人。”戚继光惊诧的抬起眼来。

    “裕王爷那里,在下也会尽力举荐将军。”萧墨轩紧紧握了握戚继光的手,“皇上是大明的皇上,王爷也是大明的王爷,戚将军保好大明的疆土和子民,便是给皇上,给王爷最大的礼。”

    “戚将军,我等后回有期。”萧墨轩抿了抿嘴唇,也不再多说,拱了拱手,便回身向船上走去。

    船队,拉起了风帆,一片片船桨扬了起来。回京的船队,徐徐驶离码头,向北而去。

    “萧大人一路顺风。”运河岸边上,戚继光纵马奔驰在河埂上,朝着印巡船挥着手。

    “戚将军也保重,在下在京城等着将军的捷报。”萧墨轩站在船尾,也朝岸边拱着手。

    船,越驶越远,渐渐的成了几个黑点。

    此时,在京城。

    永寿宫的滴漏上的指针,也指向了巳正一刻。

    一个巨大的黑影,渐渐向太阳上侵蚀而去。天,越来越黑。

第一章 午门献俘

    今天是在下祖母的周年祭,去扫墓了,所以回来迟了。晚上的更新估计也会迟一些。)

    大明嘉靖四十年,八月初二,京师,午门。

    平日里只有皇帝出入才会全部开启的午门城门,此时已是三门大开,刀枪林立。

    平日只呆在永寿宫中的嘉靖皇帝不但破例设座于城楼之上,还特意穿上了“.武服”。

    _.韨色。手中执一面玉,上刻“讨罪安民”四字篆文。

    身后立六十四名贴身带刀侍卫,称为“大汉将军”。

    萧墨轩所领的船队,除了那艘印巡船和一艘押解犯人的兵船外,其他全停在了通州渡,那两艘船却是走内河,直入“积水潭。”

    等在“积水潭”靠了岸,岸边早已停了七辆囚车,周牛山,郑必昌,何茂才由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验了,直接押往刑部大牢。四名倭酋,则各押上一辆铸铁囚车,由兵部的人押了,随着萧墨轩直向午门而去。

    沉重的铸铁囚车,滚过午门前的花岗岩地面,出“轰隆轰隆”的声音,震得四周的地面似乎也在抖。

    午门前站定两千御林军,手执长戈,腰挎苗刀,环卫而立。京中文武百官,分立两侧。

    “臣萧墨轩,奉旨讨贼,赖吾皇天恩,合浙中诸军,幸不辱使命,台州一役,斩敌五千有余。现献敌酋于午门,听吾皇落。”萧墨轩拾步走过金水桥,跪倒在城楼之下,大声拜道。

    嘉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边黄锦连忙跟上,展开黄卷,大声读道:

    “我大明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万岁,万岁,万万岁。”数千名文武百官和御林军士兵,齐声拜下,山呼万岁。

    “拿去。”嘉靖帝扫一眼楼下的囚车,轻轻挥了挥手。

    “拿去。”身后的“大汉将军”,分别以二人,四人……三十二人相次联声相喝。

    “拿去。”城楼上,六十四人齐声高喝。

    “杀,杀千御林军,用手中的长矛敲击着地面,一起吼道。其声,声震屋瓦,观者无不心惊。

    四名倭酋,身披重镣,被押下囚车,在午门前跪下。

    “枭……”监斩台上,刑部尚书萧天驭站起身来,掷箭地下。

    千御林军又一次齐声大喝。

    四柄鬼头大刀,直挥而下,颈腔内血箭喷出,四颗级滚落地下。

    级刚刚落地,又有四匹白马飞驰而来,马上四名武士也不下马,只弯下身来,在地上一抄,提起级在城楼前奔行一周。

    “万岁,万岁,万万岁。”欢呼之声,又一次声震九霄。

    “爹爹。”等华盖退入宫中,萧墨轩转过身来,便向监斩台上,萧天驭那边走去。

    “哈哈,轩儿。”萧天驭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了儿子,此时见儿子完整归来,还立下大功,心里更是欢喜。

    “倒似是清瘦了些。”萧天驭上下端详着儿子,想要拉过来细细说话,可毕竟还在午门前,多有不便。

    “你且先回去见见你娘亲。”萧天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自从你去了江南,你娘亲隔几日却是就要哭上一场,昨个听说你就要到京城了,也欢喜的一夜没合眼。”

    墨轩点了点头,见暂且也没啥事了,便和周围的大人们告了个别,回身向东安门而去。

    东安门,萧府。

    少爷回来了。萧墨轩的轿子还没拐进巷子,早有家丁报回了府中。萧府里老老少少,一起挤在了门口,踮着脚尖,往巷子门口巴望着。宁海星手上拿着苏儿帮他带回的泥娃娃,在人群里不断的窜跑着。

    适才下了船,宁苏儿和李杭儿便先由萧四送了回来,宁义却是还在通州渡先看着货船。

    “来了,来了。”站在巷子口的萧福,脸上挂着笑,回身向回跑着。

    萧福刚跑到门口,便见巷口现出一顶官轿来。

    “你……你们,且都在这里做甚?”萧墨轩一掀轿帘,却看见面前一大群面孔,都盯着自己看。

    “都在迎接少爷您呢。”萧四嬉皮笑脸的倚在门边,也凑着热闹。

    “呵呵,都进去,都进去。”萧墨轩念着娘亲,也不想在门口多逗留。

    回过身来,又看见小香兰闪着眼睛站在人群后边,不禁朝她笑了一笑。小香兰见少爷朝自己笑,却是脸上先红了,微微低了下头,轻轻咬着嘴唇。

    “都先让让,夫人还等着见少爷呢。”萧福连忙出来吆喝着,众人才渐渐散去。

    “也帮你在江南带了些脂粉,衣料,等见过了娘亲去拿了给你。”萧墨轩见小香兰也转身要走,几步走上前去,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谢少爷。”小香兰心里顿时一阵甜甜的,回头莞尔一笑,先向侧厢房而去。

    萧夫人正由宁夫人和刘婶陪着坐在前厅,听见门口一阵响动,知道是儿子回来了,也赶忙起身去看,正望着,见萧墨轩已经是奔了过来。

    “轩儿。”萧夫人心头一热,叫出声来,两只眼睛,却也要是禁不住泪。

    “娘亲。”萧

    娘亲站在门边,肩头微颤,心里也是一酸,连忙奔上住娘亲袖子,“孩儿连累娘亲挂念,却是不孝了。”

    “妹妹。轩儿不才去了两个月嘛,还立了几件大功。”宁夫人一边自个抹着泪,一边仍在一边劝道,“妹妹怎么不笑反哭呢。”

    “对,欢喜。”萧夫人听了宁夫人的话,立刻提起银绣帕敷在眼角,“该欢喜才是。只是这孩子打小便没离开过身边,这两个月来,总觉得像被掏了心似的。”

    “萧四,且帮我把那些要分的东西拿了过来。”萧墨轩回过身去,对着正站在院里树下,对着其他家丁胡侃的天花乱坠的萧四喊道。

    四抬起头来,忙应一声,又得意的朝着其他家丁点了点头,先往房里奔去了。

    “这一匹丝绸是给舅母的,舅母的皮肤甚白,配上这水青色的料子,却是正好。”萧墨轩先捧起了一匹丝绸,向宁夫人递了过去。

    “家里各人也都带了些松江棉布,刘婶,这便是你的,余下的也麻烦你和萧福分了吧。”萧墨轩从一捆松江棉布里先抽出一块,先递给了刘婶。

    “连我们下人都有呢?”刘婶接过棉布,顿时有些合不拢嘴,“少爷可真会心疼人。”

    “这两块玉佩,是从东吁而入,却不是北方常见的蓝田玉。”萧墨轩又捧出一只小盒,奉给萧夫人,“又经杭州灵隐寺高僧颂经开光,爹娘各佩一块,保个平安。”

    “你倒果真是人人有份呢。”萧夫人从儿子手里接过木盒,禁不住喜笑颜开。

    “裕王爷到。”一群人正忙着分东西,却只听府门口几声锣响,一阵喝迎声传了进来。

    裕王爷来了?萧墨轩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整了整衣冠,向门口迎去。

    萧夫人和宁夫人也连忙叫下人收拾起东西,退入内房。

    “下官恭迎王爷。”萧墨轩奔到门口时,裕王的车驾正好停了下来。裕王身穿大红团龙袍,头戴紫金蟠龙冠,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叫师兄。”裕王爷嘴角挂着笑,折过脸来看着萧墨轩。

    “这……可行?”萧墨轩顿时有些搞不明白,这情形该不该算正式场合。

    “你师兄我只是来串串门罢了。”裕王伸了下袖子,一边的李芳立刻跪了下来,帮他整了整衣襟和玉带。

    “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念着本王,本王可还念着你。”裕王爷朝着萧墨轩呵呵的笑着,“若等你过去,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墨轩立刻会过意来,“师兄且里边请。”

    “竟是有这许多东西?”裕王在正厅坐定后,见墙角还扔着两口没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像是开玩笑般的说道,“可有本王的份?”

    “只是帮王爷带了套荆邑产的紫砂茶壶,也是名匠所制。王爷虽然不缺物用,也只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罢了。”那把茶壶是在扬州时,翁大立送给萧墨轩的,此时却是被萧墨轩拿来借花献佛。

    “哈哈。”裕王禁不住大声笑出,连忙摆了摆手,“只是开玩笑罢了,若论起来,该是本王赏你才对,那些东西还是你留着罢。你在江南这一行,不但立了我大明之威,也长了本王的底气。”

    “今日献俘,父皇可赏了你些什么?”不等萧墨轩再开口,裕王又问道。

    “今个皇上却是没说,只召在下后日入宫觐见。”萧墨轩答道。

    广竹苑里。

    宁苏儿和李杭儿,正在窃窃私语。

    “这王爷可就是皇上的儿子?”李杭儿拿着一把小挫刀,一边修着指甲,一边对宁苏儿问道。

    苏儿点了点头。

    “萧大哥居然认识皇上的儿子?”李杭儿一副吃惊的样子。

    “表哥就连皇上都见过呢。”苏儿骄傲的挺了挺胸。

    “皇上?”李杭儿忽得略压低了声音,“听村里的老人说,皇上长得口大如斗,腰壮如盆,可是真的?”

    “口大如斗?”宁苏儿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李杭儿,“皇上哪里有那般古怪,长的应该便是和王爷差不多吧。”

    “那王爷长得什么样?”杭儿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我却也是没见过王爷,表哥倒是常见。”苏儿摇了摇头,“只是听表哥说,王爷长的便也和一般人一样,年纪也和表哥差不了多少。”

    “若是能看上一看,却是知道了。”杭儿好奇的朝前厅的方向望着。

    杭儿一说,苏儿眼睛突然一亮,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我却是也没见过王爷,不如乘今个王爷在府里,我们去看一看如何?”

    “这……”李杭儿心里毕竟胆怯,面上已生了犹豫。

    “怕什么。”宁苏儿却把杭儿也拽了起来,“我们只在窗台下偷偷看上一眼,我们本来就是府里的人,表哥又和王爷坐在一起。”

    李杭儿想再挣扎,可是心里也是好奇,半推半就的,跟着宁苏儿奔了出去。

第二章 肤润如玉

    苏儿拉着李杭儿奔出广竹苑,便想要去窗下偷看。

    可还没等走到正厅前,却见正厅周围,各门窗边,已是都站上了侍卫,不禁吐了吐舌头。

    “宁姐姐,那且就是不看了吧。”见无机可乘,李杭儿却像是松了口气。

    “哎,且等等。”宁苏儿颇有些不服似的向正厅望着,忽然看见几个丫头奉着茶点向厅里走去,顿时灵机一动。

    “那郑必昌和何茂才可认了罪?”裕王端起茶杯,略泯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似是当年的雨前龙井。

    “拿了以后就押到了京师来,却是还没审。”萧墨轩回道。

    “此次证据确凿,倒也不怕他们不伏法。”裕王微微笑一下。

    “只等明日审了便知,皇上不召在下明个觐见,却定了后日,想是也想问问此事的究竟。”萧墨轩念着周牛山还搅在里边,却也不好先明说出来。

    王点了点头,也说道,“子谦你只管放心去审便是,他们那伙若是想从中作梗,本王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萧墨轩正和裕王爷聊着事儿,忽得看见又有两个丫头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萧墨轩抬头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顿时有些愕然。

    “苏?”裕王抬眼看了看萧墨轩,“什么苏?”

    “在下是想说。苏州那地方养人。”萧墨轩连忙给自己打圆场。

    “苏州地水好啊,山也秀气。”裕王言语当中,却似也有几分向往。

    “王爷请用果品,少爷请用果品。”只见宁苏儿和李杭儿都穿着一件丫头的衣服,走了过来,手上分别捧着一盘葡萄和一盘切开的西瓜。

    “放这里便出去吧。”萧墨轩指了指桌上,只觉得有几分滑稽,这两个女人穿上个丫头的衣服。却是来做什么。咳嗽两声,强忍住笑。

    苏儿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西瓜放在桌上,说一声慢用。后面李杭儿便也要依着宁苏儿的样子,把盘子放到桌上。

    可刚走到桌边,却冷不丁见裕王爷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心里不禁一阵慌乱,手心一抖,手里的果盘“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盘子里地葡萄滚落满地。

    “奴婢罪过。”宁苏儿见李杭儿打翻果盘,心里也是一惊,连忙折身跪下。

    李杭儿此时吓得脸色苍白,竟然弯下腰去,要拣地上散落的葡萄。

    “怎生如此不小心。”萧墨轩又好气,又好笑,“赶快叫人来打扫一下。重新装一盘来。”

    “家里下人惊了师兄,还望师兄恕罪。”萧墨轩又站起身来。对裕王拱手道。

    “呵呵,本王又不是纸糊的。哪有这般不济。”裕王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却见这打翻果盘的丫头还在拣着地上的葡萄,顿时好生奇怪,略低下了头去看。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裕王地眼睛便似钉在了李杭儿身上一般。

    只见眼前这个丫头,虽然身着素衣淡裙,脸上只略施粉黛。却又有几分清雅,惊慌失措的小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因为正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腰,竟隐隐可以看见脖子下面的一片肌肤,入眼只觉白皙如雪。当真是又可怜,又可人。

    “奴婢这就叫人来打扫。”宁苏儿见萧墨轩和裕王都开了口,立刻扯起李杭儿,向外面奔去。

    直等宁苏儿扯着李杭儿转过了墙,再看不见了,裕王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裕王脸上的表情,自然被萧墨轩也看在了眼里,他略皱一下眉头,似乎也在想些什么。

    “子谦这府里的丫头,怎生都是如此标致?”没等萧墨轩说话,裕王却先开了口。

    “呵呵。”萧墨轩自然知道裕王说的是苏儿和杭儿,也无话可说,只能干笑两声。

    “适才那打翻了果盆的丫头,倒也确实有趣。”裕王把手虚托在下巴上,像是在回味一般。

    等送走了裕王,萧墨轩也不先回房,却是往广竹苑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也真是好兴致,居然扮起了丫头来。”萧墨轩见了宁苏儿和李杭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萧大哥。”李杭儿似乎生怕萧墨轩会责骂苏儿,连忙开口说道,“只是小妹从来没见过王爷,一时好奇才拉了宁姐姐去看。”

    “你莫要替她遮掩,也只有她才会想出这般精灵古怪的事儿来。”萧墨轩却是伸出手指微微朝宁苏儿点了几下,“再说了,这王爷有啥好看地,不也就是个普通人嘛。”

    儿见风波过去,心里也是安定,满不在乎的撅了撅嘴,“倒是还没有表哥长得好看呢。”

    “我看也是。”杭儿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引得萧墨轩又是一阵苦笑。

    “杭儿的住处可安顿好了?”萧墨轩也不想再为这些芝麻大地小事儿纠缠,却又想起这广竹苑里,已是没有空闲的房间。

    “只和我住一屋便好。”苏儿拉过杭儿说道。

    “若有什么缺的,只叫萧福安排去便是。”萧墨轩点了点头,便是要回房去。

    可刚走出广竹苑,便可巧见萧天驭从大门走了进来。

    “爹爹不是回部里料理事情了吗,怎生这么早便回来了?”萧墨轩抬眼看了看日头,却见似乎才到未申相交的时候。

    “明个便是要审郑必昌和何茂才,却是先回来和我儿商议一下。”萧天驭呵呵笑着朝萧墨轩点了点头,领着他朝书房方向而去。

    “适才裕王爷也是来过了。”萧墨轩一边走一边说道。

    “裕王爷?”萧天驭回身看了萧墨轩一眼,“裕王爷有没说些什么?”

    “也只略问了下郑必昌和何茂才的事儿,说是放心去审,其他都是闲聊。”萧墨轩回道。

    “那依我儿看,这案子该如何去审?”等进了书房,萧天驭便掩上了门。

    “既然是爹爹问了,那么孩儿便该是如实相告。”萧墨轩拉出铁力木躺椅,请爹爹坐在上边。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萧天驭听儿子这么说话,不由一愣。

    “不错。”萧墨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周牛山,倒是和孩儿关系菲浅。

    “周牛山?”萧天驭一下子又坐起身来,脸上的表情顿时也严肃起来,“这话可乱说不得,周牛山是倭寇,你又怎能他有干系。”

    “孩儿并未乱说。”萧墨轩摇了摇头,“周牛山也不是倭寇。”

    “不是倭寇?”萧天驭顿时愈加的糊涂,“浙江全省都挂过他的丹青描影,刑部也有他的备案,难道这还有假不成?”

    “周牛山真的不是倭寇。”萧墨轩又说道。

    “任你在浙江如何风生水起,这里却是京城,天子脚下。”萧天驭把声压得更低些,“周牛山有倭寇的备案,郑何二人和他勾结也是被捉了现,任谁也翻不了案。只等明天在大堂上略过一下,便拿了送法场就是。”

    “可……”萧墨轩还想在说话。

    “莫要再说你和他有甚么关系。”萧天驭连忙瞪儿子一眼,“万万不可把你自己也扯进去。”

    “可是孩儿已经扯进去了。”萧墨轩跺了跺脚。

    “你已经扯进去了?”萧天驭顿时有些失色,但是很快又静了下来,“难道郑何二人眼下的情形是你设下的局?”

    墨轩点了点头。

    “难道那周牛山也是你的人?”萧天驭顿时不知道自己该欢喜还是该为儿子担心,开口又问。

    “是。却也不是。”萧墨轩回道。

    “这如何说?”萧天驭有些诧异。

    “因为他是郑必昌,何茂才请来对付孩儿地。”萧墨轩嘴角浮出一丝笑来,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即便是这么说,郑何二人倒也难逃死罪。”萧天驭这才略放下心来,“只是这案该如何去审,这一回却还有个严嵩,还有那周牛山……”

    “孩儿自有打算。”萧墨轩抿了下嘴唇。

    天驭看着儿子点了点头,经过这么多事儿。他也相信儿子有办好事情的能力。

    萧府,侧厢房。

    “知道少爷要回来,今天刚烫的席子,又晒了一下。”小香兰挽起袖子,把一块棉巾拧干,递给萧墨轩擦汗。

    “谢谢小兰。”萧墨轩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和小香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几分暖暖的感觉。

    小香兰一边在房里继续帮萧墨轩收拾着,一边也瞥过眼去偷偷看着少爷。少爷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成天总像是丢了魂似地,成天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看来看去,还是这个颜色你用了好。”萧墨轩擦完脸,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两盒玫瑰红色的胭脂来,这种颜色适合肤色比较白皙的人用。

    “见着少爷平安回来,奴婢便是开心了。”小香兰鼓起勇气去看萧墨轩的眼睛,“又怎敢要少爷如此破费。”

    “站着别动。”萧墨轩忽然丢下手里的胭脂。向一边奔去。小香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斜过脑袋来看着。

    只见萧墨轩走到面盆边。换了些水,把棉巾搓了一把.也拧干了。

    “看你只顾着忙。脸上这许多汗,如何试得胭脂。”萧墨轩走回到小香兰身边,半拥了过来,轻轻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少爷……奴婢自己来。”因为是夏天,两人穿地衣服都是单薄,靠在一起,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小香兰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呼吸也不禁变得急促。

    “说了别动。”萧墨轩微移开小香兰伸过来的手。

    “这些胭脂倒是纯天然的,对皮肤只有好处。”萧墨轩帮小香兰擦完汗。取过胭脂,点在颧骨上,顺着曲线向中间打去。小香兰的脸蛋略有些圆,这个打法倒是萧墨轩特意向胭脂店老板请教来的。

    “纯天然?”小香兰不解的问。

    “便是说只用了花做地,并未掺了矿粉,那些矿粉,用多了,却是对皮肤不好。”萧墨轩连忙编了番话来应付。

    香兰似是明白的应了一声。

    “且转过来看看。”萧墨轩对自己地化妆技术并没有太大信心,只是希望别把小香兰的脸糟蹋了才好。

    两片朝霞飞双颊,一枝红梅落雪中。虽然萧墨轩地水平确实不算太高,可是小香兰天生丽质,却也算是瑕不掩瑜,只那一双杏眼如波,便看得萧墨轩砰然心动。

    萧墨轩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猛得一下抱紧了小香兰。

    小香兰只觉心里一热,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慌乱,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来。

    看着萧墨轩渐渐贴近的双唇,小香兰害羞的闭上了眼睛,两片红唇微微的张合着,微微喘着气。

    萧墨轩也微闭上了眼睛,抱着小香兰向床上俯下身去。小香兰只感觉一个湿滑的东西从自己齿间滑过,身体忽然一个激愣,绷得紧紧的,想要抗拒,却又感觉如此无力。

    萧墨轩肆意的挑逗着小香兰口中地香舌,小香兰只觉得一阵**的感觉从舌尖传来,又传遍全身,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似地颤抖起来,两只手臂,也紧紧的抱住了萧墨轩。

    一只左手从本就单薄的衣裳之间探了进去,又渐渐向胸前移去,触手之间,润滑如玉。

    “少爷……”小香兰小声的呢喃着,感觉身体里面像是有团火被萧墨轩点着了。

    又是一只右手,徐徐的向着腰间裙带移去,小香兰的身体微微的起伏着,一双腴美的**,隔着裙摆在萧墨轩身上轻轻的摩挲着。

    就在此时,萧墨轩忽得停了下来,一个翻身,坐到了床侧,大口的喘着粗气。

    “少爷……”小香兰也意外的睁开眼来,看着萧墨轩,声音有些颤抖。

    “小兰…墨轩抱过小香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唐突了。”

    “小兰是少爷的人。”小香兰轻轻的咬着嘴唇。

    “永远都是。”萧墨轩又俯下身去,在小香兰额上印了一下,“我会要你永远都是我的人,但现在,我却也不能叫人轻看你,我要你正大光明的陪着我。”

    “少爷……”小香兰壮起胆子,挺起身来,在萧墨轩的唇上啄了一下。

第三章 诛族之罪

    “不是三个吗,怎生却只有一个?”坐在大堂正中的严嵩,略抬起眼,看着跪在下边的郑必昌,声音略有些沙哑。萧天驭和萧墨轩则分别坐在严嵩左右。

    “回阁老的话。”萧墨轩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严嵩拱手道,“三个人分开来审才好,免得乱了。”

    嵩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分开来也好,分开来好。”

    “应房,你来问吧。”严嵩侧过脸来,对着萧天驭说道。

    “还是阁老来问吧。”萧天驭谦让着。

    “我老喽。”严嵩一双浊眼朝郑必昌身上翻了一下,看得郑必昌不禁全身一抖,“他们又怎会再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阁老百岁,皇上还得靠阁老伺候着呢。”萧天驭微微欠了欠身,“不过既然阁老了话,那下官就先问着,阁老在上边听着,若有什么不对,只说出来便是。”

    嵩点了点头,竟是端坐在那里,微闭上了眼睛。

    “犯官郑必昌。”萧天驭正了正色,对下面喝道。

    必昌见严嵩闭上了眼睛,竟似不想纠缠进来,顿时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两眼木然。只恨当时不该照严世蕃信上说的,看完了就把那信给烧了。

    “你这事儿,想来自个也是明白。”萧天驭冷笑一声,看着郑必昌说道,“且又是被捉了现。”

    “通倭。”郑必昌长吸一口气,却忽得又哈哈大笑起来,“通倭,好大的帽子啊,这可是诛灭十族的罪过。”

    “既知不可,奈何行之。”萧天驭怒喝一声,“现在才后悔,晚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郑必昌,原来竟只是条猎狗。”郑必昌哈哈大笑,眼中两股浊泪,喷溅而出。

    “只可惜,那周牛山并不是倭寇。”郑必昌心知难逃一死,却不想再连累上家人。

    “哦?”萧天驭故作惊诧状,“不是倭寇,你可别忘了,他那罪名可是你给他定下的。”

    “严阁老,两位萧大人,你们都赢了。”郑必昌切齿怒吼,猛得向前一扑,一边的四名衙役,连忙冲过去按住了他。

    “你们且都赢了,输的是我,输的是我。”郑必昌挥舞着手脚,身上的镣铐也被带得“哗哗”作响。

    “郑必昌,不要以为当堂撒泼便可以减了罪过。”萧天驭站起身来,伸手指向郑必昌,“你犯的事儿,怎生又扯到这里的审官身上。本官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才是,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私盗官银,陷害钦差,只任一条罪都够砍了我。”郑必昌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叹一口气,两眼直直的盯着严嵩,缓缓开口说道:“是我要周牛山假扮的倭寇,银子也确是拿给周牛山的,大人若想再知道的清楚,不如自己去问那周牛山好了。”

    “带周牛山。”萧天驭闻言,立刻对下面的衙役唤道。

    不大一会,只听外面也是一阵脚镣响动,周牛山在几个衙役的押送下,蹒跚走了进来。

    “罪民周牛山,叩见各位大人。”周牛山上了大堂,看见了同样跪在下面的郑必昌,嘴角竟是微微一笑。

    “周牛山,这郑必昌说是他让你假扮的倭寇,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萧天驭抬眼问道。

    “真倭又如何,假倭又如何?”周牛山哈哈大笑,“反正我周牛山都难逃一死,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周牛山,你我之间的事,便由你我来算。”郑必昌转头叫道,“就算我郑必昌屈了你,你又何必给我牵上一个诛灭十族的罪过。”

    “哈哈哈。”周牛山跪在地上,仰天大笑,“你竟是怕了。”

    “你怕我给你牵上一个诛灭十族的罪过。”周牛山笑罢,又直看着郑必昌的双眼说道,“那我那三十三个弟兄,又该让谁来偿命?”

    “周牛山,尚书大人问你的话,你到底是真倭还是冒充倭寇?”萧墨轩生怕周牛山横下心来,真认了倭寇的罪名,那样便是只有神仙才救得了他了。

    “我周牛山自认也是条汉子,绝不会做你那般亏心的事儿。事情是你做的,我也绝不会怪到你家里老小身上。”周牛山鄙夷的看了一眼郑必昌,对他指道,“便就是他指使我假冒倭寇,抢夺了财物再卖给萧御使的随从,想再把祸水引到萧御使身上去。”

    此言一出,公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肃静。”萧天驭一拍惊堂木,把头转向郑必昌问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是事实。”郑必昌木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又为何要陷害朝廷钦差?”萧天驭又逼问。

    坐在正中的严嵩,听见萧天驭的逼问,也不禁全身一抖,只是却仍微闭着眼睛。

    “按我大明

    此时涉及到了萧御使,两位萧大人却是再问不得。I一笑。

    “好,我不问你,我且把这案子再上奏给皇上,请皇上定夺。”萧天驭抱拳对空一拱手,案子问到这个份上,他已是十分满意了。

    刑部,萧天驭公房内。

    萧天驭和萧墨轩隔着一张红木案桌,相对而坐。

    “那郑必昌在公堂上的时候,突然提到了严嵩,难道此事和他们也有关系?”萧天驭略沉思片刻,对着萧墨轩说道。

    “这个孩儿倒是不知。”萧墨轩摇了摇头。

    “眼下那郑必昌居然提出要你我回避,其中若是也牵扯了严嵩,只怕……”萧天驭似是有些担心。

    “依孩儿想。”萧墨轩看上去却并不焦虑,脸上还浮现出几丝笑来,“这郑何二人的罪是坐定了,任谁来审,都是一样。郑必昌提出要爹爹和孩儿一起回避,想也只是怕咱们借机报复,牵扯到他的家人。”

    “若是其中真牵扯上的严嵩,孩儿倒觉得是件好事儿。”萧墨轩见爹爹怂了下肩,想是乏了,连忙站起身来,帮萧天驭捏着肩膀。

    “好事?却是好在哪里?”萧天驭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份天伦之乐。

    “爹爹您想。”萧墨轩继续说道,“如果其中果真牵扯了严嵩,而郑何二人又在严嵩手上伏诛,那帮攀附严党的朝臣必定有所心寒,日后行事便也多了几分忌惮。”

    “倒似言之有理。”萧天驭把萧墨轩的话在心里回了几遍,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所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咱们也大可撒手不管了。”萧墨轩笑道,“皇上叫严嵩来审此案,其实却是恼了严嵩。等事后朝臣心里也生了忌心,与他疏远,严嵩又有何可倚靠?”

    “那个老贼,几次三番算计我萧家。”萧天驭切齿轻喝一声,又想到今日之事,心里却又是一阵暗爽。

    “爹爹莫要再为这些事儿生气了,你看这头上的白却是愈加得多了。”萧墨轩略有些调皮的从爹爹头上拔起一根白送了萧天驭眼前。

    “呵呵,爹爹渐是老了。”萧天驭从儿子手上接过白看了一下笑道,“从前爹爹护着你,到了日后,只怕是要你护着爹爹了。”

    “爹娘的恩情,孩儿永世也难报呢。”萧墨轩的一张甜嘴,只说得萧天驭心花怒放。

    “轩儿。”萧天驭笑了一阵,又开口说道,“近日来,你娘亲常和我提起你的亲事。”

    “亲事?”萧墨轩还是第一次听爹爹也和自己提起这些事儿来,“娘亲倒也是和孩儿说了几回,孩儿也知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可爹爹想,孩儿若是娶了个合不来的,又岂能开怀?或者是个性情粗劣的,我萧家岂不受她所害?”

    “那你倒是和谁合得来?”萧天驭见儿子已经上了钩,连忙收线,“那你看你那远房的表妹苏儿如何?”

    “这……这事儿……上回爹娘不是已经议过了吗,怎生又拿来说?”萧墨轩听爹爹提起苏儿,自己心里不知怎得,顿时也是跳的厉害。

    “上回且是上回。”萧天驭呵呵一笑,“你适才也说爹爹头上的白是愈加得多了,难道你要爹爹尽白了头也抱不上孙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萧墨轩顿时被这顶帽子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看你和苏儿甚合得来,苏儿那姑娘虽然顽皮,可却生性善良,更是颇能执家,娶她过了门,你也好安心做事儿。”萧天驭自顾着说道,“苏儿性情又是大方,便是你房里的那个丫头,她也能合得来,如此日后便没了纠纷。”

    “只是……”萧墨轩的骨子里,却还有一些现代人那种“婚姻是围城”的念头,总觉得成了亲会少了自由。

    “难道你还嫌了人家不成。”萧天驭似乎有些不悦,“他们宁家虽然眼下有些衰败,但是毕竟是我萧家的恩人。”

    “只是他们宁家在京城还没有安顿好。”因为说的是苏儿,比起从前萧夫人和自己说的时候,萧墨轩对成亲的抗拒倒是少了不少,“再说这事儿,也得舅母点头才是,还有苏儿那里,若是她不愿……”

    “你适才还说了婚姻是父母之命,怎生又要苏儿愿意。”萧天驭摆了摆手说道,“我看苏儿那姑娘也是愿意的很,且一个姑娘家,随你跑了这许多地方,传出去哪里还有清白。”

    呃……又是一顶大帽子。

    “我和你娘亲商议着,等到年后,他们宁家满了孝期,便再去和你舅母商议。”萧天驭又说。

    原来不是让自己现在就成亲,萧墨轩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第四章 神魂颠倒

    紫禁城,永寿宫。

    “啊……舒服。”嘉靖皇帝躺在龙床上,背上附着几个拨火罐,眯搭着眼睛呻吟着,“黄伴,你这门手艺虽是几年不用,却是愈加的娴熟了。”

    在龙床边,又放着一个蟠龙紫金面盆,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在面盆里面跳跃着,**了一阵酒香。

    “虽然万岁爷没叫老奴伺候,可老奴自个却常使着呢。”黄锦嘿嘿笑了两声,手上又抄起一把火酒,在嘉靖帝的腰间按摩着,“只是这酒,却觉得还是用老奴老家河南的杜康为佳。”

    “朕且都忘了,你却是要比朕还大上几岁。”嘉靖听了黄锦的话,不由得感慨道,“再过个几年,朕也该六十了,你伺候朕,也是有五十年了,都老喽。”

    “万岁爷是神仙体,再过个一万年也不显老。”黄锦又抄起一把火酒。

    “不显老。”嘉靖帝呵呵的笑了起来,“不显老还要你在这伺候着?朕年轻的时候,从来都不信这些个。”

    “万岁爷这是为天下的百姓累的。”黄锦从嘉靖背上取下拨火罐来,“却还有那许多人良心似被狗吃了,把万岁爷的一片苦心弃若草。”

    “为君者,无非是用人,用对了人,自个才能省心。”嘉靖伏在黄龙枕上,微叹一口气,“若是用错了人,百姓不但要骂朕用的人,还要骂朕。可历朝治世能臣,又能有几个。”

    “皇上眼下倒似很器重那萧墨轩呢。”黄锦从一边的蒸格里取出几块热气腾腾的棉布,盖在嘉靖帝的背上。

    “萧墨轩。”嘉靖微微点了点头,“此人若是能再沉稳上一些,兴许倒果真是可用,不过他年纪尚轻,血气盛些也是应该。假以时日,当是大有可图。”

    “朕召了他明日进宫,却不知眼下他那案子审得如何。”嘉靖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锦听嘉靖帝提起这事,连忙回道,“适才萧天驭进了份奏折来,送到司礼监时,万岁爷正召老奴来,也是没细看,只见是说那案子里另有玄机,他萧家父子也是不能再审。”

    “玄机?”嘉靖诧异的转过头去,看着黄锦,“那奏折何在。”

    “还在司礼监,老奴来的匆忙,却是未及带来。”黄锦连忙回道。

    “去叫人拿了来给朕看看。”嘉靖帝从床上伸出一只手来挥了下。

    “是,老奴立刻差人叫送来。”黄锦欠了下身,走到门边唤过一名小太监低语了几句。

    不一会,就见冯保捧着奏折,送了过来。

    “这郑必昌和何茂才为何要设计陷害萧墨轩?”嘉靖看完手里的奏折,缓缓丢到了地上,皱眉问道。

    “这……难道是萧墨轩在浙江的时候,和他们起了什么争执,或者是有什么仇?”黄锦憨憨的笑了一下。

    “争执?”嘉靖帝略摇了摇头,“一起去江南的不止是萧墨轩,还有罗龙文,若是真有什么争执要行到这一步上,必然动静不小,那罗龙文便也丝毫不知?”

    “老奴听说,萧墨轩在浙江的时候曾经查到过何茂才富阳老家里乘灾兼并农田,除了这点,老奴也想不到会是哪里生了隙。”黄锦略想一下,又继续说道,“可从时间上看,萧墨轩去富阳在后,郑何二人寻凶在前,着实是有些令人费解。”

    “若说有仇,便就更令人费解了。”黄锦摇了摇头,帮嘉靖重新换上几条热蒸巾,“老奴适才也不过随口一说,现在想想也是无理。他萧家父子,无论哪个,都和郑何二人从来连面也没着过,何谈仇恨至此。”

    “那郑必昌和何茂才也没说出缘由?”嘉靖低头看了看丢在地上的折子,那上面只是大概说了些情形,并算不得详细。

    “万岁爷。”黄锦忽得凑近了些,低声说道,“老奴适才倒是听说桩事儿,却不知和此事是否有干系。”

    “啥事?”嘉靖侧过脸来。

    “听说今个审郑必昌的时候,郑必昌却是有一句话里提到了严阁老。”黄锦环顾了番左右,见宫女和太监们都离得远,才开口说道。

    “哦?”嘉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却说来听听。”

    “郑必昌的那句话却是‘严阁老,两位萧大人,你们都赢了,输的是我。’”黄锦小声的说道。

    “严嵩?”嘉靖一下子坐起身来,背上的棉巾也落到了龙床上边。黄锦连忙捧过袍,帮嘉靖披上。

    “这点朕倒是没想到。”嘉靖帝似是在自言自语,“郑必昌,何茂才和罗龙文却是都严嵩的人。”

    “老奴也只是觉得郑必昌那句话古怪,兴许他只是乱说一句罢了。”黄锦干笑两声,“严阁老若要想对付萧墨轩,似乎还犯不着用这般手段。”

    靖面色微沉,鼻子里哼出两股粗气来,“只怕他要对付的,不止是萧墨轩。”

    “不止是萧墨轩?”黄锦似是不解的问道,“难道还有萧天驭?”

    这萧墨轩便是朕给他们的最后一道警告。”嘉靖的I起来,“他们若是连萧墨轩都容不得,朕便也容不得他们了。”

    “朕的家里事,还轮不着他们三番两次的来管。”嘉靖缓缓捏紧了拳头,指节间出一声脆响。

    东安门,萧府。

    从刑部回来的萧墨轩,心情似乎也算不错。让萧三从冰窖里取了块冰,合着宁苏儿,小香兰和李杭儿,在侧厅里做起了“冰激凌”。

    萧墨轩先把牛奶,果浆和香料混在一起,用小碗装了。再让萧三萧四把冰砸成了小快,放在了木桶里头,又在上面洒上了盐,然后把那一排小碗全放到了冰窝里。

    “以前只尝过把冰打碎了拌上碎果的‘冰酥淋’,表哥这等做法,却是没见过。”宁苏儿好奇的伸头向桶里看着。

    至于李杭儿,更是没想到大夏天的居然还能弄到冰,已是惊讶无比,不禁凑到了桶边上,享一享那股凉气。

    “只要等上一个时辰,便是好了。”萧墨轩说罢又盖上了木盖。

    “只闻着这味,便是不错。”小香兰微微抽了抽鼻翼,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的香味。

    “那是自然。”萧墨轩顿时有几分洋洋得意。

    “裕王爷到。”包括后面的萧三萧四在内的六个人,十二只眼睛,正全盯着那只木桶。忽得门外又传来一阵锣声,紧跟着便是一声唤迎。

    “裕王爷?”萧墨轩吃惊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人,“我却不是听错了?”

    “少爷,我也听见了。”小香兰看着萧墨轩说道。

    “真叫的是裕王爷?”萧墨轩看了看萧三和萧四。

    “是裕王爷。”萧三和萧四也是连连点头。

    他怎么又来了?哪有一个王爷天天往同一个大臣家里跑的,萧墨轩有些愕然,但是却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整了整衣冠,向门口迎去。

    “呵呵,闲来无事,串串门罢了。”裕王呵呵笑着,和萧墨轩一起向前厅走去。

    “师兄肯来,自然是蓬荜生辉。”萧墨轩请裕王坐下,让人赶紧奉上茶点来。

    “子谦今日案子审得却是如何?”裕王坐下后,先声问道。

    “若说起来,倒是也无不顺。”萧墨轩于是将今天在刑部大堂上审案的事情,一件件说与裕王听。

    “哦王一边听着萧墨轩说话,一边朝正厅门外看着,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师兄?”萧墨轩说了半天,却见裕王竟似漫不经心的样子。

    “哦,如此甚好。”裕王听见萧墨轩叫自己,连忙回过头来,“如此这般,那严党一群日后也该是要收敛一些。”

    “师兄却是在想些什么?”萧墨轩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看不出裕王异常之处。

    “哦,子谦府里院中的花草,甚是不错。”裕王朝着萧墨轩点头一笑。

    花草?这里的花草再好,又如何能和你王府里比。萧墨轩此时心里,却似是也想到什么。

    “子谦府里那丫头。”裕王憋了半天,终于再忍不住,“便是昨个打翻了果盆的那个,倒很是有趣。”

    “哦,呵呵,下人没见过世面,胆怯而已。”萧墨轩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嘴角却又不禁再扬起。

    堂堂一个王爷,跑来居然是为了想见一个丫头,难怪他竟然这般难以开口。

    “子谦。”裕王又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本王府里,近日送了一批年长的侍女出去,人手却是不够,子谦能否去帮着买几个丫头来。”

    “这事儿在下却是不熟,想是李公公定然更懂一些。”萧墨轩似笑非笑的朝站在门檐下的李芳看去。天气本来就热,李芳又生得胖,此时却在那不停的擦着汗。

    王府的宫女基本都是宫里配给,哪里要去外边去找。

    “这……”裕王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心里有几分懊恼。

    “难道师兄看上了那丫头?”萧墨轩试探着问,毕竟总和王爷装糊涂,也未免过头了些。

    “既然子谦明白。”裕王脸上立刻泛起笑来,“哈哈。”

    “只是……那并不是在下府里的丫头。”萧墨轩觉得这事也再瞒不得了,就这样让裕王把李杭儿带走,他觉得并不妥当,自己也没那权利,更对苏儿交代不过去。

    “不是丫头?”裕王顿时有几分惊诧,“那又是什么人?”

    “她……”萧墨轩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裕王先消了这个念头,“她却是在下表妹的手帕交,因双亲亡故,前来投奔的。”

    “那子谦你便把她当丫头使唤?”裕王顿时抱起不平来。

    “哪有这事儿……”萧墨轩苦笑一声,“只是她和在下的表妹,听说王爷来了,一时好奇,便想来看看王爷长什么样儿。”

    “哈哈,原来如此。”裕王眼中的光彩顿时又增了几分,“当真是可爱。只是,本王又有甚么好看。”

第五章 螟蛉义女

    子谦可否能请那位姑娘出来见上一面?”裕王似乎有待。

    “这……恐怕在下倒是……”萧墨轩的脸上现出一丝难色。虽然李杭儿目前只是随着宁苏儿,和自己还扯不上什么关系,可是毕竟也拿自己当哥哥看,况且让一个女孩子随便出来见客,确实有所不妥。

    “唉……那便算了吧。”裕王的脸上现出一丝沮丧,抬头又对萧墨轩笑道,“本王先前倒是也不知晓,倒是唐突了。”

    “呵呵,王爷也是性情中人。”萧墨轩见裕王不再追着要见杭儿,心里也是略宽了些。

    又坐着聊上了一会,裕王便起身辞去。萧墨轩等送走了裕王,也转身向着偏厅而去。

    “表哥你可来了,这回可是好了?”苏儿见萧墨轩走了进来,迫不及待的奔了过来。

    “也该是好了。”萧墨轩提起盖子,拿汤匙向里面探了一下,见果然都已经都冻上了。

    “咦……这般味道倒真是奇怪。”苏儿试着剜起一块,送进嘴里。

    “少爷怎生还会有这么一手。”小香兰也是惊叹不已。

    “呵呵,算不上是什么本事。”萧墨轩微微笑道。

    “这东西若是拿出去卖,定然可以挣回大把的银子。”宁苏儿一边吃着,一边把手里的小碗想象成金元宝。

    呃……她还真是做什么都能想到银子,萧墨轩不禁有些默然。

    “表哥有心事儿?”萧墨轩正低头想着事儿,却没现宁苏儿已经飘到了自己身边。

    “这…墨轩适才想的正是杭儿的事儿,见苏儿跑过来问,不由得点了点头。

    “却是什么事儿能让表哥也烦恼成这般?”在宁苏儿心里,似乎是什么事儿也难不道萧墨轩。

    “嗯……”萧墨轩啧了下嘴,丢下手里的小碗,冲苏儿招手道,“且陪我坐了说说话罢。”

    儿见萧墨轩叫自己,也丢下小碗,跟了出去。

    “你可知道王爷今个来是为了甚么?”萧墨轩怕太阳晒到苏儿,尽拣着荫凉的地方走。

    “却是为了什么?”苏儿好奇的问道。

    “他来这里居然是为了想见杭儿。”萧墨轩到现在仍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见杭儿?”宁苏儿吃惊的程度丝毫不比萧墨轩少。

    “你……表哥你不会答应他什么了吧。”宁苏儿不无担心的看着萧墨轩。

    “我又怎会做这样的事情。”萧墨轩连忙摇头否认,“我也觉得这些有些不妥当。”

    “杭儿虽然现在随着我,可毕竟不能终身。若是寻常官宦人家,愿意娶了做妻,倒也未尝不可。可他堂堂一个王爷,若是把杭儿送过去,可算得是什么名分?”苏儿也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嗯,我却也是这么想的。”萧墨轩点了点头,“除非朝廷三品以下大员家里的女儿,去了宫里或者王府只能做个宫女,那岂不是屈了杭儿。”

    “可若是过几天表哥去了王府,裕王爷再问起来该如何是好?”苏儿轻轻舔了下嘴唇,不无忧虑的说道。

    侧厅里,隐隐传来一阵嬉笑声,像是杭儿和小香兰正在打着趣。

    “那……我今个且也和裕王爷说过了,杭儿毕竟不是下人,于礼不合。”萧墨轩略抿了下嘴唇。

    “这毕竟不是长久的法子。”苏儿的眼神游离着,摇了摇头。

    “那……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算了?”萧墨轩虽然并不是个糊涂的人,可遇上这般事情,却是有些无措。

    “便你乱说话。”宁苏儿杏眼略翻了一下,“这终身大事,岂是能胡乱来?再说杭儿其父新丧,还在孝期里边。”

    “呵呵,我这不是没法子嘛。”萧墨轩被苏儿瞪了一眼,也是有些窘,轻轻扯了下苏儿的衣袖,“这般儿女情长的事儿,最是难办。”

    “咦……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苏儿突然转过身来,一支葱指搭在唇上,“兴许倒可一举两得,不,应该是三得才对。”

    “且快说来听听。”萧墨轩顿时有些急切的问道。

    “姑母现在可在?”苏儿一边放眼向后厢房望着,一边对萧墨轩问道。

    “寻常这时候,都和舅母在后房里聊闲嗑呢。”萧墨轩却不知道苏儿要找自己娘亲做什么。

    “咯咯。”苏儿略有些坏坏的一笑,向萧墨轩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向着后房摸去。

    萧府,后厅。

    “轩儿帮我买的这匹缎子,用这银线绣上去果真是好看呢。”宁夫人一边摸着手里的丝绸缎子,一边对萧夫人笑道。手上这匹丝绸,入手柔滑,确实是上品。

    “轩儿这孩子,挑东西的眼光可好呢。”萧夫人听宁夫人在夸儿子办的东西好,心里也是欢喜。

    “苏儿拜见姑母,拜见娘亲。”萧夫人正和宁夫人

    ,却见宁苏儿走了进来,对着两人各行了一个万福。▋

    “问舅母好,问娘亲好。”紧跟着,萧墨轩也跑了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是一起来了。”萧夫人和宁夫人见萧墨轩和宁苏儿一起过来,互相对看一眼,脸上一起泛起笑来,似是有些心照不宣。

    “娘亲且在做刺绣呢?”苏儿凑到宁夫人身边。

    “却是你表哥买的缎子,我见这颜色和缎子都好,便想做成了衣裳好试下。”宁夫人柔柔的看了女儿一眼。

    “这些事儿,且让女儿帮娘亲做便是好了。”宁苏儿“咯咯”笑了几声,靠在了宁夫人肩上。

    “你却啥时候想着要做起女红来了?”宁夫人惊诧的张了张嘴,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苏儿平日里不爱女红,倒也不用隐瞒。

    “嫂子生了这么个乖女儿,却怎生还这般说她。”萧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苏儿,也只觉得十分喜人。

    “娘亲绣了这半日,也该是乏了吧。”宁苏儿寻了个小凳,坐到了宁夫人身边,帮着捶起腿来。

    “你便少帮你娘亲我寻些事儿便是好了。”宁夫人虽然嘴上骂着,却已是合不拢嘴。

    “都说生个女儿是福气。”萧夫人不无羡慕的看了宁夫人一眼,又转过眼来看着萧墨轩说道,“我家里却只这么一个儿子,成天只知道和他爹爹混在一起论些事儿。”

    “这……”萧墨轩坐在一边,顿时有些无语。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轩儿也是孝顺的紧呢。”宁夫人听萧夫人夸苏儿,脸上挂满了笑,“便是苏儿,日后妹妹也可拿了当半个女儿看。”

    宁夫人意味深长的,低下头来看了宁苏儿一眼。

    “姑母想要个女儿?”宁苏儿立刻惊喜的抬起眼来。

    “这般年纪了,哪里还会有。”萧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女儿,可是这一个儿子生得孝顺,又有出息,也算是可以慰怀了。但是隐隐间,又有些羡慕宁夫人,有儿有女,两得其全。

    “那苏儿便帮姑母找个女儿如何?”宁苏儿连忙说道。

    “找个女儿?”萧夫人顿时有些愕然。

    苏儿点了点头。

    “这却是哪里去找?”萧夫人摇了摇头,“难道这时候还去谁家抱个娃娃来养?”

    “这却不必呢。”宁苏儿又“咯咯”笑了几声,“眼下却有个现成的在府里。”

    “你是说那姑娘?”萧夫人顿时明白过来,苏儿指得是杭儿。

    “却是呢。”苏儿又点了点头,“杭儿家里双亲亡故,姑母若是收了她做义女,她必定把姑父,姑母当亲娘待。杭儿的品行,表哥却也是知道。”

    “不错,不错。”萧墨轩此时在一边,也明白了苏儿的用意,连忙帮着腔,“杭儿这姑娘,身世却也是有些可怜。”

    “那姑娘,似乎倒确实是不错。”见萧墨轩和宁苏儿都帮着说话,萧夫人似也动了心。李杭儿来府里已经有好两日,萧夫人也见过她几次,虽然是寻常百姓家出来的,倒也是大方得体,甚讨人喜欢。

    “姑母收了杭儿做义女,岂不也是儿女双全了。”苏儿看出萧夫人已经动了心,连忙添柴加火。

    “这事儿……不若等你姑父回来,再商议下?”萧夫人仍有些迟疑,毕竟收义女也不算是小事儿。

    “爹爹哪里要管这些事儿。”萧墨轩也在一边助着兴,“只凭娘亲高兴了,爹爹断没有不允的道理。杭儿一个弱女子,便这样无名无份的住在府里,确实也是不好。”

    “那……便把那姑娘叫来看看?”萧夫人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苏儿去带她过来。”苏儿见萧夫人开了口,立刻轻摇腰肢,站起身来。

    “夫人要收我做义女?”杭儿听见苏儿的话,顿时瞪得眼睛像个铃铛一般。

    “等会儿见了夫人,只和平日里一样便是好了。”苏儿生怕杭儿再怯场,在一边嘱咐着,“姑母为人和善,可是个好人呢。”

    “这……”李杭儿仍有些挣扎,似乎不相信有这般天降洪福,“杭儿哪配有这种福气。”

    “这且都是为你好。”苏儿拉着杭儿向后房走去,“若说起来,兴许也是种缘分。”

    “为我好?”杭儿其实也是个聪明人,总觉得苏儿话里有话。

    “难道你说不是?”苏儿嘴角轻扬着,掀起珠帘,把杭儿领进了后房里。

    萧夫人且在那和宁夫人,萧墨轩谈着杭儿,却见珠帘撩起,苏儿已是领着杭儿款款走了进来。

    “见过萧夫人,见过宁夫人,见过萧大哥。”虽然有萧墨轩和宁苏儿在一边陪着,李杭儿的心,仍是“突突”的跳着。

第六章 上善若水

    夫人抬眼向李杭儿望去,只见杭儿今个却是穿了件水衣,托着雪白的皮肤,愈加的娇嫩。头上只盘了一个“懒梳头”的式,点着两枝“翠博山”。纱衣里面隐隐可以看见罩着一件窄袖的比甲,一排银丝绣扣,从小腹的花边间透出几颗。

    此时见了萧夫人望着自己,李杭儿居然有几分“怯怯不得语”的模样。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睛上,却是不敢抬起眼来。

    “倒真似吾家女儿一般。”萧夫人看了几眼,不禁叹上一声。

    “那便是恭喜妹妹了。”宁夫人立刻会了意,出声贺道,“我早就见这女娃娃生的标致,又生得富贵相,只是奇怪身世居然这般凄苦,却不知竟会应在妹夫和妹妹身上。”

    “恭喜娘亲收得一个女儿,日后孩儿便也多一个妹子了。”萧墨轩心下稍宽,也上前对娘亲拜道,“依孩儿看,不如选个好日子,把杭儿认了回来。”

    “你们却是在这里说得热闹。”萧夫人挑起眉头,微微一笑,“人家女娃娃却还是没作声呢。”

    “妹妹还不快谢谢娘亲。”苏儿在后面轻轻推了杭儿一把。

    “谢娘亲。”杭儿打小便没了母亲,此时见萧夫人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心里却也是暖暖的,羞答答的行了个万福。

    “呵呵,偏你们在这闹腾。”听见这一声唤,萧夫人顿时也是喜笑颜开,“这礼还没办,怎生就叫人家改了口。”

    说罢从手上取下一环软金绞丝链,递了过去,“且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便先拿了这个罢。”

    杭儿仍有些怯怯的不敢去接,却被苏儿接了过来,帮她戴在了腕上。

    “我看,选日不如撞日,今个早上我看黄历的时候便见了是黄道吉日,当真是可巧了天定的缘分。”宁夫人又在一边衬道,“便就乘了今个认了下来,也好给府里添上些喜气。轩儿刚升了官,立了大功回来,这不又多了一个女儿,却就是双喜临门呢。”

    萧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眉头上那几道本就浅浅的皱纹也全舒展了开来。

    见事情定了下来,萧墨轩便让刘婶出去叫了萧福去安排。

    等酉时初,萧天驭回了家里,见了杭儿竟也是十分欢喜。

    晚上萧府的正厅里,摆上了酒席,一大家子人围坐了一团,也是其乐融融。

    “爹爹,娘亲。”杭儿依着规矩,跪拜一番后,奉上酒去。

    天驭和萧夫人乐呵呵的各应了一声,从盘上取过酒杯。

    萧夫人见自从过了正月以来,丈夫和儿子连连升官,自个也已经把苏儿看成了未来的儿媳妇,现在却又多了一个女儿,家里只是喜事连连,心里也是格外的舒畅。

    不一会儿,厨房也是把热菜上了上来。因是府里新加了两名湖广老家请来的厨子,所以也多了不少新菜式。

    萧墨轩对那道“清蒸武昌鱼”和“荆沙鱼糕”两样格外中意,苏儿则是喜欢面前的那份“冰糖湘莲”,这份菜里所用的莲子须得是洞庭湖所产的白莲,用其他地方的则少上几分清香。

    杭儿毕竟还有些腼腆,只随便略吃了些。倒是宁海星,似乎正是“二抽条”的时候,只是来者不拒,面前的鸡鸭骨头堆了一堆。

    这一顿饭,直吃到戌时末才散,各人也都是欢喜十分。

    :.略漱洗了一番,便朝着紫禁城而去。

    紫禁城,永寿宫。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嘉靖缓缓的睁开眼来,略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萧墨轩。

    “这便是《道德经》第八章里的句子。”嘉靖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萧墨轩,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回皇上的话。”萧墨轩顿时只觉一阵头皮炸,那么长一段话里,他只听清了前面两句,“微臣驽钝,不能尽明,若说起来,只能是胡猜而已。”

    “呵呵。”嘉靖一直觉得这位年轻人与众不同,轻笑两声,又问道:“那你便胡猜了给朕听听。”

    “微臣以为,上善若水,水善乃是不争之争。”萧墨轩略伏下身体回道。

    “如何是个不争之争?”嘉靖两眼直直的盯着萧墨轩。

    “水性本善,不争则利万物,争则延万里。”萧墨轩回道。

    “那如何才能化争而为不争?”嘉靖继续追问。

    “古有大禹治水,乃是疏堵两兼。疏而不堵,则泛;堵而不

    溃。”萧墨轩又欠了欠身回道,“治民之道,亦当▋

    “哈哈。”嘉靖不禁哈哈大笑,“好一个疏而不堵,则泛;堵而不疏,则溃。与太宗谏臣魏征那句‘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却是相得益彰。”

    “微臣怎敢和古之名士相较。”萧墨轩心里略松一些。

    “赐座。”嘉靖轻声喝道,一边的小太监立刻端了紫檀圆凳过来。

    “谢皇上。”萧墨轩已是第二次见嘉靖,相比上回,已是心定了许多。

    “浙江那几个孽障,却是审得如何?”嘉靖帝等萧墨轩坐下,问道:“听说也牵连上了你?”

    “那几个人确是如此招认。”萧墨轩欠身道,“眼下微臣也是不便再问。”

    “连朕派去的人,他们敢动。”嘉靖不禁微皱了下鼻翼,“当真是罪该万死。”

    “呵呵。”萧墨轩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干笑两声。

    “你在江南屡建大功,这回却是又要什么赏?”嘉靖想起上回萧墨轩要的居然是脂粉,未免有些好笑。

    “臣只想求皇上一件事。”萧墨轩听见嘉靖问到这个,连忙又掀起衣襟,跪下身来。

    “但说无妨。”嘉靖用左手撑住身体,举起右臂对着萧墨轩挥了下衣袖。

    “微臣想请皇上赦免周牛山。”萧墨轩把额头重重的磕在石板上。

    “赦免周牛山?”嘉靖顿时有些咋舌,猛得一下直起身来。

    “不错。”萧墨轩点了点头,“微臣只想求皇上应允这一件事。”

    “那周牛山可是曾经陷害与你,你怎生却还帮他求情?”嘉靖觉得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回皇上的话。”萧墨轩又磕一下,“那周牛山冒充倭寇,被戚继光和微臣在富阳驱散后便从了军,台州一役,周牛山不但杀敌甚众,立有军功,且还救了微臣一命。他陷害微臣,毕竟未果,可救了微臣,却是实在。”

    “你当真要朕赦免周牛山?”嘉靖的脸色不禁微沉了下来。

    “微臣只有这一个请求,请皇上恩准。”萧墨轩再一次伏下身去。

    “唔……”嘉靖颇有些愕然的长出一口气,“升官财,美女金银,世人所想,你居然用这么大的功劳,来换一个陷害过自己的打手的命。”

    “皇上能委微臣如此大任,已是隆恩。微臣在江南的所为,也只是为了我大明,为了皇上所托。”萧墨轩扬声奏道,“升官财,美女金银,皆不是微臣所重。”

    “忠孝仁义。”嘉靖略有些动容的说道,“卿,兼备之。”

    说罢,嘉靖站起身来,向案几走去,黄锦也连忙跟了过去。

    嘉靖走到案边,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忠孝仁义”四个大字,递给了黄锦。

    “帮朕做一面牌匾,赐予萧爱卿。”嘉靖点头说道,“上面盖上朕的玉玺。”

    锦接了纸,先送了出去。

    “谢皇上隆恩。”萧墨轩叩谢道。

    “微臣还有一事,想要启奏皇上。”萧墨轩谢过之后,却并不急着直起身来。

    靖微笑一下,折身又在莲台上坐下。

    “浙江的永康县,历来是山多地少人众,且山中又无矿藏,百姓活之甚为不易。”萧墨轩奏道,“微臣现有一策,望皇上恩准。”

    “如何之策?”嘉靖把身子向前探了一下。

    “永康虽然不产矿藏,可周围的义乌,处州等地都盛产矿石。臣以为,可由朝廷出些银两,与永康的乡民合资多建铸坊,刀枪农具、火炮铁钉等物皆可铸造,再招当地乡民入坊劳作,给劳资。这般,义乌和处州等地的矿也不必再辗转运到北京和南京,却又可省了许多运费。永康的乡民,也多些收入。”

    “合资?”嘉靖帝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有些不解。

    “哦,便就是朝廷出一部分银两,乡民出一部分银两,这样朝廷可以派人管理,朝廷和出资的乡民也都可以按股获利。”萧墨轩连忙解释。

    “历来只有官督民办,爱卿说的这个合资倒是没听说过。若是果真这样,朝廷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开支。”嘉靖觉得这个办法挺新鲜。

    “呵呵。”萧墨轩看出嘉靖帝对这个法子颇有些兴趣,“若是这样办,便是给浙江的兵全换上‘包钢法’所制的兵器也是所费不多。永康的百姓,便也多了条活路。”

    “萧卿回去后且写一封折子,详细写明,朕交给户部和工部去看。”嘉靖指着萧墨轩说道。

第七章 压而制之

    西凉亭。金乌西落桂华悬。

    “含章,我让你写的那个帮南直隶和浙江减税的折子,可是做好了?”严嵩把一只青花细瓷茶杯,端到了口边,却又放了下来,对罗龙文问道。

    “哦,早便是做好了。”罗龙文欠了欠身,向严嵩回道,“阁老现在要看?”

    “不忙,不忙。”严嵩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难得偷得半日闲,都歇一会吧。”

    “阁老这个折子递上去,却不知皇上准不准呢。”罗龙文轻叹一口气。

    “若是皇上不准……”严嵩闻言,不禁有些默然,“却也是没法子,赈灾,打战,那么多皇子皇孙和大臣们都要养着,样样都要花银子,皇上也难啊。”

    “到头来,罪还是要我们来顶。”严世蕃坐在一边,鼻子里哼出两股粗气。

    “江南的百姓,吃的粮虽是有了。”严嵩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可修屋置器,也都得要花钱,衣食住行,也不是只一个食字可活得了。活不了,就得生乱,生乱则国危。”

    “爹爹样样都为皇上想,可皇上眼下眼里却哪还有爹爹。”严世蕃冷笑一声,“皇上让爹爹去审郑必昌和何茂才,明摆着是给爹爹脸色看。”

    “住口。”严嵩猛得抬起头来,怒喝一声,“你在背后说皇上的不是,也不想想拿得是谁的俸禄,你且还要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了,也莫要牵上这一家的老小。”

    “我严世蕃,自认也对得起朝廷。”严世蕃略歪过头去,“爹爹辛辛苦苦效忠朝廷二十年,到头来还不如那萧墨轩,今个那小子入宫,皇上还赐了他一面‘忠孝仁义’的牌匾。皇上对我严家,何时有这般好过。”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严嵩一句话没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严世蕃连忙站起身来,帮爹爹捶着后心。

    “那萧家父子俩,已是视我严家为眼中钉,迟早仍是个祸害。”严世蕃手里一边捶着,仍不忘说着。

    “爹爹是老喽,怕也是时候不长了。”严嵩讪笑一声,摇了摇头,“可即使扳倒了萧天驭和萧墨轩,这辅的位子就能轮着你了?徐阶,袁讳,还有裕王身边的另几个人,哪个偏不如你?”

    “儿子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严世蕃愤愤的说道,“总是被他们骑在头上光显,倒显得我们总是坏人。”

    “萧墨轩也并非不良之辈。”严嵩又摇了摇头,“比起裕王爷身边的另几个人,他要忠厚得多,浙江官仓里存粮的事儿,他不也帮着瞒了。”

    “唉……”严世蕃也叹一口气,停下了手,“可包括萧家父子在内的那帮人,他们却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爹爹和孩儿哪怕不做这个官,可也总得为咱们这帮子人想想吧。”

    “那你且说该如何是好?”严嵩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问道。

    “裕王和萧家都已是羽翼已成,却是轻易动不得了。”严世蕃抬头看了严嵩一眼,“惟今之计,只有先行压制。”

    “压制?”一边的罗龙文接上话来,“此话却是何解?”

    “所谓压制,便是压而制之。”严世蕃嘿嘿一笑,娓娓而道,“裕王所依仗的这一群人中,虽然为数不少,可大多都未能成了气候,风头最劲的,便是这萧家父子。”

    “而萧家父子所依仗的,无非是萧天驭的权,和萧墨轩的势。”严世蕃也坐下身来,喝一口茶,继续说道,“这朝中近半大臣,仍是我们的人,只要爹爹点了头,日后凡是那萧天驭在朝中说话、做事,只要稍有瑕疵,便群起攻之,让他处处制肘,寸步难行。凡是刑部衙门里的漏洞,能扯上他的便尽管提了出来。久之,则积重而溃。”

    “那这萧墨轩,并无什么紧要的职责,即使有什么事儿,裕王也会帮他担了下来,可如何是好?”,罗龙文又问。

    “那萧墨轩的势,无非是得了皇上的信任,若是皇上对他生了疵,他便啥也不是。”严世蕃对罗龙文摆了摆手,让他先不要急,“这小子比他爹更厉害上十分,若想让皇上对他生隙,当真是不易,却也只能从萧天驭身上想法子。”

    罗龙文和严嵩这回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起看着严世蕃。

    “眼下确实也没有好的把柄。”严世蕃摇了摇头,“眼下要做的,便只能是等,既是凡人,便不可能寻不到把柄,只是可大可小罢了。”

    严嵩和严世蕃,罗龙文在凉亭里商议着事儿,竟没有注意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好路过花径,把这番话全听在了耳里。只听到要对付萧家父子,那身影也不禁略抖了一下,慌忙向闺房奔回。

    “小姐,您脸色怎生如此难看。”贴身丫头倩雪,见小姐脸色异常苍白,连忙上前扶住。

    “只是适才走得急了些。”依依轻轻摇了摇头,一个转身,却是又站立不稳

    手“哗”的撑在了梳妆台上,打落了好几盒胭脂红粉听到的话,又望了望墙上挂着的那幅“倚阑图”,不禁愁上心头。

    裕王府,书房。

    踏着辰时的更点,萧墨轩神态自若的走进了王府书房大门。

    “师兄好。”等进了门,萧墨轩便对着正付在案前的裕王问道。

    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却也不抬起头来,倒似有几分在赌着气。

    “师兄却是生了在下的气了?”萧墨轩自然是知道裕王为何如此,连忙上前去陪着小心。

    “这是哪里的话,我却生你什么气。”裕王听了萧墨轩的话,也有几分困窘,抬起头,挤出一丝笑来。

    “师兄有所不知,那姑娘名唤杭儿,却还是在下娘亲新收的义女呢。”萧墨轩这回颇有些有恃无恐的味道。既然是自己的义妹,裕王自然也不好再强求。

    “哦,原来是子谦的义妹,呵呵。”裕王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有些难堪,“你且也不早说,这倒显得是本王无礼了。”

    “呵呵,现在说却不也是不迟。”萧墨轩呵呵一笑。

    “那便莫要再提这事儿了。”裕王也笑着摇了摇头。

    墨轩心里又是宽了几分。

    “近日来,都听子谦说倭寇的事情。”裕王移了移椅子,离得萧墨轩近一些,“子谦觉得,这倭寇如何可绝得了?”

    “这……”萧墨轩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着以前看过的书。

    “三十七年刚剿了徐海、王直。”裕王有些愤愤的捏着拳头,“眼下却又出现了吴平,还有上个月袭击浙江的那许多倭寇,当真这些倭寇就绝不了?”

    “呵呵,王爷却是有所不知。”萧墨轩略笑两声,开口说道,“即使再多杀上一些倭寇,仍会有那些爱财不怕死的来,便是我大明的子民,也常有下海入了倭的。”

    王轻叹一口气,拳头在俺桌上顿了几下,“这事儿,本王向来也听说过,只是不解,好好的日子为何不过,偏要去刀口舔血。”

    “下海做倭的人,除了有些犯了事儿的人,其余的却都是为了一个财字。”萧墨轩淡淡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我大明物产丰富,可丝绸,瓷器,茶叶这些东西若运到了西洋,获利往往有数倍,远远比在国内丰厚。可朝廷历来有禁海令,除官船、渔船和执有公文的货船外,寸板不许下海,这岂不是断了那些人的财梦。”萧墨轩略凑近了些说道,“那些人便只好铤而走险,依附倭寇,倭寇也凭着他们逐渐势大,倒是恶恶相循了。”

    “子谦说得,确是有几分道理。”裕王略一沉思,也说道,“可是若开了海禁,倭寇岂不是反得了援?况且这条规矩,从成祖爷那时候便传了下来。”

    “在下说一番话,不知王爷爱听不爱听。”萧墨轩又笑一声。

    “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但还有甚么不能说。”裕王笑而点头道。

    “在下觉得,这禁海令并止不了倭寇的势,反倒使我大明朝失去了许多的赋税。”萧墨轩摇了摇头,“这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只应随势而变,眼下这条禁海令,却便是饮鸠止渴了。”

    “嗯,你且接着说。”裕王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若想真绝了倭寇,须得如此这般。”萧墨轩抬指在案上点了一下,“设港口,开海禁,那些走私的货船,断也是不愿整日偷偷摸摸的,若是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断也再不愿依附于倭寇,此便断了倭寇一臂。此是其一。”

    “其二,倭寇敢于如此猖狂,其实却是没能打疼了他们。即使剿了许多倭寇,其实也是在我大明的地境上打的。若想打疼了他们,只有主动出击,捣了他们在海上的老巢。”萧墨轩继续说道。

    “这点却是难办。”裕王又皱一下眉,“若只在海上斗,只怕我朝大军未必胜得了。”

    “呵呵。”萧墨轩知道裕王还是不够明白,又接着说道,“正因为禁海,故而我朝历来忽视海面。若论起船队,百年前三宝太监下西洋时的船队便比倭寇强上十倍,缘何到了今日却说是怕了倭寇。”

    “三宝太监下西洋。”提起这件事,裕王的脸上顿时也现出一丝向往。

    “若是我朝有如虎水师,不但可以彻底靖平东南沿海,更可以扬威东,迫其诸侯约束百姓不得从倭。”萧墨轩拱手道,“开了海禁,海外贸易赋税也尽归朝廷所得,朝廷眼下不是缺银子吗?为何放在嘴边的肉却不去吃。”

    “只是……这事儿,却不是本王能说了算。”裕王似乎有几分心动,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第八章 洽情陷情

    花厅。

    萧墨轩让小香兰陪着,刚用过了早膳,正端了杯茶在那喝着。

    “少爷,外面来了位公子,指名说要见您。”门房跑进来禀报道。

    “哦,这么一大早便有人来,可说了是谁?”萧墨轩有些诧异的望了门房一眼。

    “他只是说是少爷的老熟人。“门房应道。

    “老熟人?”萧墨轩略皱下眉,“难道竟是我在国子监里的哪个同窗?”

    “那公子穿的倒是挺华丽,还带了好几个随从。”门房也略有些疑惑的说道,“看上去,居然也有几分眼熟。”

    “眼熟?”萧墨轩略皱一下眉头,“那便先请进来罢。”

    自从萧墨轩帮京里许多大人和公公们从江南带回了货物,近日里便常有人来登门拜谢,萧墨轩虽然已是不以为奇,但往往也有些不厌其烦。

    “哈哈。”门房刚去了没一会,只听花厅边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家的主子怎生如此怠慢,见了客人来,也不迎一下。”

    萧墨轩一口茶刚喝到了嘴里,猛然听见这阵笑声,顿时“扑哧”一下全喷了出来。这阵笑声当真是太熟悉不过了,除了那个人,却还会有谁。

    “下官恭迎王爷。”萧墨轩连忙向花厅门口奔去,拜倒在地。

    “哎,怎生又来这一口。”裕王一身青衣,头上扎一束“四方平定巾”,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手上折扇轻轻一挥,搭在了萧墨轩的肩上。

    “你却是没见你师兄我今个穿得是便服,便就是不想扰了子谦家里。”裕王又拿折扇在萧墨轩肩上打了几下,让他起身。

    “师兄来了,怎生不通报一声,也好让在下去门口相迎。”萧墨轩心里只觉得有几分狐疑。

    “本王今个只是来洽一下情。”裕王自顾着在椅子上先坐了下来,取过一只茶杯,提过茶壶就要自个倒茶喝。一边的李芳想上来帮手,也被裕王抬手止住。

    “本王和子谦你,也是相识多时了。”裕王把茶杯端近口边,透过缭缭的雾气,一双眼睛直看着萧墨轩,“便是本王的父皇,你也见过好两次了。倒是本王却还没有拜见过令堂。”

    “这……洽情.见自己的娘亲,这两件事,也差得太多了吧,“皇上召见在下,乃是恩赏。王爷乃尊贵之躯,要见家母又何用一个拜字。”

    王手掌轻扬,止住了萧墨轩的话,“本王今个微服,便是不想论这个些贵贱。你我算是同窗,又兼好友,本王拜见一下老夫人,何谈不该?”

    裕王说罢,洋洋得意的泯了一口茶。

    “那……在下且去请家母来。”萧墨轩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欠了欠身说道。

    “请令堂过来?”裕王立刻翻出一副看似不满的表情,“那本王还谈什么拜见,子谦这岂不是置本王于无礼之地。”

    得,这顶帽子大了。萧墨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别说你穿了便装,就算你光着身子也是王爷,也还是储君啊,怎生有跑到人家大臣家里拜见的道理。可若是不按他说的做,看他那副表情,断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按他说的做了,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岂不显得自己萧家大大无礼。

    “若是老夫人还没起身,本王就多等上一会也是不急。”裕王见萧墨轩不动,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来。

    说罢扫了一眼旁边的小香兰,两眼又直盯住了萧墨轩。

    萧墨轩见裕王这回是铁了心的一般,暗叹一口气,唤过小香兰,让她去知会下娘亲,且准备上一番。

    萧夫人在萧天驭做侍郎时,便得了三品的诰命。眼下虽是还没有新授,但是原来的命服还在。听说裕王爷要拜见自己,萧夫人也是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堂堂一个王爷,为何要拜见我?”萧夫人也不敢怠慢,一边让刘婶取出命服给自己换上,一边吃惊的问道。

    一边的宁夫人,心里也是吃惊不小,但是念着王爷要拜见萧夫人,断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咯咯”一笑,开口说道。

    “且不是王爷把轩儿真当了自个人,重着呢。”

    “可不是呢。”刘婶也常听萧夫人他们提起裕王,也是知道一些,“裕王爷是大明的储君,日后的皇上,他来拜见夫

    是多大的脸面,多大的福份,对少爷多器重,夫人也些才是。”

    “对对对,高兴。”萧夫人听他们劝了一番,也是心下渐宽,“该高兴才是。”

    不一会,准备了停当,又让小香兰去告诉萧墨轩,萧夫人领着宁夫人和刘婶几个,却是在正厅站着,只侯着裕王过来。

    “哈哈,问老夫人好。”裕王已是来过萧家两次,对府里倒也有几分熟悉,进了正厅,便要拱手相拜。

    “恭迎王爷大驾。”这边萧夫人一行,见了裕王走了进来,也是连忙要跪拜。

    “老夫人不可。”裕王见萧夫人要跪拜,自个又不好去拉,直向萧墨轩使着眼神,要他去扶了起来。

    萧墨轩在一边,见着这边要拜,那边也要拜,这边又不让那边拜的,也只觉得哭笑不得,却只等娘亲跪下之后,才上前扶起。

    “老夫人下回断不要如此多礼。”裕王定要请萧夫人坐在上,“本王和子谦也有兄弟情分,且也可以算是一家人,故而才想着要拜见下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每回都如此多礼,本王下回却是不敢再来了。”

    “呵呵,一家人,一家人。”萧夫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好,只是随口回着话,可转念一想,自个怎么和皇家攀起亲戚来了,连忙要改口,“哦,不不不,我萧家怎敢和皇亲相论。”

    “便就是皇亲国戚又是怎得。”裕王却是回身望了萧墨轩一眼,“凭这一家人,不是更好说话。”

    难道……萧墨轩看见裕王那眼神,心里猛得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近日来,府上喜事不断,想来老夫人也是心悦。”裕王把头转回去,对着萧夫人说道,“本王这回来了,便也乘着道一声贺。”

    “王爷见笑了,哪里有什么喜事。”萧夫人略欠身回道。

    “这回子谦立了大功,日后腾达,便也是有了资本。”裕王不急不忙的说道,“且也是要谢过老夫人,为我大明生了这般一个能臣。”

    “便也是托王爷的福,命妇该是谢过王爷才是。”萧夫人听见裕王也在夸自己儿子,不禁喜上眉稍。

    “又听说老夫人近日还收了一个义女,岂不也是喜事。”裕王微摇了几下折扇,轻描淡写的说道。

    果然还是为这般来的,萧墨轩在一边,只有些愕然。

    “这便也是天定的缘分。”萧夫人见裕王又提起这事,知道是萧墨轩和他说的,况且自个心里对这事儿却也是欢喜,“合该命妇和小女有缘。”

    “对对对,这便就是天定的缘分。”裕王脸上泛着笑,略瞥了萧墨轩一眼。

    “呵呵。”萧墨轩略绷着脸上的肌肉,陪着笑。

    且说这边萧墨轩在陪着裕王爷和娘亲在那叙话,却不知此时在京师南边的,昌平县南口镇上,却出了一件事儿。

    原来这萧天驭做御使的时候,曾经在这昌平县里交过一位雅士,名叫于深济的,自号叫做山鹤野人。

    这山鹤野人自凭有些才学,平日里就是狂放不羁,自视颇高,每常高谈阔论,议及朝事。不过好在他在昌平县里也有些名气,平日里倒也无人和他计较。

    只是积年来,此人傲气更是甚高。上个月和友人在南口镇上饮酒时,约是多饮了几杯,一时兴起,却是口出惊人之语。

    “嘉靖嘉靖,是曰夺得家家干净;大明大明,即是取得大大通明。”

    此言一出,与他饮酒之人,众皆慌乱而逃,他却仍是“哈哈”大笑,仍坐在那自斟自饮。席间又有怕事的,怕此事传了出去,牵连到自己,便去了衙门相报。只等着县令带人来把他拿走,已是烂醉如泥。

    因此事,事关诋毁朝廷,诋毁皇上。昌平县令不敢妄问,先打了二十板之后,便差人直送到了京师刑部。

    萧天驭见送来的是老友,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左思右想,觉得既然是多年老友,也不可不顾及,又思虑一二,以妄言之罪而论,判了一个充军江西九江的罪。

    那刑部侍郎懋卿也在刑部衙门里头,正巧听见了这桩事儿,却是心里一喜,立刻命人备了轿子,就往严府去了。

第九章 萧家有女已长成

    侧书房。

    严世蕃因其母欧阳氏新丧,故而挂了官职,在家守孝。

    眼下正捧着一卷《资治通鉴》在看,却又闻到一阵金桂飘香,又略一想,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再过几天便又要到中秋时节了。不禁放下手中书卷,走到了窗边向外望去。

    “爹爹。”严世蕃正在那看着,只听背后一阵脆生生的唤声,立刻回过头来。

    “我儿今个怎生有空来看我。”严世蕃回过身来,却见是依依站在身后,呵呵笑了两声,坐了回来。

    “女儿念着已是好几日没见过爹爹,便想着来问一声。”,只见严依依娥眉轻颦,似有万般幽怨;愁肠千结,又生百般无奈。

    “我儿且有心事儿?”严世蕃见依依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关切的问道。

    “哪里有呢?”依依略有些受惊似的怯了一下,脸上强撑出几丝笑来,“女儿只是见祖母去世之后,爹爹常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怕是爹爹仍释不开怀呢。”

    “呵呵,生老病死,世人难免。”,严世蕃抬起手来摆了两下,“功名利禄也是转眼皆空,得意之时须尽欢才是,我儿竟有什么愁事解不开来?”

    “女儿……女儿当真是没什么愁事儿呢。”依依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口。

    “依依。”严世蕃微微一笑,和声唤道,“你和鹄儿虽不是我亲生,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待若己出,你有没心事,岂能瞒得过我。”

    “爹爹。”严依依忽然浑身一抖,跪下身来。

    “你这是为何?”严世蕃不由一愣,“平白无故,怎生跪着说话。”

    “爹爹。”依依面上,两行珠泪夺眶而去,“女儿这些年来,常见着祖父和爹爹与朝中大臣相斗。爹爹适才也说了,功名利禄也是转眼皆空,为何却是也放不下。”

    “咦……我儿今个怎生论起这个来了。”严世蕃顿时有些愕然。

    “爹爹,且莫要再和裕王,和萧家相角了。”依依心里一阵愁恹恹拂动丝弦,“外人有言,‘除非当朝天子贵,却是天下第一家。’,我严家眼下却还有何要去争?”

    “嗯?”严世蕃听了依依的话,顿时脸色一沉,“这些个事情,哪里是你女儿家要管的。”

    “爹爹岂是忘了祖母临终前的话。”依依的肩膀微颤着,一双泪眼婆娑,只望着严世蕃。

    见提起了欧阳氏,严世蕃心里也不禁是一震。

    “这般事情……”严世蕃也不禁有些默然,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些事,凭你自然是难以明白,这争与不争,却已不尽在你祖父和你爹爹手上掌握着。”

    “爹爹为何不去见裕王爷,兴许可以两下和解也未可知。”依依试探着说道。

    “哈哈。”严世蕃哈哈笑了一声,面上的表情略显怪异,“你这真是女人家见识。”

    正说着话,却见门房在书房门口探了个脑袋,见了眼前这番模样,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可是有谁来了?”严世蕃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却也尖得厉害。这边叫依依站起身来,那边朝门房喝道。

    “回老爷的话。”门房只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是懋卿,大人来了。”

    世蕃知道这个时候懋卿来,定然是有什么事,“快快请进来。”

    “你且先回房去了,这也不该是你们女子当论的事。”严世蕃向着严依依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这边来了客人,你也不便再留在这里。”

    依依见爹爹无心再听,只得道一声安,往闺房而回,面上只仍是眉黛凝寒。

    “小阁老。”刚说了要寻那萧天驭的把柄,眼下却立刻便就有了一个,这岂不是天意使然。”

    世蕃连忙请卿坐下,“你且说来我听。”

    “那萧天驭有一位老友,叫于深济的,便是京城外昌平县人,那日……”

    “这事倒果真是可大可小。”严世蕃两眼微眯,“若论起来,判此人一个诽谤皇上的罪过也不为过,萧天驭这么做,倒也是往轻处走了。”

    “不错。”道了此事……”

    嘉靖皇帝护短,这点在朝廷里已经算不得秘密,尤其是严家的这一帮子人,早就把嘉靖的脾气摸了个透。

    “那萧天驭断然也逃不了个徇私的嫌疑。”严世蕃接过话头来,“若是其他事儿,兴许还动不得他,可这事儿牵扯的却是皇上。”

    “我立刻便叫人去请欧阳必进过来。”严世蕃在桌上重重的按了

    “今个便叫他在都察院里说上一番,策动些御使,明子送上去,这事儿闹腾的越大便是越好。”

    萧府,广竹苑。

    苏儿领着杭儿和宁义,又问萧墨轩借了萧四,在外面为着建商号的事忙了大半日。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便是出去了,直到过了未时,才得归家。

    “表哥且没去王府呢?”苏儿一进广竹苑,便看见萧墨轩坐在小厅里头。

    “可寻着好的铺子了?”萧墨轩见苏儿额头上也是微微渗汗,从袖中取出汗巾递了过去。

    “姐姐好福气,却见我家哥哥好生疼惜。”杭儿在一边看着,“咯咯”的笑出声来。

    宁苏儿虽然调皮,可是听见杭儿取笑,两颊上也是不禁飞上两片红云来。

    “且陪我去园子里走走?”萧墨轩念着还有话要和苏儿说,也顾不得苏儿会害羞。

    “你便叫你家妹妹陪你去就是。”苏儿并不知道萧墨轩要做什么,略红着脸,指了指杭儿。

    “哥哥且都说了是要姐姐你陪着,我要抢着,岂不是煞了风景。”杭儿莞尔一笑,折身先进去后房里了。

    再看四周,却见刚才还站在这里的萧四和宁义,也是跑得一个不剩。

    “裕王爷今天又来府里了。”萧墨轩领着苏儿往后花园走。

    “又来了?”苏儿诧异的抬头看了萧墨轩一眼,“表哥难道没和裕王爷说姑母认杭州做义女的事?”

    “这个自然是说过了。”萧墨轩摇了摇头,拿袖子在树下的石凳上抚了几下,和苏儿坐下,“所以他今个来得却不是找我。”

    萧墨轩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却是找谁?”苏儿撇了下樱桃小口,“难道竟直接要找杭儿?虽然他贵为王爷,但这么做,岂不也太没了礼数。”

    “可他不但是有礼数,而且论起来,还是降尊。”萧墨轩连忙摇了摇头,“他今个来,却是要拜见我娘亲。”

    “见姑母?”这个答案似乎大大的出乎苏儿的意料,“他堂堂一个王爷,专门过来拜见姑母?”

    “不错。”萧墨轩点了点头,“只是见了我娘亲,又几次提到杭儿,好在你带了杭儿出去,要不却又是躲不过。”

    “唉!”宁苏儿低下头来,轻叹一口气,“看来这个裕王爷,倒果真对杭儿痴迷得紧。”

    “只是……”苏儿又抬起头来,直看着萧墨轩,“虽然杭儿已过了二八,已是嫁人的年纪,可我倒不稀罕她嫁个王爷。只望能寻个疼爱她的人,护着她过这一生,便是好了。”

    “兴许裕王爷倒也是真心的呢。”萧墨轩近日眼见着裕王的殷勤,倒似也有几分诚意。

    “那些个王公贵族,哪里会有真心。”苏儿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徐阶府。

    此时夜色已深,街巷里已是几无行人。忽然,从街角转出一顶小轿,直走到徐府门前停了下来。

    这一顶小轿上,坐的便是都察院御使邹应龙。

    “云卿,你怎生这个时候跑来。”徐阶正在书房内看着户部送来的文书,听说邹应龙来了,连忙让请了进来。

    “徐阁老,只怕是又要出事。”.着脸,忙不迭的对徐阶说道。

    “出事?”徐阶也是心里一震,“出什么事?”

    “下午的时候,那欧阳必进和另几个御使聚在一起,商议着要参萧天驭。”

    “罪名是什么?”徐阶连忙问道。

    “勾结乱党诽谤皇上,还有徇私办案。”

    “咝……”徐阶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罪名若论起来可不小,你且坐下来慢慢细说给我听。”

    “哎。”

    “眼下便是一些无关的御使,听说了这事儿,也闹腾要参萧天驭呢。”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大可小。”徐阶垂着眼皮,缓声说道,“看眼下的情形,他们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就算皇上有心不想为难萧天驭,只怕也是不好收拾。”

    “刚消停了没多少日子,他们的刀子却是又扬起来了。”徐阶冷笑一声,抬起眼来,眼里射出几点精光。

    “这事可要知会裕王爷和萧大人?”

    “你且先回去等我消息。”徐阶摆了摆手,“裕王爷和萧大人那里我会派人过去,你在这里也不宜久留,保不定连我这府里都有严党耳目。”

第十章 混水相摸

    月到中秋分外明,人到佳节倍思亲。

    裕王爷朱载垕立在东紫阁上,望着天空那轮缺了一画的月亮,心里不禁愈加的怅然。

    母亲杜康妃早逝,父皇也有两年多没照过面。生而为王,却又有多少惆怅。

    “王爷,徐阁老派人过来了。”李芳站在楼梯边,小声的禀道。

    “可说了是什么事儿?”裕王并不急着回过头来,而是提起袖子,在脸上轻拂了一下。

    “只说有要事禀报,须见了王爷才能说。”李芳的声音即使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也显得有些低。

    “知道了,你便领本王去吧。”裕王转过身来,两眼略有些红。

    “小的参见王爷。”徐府家仆见了裕王进来,连忙拜倒。

    “徐阁老派你来,有什么事便快快说吧。”裕王挥了挥手,让来人坐下说话。

    “小的也是不必坐了,只说了话便是要回去了。”来人拱手回道,“徐阁老要小的告诉王爷,欧阳必进策动都察院的言官,明个就要上本参奏刑部尚书萧大人。”

    “参奏萧天驭,这是为何?”裕王顿时有些吃惊,似乎近日来,没听说萧天驭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说今个昌平县里拿住一个人,却是萧大人的老友……”那仆人依着徐阶的吩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裕王。

    “若依这事便说萧天驭勾结乱党诽谤父皇,未免有些牵强。”裕王听完了话,眉头挤成一个川字,“萧天驭侍奉皇上二十多年,未尝说过一个不是,为何又要让别人去说这些话。”

    “王爷,众口铄金啊。”一边的李芳凑上身来,附在裕王耳边说道,“看御使们眼下的架势,明个动静决然不小,即使皇上心中有疑,怕也是要恼了萧天驭。现在朝野皆知萧家父子是王爷的人,他们这般做,只怕是要杀鸡给猴看。”

    “快快去请几位老师和萧家父子过来。”裕王也猛得醒悟过来。

    “王爷,眼下萧家父子却是请不得。”李芳一时却站着没动,“事情若是闹大了,倒显得是王爷有意袒护萧天驭了。”

    “偏就是袒护又怎得。”裕王不服气似的甩了下袖子。

    “王爷切不可意气用事,先请了几位师傅过来,商议一番再去告诉萧家也不迟。”李芳欠身回道。

    “那便依你,快去请几位老师过来吧。”裕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却说高拱,张居正等人,得了裕王的信报,只用了半个时辰,便也一起聚了过来。

    “几位师傅。”裕王略点头致意道,“看眼下的情形,是否要寻些人帮萧天驭上书抗辩?”

    “万万不可。”高拱立刻站起身来,拱手回道,“严党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若是又有人上书帮萧天驭抗辩,岂不正中的那结党的圈套。”

    “那便由着他们在那说,我们只在一边看?”裕王似乎有几分不满。

    “王爷莫要焦虑。”高拱呵呵一笑,扫了一眼厅内众人,又继续说道,“这些个罪名,本就牵强附会,朝中内外,别说要去牵强,就凭是谁,还没在背后过几句牢骚。”

    “可这京城内外,只有一个人,说他骂皇上,骂大明,眼下却是无人肯信。”高拱说罢便在厅中站定了。

    “高大人说的可是王爷?”坐在一边的张居正问道。

    “不错。”高拱点了点头。

    “若是牵连上王爷,岂不是太冒险了。”张居正不置可否。

    “是有些冒险。”高拱又点头道,“可眼下严党刀子是砍向萧天驭,刀锋却还是对着王爷。萧家一倒,下面跟着的难免不是这里的众人。等到这里的人都跟着着了道,到那时候,若有人说王爷的不是,只怕也是有人信了。张大人可别忘了今年开春时候的事儿,只怕他们的目的不尽在萧天驭身上。”

    高拱此言一出,众人也都是沉默不语。高拱说的倒是没错,说起恩怨,只能是萧家对严家有怨。他们抵死不肯放过萧家,也正因为萧家是裕王爷的人。抛开自己的安危不说,若是裕王爷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被戴上罪,到那时候再要说裕王的罪过,倒真是不难了。

    “这事让谁去做好?”裕王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

    “自然是皇上身边的人去做好。”高拱举起袖子,略压低了声音,“在下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

    “谁?”裕王急切得问道。

    “司礼监提督太监冯保。”高拱回道,“此人不但有心向着王爷,而且和萧墨轩相好。”

    “还有那乱说话的于深济,若是他真有气节,也定不愿看见老友受害。”张居正也站起来说道。

    王缓缓点了点头。

    紫禁城,永寿宫。

    嘉靖帝念完了一卷经,便要寻黄锦。左右一看,黄锦却不在身边。一边两个小太监,见嘉靖睁开眼来,连忙上前扶下莲台来。

    “黄锦却是去哪了?”嘉靖又望了一眼四周,开口问道。

    “回万岁爷的话。”小太监应着声,“适才司礼监派人来找黄公公,说有要事禀报,黄公公便让奴婢几个

    伺候着。这已是去了有些时候了,想是就快回来了▋

    “哦,要事?”嘉靖听了这话,却是停住了脚,“那朕也等他一会,看看且说的是什么要事。”

    个小太监又应一声,扶着嘉靖向一边的龙椅上走去。

    嘉靖这一刚刚坐下,便见黄锦从寝殿门边转了进来。

    “万岁爷这还没有歇下呢?”黄锦见嘉靖仍坐在龙椅上,连忙过来陪着笑。

    “朕这不是等你嘛。”嘉靖看着黄锦略笑了一下。

    “那老奴这就伺候万岁爷歇下。”黄锦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略移近些。

    “不忙,既然坐下了,那便就坐一会吧。”嘉靖摆了摆手,止住了黄锦,“这大半夜的,又有什么要紧事?”

    “是打战了?还是闹灾了?”嘉靖略有些不满的说道,“便是那些针头线脑大的事儿,也都说是要事。”

    “万岁爷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自然看的都是大面上。”黄锦笑得脸上额头上的皱纹拱起几条,“那些个奴才也是闲来无事,听了几句闲话,却还真当回事儿。”

    “闲话?什么闲话?”嘉靖抬起头来,看了黄锦一眼。

    “老奴……不敢说。”黄锦敬畏的缩下了脑袋。

    “总是这副模样。”嘉靖讪笑一声,“朕什么时候因为这些事儿责罚过你?况且这些话又不是你说的,你若不说,朕把东厂交给你管,还有何用。”

    锦见嘉靖开了口,也跟着说道,“只是这事牵扯到了裕王爷,所以老奴才有了几分忌惮。”

    “裕王?”嘉靖有些不解的笑道,“怎么又扯到朕的儿子身上去了。”

    “老奴只是听有人说,说裕王爷指示大臣诽谤我大明,诽谤皇上。”黄锦说完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如何诽谤?”嘉靖的面色猛得一沉。

    “据说是昌平县有一个叫于深济的迂儒,编了两句话来唱,唱作‘嘉靖嘉靖,是曰夺得家家干净;大明大明,即是取得大大通明。’”黄锦一边说着,一边查看着嘉靖的脸色。

    “嘉靖嘉靖,是曰夺得家家干净;大明大明,即是取得大大通明。”嘉靖念着这两句话,渐渐的脸色变得铁青。

    “此人当诛。”寂静的永寿宫中,仿佛一声炸雷,惊得众人齐是战战兢兢。

    “此人……此人确是罪不容赦。”黄锦跪倒在嘉靖面前,张皇说道,“只是眼下却有人说是裕王爷指使的。”

    “裕王指使的?”嘉靖回过神来,也是脸色一缓,“笑话,裕王是朕的儿子,大明的王爷,又怎么会骂朕,骂我大明朝。他骂朕,骂大明,岂不就是骂他自己。”

    “老奴也是这般想的。”黄锦连忙叩道,“只是那冯保,便是这般对老奴说的。”

    “冯保?”嘉靖略皱一下眉,“你便立刻传他过来,朕要亲自问他。”

    听说皇上召见,冯保自然也不敢怠慢,揣着颗心,一路小跑,便从司礼监到了永寿宫。

    “万岁爷有话问你,你须得句句依实禀告。”黄锦指着冯保说道。

    “奴婢不敢。”冯保把额头贴在青石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朕问你,那裕王指示人诽谤朝廷,诽谤朕的事儿,你是听谁说的?”嘉靖端坐在龙椅上,不动丝毫。

    “奴婢是听了从都察院传出的消息,也不知道真假。”冯保心里忐忑着,开口回道。

    “都察院?”见提起了这个地方,嘉靖顿时一身的不爽,那地方简直是个“疯人院”,那许多无事的御使,见风就是雨,自个向来也是深受其害。

    “那些御使们向来喜欢捕风捉影,信他们做嘛。”嘉靖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个人说几句诽谤的话,怎么又会扯到裕王身上去?”

    “这……奴婢且就不明白了。”冯保又回道,“只是说那于深济,曾经和萧天驭有些交情,接着不知怎得,就扯到裕王爷身上去了。”

    “萧天驭?”嘉靖又皱了下眉,不知这事扯来扯去,又绕到萧天驭身上去了,“那萧天驭一向也算忠厚,如何会勾结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哦……”冯保连忙又回道,“那于深济当日喝醉了酒,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被拿到刑部以后,萧天驭判了他一个充军的罪,兴许是有人觉得判得轻了。当时便有些非议,到了下午的时候,欧阳必进便合了些御使,要上书参奏。只怕是等天一亮,折子就要送进来了。”

    “唔……原来如此。”嘉靖点了点头,“这些个迂儒,倒也是真该惩治上一番。但历来有杀头的,也有充军的,萧天驭此举,算起来顶多也就是个徇私。欧阳必进等人如此大费周折,还扯上了裕王,却是令人费解。”

    “奴婢也只是听他们这般说。”冯保小心的抬起头来,“他们上疏的时候,当是不敢扯到裕王爷,也只是在背后说说罢了。”

    嘉靖“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殿顶上雕着的蟠龙。

一章 狗急跳墙

    刑部大牢。

    昏黄的灯光下,牢头和几个衙役正伏在一张方桌上在打着盹,只要再熬上一个时辰,等天一亮,便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开门,开门。”沉重的牢门上,忽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这是谁个呢,这不天还没亮呢。”牢头睁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的朝门口走了过去。

    “呦,原来是王大人和焦大人。”去开门的牢头刚把门打开一看,刚才还颓废的脸上,顿时精神起来。

    原来门口站的两个人,却是原刑部湖广清吏司主事,现任刑部五品员外郎王庭和原司狱捕头,现任检校焦大信。两人都是新近刚提升的职。

    庭点了点头,先走了进去,“那于深济可还在?”

    “在呢,在呢。”牢头连忙陪着笑脸,“一个充军的犯人,怎生要两位大人亲自来提。”

    “带我们过去。”王庭不想和牢头再多废话,挥了挥手,当先向里头走去。

    “哎,两位大人慢点,里面没点灯。”牢头一边从桌上端起油灯,一边追了上去。

    “于深济,起来了。”牢头一边往里头走着,一边大声的叫道。

    “带着他们在门口守着。”焦大信从牢头手上接过油灯,朝门口努了努嘴。

    “可是……”牢头有些犹豫。

    “我们在里头,又不出去,你怕啥?”焦大信猛得虎眼一瞪。

    焦大信原本是司狱捕头,是这牢头的顶头上司,眼下又升了半级,做了检校。和王庭两个都是尚书大人的亲信。牢头自然忌惮,应了一声,就要向外面走去。

    “把牢门钥匙拿了给我。”焦大信却又拦住了牢头,在他面前摊开一只大手。

    牢头又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腰间解下了钥匙,递到了焦大信手上。随后带着几个衙役走了出去,掩上了大门。

    “哈哈,在下真是荣幸之极,去江西游历,却还有两位大人来送行。”于深济也是被这番动静吵得醒了过来,见王庭和焦大信进来,靠在草堆上,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的说道。

    “事儿有变,怕是你去不了江西了。”王庭略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

    “哈哈,难道是萧天驭他改了主意,不想给我这个游历的机会了?”于深济转过头来看着王庭,嘲笑似的说道,“这人啦,官做大了,便多忘了故人了。”

    “迂儒,真是该杀。”焦大信上前一步,低吼一声,“你莫要把萧大人想得和你一样。”

    “那萧天驭这时候派你们来做嘛?”于深济冷笑一声,“若要上法场,眼下却还没到时候。”

    庭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你且还有脸说和萧大人是故交,萧大人这回却是给你害惨了。”

    “萧天驭,他怎么了?”于深济听了王庭的话,顿时一个翻身,从草堆上爬了起来。

    “萧大人轻判你的事儿,已经传了出去,几十位御使都准备好了折子,只等天一亮就呈交皇上。”王庭狠狠得瞪着于深济。

    “这……”于深济似乎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这个份上,“话且是我说的,若有什么事儿,该是我顶才对。”

    “你算什么东西。”焦大信一双大手在大腿上不停的磨着,似乎是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掴了过去,“家家干净,户户通明,你却还有银子成天去喝马尿,说那些胡话。若是想沽名卖直,也得先掂掂自个的分量。”

    “萧大人若不是念在和你是故交的份上,早就把你砍了,也不会再生这些事情。”王庭也愤愤不平的说道。

    “那……那萧天驭眼下却是如何?”于深济感到自己喉咙有些干。

    “眼下还是没事儿。”焦大信咬着牙齿,额头上暴出几根青筋,“不过等天亮以后皇上看到那些御使的折子,只凭你说过的那两句话,你想皇上会如何看萧大人。”

    “你们……你们且带我出去,我去和他们说。”于深济顿时心里一阵懊恼,即使是自个说了话被拿住之后,也没有这般懊恼过。

    “你就好好呆在这,别再添乱了。”焦大信一把将于深济推回在草堆上。

    “我们来了是想告诉你,若是后面有人问起来,你抵死也不能说和萧大人是故交,只说是从来没见过。”王庭又压低了声音,弯下腰来说道,“别万一是受了刑,却就做了伪君子。”

    深济木然的点了点头,刚才的神气也是一扫而光。

    “若是你再乱说话,我等定叫你生不如死。”焦大信又回头瞪了于深济一眼,切齿说道。

    牢门又“咚”得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了于深济在里面,两眼直直的看着头顶上那扇狭小的天窗。窗户里,已经隐隐有了些天光。

    萧天驭和萧墨轩知道这事儿,却是在卯时初的时候,冯保派了一个东厂的番子过来,把事告诉了两人。

    “这事儿怎生会闹腾的如此之大?”萧天驭听了东厂番子的话,顿时也是大惊失色。他虽然

    过别人可能会有些闲话,可是也没想到会惊动这许多

    “除了他们,却还是有谁?”萧墨轩经过台州一战,无形中竟是有些稳而不动,“一下子能策动那许多御使,除了欧阳必进,却还有谁?”

    “欧阳必进,难道是严嵩指示?”萧天驭皱着眉头,坐在圆凳上。

    “爹爹也莫要焦虑。”萧墨轩倒是反过来安慰萧天驭,“听冯公公传来的话,裕王爷已经是把自个也扯了进去,皇上眼下也并未做了什么,想是此事便就有了转机。”

    “也是我念着老友的情分,却忘了这小心二字。”萧天驭长叹一口气,“难道我萧天驭小心一世,却要栽在这件小事上,回头我到了部里,便写一份折子,送去向皇上请罪。只望皇上莫要再迁怒在我儿和家里的其他人,便就是好了。”

    “爹爹莫要急着。”萧墨轩连忙摆了摆手,“爹爹若是此事请罪,便是认了罪,岂不把裕王爷又扯了下去。”

    “那却是该如何是好?”萧天驭站起身来,在厅里走了个来回。其实要论起来,萧天驭的阅历当是远胜与萧墨轩,只是眼下顾忌太多,反而有些乱了阵脚,倒是显得萧墨轩更为冷静了。

    “这样的案子,我大明想来也不是没有过,从前却是如何判的?”萧墨轩扶着爹爹先坐下来,轻声问道。

    “若是闹得厉害的,便是处斩;若是处置得轻些,也是充军。”萧天驭回道。

    “那便是好办。”萧墨轩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前面已经有了例子,那爹爹便也并不算得过。”

    “爹爹去了部里之后,却是要装得毫不知情。”萧墨轩取过乌纱帽,递给萧天驭,“其他的事儿,孩儿自会去做。依孩儿看,他们这回却是黔驴技穷,狗急跳墙了。”

    萧天驭的眼睛直盯住萧墨轩,四目相视了好一会,嘴角竟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

    “也罢。”萧天驭一只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接过乌纱帽来,“你自个且也是要小心才是。”

    “孩儿知道。”萧墨轩欠了下身,送萧天驭出得门去。

    等萧天驭出了门去,萧墨轩略坐了一会,叫了轿子,并不去裕王府,而是直朝都察院而去。

    与此同时,西安门外。

    欧阳必进已经领着十多位御使,呈上了奏折。

    “哼,当真是来了。”嘉靖侧躺在龙床上,拣了一份折子看了一下,又扔在了地上。

    “这些个万岁爷不看?”黄锦从地上拣起折子,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堆说道。

    “只说得都是一样的话,看上一本便是好了。”嘉靖踢开身上盖的竹金绒毯,坐起身来。一边的黄锦,连忙取过一件绣满经文的道袍来,要给嘉靖穿上。

    “那些个御使都在西安门外候着,万岁爷是否个话,让他们先回去?”黄锦一边帮嘉靖穿着衣服,一边说道。

    “朕只听了他们一边说,如何话?”嘉靖伸过手臂,往袖管里边套了进去。

    锦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老奴伺候万岁爷漱洗过,便去和他们说去。”

    “你先去和他们说了吧。”嘉靖抖了下衣襟,“这些个伺候的小事,随便找几个人来便是。”

    锦又应一声,帮嘉靖系好玉带后,便先退了出去。

    “黄公公,皇上可是有旨意下来?”西安门口的御使们见黄锦出来,便一起拥了上来。

    “旨意没有,口谕倒是有一道。”黄锦在门口站定了,微微笑了一下,“皇上说了,让你们先回去便是,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

    “皇上当真是这般说的?”这个答案似乎完全出乎御使们的预料。

    “你们这便是不信我?”黄锦略有些不满的扬了扬头。

    “这……”御使们略有些愕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几个便要转身先离去。

    “大家且慢。”欧阳必进见众人就要散去,心里一急,若是就这般散了,却还如何能把这事闹大,于是连忙扬袖大喊一声,“萧天驭这个小人,勾结乱党辱骂皇上诽谤朝廷,便如辱骂我父母;事后又徇私舞法,纵容罪犯。若是这回让他逃了过去,那他日后岂不是愈加得目无纲纪。”

    “对,绝不能放过他。”欧阳必进的几个死党也立刻跟着起哄。

    “对,今个定要皇上认清这个小人的真面目。”这么一闹,适才刚要离开的几个御使也立刻折回身来。

    “请黄公公回去禀报皇上。”欧阳必进说着便跪了下来,“我等苦心一片,只为皇上能认清奸贼。”

    “请皇上严惩奸贼。”御使们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大明朝有史以来,最具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群言官居然为了一件辱骂皇上的事,跪在宫门外苦谏。而这件事真正的苦主,嘉靖皇帝,却躲在了永寿宫中,一言不。

第十二章 婊子立牌坊

    一路向西,穿过东长安街,又过了午门,便是都察院。

    除了回京叙职的时候,这还是萧墨轩第二次来都察院。平日里熙熙闹闹的都察院,此时竟显得有些冷清。

    除了那些和裕王府,萧家和徐阶交好的御史外,其余的竟去了一半人到西安门凑热闹。

    都察院里的日子甚为无聊,虽然说上疏上得好,说不定有机会可以连跳几级,可是若上得不好,兴许便会挨板子。御史们不是个个都是直言死谏的胆子,平日里也就是捞些小鱼小虾度日子,眼下却猛得有了个既可做婊子,又可以立牌坊的机会,焉能不趋之若骛。帮皇上鸣不平,即使皇上不按自己说的做,好歹也用不着挨板子吧。

    “萧大人怎生来了。”虽然公房内还剩下了不少御史,可是见了萧墨轩来了,大多竟是悄悄避了开来,只有邹应龙迎了上来。

    “在下不也是都察院的御史,来这里不也应该。”萧墨轩微微一笑,朝邹应龙拱手道。

    邹应龙见萧墨轩今个平白无故来了都察院,心知道他已是得知了消息,又见萧墨轩神态自若,想是应该已经有个对策,不禁略宽了心。

    “今个这都察院怎生如此冷清?”萧墨轩环视一下四周,故做诧异的问道。

    “萧大人却还不知道?”另外两个御史,平日里也算是和萧家交好,听萧墨轩在问,忍不住远远的答道。

    “知道啥?”萧墨轩看似一脸迷茫。

    邹应龙站在一边,原以为萧墨轩是有了对策,可眼下又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里不由又是一紧。

    “却都是为了令尊的事儿去了呢。”那两个御史,依旧不敢靠近过来。

    “哦,这是为何?”萧墨轩脸上一紧,立刻扯住了邹应龙,“邹大人且赶快说与我听。”

    邹应龙被萧墨轩扯住,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苦笑一下,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却果然是家父的不对了。”萧墨轩听完之后,顿时有些不平,转身便在案桌边坐了下来,手里提起笔墨来。

    “萧大人,此时皇上却还是在犹豫之间,你切不可上疏为令尊抗辩。”邹应龙伸手就要去抓萧墨轩手上的笔,“若是皇上看了你的折子,保不定反而怒了。”

    墨轩抬起手掌,拦住了邹应龙,“邹大人放心,这些个事情在下还能分得清是非。家父虽和我有父子之情,可这事却是家事以外。在下不知晓便就算了,既然知晓了,自然不能落与人后,若是家父因此丢了职,却也仍有在下养其天年。”

    说罢,在一群御史惊愕的目光中,三笔五笔写成一份奏折,直说萧天驭徇私弄法。写完后又取官印和私章盖了,差人送入大内。

    紫禁城,永寿宫。

    “万岁爷……”黄锦又捧着一堆折子,走进寝殿内,脸上只是哭笑不得,“这些折子还都看不看?”

    “那帮子个御史还在外边?”嘉靖帝抬头略看了黄锦一眼。

    “却是越聚越多了呢。”黄锦无奈的摇了摇头,遇见这般事情,便是嘉靖自个,也不好斥责他们。

    “都写得一样的东西,却有什么可看。”嘉靖指了指墙角,“先都堆在那里,等晚间全拿去丢了。”

    “只是这里边有一份却是不同寻常。”黄锦却是站着没动。

    “哦?”嘉靖直了下身,诧异的问道,“却是哪里不同?”

    “这一份折子,是萧墨轩上的,也是弹劾萧天驭的。”黄锦从奏折中抽出一份,托过头顶。

    嘉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从黄锦的手上接过了折子。

    “哈哈。”嘉靖未及看完,却是忍不住大声笑出。

    “好啊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奏折,绕着莲台,边走边看,“刚说了朕家里有儿子骂老子,眼下他萧家却也是儿子骂老子。却不知萧天驭若看了这折子,却会做何想。”

    “想那萧墨轩忠字为先,倒是不负万岁爷的厚望。”黄锦在一边陪着笑脸。

    “折子是折子上写的。”嘉靖帝倒也精明,并不急着说话,“萧墨轩私下是不是这般想的,却未可知。”

    “欧阳必进可还在西安门外?”嘉靖站定了身,对黄锦问道。

    “还跪着呢。”黄锦欠了欠身回道。

    “传一份朕的旨意给他,叫他快快回话。”嘉靖边说着,边向案桌边走去。

    西安门。

    欧阳必进领着一批御史跪在门前,只望见后面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只觉得心中暗喜。

    “欧阳必进携都察院众言官接旨。”只听城楼上黄锦一声轻喝,一纸圣意,掷了下来。

    “皇上说了,叫你等快快回话。”黄锦掷下圣旨后,又对着下面说道。

    “臣等遵旨。”欧阳必进连忙爬上前去,拣起纸来。

    谦与尔等论房,何

    展开纸看时,却见上边只写着这一句话。

    这房字应该就是说的萧天驭,萧天驭字应房,朝中大臣大多皆知。

    谦与尔等论房,何如?按照字面上的解释,便是,朕和你们都轻些论萧天驭的罪,怎么样?欧阳必进看了不禁略皱了下眉,又把圣意分传给各人去看。

    “这萧天驭罪大恶极,岂可轻论。”几个看过了的御史,立刻七嘴八舌的论了起来。

    “欧阳大人,既然皇上要你回话,便是想问你的意思。”一个御史朝着欧阳必进说道,“还望欧阳大人再上一封疏,痛斥萧天驭之过,皇上圣明,必可分清忠奸。”

    阳必进点了点头,一边的御史们立刻让人抬过面案桌来,桌上甚至还备好了茶点,只让欧阳大人安心书写。

    欧阳必进也是进士出身,文采自然不逊,只顷刻间,便是炮制出一份言辞犀利的奏疏来。

    可写好之后,左思右想,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对,但也说不出这到底不对在哪。

    “欧阳大人可是写好了,皇上还等着看呢。”黄锦见欧阳必进停下了笔,出声催促。

    “这便是好了。”欧阳必进连连点头,一边将奏折卷起,要交给身边候着的小太监。另却又唤过一名心腹杂役,让他记了嘉靖写的话,去问严世蕃。

    严府,侧书房。

    “谦与尔等论房,何如?”正在守“丁忧”的严世蕃,将这句话也写在纸上,左右看着。

    “谦世蕃不愧是天下绝顶聪明的人,立刻从句间看出了些端倪。

    “那萧墨轩,今个可做了什么?”严世蕃猛得回过身来,对杂役问道。

    “他今个早上却也是上了一份折子,说的萧天驭的不是。”杂役回道,“各位大人都说,是萧家见势不妙,便想互相划明了界,保着一个的前程呢。”

    “划界保前程?”严世蕃仅剩下的一只眼先是眯成了一条缝,忽得又睁得老大,“欧阳大人却是如何回的皇上?”

    “这……”杂役略想了一下,又回道,“小的来的时候欧阳大人却是还没写完,想仍是诉那萧天驭的罪罢了。”

    “不好。”严世猛得一跺脚,“‘谦与尔等论房,何如?’,皇上问的当是萧墨轩私底下对萧天驭此事的看法。你且快快回去告诉欧阳大人,只说那萧墨轩私下对此事不以为然,言语间多有袒护其父之意。”

    “哦?”杂役疑惑的看了看桌上的那几个字。

    “还不快去。”严世蕃眼见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要从手边溜走,不禁怒上心头,伸手朝门外一指。

    役又是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永寿宫。

    “虽说忠字当先,可做儿子的毕竟不如做父亲的。”嘉靖看着欧阳必进刚送进来的奏折,微微叹一口气,“若是做儿子的出了这等事儿,做父亲的哪怕拼着命也得护着。”

    “那萧墨轩,其实也是孝顺之人。”黄锦跟在嘉靖身后,轻声说道,“他在自个的奏折里却也是说,家事国事须得分清,萧天驭犯了过错,自然得担着,他做儿子的,也当养父天年。”

    “有孝才有忠嘛。”嘉靖帝点了点头,抬头向宫门外的远处望去,“做父亲的年纪大了,便总想要保着儿子了。”

    “西安门外的那些个言官,却该如何是好?”黄锦欠身向嘉靖问道。

    “不处置萧天驭,怕是他们也不服。”嘉靖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就罚他半年的俸禄吧,再让他写个请罪疏。”

    “还有欧阳必进那些个人,不是闲得无聊嘛?”嘉靖沉着脑袋,继续说,“朕就把那个于深济交给他们去审,省得他们无事都跪在朕的门边。”

    锦领了命,便退出去传旨了。

    “罚半年俸禄?”这个处理结果显然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欧阳必进惊得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大人,大人,小阁老有话要小的和您说。”正愣着,只见派出去的杂役奔了回来,“小阁老说了,皇上那句话问的当是萧墨轩私底下对萧天驭此事的看法。”

    “你且早做甚么去了?”欧阳必进猛得听见这话,心头的怒火更甚,一股脑全泄在了杂役身上。

    “大人……小的可是半会也没耽搁。”杂役平白无故挨了顿斥,顿时觉得有几分委屈。

    “滚回都察院里呆着。”欧阳必进此时哪还听得进他的解释。杂役敬畏的看了欧阳必进一眼,缩了缩脑袋,退了下去。

    “于深济,还有那于深济。”欧阳必进吼了两句,心里略平复了些,又咬牙低语道,“于深济,我就不信我撬不开你的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164/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银月令所写的《大明首辅》为转载作品,大明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首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首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首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首辅介绍:
【起点第四编辑组荣誉出品】
穿越时空的奇遇,将他卷入了大明嘉靖末年的风云变幻。
大明,因他而变…………
一群:45257862,拒绝潜水!
二群:41o27418,新建,感谢书友随风飘逝支持。是否允许潜水,由群主决定!大明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