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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唐宰相全文阅读

作者:公孙叶     重生之大唐宰相txt下载     重生之大唐宰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女人发狂很凶猛

    自古有烧杀抢掠、坑蒙拐骗,还没听过有贩卖壮男的,栓狗对这事没底,怕有什么陷阱,将自己命也搭进去,打退堂鼓问道:“我们也是壮男,该不会在交人的时候将我们也绑了吧?”

    大福三十多岁的人还跟老爹睡在一个炕上,他亟需一个女人让他抱,陪他睡,给他生仔。可家徒四壁,房子下雨漏水,刮风嘎吱晃动,他一心想着发财大计,让屋里有个女人的身影,道:“做大事怎么能没风险,没风险不是人人都要抢着干。你担心这伙强人会反过来绑我们,那是多余的。我们唯一要担心的是万一有个失手,反被我们要绑的人给擒了,送去官府,那才了不得。”

    见栓狗还在犹豫,鼓吹道:“五十两一人,现在粮食市价二十石一两,我们干一票就是一千石粮食,若我们干上二十票,你算算有多少粮食?不要吃得比皇帝老子还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媳妇,难不成想跟我一样打三十多年光棍?好姑娘都让人挑走了,没钱真的是猫狗都不如,路上走的流浪猫,姑娘们还会怜悯的瞅两眼,同情心泛滥的会上去摸几把,我们俩走在路上,没被鄙视真是万幸。”

    栓狗有些心动,踌躇道:“容我想想,这不像我以前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小罪,逮着了横竖关几天,可这是大罪,逮着了要杀头的。”

    大福急了,拍桌道:“到底干不干?”

    栓狗一咬牙,道:“干了!”

    大福大喜,犹如屋里已经飘着女人的香气,满脸沉醉,手招了招,示意栓狗将头靠的近一些,道:“你是我的福星,我们的第一票可就睡在偏房里!”

    栓狗知道他说的是杨云,使劲摇头道:“不可,这老爷是大好人,我们要贩卖也只能贩卖穷凶极恶的歹人,不能动他。我路上遇着朝廷通缉的要犯,他们抢了我所有盘缠,是这位老爷将我救下的,路上要不是有他的干粮,我都赶不来这里。”

    大福尖着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栓狗,愤愤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咋滴你了,没生你又没养你,给你几口干粮,竟将他当恩人供奉起来。你说他不是歹人,那是因为他没机会,等上任成了县令,保不准又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比歹人还歹毒。”

    栓狗想起蓝田县令来,咬牙切齿道:“对,官都一个模样,为己不为民,我差点忘了他是去当官的,我们贩卖他,算是为民除害。现在是亥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我去拿些麻绳来,将他们绑了。”

    大福脑子转得快,见栓狗已经完全同意跟他干,制止道:“先不慌绑,这里离浙东有一个月的行程,绑了他们路上不但要好吃好喝照顾,还要防止他们逃跑,提醒吊胆的紧,不如让他们自己走。”见栓狗面有不解之sè,继续道:“让他们自己走,我们尾随其后,等到了浙东境内,再发难将他们擒下,岂不是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栓狗郑重的点点头,两人就着热炕头睡下。

    杨云和薛灵芸休息一晚,jīng神饱满,脸sè红润,心中甚是宽慰,辞别了栓狗踏上归乡的路。

    两辆马车归并一辆,王勤驾车,木莲同杨云、薛灵芸坐在车内,王勤归心似箭,迫切想让老父亲看看自己讨了个京城媳妇,将马赶得飞快。

    一行人赶了一个月,已于前rì进入浙东境内,再一rì就可到达平远县。杨云见雨下不止,道路泥泞极不好走,马也很乏力,道:“王勤,我们今天不赶路。你媳妇儿跟你回家总不能两手空空,去置备些货物来,照着单子给我也买一些。”

    他带着薛灵芸、木莲走进一家酒馆,进门时,一个老翁拉着满车的秸秆,撇在路旁,箭一般与他撞个满怀,顺手牵走了他的钱袋。

    杨云还蒙在鼓里,关怀道:“老翁,大雨天的,你满车秸秆是卖到哪里呀?”

    老翁看也不看他一眼,不解蓑衣,不摘笠帽,寻个位置坐下来只顾点菜。杨云想老翁可能生气了,也寻个位置坐下,摸一摸怀中,发现不见了钱袋。

    木莲气道:“肯定是那老头给牵走的,我过去将它要回来。”

    杨云制止道:“我们既没抓个现行,也没资格搜他身,里面钱不多,都给王勤置备货物去了,我们且去找他。”

    三人直奔货行,发现不见王勤的踪影,木莲焦急得四面环顾,突然喊道:“少爷,你看,那个不是撞你的老翁么?他手里拿着你的钱袋!”

    杨云想要拿回钱袋,冒雨追上去,跟着老翁钻入胡同,任他怎么呼喊,老翁都只顾走,不停脚。

    胡同的尽头是一条河,杨云追的有点累了,愤愤道:“老翁,你干甚顺我的钱袋子,将它还给我,我不抓你报官。”

    老翁嬉笑着转身,声音浑厚有力,丝毫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缓缓将笠冒摘下,杨云惊呼道:“栓狗,怎么是你?”

    身后又有一人狡黠道:“我的状元爷,还有我哩!跟了你一个月,终于要有回报了。”

    杨云急急转身,错愕的看着手拿长棍的大幅,喝道:“你们顺我钱袋,故意引我到这里,这是想干什么,杀我么?”

    大幅呵呵笑道:“杀你岂不亏了,我们的淘金要从你开始。”言罢,抡起长棍打向杨云。

    杨云侧身一躲,长棍敲打在地,溅起满地的水花,他眼疾手快,抓住长棍,按在地上,不让大幅胡乱挥舞。

    大幅呼喊道:“栓狗,还愣着做什么,一个月来我们为了跟踪他吃了多少苦,现在是时候补偿了,快一起动手。”

    栓狗半响不动,骤然发狠,急速朝杨云冲来,双面夹击。杨云腹背受敌,只能松了棍棒,在胡同里左躲右闪,寻找机会出逃。

    大幅见长棍施展不开,索xìng扔了,赤手空拳的搏击。杨云单打独斗绰绰有余,一人斗两人,不一会儿就有些支撑不住,脸狠狠的受了一击,脑袋晕眩地倒向高墙。

    薛灵芸不放心杨云,和木莲一起追赶在他身后,再次见到他的身影时,见大幅、栓狗正用麻绳绑缚他,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气急败坏地捡起脚跟的大石,怒发冲冠的奔上去,全无女儿家的羞怯。

    木莲见小姐如发狂的狮子,怕她不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心一横,也捡起块大石,不顾一切的紧随其后。

    石头以箭的速度被薛灵芸掷出,shè向大福,不偏不倚打在大福的后脑勺,顷刻间血流如注,顺着脖子流满全身,大福倒在血泊中。

    栓狗被薛灵芸凝神的目光盯得浑身战栗,看一眼抽搐不已的大福,拔腿跳入河中,顺流而逃。

    薛灵芸双目通红,见大福四肢尚在动弹,捡起被她扔出的石头,猛烈地敲击他的头部,呼喊:“叫你绑我相公,叫你绑我相公!”

    木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股血溅到她脸上,她清醒过来,摇晃薛灵芸的肩,喊道:“小姐,别敲了,他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人无力的软在地上,不知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第三十二章 晴天霹雳

    杨云被雨淋得清醒了许多,解开未完全绑缚的麻绳,怜爱的扶起近乎虚脱的薛灵芸。

    薛灵芸趴在他胸前,双手狠狠的抱着他的腰,喃喃道:“一看到你被人绑,我就想起你在长安几乎命丧黄泉的模样,你要是离我而去,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可我杀了人,杀了人,这如何是好?”

    杨云摸着她绝望的脸,看出她眼中的无助,道:“不怨你,相公会处理这件事的。大福和栓狗千里迢迢跟踪我,进入浙东后才绑缚我,肯定有什么隐情,待我抓了栓狗,调查清楚,就会迷雾尽散,晴空再现。”

    王勤回到货行,发现杨云从对面马路的胡同背着薛灵芸出来,满身泥泞,衣服尽湿,急道:“少爷,你们这是怎么了?木莲发生什么事了?”

    木莲冻着手,惴惴道:“我们的钱袋在酒馆被人顺走,所以来货行找你。没找到你却发现了顺走钱袋的人,少爷追上去想要拿回钱袋,哪知这人是栓狗假扮的。他和大福尾随我们来到浙东,想要绑了少爷,小姐她,她杀了大福,吓走栓狗,少爷才得以脱身。”

    王勤恍然大悟,怒道:“我的钱袋也被人顺走,因此才离开货行去追赶那贼人,想必他就是大福。他故意引开我,又命栓狗引少爷入胡同,伺机绑架。真是yīn险狡诈的货,还好少爷没事,否则我真的无脸回去面见老爷。大福被我追得怕了,使命将钱袋丢进一户人家的院子,现在钱都还在。”拿出湿漉的钱袋交给杨云,不幸中的万幸,今晚不用挨饿睡在马车里。

    翌rì雨过天晴,杨云早起,心中既期待又焦急,将昨天发生的事抛到九霄云外,想象着父亲看到自己归乡时高兴的模样。

    圆rì高挂碧空,平远县地界在望,王勤兴奋起来,朗声道:“少爷,待会儿会是个怎样的情景呢?平远县的百姓会不会出来迎接我们?那我阿爹肯定就在其中。”木莲听他一说,脸红了。

    杨云教王勤将车赶得更快些,拨开帘布,远远望见一群人披麻戴孝,身着白服,跪在路旁。待赶得更近了,见领头的是做了二十多年县丞的丁志宁,惊呼道:“丁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勤见这番阵仗,认为这些官员在故意刁难杨云,不顾忌对方是官,自己是民,怒斥道:“丁大人,我家少爷中举,皇上亲封为县令,你这个县丞二十多年不得转正,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显得很荒唐!”

    丁志宁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杨云身边,在他耳旁嘀咕几句。

    杨云不信惊呼道:“什么?!”

    丁志宁哀叹道:“已经有一个月矣,大人请节哀,诸事详情容我回去后细细禀告。”说着,挥手示意众人脱掉身着的白服,露出里面穿着的红褂,一干乐队吹奏起唢呐曲。

    两行清泪顺着杨云的脸颊流下,他的脸抽搐而狰狞,神情愤怒而镇定。

    薛灵芸看得怕了,摇晃道:“相公,怎么了,是不是公公出事了?”

    杨云揩去泪水,深吸口气,咬牙道:“丁大人,命他们穿回白服,奏哀乐!”

    丁志宁踌躇地看着杨云,须臾不敢下令,低声道:“可是,大人新科中举,新官上任,如此恐犯吉利……”

    杨云怒道:“奏!”

    哀乐响起,一名衙役脱了自己的白服给杨云穿上,众人缓缓走向杨家。

    王勤不笨的脑袋明白过来,十几年没流泪,现在却流泪了,就近抢了三件白服,与薛灵芸、木莲一人一件,留那三个被剥衣的衙役敢怒不敢言。

    杨家院落门庭若市,都是杨步成接济过的乡亲,哀乐近了,众人纷纷跪地,磕头道:“大人。”

    零星的啜泣声在人群中响起,一些老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放声嚎啕,捶胸顿足的骂老天不长眼,善人短命,恶人长寿。

    棺材停在堂中,只有一个,杨云拿了三炷香,含泪三拜,转身道:“各位乡亲,都亏你们照看老父,让他老人家未暴尸荒野,请受杨云一拜!”双膝跪地,磕头拜谢。

    众人吓得又跪下,道:“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杨老爷德高望重,理当受人尊敬。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做些琐碎的小事,恨不能将杀老爷的凶手缉拿归案,大人快快请起,折煞我们矣。”

    一名老妪在门外高喝哭泣,想要拨开人群却被人死死拉住,那人道:“你怎么可以只想着自己,杨老爷尚未入土,大人心力憔悴,融大人守孝后再禀报不迟。”

    老妪暴跳如雷,咒骂道:“杨老爷死了是他家的私事,公私不可混谈。我儿行踪不明,儿媳妇被人害死,留一双幼崽给我这七旬老太婆,你让我怎么活,我不如一头撞墙死掉,再拦我,你就是杀人犯。”

    那人怕了,任由她穿入人群,边哭边呼喊:“大人,你得给我做主哇,丁大人立案不审,老妇一人哪里可以抚养起一双幼崽,不要活啦!”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上来拉她,想将她拉出门外,可越拉她越起劲,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甚是难听。

    丁志宁皱着眉头,道:“大人,这老妪的儿子生活不检点,经常彻夜不归。她儿媳妇经我鉴定,是自杀身亡,此案已经明明白白,无可辩驳,可老妪认定她儿媳妇遭人陷害,经常上堂闹事,想不到今天闹到这里来了。”

    老妪哭道:“大人,我儿七天未归,是被人害死了。”

    众人纷纷道:“你儿子生活不检点,又爱赌博,经常不归家,这次不过时间久了点。你儿媳妇肯定是受不了他这个德行,才上吊自杀的。”

    杨云顿了顿,让众人安静下来,上前将老妪扶起,忍着哀痛道:“老人家不要伤心,你儿和儿媳妇若被人陷害,我会还你个公道,你前面领路,我随你去看看。”

    王勤怒不可遏的抓住老妪瘦骨嶙峋的手,疼得她哇哇直叫,道:“偏你家的事是要事,我老爷的事就可拿可放,你怎的这般自我为中心。”

    杨云拨开王勤的手,斥责道:“不得无礼,在家协助夫人。”言罢,由老妪领头,向门外走去。

    丁志宁无奈,命几个衙役在杨家帮衬,自己也跟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玉质印章

    丁志宁见杨云走得快,疾步跟上前去,皱着眉头道:“这老妪叫李chūn白,三十多年前从外乡迁过来,听说她丈夫跟一个员外的女儿勾搭,将他们娘儿俩赶出家门来。

    是故,她非常宠儿子胡高,养成他满身的痞zi气。胡高出了名的好赌,出了名的生活紊乱,经常彻夜不归,只是这次时间久了点。儿媳妇我看了属于上吊自杀,死后第二天就已经安葬,无可疑之处。”

    说话间,众人到了李chūn白的家,那是一座小院,盖在自家的田地里,附近无甚近邻。院子虽大,可已显出破败之感。李chūn白领着杨云穿过长满杂草的院子,走向稍新一点的主卧,推门而入。

    房中弥漫着灰尘,似好久没人居住,李chūn白从柜子里拿出根白褂,哀痛道:“大人,我媳妇儿就是被人用这根白褂杀死的,死的时候掉在房梁上。”

    见杨云接过白褂,哀容转喜,马上给他端了张凳子过来。凳子上满是尘埃,一个巨大的脚印留在其上。李chūn白方yù拿衣服擦拭,杨云制止道:“这屋子多久没人住了?”

    李chūn白一想到此,哀容又现,道:“我儿胡高在他媳妇死前一天就已经不着家,儿媳妇死后再也没人进过这个屋子,有一个半月了。”

    丁志宁任县丞多年,大大小小案子办得不少,各种各样的杀人手法见过很多,看着这个巨大的脚印,惊呼道:“系他杀!是我疏忽了。”

    杨云点点头,开始在房内巡视起来。房门和窗户由于一直紧闭,屋内充斥着巨大的胭脂味,混着糜烂的尘埃,煞是难闻。这时,一个衙役捡了块长布条走上前来,道:“大人,你看,属下在门口捡的。”

    这白条长有一尺,材质和白褂如出一辙。撕碎的边缘和白褂的接口完全吻合,显是白褂的一本分。用来绑缚人的手脚正合适。

    杨云让衙役收好,注意力被窗口一盆枯萎的冬菊吸引。丁志宁上前看了看,见长久放置产生的托底痕迹露了出来,道:“盆栽被人移动过,可能纠缠打斗过。”

    杨云微微一点头,顺手掀开旁边篮子的帆布,轻轻挑了挑,问李chūn白道:“篮子里的足衣为何少了一只,何时丢的?”

    李chūn白蹒跚走上来,哎呀道:“这是我儿的足衣,每时出门都要穿的,怎么会少一只!”

    杨云呼喝道:“王班头,带人将院子细细搜寻一番,出现可以之处,立刻喊我。”对李chūn白道:“可还留有胡高的鞋子?拿一双来我看看。”

    须臾,李chūn白提了一双浅棕sè面斜纹的云头锦履,杨云顺手拿起印有大脚印的凳子,将鞋子和它对比。丁志宁在一旁看着,忽道:“它不是胡高的脚印!”

    这时,王班头神sè紧张的跑进来,道:“大人,屋后荒田里发现脚印,初步估计跟凳子上的脚印出自同一人。”

    杨云赶出门外,众人跟随而出,果然见一溜烟留着一排脚印。脚印虽模糊不清,可还是能辨认出大小和步距。于是道:“众衙役沿着田径方向,给我极力奔跑,直到百米外的草垛方可停下。”

    十多个脚印步距不一地留在地上,杨云对比一下歩距,低声道:“凶手和王班头同等身高,估计有六尺。”

    百米外草垛旁,突然有人呼喊:“大人,快过来看!”

    杨云跨步跑上去,见他手里拿着把尖利的杀猪刀,刀身光洁明亮,刀柄和刀身接触的部分留有血迹,喝道:“扩大搜索范围,来两个人跟我回屋再去搜寻一番。”

    丁志宁看着杨云,五十多岁的老眼中闪出不可察觉的敬意,道:“大人,你估计胡高死了?”

    杨云道:“而且尸体就在屋里。”

    丁志宁毛骨悚然,不经战栗了一下,却见杨云脸sè平静,毫无胆怯之意,跟在他身后,又复进屋。

    杨云径直走向里屋床头,糜烂的气味愈加浓郁,像极了一股腐肉的气味。若非屋内有极浓的胭脂味,在外屋恐怕都可以闻到这个味道,捂着鼻子道:“将床板给我掀开。”

    衙役领命而动,床板掀开的一刹那,整个屋子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味,丁志宁震惊地看着稻谷里辩驳不清的面庞,道:“胡高!”

    李chūn白循声而来,见自己儿子嘴里塞着丢失的另一只足衣,咿呀一声昏厥过去。

    ……

    ……

    杨云回到杨家已近旁晚,命丁志宁重审胡高的案子,自己拖着困乏的身体进屋,见薛灵芸正跪在父亲的灵柩前啜泣。

    薛灵芸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辨认出是杨云的步伐,擦了擦泪,故作坚强道:“相公回来了,我给你做饭去。”忍着泪,不看杨云一眼,走了。

    杨云知道妻子怨自己丢下她办理丧事,歉意的看着她离去。

    站在灵柩前,杨云的脸sè平静而安详,可嘴唇却不住地颤动,泪顺着眼角留个不停,啜泣无声。

    “爹!”蓦地,他跪倒在地。

    “孩儿高中回乡,你老人家在天之灵应该感到欣慰了。可我,可我却痛不yù生,爹!”

    “是谁干的?为什么?”

    “大哥、二哥呢?去哪了,在你身边么?”

    杨云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可经过胡高一事,他知道失踪的两个哥哥十有仈jiǔ是遇害了。

    许久,他坚咬着牙,深吸口气,脸sè复归平静,一字一句道:“爹,凶手我一定会找出来的。大哥、二哥的尸体一天不找到,我一天不放弃。”起身走向杨步成的书房。

    杨步成的书房格调简单,他自我调侃是个粗人,却钟爱书法。他说书法可以让他心静如水,每当被痛苦困扰时,他都会挥毫一番。

    杨云拿起桌上尚未完就的字,坐下看得出神。想起自己和父亲比试书**力的场景,想不通为何会输给三大五粗的父亲。看到这字,他明白过来,父亲写的不是字,是意境。

    杨步成很少练其他字,他只练‘器’字,因此他写的‘器’字异常传神。意境在前一个字是流畅豪放,后一个字却是焦急仓促。

    杨云喃喃自语道:“父亲在写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受到外界的干扰。可父亲武艺不下于王勤,单打独斗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呢?”

    他打开桌柜子,见柜子里放着一个玉质印章。惊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个玉质印章,这个玉质印章是禁卫兵在搜查魏有为书房时找出的,而且玉质印章后面有个‘宝’字。

    于是,顺手翻开,见父亲的玉质印章后面刻的是‘器’字,和父亲时常练的字一模一样,连意境都颇为相似。

第三十四章 二哥的下落

    杨云手拿两枚玉质印章,反复对比它们的异同点。发现刻着‘宝’字的印章,有四把大刀环绕,刻着‘器’字的印章,有四根长矛环绕。

    除了所用材质相同外,他还发现,这两个字的韵味都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个人雕刻出来的。

    “一个‘宝’字,一个‘器’字,‘宝’和‘器’,”他顿然惊呼:“合在一起就是‘宝器’!”

    杨云感到问题的棘手,如果父亲的死跟玉质印章有关系,那两个哥哥的失踪也应该和印章相牵连。可胡高的死显然和印章毫无联系,难道它们是相互dú lì的案子?

    想到这里,他不经有些欣喜,假如真的毫无联系,那两个哥哥可能尚在人世也说不定。

    这时门把磕动,杨云以为是薛灵芸喊他吃饭了,却见进来的是王勤,他身后跟着丁志宁。将印章放回柜子,见丁志宁手里拿着袋包裹,起身道:“丁大人,是否是胡高的案子有了进展?”

    丁志宁情绪不高,未等杨云请礼,自己坐了下来,轻声道:“这是杨老爷死前穿的衣服,换下来后我叫老伴洗了。大人看看衣服,可能会明白些什么。”

    杨云盯着眼前的一堆衣物,情绪被回忆挑动,湿着泪一件件拿起捧在手心。裤子完好无损,上衣从腹部开始有个巨大的窟窿,而且窟窿位于身前,不是身后。

    他反复看了又看,惊呼道:“怎么可能不偏不倚的就在腹部正中?这是自杀才可能出现的情况。你不是告诉我,我爹是被他杀的么?”

    丁志宁拿过衣服,叠好放回包裹,轻轻推到杨云身前,正sè道:“是他杀,可也是自杀,我推测是被人强迫自杀。在检查杨老爷伤口的时候,我发现他脸部受到过强烈的撞击,嘴、鼻孔等部位含有泥土,显示是被人用脚踢过。我的猜测是,凶手威胁杨老爷自杀,在他倒地的时候,再上来拳打脚踢。”

    杨云紧紧抓着包裹,怒不可遏道:“可是找到凶器了?”见丁志宁轻轻摇头,转念问道:“你觉得我爹的死和胡高的案子有没有联系?”

    丁志宁早猜到杨云会问这个问题,这也是他今晚来的主要目的,道:“有没有联系目前尚不明朗,只是这两件案子发生的时间颇为巧合,都在一个半月前左右。”

    杨云点点头,明白过来丁志宁的意思,他不得不把印章的事抛向一边,暂时接受两件事有关联的假设。接受这个假设可以使扑朔迷离的案情变得稍微有些头绪,他脑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问道:“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丁志宁比杨云年长三十多岁,阅历可谓极其丰富。见他表情知道他心中有了盘算,不管自己说的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下一步的计划。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一方面是尊重下属,另一方面是想考察一下下属的能力。

    看着那张将近二十岁的稚嫩的脸,他突然感觉有些可怕,沉气道:“这事过去已经一个半月,要调查起来颇为困难,蛛丝马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乎不复存在。我们手头上唯一有的是杨老爷的衣服,和李chūn白后院草垛里搜出来的杀猪刀,所有的一切都要凭我们的猜测。

    县里卖猪肉的屠户颇多,不过铁匠铺却只有两家。我认为应该从杀猪刀入手,通过铁匠铺查明这柄杀猪刀的买主,说不定有一定的线索。”

    王勤今晚颇为安静,站着没插一句话,这时接口道:“少爷,这事交给我办,看刀打造地jīng细程度,十有仈jiǔ出自匠二头的锤下。”

    他怀里也抱着个包裹,身后背着棉被,见杨云有疑惑之sè,道:“我爹命我来这住,让我保护少爷的安全,木莲厨房帮衬去了。”

    杨云鼻子一酸,和丁志宁商定明天县衙会面,带着王勤去了厨房。

    薛灵芸盯着飘忽的烛火,神sè迷离,呆呆的坐着,不时抬头看看门外的黑幕。见杨云踏门进来,眉头终于有些舒展,赶紧起身去热菜。

    王勤道:“少爷,我爹说明天是入殓的好rì子,要不要我去安排一下?”

    杨云开了一缸酒,倒了两碗。**的冰酒,顺着喉咙下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膛是冰冷的,腹部是火辣的,又复一碗,道:“等找到大少爷、二少爷再一起入殓。”

    薛灵芸手里的碗哐当一声落地,温好菜后,站在一旁,却不落座。

    杨云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歉意的走过去,拿起她冰冷的手,道:“是不是怪相公今天只顾办案子,将家里的事都交给你?”

    薛灵芸小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红唇紧闭,吧嗒吧嗒流着泪,滴落在杨云手上。

    杨云见她哭了,怜惜道:“那是为什么?是在为爹的死,大哥二哥的失踪伤心么?”

    薛灵芸点点头,又摇摇头,弄得杨云二丈摸不着头脑,听她轻声道:“我知道相公虽然表面很平静,可心里比谁都痛苦。我伤心公公的死,大哥二哥的失踪,可更怨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今天要不是王勤和木莲帮衬,我都不知要做些什么。”说着,边流泪边捶打杨云。

    杨云道:“我娘子自责没用,为啥挨打的却是相公呀!”见她笑了,温柔道:“娘子怎么没用,今晚这顿饭可不是娘子煮的?不吃饭相公哪有力气办案子。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

    薛灵芸脸颊泛红,破涕为笑道:“这顿饭,这顿饭,它是木莲煮的。不过这盆青菜是我炒的。”端起来,放到杨云身前。

    杨云故作惊讶道:“我说为什么只有这盆青菜香甜可口,其他的都味同嚼蜡,原来是我娘子炒的。”逗得薛灵芸又复打了他一下。

    那边王勤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道:“这菜我尝过,糊得不成样子,又苦又咸,还是我家木莲炒的菜好吃。”

    杨云和木莲怒瞪王勤,杨云道:“讨好老婆不是这样子讨好的,竟然连少爷的面子都不给!”他未动手,木莲先动手了,拧着王勤的耳朵,疼得他哇哇叫。

    翌rì,杨云命王勤去匠二头的铁匠铺调查杀猪刀的买主,自己早早前往县衙,发现丁志宁竟已经到了。见他脸sèyīn沉,煞是难看,不安道:“是不是又发生了命案?”

    丁志宁摇着头,道:“今早东乡一个渔民下河捕鱼,发现渔网异常沉重。他以为侥幸兜住了鱼群,待拉上来时,发现兜住的是一个麻袋,里面,里面是大人的二哥!”

    杨云惊在当场,身体有些站立不稳的靠在门柱上。

第三十五章 背着弓在田间耍帅

    丁志宁怕杨云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扶着他,宽慰道:“大人,要不我命王班头将尸体押回来,等王勤调查匠二头铁匠铺有了进展,再作打算?”

    杨云捶胸顿足,示意丁志宁拿开手,让他自己走,边踉跄边道:“跟我来!”

    丁志宁喊了五个衙役,紧跟其上,报信人在前面带路。须臾,众人见一个渔夫站在河畔的树下来回踱步,旁边散落着破碎的渔网,身前有一个巨大的麻袋。麻袋口敞开着,可见一片长发散落在外。

    渔夫见杨云头顶乌纱帽,身着黄马褂,身后跟着县丞丁志宁,知道是新上任的县老爷,上前恭敬道:“草民钱安,叩见大人!”

    杨云微微点头,径直走向麻袋,此时袋内的尸体已经腐烂,但衣物却可以辨析清楚。他见衣物正是二哥平常所穿,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散。心如刀绞般疼痛,头晕目眩起来。

    丁志宁上前道:“来人,将尸体送回县衙。”扶着杨云,生怕他有个闪失,道:“大人,此事我看大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我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九泉下的杨老爷和两位公子一个交代。这几天大人只管在家静养,料理杨老爷后事。”

    杨云揉一揉前额双穴,咬牙走向河边,细细观察起来。见河面宽阔,水流不急,两岸尽是杂草,几乎没有可以入水的台阶,于是问道:“丁大人,这河今年冬天可有发过大水?”

    丁志宁知道杨云依旧想亲自调查这件事,配合道:“今年不同往年,气候特别寒冷干燥,不但没发过大水还结过冰。是故,河的尽头起过海水倒灌,呛死了不少鱼。”

    这时,钱安突然趋步上前,手里拿着支箭,道:“大人,我在拉网的时候,这只箭也顺带被我拉起来。”见杨云微微看了看手里的箭,目光就紧紧盯着河对面,神情煞是严肃。顺眼望去,发现对面站着个极俊俏的公子,也正往这边看。

    杨云撒腿沿河奔跑,边跑边道:“丁大人,查查看我二哥身上有没有箭伤。”转眼间,脚踏上不远处的木桥,向对岸奔去。

    对岸的俏公子见状,忙沿着田间奔跑。杨云发疯似得追赶,眼见越来越近了,那人突然停下来,背后长弓在手,一支箭往上一搭,闪电般shè向他。

    杨云大惊失sè,身子微微一侧,堪堪躲过飞箭,鬓发被削落在地。

    那人shè了一箭,再次奔跑起来,又复将距离拉开,只是奔跑的越来越慢,最后气呼呼停下来。

    杨云以为他又要shè箭,不敢再追,却见他见地便坐,坐在一块石头上,呼呼喘着气。

    俏公子凤眼瞪着杨云,努着嘴,甚是愤怒的喝道:“你这狗官,干什么追我?跑又跑得那么快,一点都不好玩!”无力的将弓丢在地上,解下箭囊掷向杨云。

    杨云被他一箭吓得心有余悸,心情本就不佳,斥道:“你没做贼心虚,又跑什么?”见他没弓没箭了,慢慢走上前去。

    俏公子将头撇过一边,抬头看天空,却不回答。

    杨云捡起扔在地上的箭囊,又复捡起弓,看了看。见箭的箭头同钱安打捞上来的不一样,有些失落起来。他在河对岸见俏公子背着弓,又见他神sè异常,因此才追过来。

    见他不说话,复又问道:“大白天,你背着张弓在田间穿梭做什么?”

    俏公子索xìng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突然又回转身来,夺了他手里的弓和箭囊,才又背对他坐着。

    杨云见他面白如粉黛,想应该是哪家员外的公子,耐着xìng子道:“本官是平远县令,现在命你回答我的问话。”

    俏公子视若无睹,如哑巴和聋子一般,面sè平静。杨云怒了,吼道:“敢情是没跑赢我,生气了?”

    俏公子哼一声,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挎着腿,道:“谁跑不过你了,只是人家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有种我们再跑一次。不过今天不行,要不约在三天后,三天后来这里再跑过。”

    杨云心系杀父杀凶杀胡高的案子,哪有心情和他这般游戏,道:“既然不肯老实答话,那就随本官回县衙一趟,本官有的是手段让你乖乖开口。”言罢,抓住他的手,要带他回府。

    俏公子用力抽手,越抽被捏得越紧,感觉自己整个手儿都被包在他的手里,脸微微一红,呼道:“你这流氓,快放开本……本公子!”

    杨云哪里肯放,不过发现捏着他的手似有薛灵芸的手感,顿时心中毛骨悚然,暗骂自己怎的对男的会生出这个感觉来,尴尬道:“要我放了也可以,我问话你老实回答,否则这趟县衙你是去定了。”

    俏公子甩甩手,委屈的吸吸鼻子,道:“好了,好了,人家老实回答就是了。见你是个读书人,模样也算俊俏,怎的会这般手粗,一下手就往死里捏。”

    杨云有些心厌他说话嗲声嗲气,又闻他身上一股淡淡粉脂之香,心想这人太没有大丈夫气概。亏自己不是出口轻薄之人,否则不是要耻笑于他?问道:“你背着弓在田间干什么?见到我又为何要跑?”

    俏公子绕着杨云走起步来,一本正经道:“我背着弓一来是为了防止你这种坏人,二来是感觉好玩。你看多英俊潇洒。”复又将弓背回身后,欣赏了一番,见杨云脸上露有怒sè,不再顽皮,严肃起来,道:“你追我的模样凶神恶煞,好像人家杀了你亲爹一样,能不跑么?”

    杨云确实认为他跟这个案件有联系,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全然不知似的说不来,不免思索自己怀疑他的想法是否正确,又问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荒郊野岭,可没人看你背着弓的飒爽英姿。”

    俏公子焦急不安的不知所措,结巴道:“本……本公子,想到哪,就到哪。你,你管这么多,干,干什么?”

    杨云看得出他在隐瞒什么,听丁志宁远远喊了:“大人,大人。”满头大汗的跑上来,腆着大肚子,上气不接下气,检查了杨云一番,顺手将俏公子双手绑在身后,道:“意yù谋害大人,胆子不小,跟我回衙门!”

    俏公子被他认真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腿蹬个不停,略带哭腔道:“我认得你,你是当了二十多年县丞的丁胖子。我杀了他,你不是正好可以转正么,应该谢谢我,怎么的还要恩将仇报?哦,我晓得了,你就是怨我没杀了他,所以才要将我抓回衙门好好教训我。你这个人渣,怪不得要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踩在头上,活该!”

    杨云见他明明吓得胆都没了,嘴上却不饶人,笑道:“丁大人,放了他。”

    俏公子气呼呼地瞪了丁志宁一眼,复又在他脚板上踩了一脚,解气道:“我会报仇的。”边说边跑,生怕丁志宁因自己踩了一脚而要追上来。

    丁志宁见他模样也二十岁不到,无心和他计较,问道:“这小子胆大妄为,险些伤了大人,为何不将他押回县衙,教训一番?”

    杨云看着俏公子离去,见他走远了,低声道:“派个人去跟踪他!”

第三十六章 扭曲的爱

    三个衙役跟随而来,两个抬着尸体回县衙,只剩一个跟着丁志宁前来追杨云,跟踪俏公子的重任就落在他头上。

    杨云和丁志宁回到县衙时已是巳时,各衙役照例出勤,却不见平常都来得异常早的王班头。杨云担心王班头的安全,道:“丁大人,派个人去王班头家看看,让他尽早来县衙,我有要事交代他办。”

    丁志宁和王班头共事四年,对他万分照顾,视他如儿子。王班头有个瘫痪的妻子。即使每天要照顾妻子起居,可他出勤都非常准时,做事又麻利,一直以来都是丁志宁的左膀右臂。

    见他这个时候还没来,丁志宁也有些奇怪,喊道:“小六,去班头家瞅瞅,看看他在搞什么鬼,可不能在这当口上拖油瓶。”见小六领命而去,对杨云道:“大人,尸体我已经检查过,背后有一道箭伤,穿胸而出,想必这就是死因。”

    见杨云没有回话,只是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想他是在思考案件,探寻道:“大人,我得知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杨云努力回想一切蛛丝马迹,希望能将整件事理出个头绪,听丁志宁说得颇为慎重,道:“如果是公事,但说无妨。”

    丁志宁环顾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偷听,这才道:“跟我们相邻的海沙县到处在抓人,平时他们对违法乱纪的百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管你有没有罪,只要名声不好,就得蹲牢房。”

    杨云不可置信的看着丁志宁,见他神情严肃认真,知道没在说谎,道:“为什么?”

    丁志宁显得更谨慎了,低声道:“最近有传言,凡是进入大牢的人都被贩卖了,而且价格不菲。海沙县令等人可能在干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杨云登时呆在当场,道:“确定么?”见丁志宁异常坚定的点点头,复又问道:“这些人都被卖到哪里去了?”

    丁志宁道:“被卖到哪里去不知道,可我们若是能查出最后接收这些犯人的组织,我县的几个案件可能也将水落石出。”

    杨云看着他,道:“你是说我父亲的死,二哥的死,大哥的失踪还有胡高的死,都和海沙县的人口贩卖有关?”

    丁志宁也想否定这个猜测,可越是将海沙县人口贩卖的时间考虑在内,越觉得这里面有莫大的联系,道:“八成有关,因此,我建议派几个探子去海沙县,调查……”他说到一半,见王勤脸sèyīn沉的走进来。

    杨云见他模样,知道肯定跟匠二头铁匠铺有关,道:“查到那把刀的买主了么?”

    王勤将眼四处搜寻,吞吞吐吐道:“查出来了,是王班头买的。”

    丁志宁大惊失sè,他颇为信任王班头,认定王班头不是知法犯法的人,更何况家里还有个需人照顾的妻子,怒斥王勤道:“不要调查不出结果,就随便找个替死鬼来搪塞我们。你可知道说出这番话来,王班头要担多大的罪?!”

    王勤也希望匠二头跟他说的是错的,道:“我还没无耻到这种程度,王班头人呢?将他找出来对峙不就成了。”

    丁志宁感到不安起来,王班头未准时出勤让他不得不有些相信王勤的话。

    这时,去王班头家的小六回来了,杨云问道:“王班头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小六满头大汗,惊魂甫定,没了往rì的伶牙俐齿,结巴道:“大,大人,大事不好了!王班头不在家,他,他娘子,上吊死了!”

    丁志宁先是一惊,而后是大怒,喝道:“胡扯,王班头妻子是个下身残疾的人,怎么会上吊自……这么说是被人杀死的?”

    小六颤颤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我实在怕得要死,未敢好好检查一番。丁大人,我们多派些人去吧,相互作伴,胆子也壮一些。”

    丁志宁看着杨云,等他定夺,只听县衙外锣鼓声震天。一个衙役快步上来呼喊道:“大人,王班头在外起鼓,请大人立马升堂,否则他将一直敲下去。”

    杨云心中呼喊一声糊涂,喝道:“升堂!”

    衙役押着王班头上堂。王班头睡眼惺忪,满身酒气,踉跄着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大人,我该死,我杀了胡高,请治我一个死罪吧。”

    丁志宁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喝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明明有大好的前途,为何干这种傻事?”

    王班头朝丁志宁拜了三拜,道:“丁大人,我知道你待我亲如子,你对我的好,我只能来生再报答你。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娘子的瘫痪从下半身开始蔓延,现在已经是双手不能灵活动弹。若不及时救治,她这辈子就只剩一张嘴能动了。我不忍心,可我又没有足够的钱给她治病。”

    杨云喝道:“那你可知道,你娘子已经死了?”

    王班头泣不成声,双手掩面,整个人蜷曲在地上,道:“是我,是我,我杀了她的!”

    众人尽皆动容。

    丁志远横铁不成钢的拉起他的衣领,愣是将高过他半个头的王班头提起来,斥道:“你在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忘记四年来你是怎么悉心照顾她的么,忘记你为她付出了多少么,忘记你跟我说她是你活着的唯一的动力了么?你竟然,竟然亲手杀了她!”

    王班头被这样一提,满肚子的酒溢出来,喷了丁志宁满脸,蓦然发疯似地笑道:“是我没用,没本事,没有足够的钱给她请好医生治病。我不但没用,而且竟然不知道她几番受到胡高的sāo扰。她xìng格刚烈,每次以死相逼,才没让他得逞。

    好几次,好几次,她都希望我不出勤,在家好好陪她。我以为她是一个人在家孤单了,竟不知道,她是怕胡高这个禽兽又来。我妄为丈夫,没考虑到她的安全,将她一个人留在漆黑的屋子里。

    两个月前我打听到浙西有个医生只需一百两就可以治好她的病,我哪里来的一百两。可上天有眼呐,给我送来发财的门路。”

    丁志宁即刻问道:“是不是贩卖人口?”

    王班头呆呆的看着丁志宁,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就是贩卖壮男。五十两一人,贩卖两人就可以凑够我娘子医治的费用。我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当然是胡高,我在他家蹲点多天,摸准了他的作息规律。那天晚上,我带上准备好的迷药,准备半夜之时将他迷倒。不碰巧,进入屋内,却发现迷倒的只有他老婆。

    本想这样一走了之,寻找下次机会。哪知刚出门,却发现他醉醺醺的回来。他以为我带了他的绿帽子,发疯似得呼天喊地,跟我扭打在一起。情急之下,我抽出防身的刀,将他给杀了。当时我怕得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起娘子遭受过他的欺侮,一气之下,把他还在昏迷的妻子也给吊死了。”

第三十七章 夜访

    以前一起共事的衙役们都围上来,没有人将王班头当杀人犯看待,大家都在倾听,很用心的听。

    王班头继续道:“自己是捕快,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的。可我大可以逃,天下这么大,凭一身力气,逃到哪里都有口饭吃。只是我实在不忍心撇下娘子。自从搜到了那柄刀,我就知道担心了一个多月的事终于要来了。

    手握两条人命,可是死罪。我不怕死,怕的是死了之后,娘子无人照顾,受人欺负。于是,为了给她一个解脱,也给自己一个解脱,我将她给吊死了……”

    杨云看着以头撞地的王班头,道:“杨家二条人命,一人失踪,可是与你有关?”

    王班头猛然抬起头,看着杨云道:“大人,我没有谋害杨老爷和大人的两位哥哥。我可以肯定,这事和海沙县的人口贩卖脱不了干系。我要是抓了胡高,也是送往海沙县,被他们关在大牢里的。”

    杨云现在全信丁志宁所说的了。这事发展下去可大可小,往小里想,海沙县依旧以抓犯人的罪名将这些人弄走,神不知鬼不觉。等他们感觉可以收手时,自然收手。往大里想,如果这个事情扩及平民百姓,可能会酿chéng rén人走上贩卖人口的道路。

    如此,浙东将人人自危,没有人能够安心的过rì子。杨云担忧道:“你可知道我们县还有几人在干这事?”

    王班头自知罪孽深重,本想吊了娘子,再自刎以谢罪。可想到自己一死了之后,人口贩卖的事不知何时能公布与天。于是擂鼓自首,打算交待清楚了再赴死,道:“这种事很少有人相互联系,唯一直接的联系就是海沙县的衙役,只要将抓的人交给他们,他们自会明白。因此,我也不知道我县有多少人已经知道这种勾当,并在从事这种勾当。”

    丁志宁老谋深算,凝思片刻,感到问题的严重xìng。但他当前还是担忧王班头的量刑,道:“大人,王班头虽然犯有杀人之罪,如今投案自首,并交代了重大内幕,其功可抵其死罪。”

    众衙役也纷纷跪下给王班头求情,王班头含泪道:“众位兄弟,小王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用情。为了一个必死之人,使大人冒着违反大唐律例的罪责,那是陷大人于不义呀!”

    杨云思忖良久,道:“众位都起来,我自会秉公办理,将王雄暂且押入大牢。”对丁志宁道:“派人严厉督查我县和海沙县的官道,封堵水上交通。同时书拟告示,全县张贴,告知众百姓,县内有贼人行使贩卖人口的勾当,让他们严加防范。告示上不可写有‘海沙’字样,亦不可透露贼人贩卖所得利益。举报者奖银一两,同流合污者,斩!”

    对王勤道:“你暂代王班头之职,统领全衙役,告示派人张贴。事后亲自去一趟海沙县,调查他们将收集的人都运往了哪里。”

    丁志宁听杨云行使果决,颇为赞赏,道:“大人,我有一计。我们可以派人假扮人贩,送去海沙县,打入他们内部。”

    杨云思忖片刻,感觉此法虽然可行,可危险xìng极大。送去的人肯定要被关入大牢,如此将与外界断绝联系,外人不知他何时被送往了何地,岂不是等同于羊入虎口?拒绝道:“暂时依我所言,安全第一。至于要调查他们的大牢,非我亲自走一遭不可。”

    去跟踪俏公子的衙役回来了,见众人神sè异常,收起笑脸道:“大人,那人渡海而去,前往岱山岛。我因无钱雇船,因此折了回来。”

    杨云想岱山岛古属海中洲,至今尚未设县,居住的都是从浙东、浙西及中原迁徙而去的移民,较少与大陆往来。那俏公子的服饰打扮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为何冒着渡海的危险前来大陆?难道就是因了贪玩?对那衙役道:“你可亲眼见他渡船而去?”

    衙役脸露尴尬之sè,道:“看是亲眼看他渡江而去的,只是我没有逗留,直接返回来了。不晓得他是不是识破了我的跟踪,故意使这个计谋支开我。”

    杨云无责备之意,感叹自己小瞧了那人,竟然会使用这等反跟踪的手段,对衙役道:“去准备一辆马车,随我去海沙县拜会江大人。”

    海沙县与平远县临海而设,两县相去只有一天的路程。杨云抵达时天sè已暗,海沙县令江文涛正和众衙役在县堂吃饭,始料不及邻县的县令会在这时拜访。

    江文涛三十出头,瘦骨嶙峋,同丁志宁一样当县丞多年,近两年才转为县令。他见杨云服饰和官帽,又见他年纪轻轻,已经判断出他的身份来,掷筷下碗,高声喝道:“为何杨大人拜访都不通报一声,怎么当差的!”

    带着众衙役上前迎接,笑脸道:“本该我亲自上门道喜,只是本县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无法恭祝大人新上任。刚才还和属下们谈论要过几天派人送些贺礼去,哪想大人亲自登门拜访,快请坐,粗茶淡饭,暂且垫垫肚子。”

    杨云一见,这哪是粗茶淡饭,大鱼大肉,都是些山珍海味,有些食物真是见所未见,想必是海里的活物。还礼道:“江大人多礼了,只是我新官上任,知之甚少。不请自来,是想向江大人学习一番治理之道。为百姓多谋些福祉,也不枉食君之禄。”

    江文涛命人搬了张椅子,贴了副碗筷,命众衙役一起坐下,频频给杨云敬酒。酒至半酣,杨云起身道:“江大人,我县出现一个窃贼,人证物证聚在,可他就是不肯俯首认罪,你说该怎么办?”

    江文涛有些醉醺醺地道:“这还不简单,既然人证物证聚在,直接定罪判罚即可。若杨大人一定要他画押认罪,只需略加惩治一番,还不乖乖就范?!”

    杨云悲戚摇头道:“奈何这贼人皮糙肉厚,刑法用尽都不肯认罪。江大人可有什么好的招教教我,让我办了上任来的第一案,给那些不服气的手下一个下马威。”话一转,道:“众位酒也足,饭也饱,不如带我去你们大牢瞧一瞧各种刑具,让我回去依样画葫芦的打造一个。”

    众衙役骤然板起脸来,江文涛见他们这幅模样,怒的环视一番,又笑对杨云道:“何妨,杨大人想看便看,我亲自领你去。”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吐了杨云一身,歉意道:“杨大人见谅,如此舒服多了,跟我来。”

    杨云方才见他们大鱼大肉,就忖度他们今晚十之仈jiǔ要贩卖一匹犯人出去;或已经贩卖了,在这摆庆功宴。是故借口观看刑具,视察大牢。如果前一种情况属实,可以破坏他们今晚的行动,如果后一种情况属实,可以逮个正着,质问大牢为何空空如也。

    事实上,他还怀着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大哥是否被关在这里。差役见江文涛此刻进来,迎着笑脸,yù上去招呼。见他身后跟着个陌生人,受了眼神示意,立刻闭嘴,眼不时斜shè杨云。

第三十八章 罪行暴露

    杨云跟在江文涛身后,眼睛留神两旁,见十有仈jiǔ的牢房都关着犯人。他们尽皆面容憔悴,脸sè惨白,衣服破败不堪,蜷缩在稻草堆愣神。

    这是久关犯人的特征,于是,不禁有些纳闷起来。他原认为牢房里要不人满为患,要不空落落几乎没人,眼前的场景与心中料想的正好相反。

    在眼睛转悠之间,觉察到管牢房的差役正恶狠狠的瞪视自己,赶紧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走进专门用来惩戒犯人的房间。

    他见房间尽头有一尊巨大的铜钟,心下好奇,跨步走过去。

    差役脸sè急急变幻,看一眼江文涛,露有杀机。见江文涛一努嘴,赶忙跟上去,贴着脸给他详细介绍。

    这时,房内响起磕磕碰碰的金属敲击声,似来自铜钟后面的墙壁。敲击声越来越响,顺带着门闩摩擦声。

    房内刹那间变得异常安静,众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辨。杨云想石墙后面肯定别有一番洞天,可现在江文涛等人神情紧张到极点,特别是差役,满头青筋暴起。

    如果自己提出要看看墙后面的情况,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赶紧道:“江大人果然有一手,这铜钟竟可自行发出敲击之声,不知道我走得越近敲击声会不会越加响亮?不过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我看还是离它远一些比较好。这里刑具众多,我也想一一观看,只是不觉间肚子有些饿了。”

    江文涛皮笑肉不笑地接受恭维,心有余悸的道:“你瞧我,只想着炫耀这些没用的东西,照顾不周了。来,来,我们再去吃它一番。”领着众人要离牢回县衙。

    这时敲击声又响起,众衙役再也忍不住了,不约而同的走向铜钟后的石墙。

    江文涛蹙着眉头,看了杨云一眼,两个衙役会意走过去,以威胁的语气道:“大人,我们吃饭去吧。”硬拉着他要往外走。

    杨云想回头看个究竟,可身体被两个衙役发死力架住,不能转动。

    只听轰隆一声,整个牢房都是一颤,一根利箭划破空气,箭羽溜溜的发着刺耳的响声。杨云感到背如芒刺,直觉告诉他,箭向自己shè来。

    随着噗的一声,架着他左手的衙役倒地,身后插着根利箭。

    他见箭的模样很熟悉,想起俏公子也有一模一样的箭,当下回头,却听一声娇呼呼的声音道:“大家快逃!”

    一个蒙面人领着十来个壮汉和众衙役形成对峙之势,壮汉们的身后是敞开着的石门,里面清晰架着六个牢房,每个牢房里都关着五六人,其中两个牢房的门是开着的。

    蒙面人瞅见了杨云,长弓搭起利箭,怒喝道:“没想到你这狗官也有份,我看走眼了!”一个衙役眼疾手快,拿起身旁的木棍,狠狠的朝他手上敲去,手吃痛,箭径直shè在脚跟前的地上。

    十来个壮汉盯着江文涛,其中身材最高的一人上前道:“狗官,你将我弟弟弄哪里去了?”

    衙役霍霍护在江文涛身旁,江文涛脸sè慈祥,不回答问题却反问一句:“你们可知道越狱是死罪?赶紧回牢房,这事我不禀明朝廷。”

    那人道:“少拿死来压我们,我只问你一句,你把我弟弟弄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开堂?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江文涛面无惧sè,大义凌然道:“你弟弟犯了重罪,自当改关其他牢房。至于你们,本官择rì就会开堂宣判,有罪者当罚,无罪者当放。”

    “放屁,我们犯什么罪了?”

    “我被人迷害,醒来时却到了这里。你不去抓坏人,竟将我当犯人关押起来。”

    “狗官,如今我们得这位壮士相救,识相的就让我们离去,否则不介意踏着你的尸体过去。”

    杨云终于知道原来江文涛将要贩卖的人都关在铜钟后的密牢里,见众衙役拔出随身佩刀缓缓散开,知道冲突一触即发,赶紧道:“你们这些十恶不赦之徒,犯有重罪,还死不悔改,难道想立刻死于刀下么?”

    怕自己说的太明显,继续道:“江大人迟迟未开堂审判,是想让你们多活几rì。不感恩戴德,反而意气用事,实在是死有余辜。”

    众衙役看杨云的目光柔和不少,特别是那名管牢房的差役,对他微微一笑。

    江文涛原怕杨云会深究,败露他们的勾当。听他说出这番话来,认为他丝毫不知关押这些人的用途,松了口气道:“你们所犯的罪本官会秉公办理,关押你们这么多天确实是本官之过。本官发誓,只要你们现在回去,明天就开堂审判。”

    其中一个小眼睛的男子问道:“可是当真?”

    蒙面人见大家都有退怯之意,呼喊道:“大家别听这狗官瞎说,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们中有多少人是被人迷害送到这里的?他将尚在昏迷的你们不由分说的投入大牢,醒来后,又不听你们解释。你们说,这正常么?

    实话说了,这狗官是要将你们卖的,你们若信了他的话回去,明天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的。”

    江文涛见众人又复动摇,勃然大怒道:“你这贼人,竟敢教唆他人越狱。用这种法子害人,实在是恶毒到极点。先将你拿下,再慢慢拷问!”两个离他最近的衙役握刀走了过去。

    最高个的男子怒气腾腾道:“原来你将我弟弟卖了。想来想去你说的话真是狗屁不通,办的事也疑点重重。既然横竖是死,一搏可能还有机会杀了你这狗官,替我弟弟报仇。”

    跨步上前,护在蒙面人身前,道:“壮士,大恩大德来生再报。”言罢,冲了过去,与衙役扭打在一起。

    衙役不敢用刀,哪里是壮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翻来滚去。高个壮汉打了人,突破开一个缺口,没有奔向江文涛,竟趁人不备之机逃窜而去。

    江文涛大惊,众壮汉更是呆在当场,愣神片刻,也学着四散逃窜。

    江文涛高喝道:“越狱者,格杀勿论!”

    众衙役得了令,总算是毫无顾忌。手无寸铁的大汉,即使体格再强壮也不是用刀衙役的对手。杨云见再打下去,这十来个壮汉恐怕都要死于刀下,恨恨的看了蒙面人一眼,骂了声鲁莽,顺手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近当下一个衙役的刀,高喝道:“大家快逃,我来挡住他们!”

    江文涛知道让他们逃了,事情恐怕就要败露,后果不堪设想,火冒三丈道:“杨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第三十九章 杀得兴起

    杨云不再装作一无所知,斥责道:“江文涛,你贩卖壮男,还在这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如何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帽?我要禀明圣上,将你们这干人一网打尽。”

    江文涛今晚确实要送走一批人,可是却被杨云的到来打乱了计划。现在事情又被杨云撞翻,毫无顾忌道:“杀了,统统给我杀了,不能让一人溜走。”

    一个衙役停下刀,犹豫道:“可是大人,杀了这些平民,尚有借口推脱是诛杀越狱犯。他可是朝廷委派的命官,杀了恐怕会出大麻烦。”

    江文涛瞪视一眼,喝道:“既然说得出口,本官自有法子逃脱干系。你不敢,我来!”于是,夺了那人的刀,径直向杨云奔去。

    杨云见他们人多势众,又个个懂些拳脚功夫,长久恐怕支撑不了,道:“大家切战且退,逃得一人算一人,我挡住牢门。”

    蒙面人见杨云原先帮着江文涛,现在又和江文涛作对,觉得他反反复复,对他更加心厌。正琢磨如何逃脱,感到左肩有割裂般的疼痛,温热的腥味液体顺着肩膀流出来,让他的脑袋有些晕眩。

    杨云看着慢慢软下去的蒙面人,赶紧将他扶住。见他左肩衣服割破,血流如泉涌,二话不说,背他在肩。

    在背上的刹那,杨云顿时明白,原来由俏公子假扮的蒙面人是个女子。脸微微一红,来不及细细想,边抵挡衙役的乱刀,边往牢门退去。

    牢门本就不大,他放过一个个壮汉,抵挡住那些衙役。见壮汉们都走远了,这才弃了牢门,没入黑暗中,漫无目的地奔跑。

    江文涛心乱如麻,充满大难临头的恐惧感。不计算杨云和蒙面人,这次总共逃走了七人,有三人在对抗中被衙役砍死。这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知道自己也就完了。将还留在牢里的衙役集中起来,道:“分两批,一匹去追逃走的七人,另一批去追杨云和蒙面人。他们对我们的事知道得最清楚,务必不能让他们逃出本县。我只要见他们的尸体,其他一概不要求。”

    众衙役追击而去,杨云背着女子,速度只比散步快了一些,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他见追上来的只有五人,知道剩下的定然是去追逃走的壮汉去了。

    此刻他无时间和jīng力担心那些人的安全,见衙役们慢慢围上来,镇定道:“你们已经犯了杀头之罪尚不自知,趁早收手还来得及,不要等到诛连妻女的时候才后悔。”边说边寻找机会逃脱,突然想起跟自己来的衙役还在海沙县衙,暗自后悔带他出来。

    衙役们敢跟江文涛干这事,早就有了死的觉悟。况且干了几票已经让他们尝到了莫大的甜头,怎么会凭杨云的一番脱逃之语就动摇,其中一个尖着嗓子笑道:“会不会杀头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海沙县天高皇帝远,区区死几个人皇上又哪里管得到。你这不合时宜的县令,不但坏了我们今晚的生意,还将我们逼入险境,不杀了你,我们才是要后悔。”

    明晃晃的刀在月下闪动着寒光,刀与棒交织。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六人的打斗剩下五人。

    风刮衣猎猎作响,吹动伤口痛如刀割。杨云拄棒在地,极力让自己站稳,绿如狼的眼睛盯着身前最后一个人。他想起薛灵芸将他从大福和栓狗手中救下时说的话,想起自己承诺要给她撑起一片天,一股热血在体内沸腾。

    他仰天高喝,将所剩无几的力气全灌注在这一棒中,死命的挥去,棒未碰到对方一根发丝,闷响落地。

    那人和杨云对视着,他手中的刀拖在身前。蓦然间,他哐当一声扔了刀,拔腿就跑。

    杨云挥出了最后一棒,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做好了死的准备。见尚有余力的对方就这样逃了,不禁有些错愕。

    “还不快逃?难道想等他回去搬救兵再打过?”背后女子声音恢复,不再似原先不男不女的强调。她的双手垂落,弓和箭掉在地上,沉沉睡去。

    待杨云醒来之时,天空泛着蔚蓝的光,阳光照着身上暖洋洋的舒服。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女子杀气腾腾的脸,她的手里还拿着块石头。杨云惊得坐起来,双腿后蹬,离她一米开外后才道:“你就拿这幅脸sè报答救命恩人的么?!”

    女子红着脸,怒的将石头扔向杨云,石头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落在他身旁。女子道:“谁要你救。”顿了顿,补充道:“昨晚我用箭逼退了一个衙役,也算救了你一命,因此我们扯平了。”

    杨云喃喃道:“要不是你挑唆那些人越狱,能有昨晚的事么?就知道鲁莽行事。”他自觉说的很低声,哪知被对方听到了。

    女子鼓着嘴,气呼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昨晚还帮着姓江的诱骗众人回去。”随手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向他,接着就侧过身去,不想与他面对面。

    小石子正好击在杨云额头,疼得他脑袋yù裂。忍住没喊出声,道:“明明见他们个个佩有刀,你还怂恿众人越狱,这不是让他们送死么?我是想让你们暂且退回去,保住xìng命,然后再图谋救你们。好心当了驴肝肺。”

    女子脸上挂起笑容,复又强忍着板起脸,道:“你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杨云笑道:“你不说我却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女子不信道:“你说说我心里在想什么?”

    杨云得意道:“你一定是在想:他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又为什么要蒙着个脸去劫狱?”

    女子被杨云拆穿心事,胸脯狂跳不止,本就动人的身姿,被这举动撩拨得更加妩媚。反驳道:“才不是,我是在想你昨晚睡梦中一直喊的‘玥怡’是谁。”

    杨云惊得失sè,茫然不知所措,带着怒气道:“你,你,你说谎!”言罢,站起来就要走。

    女子见杨云生气了,赶紧解释道:“骗你的了,不过你昨晚真是一直说梦话,喊‘娘子,娘子’的,听得人家都肉麻死了,‘玥怡’却只喊了一次。”突然想到,自己记这么清楚干什么,红着脸辩解道:“到底是一次,还是两次,或三次,我也记不清了。”

    见杨云不说话,似女孩子般在发呆,嬉笑道:“被我撞破心事了,背着你娘子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看你还不承认。”

    杨云蓦然一笑,朗声道:“是呀,被你猜中啦。”

    女子听了他的话,失落地摸了摸左肩包扎着的头巾,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喂,难道你不应该问了我的姓名再走么?”

    杨云沉浸在如何对付江文涛中,全没听女子后面说了什么,只顾自己走,想尽早赶回平远县。

    女子见他走路模样有些呆,逗得乐了,呼喊道:“你不问,我就偏要让你知道,我叫苏依依。”

第四十章 等你自投罗网

    整个海沙县都在秘密通缉杨云和苏依依,各路官道,凡是通往平远县的,都被严密把守。

    江文涛考虑了方方面面,唯独没有将水路考虑在内。经水路需要驾船入东海,绕道到达平远县。路途远不说,沿途还会遇到海盗,是相当不安全的。

    一连搜了两天,江文涛始终没有找到杨云,他不知道,此时杨云偏就坐了水路,走上回平远县的路。

    这时节,琉球海盗经常出没,往来浙东沿海和琉球群岛。他们中的大多数本是奉纪守法的琉球商人,用硫磺、黄腊、鹿豹等特产,换取陶瓷、丝绸等rì用品,所获之利颇丰。

    随着贸易经验的丰富,造船、驾船技术的提高,海上贸易越来越繁荣,水路运输也rì趋成熟。这时,有人盯上了载满货物和客人的船只,海盗rì渐盛行,队伍rì渐壮大。

    杨云选择水路也是无奈之举,他想不到江文涛在海沙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真可以将所有的道路都控制起来。

    他所坐的是条商船,往来浙东和天竺,船上搭乘的客人颇多,大多数是远去福州、广州的,到平远县的只有他一人。

    这rì,他在船上坐了两天,再一天就可抵达平远县。船上突然有人大喊:“海盗,海盗从东边开过来了!”船上登时一片恐慌。

    船主信眼看了看越来越靠近的两艘五丈商船,见船头各立着十多个身披蓑衣,手握大刀的汉子,扯开沙哑的嗓子道:“加快船速,告诉他们,弄条像样的船,再来发财不迟。”

    闻言,船上众人哈哈大笑,五六个水手拉着手臂粗的大绳,缓缓调整帆布的方向。船速骤然加快,原本离开只有百多米的海盗船,不一会儿就被拉得越来越远。

    再一rì,杨云到了平远县,回到县衙时,发现丁志宁眉头紧锁地翻看着县志。丁志宁见他手臂上绑着绷带,跟去的衙役也没一起回来,以为路上遇到了劫匪,问道:“大人,你怎么受伤了?高茂才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杨云心想高茂才可能是被江文涛给害了,于是将在海沙县发生的种种事都说给他听。

    丁志宁听得心惊胆颤,特别是杨云背着苏依依被五个衙役围堵的那一段,手心更是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杨云这个新科状元可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虽然最后受了伤,可也有惊无险的逃了出来,愤怒道:“江文涛和我同为县丞几十年,以前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官。前年升为县令,想不到真如传言一样,干起贩卖人口的勾当,不知道他哪根筋出错了。”边说边气得浑身发抖,牙咬切齿。

    杨云道:“虽然现在人证不少,可还不足以将他治罪。我们贸然上奏,恐怕还要被他反咬一口。如果能查出他将人都贩卖给了谁,才可以将他们这干人一网打尽。”

    忽然门外有人高呼:“丁大人,丁大人,不好啦,杨大人恐怕遇害了。”跑进来的是神sè慌张的高茂才,杨云和丁志宁见了均是一惊。

    杨云由惊转喜道:“茂才,你可是回来了?”

    高茂才不可信地看着杨云,见真是活脱脱的他,喜道:“大人,我以为你死了。原本怕丁大人怪我保护不周,还犹豫要不要回县衙来呢。这下好,我们都平安无事。”

    于是,将自己经历的都清清楚楚说了出来。原来,那天晚上,他见杨云去县牢很久未回,担心他的安危,就赶过去看看。待到了牢房,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地上躺着三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他胆子本来就小,吓得失去思考的能力,以为杨云遇害了,拔腿就想逃。在牢门口撞上脸sè紫青的江文涛,江文涛二话不说就将他给关了起来。可关了两rì,又将他放了,同时还送了些盘缠给他,使得他一路上又怕又觉得莫名其妙。

    丁志宁经事不少,为人老辣,一下就看穿江文涛的用意,道:“大人,他可能是没抓着你,才将高茂才放了。言下之意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些天可能还要亲自来一趟,厚礼是免不了的。”言罢,贱贱的一笑。

    杨云也哈哈笑了起来,道:“果然是厚礼!”只有高茂才听得莫名其妙,不过见杨云没事,心下也很高兴,跟着乐呵起来。

    薛灵芸见丈夫一连几天没有回家,既想念又担心。可又怕打扰他办公,因此强忍着没有来县衙探望。这rì,她实在是忍到了极限,心下一横,匆匆的赶在去县衙的路上。左脚才踏进县衙,见丈夫和丁志宁还有一个衙役,笑得合不拢嘴。心上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就想悄悄的回去。

    丁志宁停下笑,朝杨云努了努嘴,看向门口。

    杨云见他的表情跟抽风似的,笑得更欢了,顺眼望去,恰巧瞅见薛灵芸消失的背影,心中咯噔地抽搐一下,追出门外。

    薛灵芸的手被拉住,她一时又喜又悲,湿着眼,转身道:“相公,娘子打扰你办公了。”

    杨云手臂的伤经过刚才一笑,又裂开了,可这痛却不及心痛的十一,道:“别哭,别哭,相公正和丁胖子乐呵呢,没在办公。”

    薛灵芸哭得更厉害了,躲在杨云怀里,边哭边打,柔拳打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疼。

    杨云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忙道:“丁大人,快来给我作证。”

    丁志宁躲在一旁,不停的对他翻白眼,喝一声:“杨大人,回家好好养伤,衙门的事我先扛着。”

    这一喊果然奏效,薛灵芸抹干了泪,道:“相公受伤了?快让我看看。”见杨云手臂上绑着绷带,血还在不断扩散,又哭得梨花带雨,自责道:“都是娘子不好,都是娘子不好!丁大人,帮我叫个大夫好么?”

    丁志宁笑了笑,哀叹口气:“我家老婆子要是有这般体贴,老头我也不用整天呆在县衙,彻夜不想回去了。”

    大夫住的很近,听说县老爷受了伤,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来给杨云仔仔细细包扎,开了药方后就要离去,死活不肯收钱。

    家有娇妻盼归,薛灵芸心中气杨云几天不归,他却说自己不是在办公,而是在和别人打哈哈,难怪她梨花带雨地哭了又哭。还好丁志宁说了前因后果,她红着眼道:“娘子无理取闹,相公不要责备我,以后不哭了。”

    杨云怜爱的捧起他的脸,竟当面亲了一口,羞得连丁志宁这个厚脸皮的老头都耳根发红,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道:“丁大人,准备准备,明天我就给爹和二哥下葬。”

第四十一章 又现东瀛人

    薛灵芸听他要安葬公公和二哥,道:“明天是入葬的吉rì。”见杨云和丁志宁都诧异的看着自己,低头道:“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所以时不时的会看一下哪天是好rì子。”

    原来她一直希望公公和二哥能早些入土为安,可杨云却说一定要找到大哥一起安葬。她不敢违逆杨云的意思,也就欣然同意。虽然不知杨云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但她很高兴两人的想法能一致。

    她在杨云不着家的两天,写了封信回娘家,请教老父亲如何办理丧事,将这事的条条道道问得清清楚,因此两人办起来才没有手忙脚乱。

    杨步成生前乐善好施,前来哀悼的人极多,杨云一一的都将他们安排。薛灵芸的娘家由于距离颇远,一天之内决计赶不到,因此没能来参加。

    哀乐奏起,杨云披麻戴孝,丁志宁腆着大肚子,眯着眼,小跑步过来,在他耳边叮咛一句:“来了!”

    抬头向路上望去,果然见一辆马车远远地奔驰而来,车内之人拨开帘布,也瞧向了这里。

    一个衙役在门前高喝道:“海沙县令江大人到~~~”

    院内众人纷纷定眼观看,只道杨云人缘广泛,因此才使得邻县的县令都前来哀悼,不由得感觉他不可测和高贵起来。

    江文涛下了车就冲进院来,绕开众人,走到杨步成棺木前跪下,哀痛地哭泣。许久,竟真流出些眼泪来,拿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众人看得好生感动,直夸杨云交了好朋友,又道江文涛一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父母官。

    江文涛跪拜已毕,这才气沉若定地走出来,像老朋友一样握着杨云的手,道:“昨晚才得知杨大人的父亲过世,未能细细准备,望请见谅。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杨大人要好生保重身体,才能告慰先人在天之灵。”身旁的随从听他说完话,马上乖觉的呈上一个锦盒,故意给打了开来。

    众人只感觉眼睛被刺得酸痛,贪婪而又惊奇地看着锦盒里金光闪闪的娃娃,不住地倒吸凉气,心扑通扑通乱跳。

    江文涛原也想送鹿脯、飞龙什么的,可他是实在人,就喜欢金子,以己度人,认定杨云也喜欢金子。眼不眼开,只怕是数量的问题,他自问任何人见到这个金娃娃都会眼开的。

    杨云看了金娃娃一眼,对旁人道:“接过江大人的厚礼。”

    江文涛自鸣得意,想果然谁都好这一口。见杨云收下了,贩卖人口的事恐怕就要烂在他肚子里。来的目的达到,就想到走。见丁志宁走过来,上前道:“丁大人,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啊。”

    丁志宁听他是讽刺自己当了二十多年县丞也没升官,笑笑道:“稳扎稳打,总好过冒险突进,能维持老样子就很不容易了。”

    江文涛心中骂他没志气,又没骨气,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下还干得这么起劲,笑道:“丁大人果然一副仙人模样,境界高的很呐,县里还有事,先告辞了。”对杨云拱手道:“杨大人,原谅我不能送杨老爷入土,改rì定当再次赔礼。”意思是,这事一过,还有重谢。

    丁志宁猛地一摔手中的碗,哐当一响,惊得四邻目瞪口呆,均想这个县丞怎么如此无礼,在这种场合放肆。

    霍霍地,人群中有五六个人从桌下抽出刀来,将江文涛团团围住。登时,小孩和妇女都哭了起来,四处奔跑。男人也都急忙忙退出五米之外,只有一些老婆婆高喝道:“怎的,怎的,今天是杨老爷和二公子的黄道rì,你们在搞什么鬼?”

    江文涛冷笑地看向杨云,道:“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心里已经吓得胆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杨云不回话,转身进入大堂,手拿三炷香,跪在杨步成棺木前,道:“爹、二哥,案子已经有了进展,请你们保佑我早rì查出真相,缉拿真凶归案,安一方百姓。”走出来,道:“将他给我拿下。”

    衙役假扮前来哀悼的乡民,混在其中,听杨云下了命令,上前便将江文涛按在地上。江文涛只带了个马夫和一名随从,哪是手持武器的衙役的对手,怒骂道:“混小子,我踏入官场那年,你还不知道在哪吃nǎi呢!收了我的礼竟然不遵守规矩,以后别想再混下去了!”

    杨云瞪视一眼,气道:“带回衙门!”听院外王勤高声呼喊:“少爷小心!”

    王勤被杨云派去海沙县调查贩卖人口一事,昨天接了杨云传书,说要安葬杨步成。他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回来,在院外数百米时,见篱笆外鬼鬼祟祟地潜伏着两人。

    他担心杨云的安全,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打算绕到那两人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抓个现行。在他就要接近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发难,跨过篱笆,跃入院内。

    一把极快的刀斜刺向杨云,杨云听了呼喊,本能的拿过旁人手里的锦盒,凭借余光,抵挡在侧。

    刀没入盒内,攻势却不减,杨云被逼得倒退了数步才停下来,看清攻击自己的竟然是个东瀛人。

    东瀛人奇怪自己连一个锦盒都刺不穿,弃了杨云,向江文涛奔去。

    众衙役见他手里有刀,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怕得连连后退,松开了江文涛。

    江文涛起身要逃,东瀛人脚步向前一迈,右腿伸出,轻轻往后一勾,他还未站直的身体又倒了下去。手起刀落,东瀛人割下他的脑袋,提在手里,扔给篱笆外的另一人。

    那人杀了江文涛后,不紧不慢地走向杨云,低沉道:“若想活命,就别再查下去,否则我就将这里的人包括你在内,全杀光。”此话一出,院落里的男人也怕得四散溃逃。

    这时,王勤已经赶到,他拿起一张凳子,猛地从身后向东瀛人砸去。

    东瀛人嘴角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没有躲避,抬起刀,劈向厚有三寸的凳子,如泥般将它砍成两半。

    王勤大惊失sè,见那人的刀又举起,心中有些慌了。可自己手中只有半截不中用的凳子,再无其他抵挡之物,想要躲开,也快不过对方劈来的速度。

    东瀛人大喝一声:“就这点能……”话僵在嘴里,一根利箭梭的从他左边的脖子shè入,右边的脖子穿出,血沿着伤口喷洒满地。

    王勤险象环生,来不及考虑是谁救了他一命,夺了东瀛人的刀,向篱笆外地那人奔去。

    那人之所以只作为接应而没有冲进来,是因为不会一点拳脚功夫,腰间别着的刀也是摆设用处。见王勤一跃就来到篱笆外,吓得扔了人头,乱窜而逃。

    王勤被刚才那一刀吓得心有余悸,看到这人竟然如此脓包,决定要将他活捉。

第四十二章 拨开迷雾见晴天

    ※※※连着十多天连续两更,感觉情节有些失控,虽然网文以速度为王道,但写不出好的故事,再快的速度也枉然,于是决定恢复一天一更,请诸位见谅,等写得熟练了之后会慢慢提高速度※※※

    王勤将逃走的那人抓了回来,见杨云身旁站着个美女子,女子身后背着弓,知道她就是shè了救命之箭的人,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依依摆摆手,道:“什么谢不谢的,这一箭我迟早是要shè进他胸膛的,举手之劳而已。”

    杨云安排了众乡亲,让王勤帮助薛灵芸继续父亲的葬礼,自己带着苏依依和丁志宁走进偏房,逃走的那人也被衙役押着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江文涛的死让杨云一度失去线索,但他觉得一切都可以从眼前的东瀛人和身旁的苏依依中得到解答。他气东瀛人在父亲的葬礼上杀人见红,斥道:“你叫什么?你的同伴为何要杀江文涛,又威胁我不许查下去?”

    那人呸了一声,撇过头去,四目朝天,看着屋顶。

    杨云见他这番模样,心中更气,走过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深深嵌进肉内。不一会儿那人嘴唇就有些发黑,脸sè发白,禁不住的颤动,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叫,叫石田。”听他开口了,杨云松开了手。

    丁志宁虽然和杨云共事不久,感觉他是个xìng格温和,遇事镇定的人,哪见过他这般发火,指着石田道:“快点回话。”

    石田知道丁志宁不是主事的,看都没看他一眼,对杨云道:“要我说也可以,除非说了之后放了我。”

    杨云笑笑道:“那是自然,功过相抵嘛,我答应你便是了。”

    石田挣脱开衙役拿着他的手,坐下来与杨云同桌,给自己倒了杯茶,在众人的瞪视中,瞥了苏依依一眼,道:“我是长青帮的长老,长青帮干什么的,你们总知道吧?江文涛白拿了我们许多石盐,赊着银两却死活不还账,因此只能拿他命抵债了。”

    杨云知道他明显在说谎,不过听他说到长青帮的长老来,恐怕一半是真的,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们又有什么仇,你同伴为何威胁我不许查下去。”

    石田咽了口茶,故作吃惊的低声道:“你不是在调查我们贩卖私盐的事么?这可是大罪,要杀头的。”

    这边苏依依惊叫起来,斥道:“石田,你别血口喷人,长青帮何时在贩卖私盐了?”

    石田咧嘴笑了笑,讥讽道:“我的大小姐,你作为帮主的女儿难道这事都不晓得?”

    苏依依被他说穿了身份,听他说出长青帮在干这种杀头的事,气得手脚发冷,道:“你们两个混蛋,从官府、海盗手里买了人,在嵊泗奴役他们淘金沙,为非作歹,我定要将你杀了。”

    石田拍案而起,杨云蓦然发作,给了他一个耳光,道:“你以为你是谁,还嚣张上了!只管一问一答,有你发火的份儿么?”

    众衙役拔刀而上,石田顿时乖觉下来,也不敢再复落座。

    杨云见苏依依眼角有泪花,显然是被气哭的,道:“江文涛已死,贩卖人口的事无了头绪,如果你知道真相,就请说出来,有什么难处,我以头顶乌纱帽担保你没事。”

    苏依依擦了擦泪,道:“我确实是长青帮帮主的女儿,他也是长青帮的长老。”话一说,众人都吸了口气,听她继续道:“可是我爹让他做长老也是被逼的,他说的没错,长青帮在贩卖私盐,这按着大唐律例是死罪。他们两人用这个威胁我爹,让我爹答应给他们做个长老。

    长青帮扎根岱山岛,本就不是什么大帮派,长老也就是个虚职,我爹为了息事宁人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可是,这两人醉温之意不在酒,他们在乎的是长青帮一百多个手下。当了长老后,他们就用重金架空我爹的权威,让所有手下都听他们的命令。

    我爹以为他们俩只是贪图长青帮贩卖私盐的利益,哪知这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众多手下帮着监视在嵊泗岛淘金沙的奴隶。这些奴隶都是他们用钱买回来的,刚开始还秘密进行,谁也不知道。后来就明目张胆,让手下众兄弟替他们散布谣言,说五十两一人收购壮男。

    这如同在卖国求生,我爹再也不同意,呼吁帮众不要听两人的号令。这些帮众都是跟我爹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在利益面前,一个也不听从,依旧帮着他们监视奴隶,收购壮男。我实在气不过,每天寻找机会将两人杀了,同时暗中破坏他们的人**易。”

    石田突地拔了一个衙役的刀,径直刺向苏依依,道:“好一张伶牙利嘴,故事编的比真实的还圆,我杀了你!”

    杨云眼疾手快,抓住他的后背衣领,右脚架在他脚后跟,重重一拉,将他制服在地,众衙役霍地拔出刀,架在他脖子,只听他大骂:“贼婆娘,你这样一说,你爹也难逃一死,哈哈!”

    苏依依双脚直蹬地,哭道:“你说了长青帮贩卖私盐,我爹已经难逃一死了,现在说出真相来,叫你这混球去给我爹陪葬。”

    杨云见她浑身发抖,知道她虽然说出了真相,实际上心里非常害怕,安危她道:“你早应该报官,而不是自己寻思如何杀了这两人。”

    苏依依泣不成声,趴在杨云肩上,哭道:“我怕官府因这件事知道我爹在贩卖私盐,将他抓了。我以为自己杀了这两人,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的生活,哪知道早已经回不去了。帮众们已经迷上了rì进斗金的滋味,哪里肯就此罢休。”

    杨云闻着扑鼻的清香,红着脸不好当众抽出身来,道:“丁大人,准备准备,我们前去嵊泗岛将众人救出来。”丁志宁领命而去。

    苏依依抬起头,喜道:“船我们海沙帮有的是,有一艘上好的大船,只叫海盗们看了望风而逃,现在就去救他们吧。”说着拉起杨云就要往屋外走去,众人只认为她心地善良,救人心切,却不知她的小心底里装着个私人的秘密。

    杨云祈祷自己的大哥也在嵊泗岛上,因此答应她,等安葬完父亲和二哥就前去救人。

第四十三章 执迷不悟

    杨云带着王勤、丁志宁等众衙役,启程赴嵊泗岛救人。众人临近岸边,见一艘长有二十丈的船,两头上翘,桅杆高耸入天,都生出敬畏之感。

    船头苏依依向众人招手,她今天换上了白衣素袄,头发散落两肩,不复以前背弓盘发,假小子的模样,透露着一股清新的美感。

    杨云拾级而上,众人紧跟其后。苏依依欢快地跑过来,嘟哝着嘴道:“你们来的太慢啦,我在船上等了都有一个时辰。”

    这艘船是从岱山岛开到平远县岸边的,来一趟也要半个时辰,如今才卯时,刚泛鱼肚白,如此算来,苏依依起床的时间在寅时,杨云见她生龙活虎,兴致盎然,不似要去救人,反倒像去访友,道:“那我们就启程吧。”

    船开动,这时节刮的是西北风,因此需要人力摇橹才能逆风而行,两侧八根大橹摇得飞快,船平稳而飞速地前进。

    杨云既欣喜又着急,想着大哥会不会就在那岛上,见苏依依双手叉腰,对着丁志宁樱桃嘴不停开合,声音却由于逆风的原因,传不到耳里。

    杨云走上去,终于听到了苏依依略带怒气的‘干嘛’二字,道:“丁大人,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丁志宁挠挠头,嘿嘿一笑,苏依依指着他的鼻子,对杨云道:“这老头总跟着我,还sè迷迷的看……你看他的眼,都快成一条缝了。”

    丁志宁听着笑得更欢了,看她的目光也分外柔和。杨云暗想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不是对人家小姑娘动歪心思了吧,赶紧将他拉到一边,道:“丁大人,你跟着人家小姑娘干什么?让手下们看见成何体统,虽然你的眼睛不用眯也成一条缝,但为了避免误会,还是不要看她的好。”

    丁志宁看着苏依依,露出整齐的小白牙,道:“这丫头老夫喜欢。”

    此时的风正好刮向苏依依的方向,苏依依将这几句话都听在耳里,俏脸微微一红,气得直蹬脚,骂道:“不要脸!”

    丁志宁赶紧追上去,众衙役都看过来,杨云心想这可如何使得,丁志宁一生清白可不能葬送在这节骨眼儿上,赶紧道:“丁大人,不是打击你,你都可以做人家爹了,即使有心也要无力。况且家里还有老妻,让她嫁给你岂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丁志宁吹胡子瞪眼睛,尴尬道:“老夫何时说要娶她了,我这年龄怎么会动那种念头,老夫中意她,想让她作我女儿。”

    丁志宁年过半百,可膝下无儿无女,本将王雄当做自己的儿子,可王雄犯了杀人罪,入了狱。他就想着要个女儿,见苏依依天真活泼,颇像妻子年轻时的模样,便动了收她为干女儿的念头。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越看越是喜欢。

    杨云为自己的歪念头红起了脸,感觉这样才符合丁志宁的为人,拍胸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于是走过去,在苏依依耳旁叮咛几句,苏依依不时回头望望,皱皱眉头,最后开怀一笑,奔向丁志宁便给他揖礼,道:“女儿给爹爹请福。”

    丁志宁乐呵呵伸出手,虚扶一把,道:“乖,乖,快起来。”

    众衙役都替丁志宁晚年得女高兴,嬉闹着要上他家提亲,丁志宁喝道:“貌比潘安,富敌范蠡,才有资格娶我女儿。”说得苏依依脸泛红晕,低头不语。

    嬉闹间,远处一座蜿蜒漫长的岛屿在望,如蚂蚁般密集的人在海岸边用筛子拢着沙子。待船开得近了,见人群中零星站着几个手执长鞭,身着夹袄的汉子,他们手上的皮鞭随意的再空中挥舞,看中哪一个便抽哪一个。

    再近一些,岸边的人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继续摇晃筛子。执鞭的汉子们迈开脚围拢起来,聚集在一个头戴瓦愣帽的男子身旁。

    男子向船走去,等它停下来,见船上走下苏依依,喜道:“依依,你怎么来了?”

    苏依依板着脸,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不能来?爹说你们整天吹海风太辛苦,命我宰了羊,熬了些肉汤送来,都搁船上呢,大家来吃吧。”

    众人一听有肉吃,纷纷踏上甲板。男子走在最后,等近了苏依依身旁,低头在她耳旁道:“是爹的意思还是依依的意思呢?我希望是依依的意思。”

    苏依依撇过头,道:“你再不快点,都让人家吃光了。”赶上去跑在众人面前,道:“大家将鞭都放在门口的箩筐里,羊很多只,管你们撑破肚皮。”

    众人未近门就闻到喷香的烤羊味,纷纷放了鞭子,钻进屋去。

    男子撩开帘布,脚踏进去半只,又回头来望了望站在门外的苏依依,狡黠一笑,这才钻进去。

    苏依依见众人都进去了,高喝一声:“动手吧!”

    屋内吆喝声震天,甲板上脚步声也震天。

    “全给我趴下!”霍霍地,二十多个手执钢刀的衙役,夺门而入。

    众人瞪时傻眼,手还没摸到羊肉,未占到半点羊油,明白自己被官兵包围了。

    这五六十人手上没了鞭子,赤手空拳,也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敢反抗,都乖乖的将手放在后脑勺,围着六只流满肥油的烤羊蹲下来。

    男子蓦然大喊起来,道:“苏依依,你竟然勾结官府陷害你哥,你要怎么向爹交代?”

    苏依依走进来,含着泪花道:“哥,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男子见她哭了,道:“你哭了,竟然为我哭了,哈哈。”

    苏依依不作答,心里默默道:“虽然我不是爹亲生的,虽然你很讨人厌,可毕竟是我哥,你被捕我怎能不伤心。”杨云喝道:“都给我绑了,收押在屋里。”

    苏依依擦了擦泪,破涕为笑,抱了件圆领袍衫奔上甲板,跳下船来,边走边喊:“杨虎,杨虎!”

    人群中一个男子抬起头来,见到奔跑而来的苏依依,赶紧将身子弯得更低,背过身去,面朝大海。

    苏依依一下辨认出来,气道:“你怎么啦?为什么故意躲我?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故意躲我,所以行动显得颇为不合群,一看有人转身迎风面向大海,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你。”将圆领袍衫披在他肩上。

    杨虎打落她的手,道:“你走,别理我!”自顾自的继续筛沙子。

    苏依依笑笑道:“快穿上,都被我找着了还面向大海,你看所有人哪个不是背对着海,希望少吹点风的。”将他拉转身,披上衣服,见很合身,自言自语道:“我可是做了一个多月呢。”

    杨虎皱着眉头,道:“你烦不烦,快走开,让你哥看到少不了又要挨一顿抽。”

    苏依依摸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道:“不抽了不抽了,你们可都解放了!”

    忽然,远处有人大喊:“哥!”

    杨虎转头望去,见来人脚步快如飞,速度堪比奔跑的豹子,服饰华丽,头戴乌纱帽,知道是县太爷,暗想:“连县太爷的哥哥都被抓了来,我有什么好怨恨的。”低下头,又去拿筛子。

    “哥!”

    “哥!”

    声音越来越向这边靠来,杨虎想敢情县太爷的哥哥就在自己身旁,复又抬起头一看,惊了半晌,道:“杨云!”

    杨云赶紧脱下自己的官府,给他穿上,看他脸颊凹陷,皮肤被海风吹得又黄又黑,泣道:“哥,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哥!”抱着杨虎痛哭不已。

    杨虎道:“怎么当上县太爷啦,高中了?”

    杨云重重点头,拉起他的手要带他上甲板。衙役们绑好了众人,就来到沙滩,喝道:“我们是平远县官兵,你们都得救了,快上船回家团聚去吧。”

    众人看了看那一身整齐划一的官服,哪里会怀疑,丢了筛子,cháo水般涌上甲板。

    杨虎虽然得救,却没有半点喜意,问杨云道:“爹和你二哥都安葬了么?”

    杨云黯然伤神道:“昨天葬的,只是现在还没找出凶手是谁。”

    杨虎甩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圆领袍衫,使劲地踩,愤恨道:“不是别人,就是苏云,长青帮帮主的独子。”

    杨云惊讶的看向苏依依,见她正含泪看着杨虎脚下的圆领袍衫,道:“原来是那厮,我饶不了他。”劝道:“这是依依给你的衣服,怎的怪衣服做什么?”看到衣服后,他明白了苏依依对杨虎的心意,有些替杨虎高兴,觉得苏依依是个好女孩。

    杨虎复又捡起衣服,拍拍上面的沙子,揉了揉揣在怀里,道:“那畜生在哪里,我去宰了他!”未等杨云说话,他跳上甲板,四处搜寻,听到船舱的屋内有人高声呼喊,夺门而入,对着那呼喊之人就是拳打脚踢,道:“我结果了你!我结果了你!”

    苏云哈哈大笑:“来啊,来啊,往头上打,后脑勺,一击就毙命。”

    苏依依循声急赶而上,拉住发疯的杨虎,斥责苏云道:“哥,别再作孽了,想想怎么替自己赎罪吧,要不然,要不然,你要斩头的!”

    苏云哈哈狂笑:“死了就死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价值,青梅足马的妹妹都不喜欢我,爹又老是斥责我。”

    杨虎甩开苏依依的手,上前又是一顿毒打:“依依虽然不是你亲妹妹,可你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侮辱她。”

    杨云见苏云满脸是血,身体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赶紧喊道:“快拉住我哥。”问苏云道:“你为何要杀我爹和我二哥,我杨家可跟你长青帮无半点瓜葛。”

    苏云呸了一口,一颗牙齿蹦到杨云脸上,恨道:“怎么没瓜葛,你大哥抢了我心爱的女人,伤了我的心,你们全家都该死。”

    杨云听完,嘴角抽搐,上前一步,一拳掷在苏云的肚子上,疼得他钻心的痛,蜷缩着躺在地上不停翻滚。杨云恨恨道:“就因为这个,你杀了我爹和我二哥,将我大哥丢到这个荒岛上作奴隶?!”

    杨虎道:“他拿我和你二哥要挟,逼咱爹自杀,然后又放走你二哥,待你二哥跑动起来,从背后将他shè死。”

    就在这时,丁志宁跑进来,道:“不好了,有大批海盗来了,大家快拿出兵器,跟我出来。”

第四十四章 神箭退敌

    杨云循声而去,回到甲板眺望,见数海里外十只小船疾驰而来,这些船的大小不及他们所乘船的十一,逆西北风而行,刚好在杨云等人回路的前方。

    待开得更近了,杨云见每艘船上都站着仈jiǔ个手执钢刀的大汉,无一不是身披蓑衣,头戴笠帽。

    丁志宁焦急道:“这些海盗见刮着西北风,知道从背后追赶我们不上,索xìng在这里等我们回来,这是我们回平远县的必经之路,绕道又不知道要开到什么地方,眼下唯有跟他们一拼。”他说这话时心里却十分没底,海盗足有仈jiǔ十之众,所带衙役只有二十多人,衙役们过惯了安稳rì子,虽然有些拳脚功夫,哪里及得上刀口上求生存的海盗凶猛。

    杨云见众人有胆怯之意,又见远处海盗摩拳擦掌,彪悍异常,道:“加快船速,直冲过去。”

    众衙役赶紧去帮水手拉帆,原本船上只开着主帆,一来主帆足够航海,二来没有足够的水手cāo控其余两个副帆,现在有了二十多个衙役帮忙,因此也给放了下来,船速登时加快不少。

    海盗见来船气势陡然变猛,默契地让出一个口子,排成两行,任由杨云等人的船驶入空挡。

    船以极快的速度钻入空挡,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个靠近船沿的水手应声倒下。众人望去,只见一个三角铁钩背后牵着长绳,不偏不倚落在他头上,顷刻间那人就脑壳碎裂,喷血而死。

    苏依依正巧也循声望去,见到这一幕,皱着眉头娇呼一声,撇过头靠在杨虎肩上。

    几乎就在同一刻,船的两旁都落下五个三角铁钩,杨云知道这是攀墙用的铁钩,经过这些海盗的略微改造,来作登船之用,呼道:“大家赶紧将这些铁钩扔回海里,别让海盗爬上来。”

    铁钩不重,可勾住船沿颇为牢固,有一些甚至径直嵌进船身,万分难拔。

    杨云靠近船沿,向下眺望,见铁钩后边的绳索都系在海盗们的船上,每一个海盗手里都拿着个铁钩,挥舞在头顶,转得飞快。杨云大呼不好:“大家停手,都退到甲板zhōng yāng来。”

    众人没反应过来,均想不扔了铁钩让海盗爬上来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于是未加理会,继续拔铁钩。

    杨云见众人不停,后悔不已,道:“注意头上铁钩,别被砸到。”

    闻言,众人才纷纷抬头,见船的两边各有四五十个铁钩如暴雨般落下,想要退回甲板zhōng yāng已近来不及。铁钩虽多,准头却差,众人急忙忙躲闪,不少人堪堪躲过,尖利的钩刺插在脚跟前不到一寸,个个都心有余悸。

    杨云长舒口气,见众多铁钩落下竟未砸中一人,欣喜之余,高喝道:“弃了铁钩,拿刀砍断绳子!”他见铁钩十分难拔,不如砍断绳子。

    二十多个衙役和十多个水手或用刀或用匕首,拼命在粗有拇指的麻绳上砍。

    海盗人数众多,即使砍断绳子也要颇费工夫。

    杨云跑去舱门口的箩筐里拿了五根长鞭,给杨虎、王勤、丁志宁、苏依依一人一根,嘱咐他们保护好自己。

    这边众人砍了四十多根绳子,那边已经有海盗爬绳而上,杨云快步上去,长鞭抽动,那人吃痛,忍不住松手掉落海里。

    一时间,十多个头同时冒上来,杨虎、王勤等人赶紧分头行动,一人管几根绳子,将探出的头尽皆打落海里。

    忽然,苏依依高声呼喊:“你放开我,放开我。”

    杨虎吃惊望去,见一个尖嘴长发的海盗正抓着她,赶去对那人就是一脚。那人只顾抓苏依依,以为船上其他人尽皆自顾不暇,因此肆无忌惮,拦腰受了一脚,疼痛得倒在地上。

    杨虎一离开,他所管的绳子几名海盗跳上甲板,提着刀向杨云等人呼喊冲去,杨云等人只能舍了绳子,前来接招。

    杨虎心痛地挽着苏依依的肩,见她惊魂甫定甚是害怕,道:“快躲进船舱,关好舱门。”苏依依摇头不肯,捡起掉落在地的长鞭,大呼一声小心,向杨虎的后背挥去,正中奔来的海盗面门,将他打得满脸泪水,一条红杠显现。

    杨虎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将她带在身边,丢了鞭,夺了被他踢倒在地的海盗的刀,手起刀落,将他砍死,和杨云他们一起厮杀。

    此时船上已上来二十多个海盗,他们中的一批缠着杨云等人,一批去杀砍绳的众人。众人只砍了五十多根绳子,舍绳招架。

    海盗各各彪悍骁勇,出手狠辣果决,情愿互砍一刀,也不愿抵挡一下。众人见他们无一不是以命相搏,胆怯地不住后退,向船舱而去。

    杨云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不是商船,值钱的东西就只有船舱里的酒肉,这些海盗见拼死拼活只得到丁点好处,定要将他们杀了泄愤,转眼道:“大家慢慢退入船舱,再作计议。”

    丁志宁一鞭向他扑来的海盗抽去,道:“退入船舱可就成笼中之鸟了,使不得呀!”说话间,他左旁的衙役被海盗一刀砍翻在地,鲜血溅了他满脸,看着昔rì共事的同窗就这样死去,他红着双眼,愤怒踏步向前,不退入船舱,反向海盗群中逼去。

    杨云眼见越来越多的海盗虎视眈眈地向丁志宁逼近,道:“王勤,保护我大哥等人进船舱。”说着随手捡起身旁死去海盗的刀,右手长鞭,左手钢刀,向丁志宁走去。

    丁志宁杀得兴起,长鞭挥动却没有抽死一人,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匮乏,抵抗之心渐消,只盼能赶上死去同窗的脚步,和他们在九泉之下再相聚。心死之际,感到一双大手拍在自己肩上,回望见杨云凝重的脸,听杨云道:“虽然退入船舱也是死,可做个饱死鬼总是不错的,丁大人,你说呢?”

    丁志宁无儿无女,默然释怀,只是突然怀念起家中的老妻来,想想跟她斗嘴,听她唠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如今却已经没有机会,咬牙道:“便宜了这帮狗崽子,吃饱了再来砍过。”当下和杨云两人,一人管一边,边抵挡边往船舱退去。

    王勤见所有人都进了船舱,手中钢刀往前一掷,shè死一名海盗,转身进入船舱。

    众人惊魂甫定,惊异地想海盗怎么突然没了动静,也不来破门。杨云见众人身体不停颤动,惧怕异常,道:“这些海盗为了图财,不敢贸然闯进和我们拼死,等他们发现船上什么也没有,恐怕就要攻陷我们船舱了,大家都坐下来吃饱了再说。”

    众人站立不动,沉默不语,无神地看着炙烤得喷香的羊。苏依依深吸口气,朗声道:“将这些食物都吃了,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于是,坐下来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女孩家的矜持。

    众人见苏依依一个女子都如此豪气,热血被调动起来,道:“死就死吧,哪天死不一样,早死早投胎,搞不好下辈子还是皇帝老子。”也不再忌讳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杨云走向被绑缚的五十多人,在众人的注视中解开他们的绳,道:“你们过来一起吃吧。”

    众人瞪视一眼,有人不喜道:“都是因为要逮你们,才害得我们今天葬身这里,还有脸落座吃喝?”

    杨云见说话的是自己的一个随从衙役,道:“生死之际休得抱怨,待会定有一场好厮杀,大家团结一致并非也没有生机。”众人听了他的话,眼睛亮起来,丢了手中的食物,向他看去。

    杨云继续道:“这些海盗杀的杀,落水的落水,登上甲板的不足四十人,我们舱内加上苏云他们足足有八十多人,大家说够不够厮杀?”见众人求生yù望闪现,继续道:“我们吃亏在武器不够,他们人人都有钢刀,因此待会大家冲出门去,径直奔向门旁不远处的箩筐,一人拿一根长鞭,在甲板中心聚集,休得逞一时之能,自顾自的厮杀。”

    丁志宁这才知道杨云叫他退入船舱时恐怕早就想好了这一切,庆幸杨云将自己救了进来,高呼道:“来,来,大家都落座,赶快吃,待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有了生的希望,吃得也不像先前那么沉闷,有说有笑,好似全不将舱外怒火滔天的海盗们放在眼里。

    众海盗将偌大的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找不到半点值钱的东西,透过门缝闻到里面香味扑鼻,只道自己在外挨冻没捞到半点好处,这些受困之人倒在里面好吃好喝,登时狂怒着就来踢门。

    早有人吃饱了躲在门口,将门虚掩,踢门之人一个踹空,整个人打滚着进入船舱,被人手起刀落砍下脑袋,扔出舱门。这下yù跟着冲进来的海盗踌躇了,弃了门,用刀不停地砍船舱的木墙,不一会儿就透shè进阳光来。

    杨云见众人吃的肚子圆滚滚,道:“众衙役打头阵,杀开一个缺口,大家冲出去直奔箩筐,拿了鞭后在甲板聚集。”

    苏依依不知在哪里找来把玉弓和一笼插有十多只箭的箭囊,递给惊愕的苏云,道:“你以为将它藏在这里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看着你藏它的。”

    苏云踌躇不决,看了看杨虎,见他咬牙点头,接过弓,忽听一声闷响,原来木墙被砍翻了,众人见状,依言而动,纷纷向甲板聚集。

    海盗们见船舱里杀出来的人源源不断,远超进去之数,细细一数,竟有八十三人,比己方多一倍不止,登时产生恐惧之念,可却没有退却的意思。

    杨云见众人顺利聚集在甲板,对围拢过来的海盗道:“咱们就此罢手,我愿放你们离去。”见他们好似听不见一样继续前进,又道:“我们人多,你们不是对手,跳海离去才是活路。”他知道拼杀起来虽然己方能胜,可也要死伤一些,他不想徒增伤亡,因此情愿放了这些海盗。

    可海盗们不领情,一个身长七尺的领头海盗蓦然对身旁海盗咆哮,嘀嘀咕咕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而后举刀疯狂冲来。

    杨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是本国之民,抢先挺出,道:“杀!”唆的一声,一根箭羽划破他耳畔,径直shè入领头海盗的脑袋,半根没入脑后。

    杨云回头,见苏云神情专注,右手往背后一摸,箭羽再次拉满玉弓,又shè死一名海盗,动作敏捷迅速,几乎在呼吸间完成。

    众人见他转眼间shè死两人,热血澎湃,四散向海盗围去。

    杨云手起刀落,挡住自己近旁的海盗一刀,左拳握紧,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击,趁他疼痛之际,一刀将他砍翻,又去寻找另一人。

    杨虎护在苏云身旁,不让一名海盗近身,苏云行云流水地拔箭shè弓,一箭一个,箭无虚发,箭囊里的箭只剩最后一根,十一名海盗已经中箭身亡。

    丁志宁见状,趁所有海盗都被人缠着,将shè出的箭都拔了回来,交给苏云,苏云欣喜道:“浙东我苏云说箭术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言罢,复又一箭,shè死一人。

    一名名海盗中箭而倒,剩余的海盗终于怕了,十来个海盗弃刀夺路而逃,纷纷跳船入海,苏云背后尚有两箭,他眼疾手快,两根同时搭弓,分开一个角度,对准最后两名海盗放去,只听‘哎呀’两声,一名海盗腿部中箭,一名海盗肩部中箭,掉落海里。

    众人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欢呼雀跃,甚至有人嚎啕大哭。杨云和丁志宁相视一笑,看向苏云。

第四十五章 抓与不抓

    杨云清点人数,发现衙役死了三人,水手死了两人,受伤者十六人,多亏众人砍断五十多根绳子,使得沿绳子攀爬的海盗都落下水去,又亏苏云shè死二十多名海盗,才将伤亡减小到如此程度。

    劫后余生,众人蓦然珍惜起生命来,苏云领着五十多人走上前,对杨云跪下,双手捧鞭,高举头顶,道:“请大人从轻发落。”

    杨云颇为踌躇,这五十余人贩卖私盐,奴役壮男,罪不至死,可苏云外加一条杀父弑兄之罪,一念及此,他心中就愤愤然,道:“你们驱逐海盗有功,功过如何,需本官回县衙商议后再定夺。”

    苏云呈上玉弓,杨云不知他是何意,杨虎一把夺过弓,怒地架住弓的两端,奋力往大腿撞去,只听清脆一声响,弓断成两半。

    杨云只道这把玉弓有大功,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虎先前默许苏云使用,那是考虑到危急时刻,现在危机解除,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将断成两节的弓扔在地上,咬牙道:“就是这把弓,它shè死了二弟!”说着,挥拳狠狠打向苏云的脸。

    杨云闻言,悲痛yù绝,捡起弓将它扔入海里。苏依依见苏云站着一动不动,任凭杨虎拳打脚踢,以哥哥的xìng格不会如此,除非完全认错,上来拉住杨虎,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哥他知道错了!”

    杨虎甩了苏依依的手,道:“我就知道你向着他,对了,他是你哥,我是外人,哥哥杀了人,再错也是对的,外人打几下,再轻也是错的。”言罢,重重地推开人群,走向船头。

    杨云也想手刃杀父弑兄之仇人,他能体会杨虎的痛,走上去安慰他。苏依依跑得快,抢在他前头,拉住杨虎的手,低声道:“你想错啦,我向着你的,你打了我哥哥,将他打伤,不是要把自己赔进去么?我担心你才拉住你的。”

    杨虎道:“说得好听,不消你拉,跟他一命抵一命,那是蚀本的生意!要不是因为你,苏云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都因你出来时不小心,被他发现行踪,才跟踪到我家。”

    苏依依松开他的手,不禁倒退几步,盯着冷笑的杨虎,颤声道:“你……你……是说,我害死了杨伯伯和杨二哥?”双腿有些站立不稳,倒地坐在甲板上,杨虎干脆转过身,再也不去看她,她悲戚道:“那你刚才……刚才为什么要救我,怎么不让我被海盗杀了算了,又为何要接受我的衣服,干脆踩烂它算了,我是你杀父弑兄的仇人,为何要对我这么好?让我以为你心里有我。”噙着泪,却没有掉下来。

    苏云跑步上去,双手抱住苏依依的肩,要将她扶起,怒喝杨虎道:“我逼死你爹,杀了你弟,有种就杀我好了,对依依说这么恶毒的话干什么?你竟然将她弄哭了。”

    苏依依一扭肩膀,自己站起来,道:“都怨我,都怨我,我去给你爹和你二弟偿命。”推开苏云,要跳海而去。

    杨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船栏上扯下来,道:“哥,依依这个大嫂我要定了,如果你不珍惜她,那会是一辈子的损失。”

    杨虎回头对他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拿去好了,大哥不稀罕。”踏步走向船舱。

    杨云知道杨虎在气头上,设身处地的想象自己在杨虎的位置,恐怕也会说出这番话来。杨虎责备的不是苏依依,责备的是自己。他怪苏依依,其实就是怪自己间接害死爹和二弟。

    杨云对苏云道:“带依依进船舱,众衙役架好副帆,加快船速返回平远县,以防再遇海盗。”他隐隐感觉今年的海盗不同寻常,不说海盗不属于本国,而是如此利落的登船技术就不是一般海盗具有的。

    自赶走海盗已有半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就可到达岱山岛。杨虎和苏依依各坐两边,杨虎只盯着眼前的一堆炭火发呆,苏依依撅着嘴,不时将眼瞅瞅他,见他眼里只有火,就去看墙。苏云蹲在船舱角落,身体时不时情不自禁地颤动着。

    忽听甲板上有人大喊:“海盗,大人,正前方又来海盗!”

    杨云闻言急奔而出,登上舱顶眺望,见远处一艘大船缓缓开来,桅杆上插着一杆蓝绿相间的大旗,船上有些什么人却看不清楚。

    苏依依自语道:“来得好。”跟着跑出船舱,看那艘远远而来的船,愣了半晌,挥手高呼:“爹!爹!女儿在这里!”对杨云道:“不是海盗,不是海盗,我爹来了,那蓝绿旗就是我们长青帮的帮旗。”

    杨云登时松了口气,来船起码有自己船的一半大,按着容量可以纳下上百人,要真是海盗,那就是天意弄人了。

    两船慢慢相近,杨云看清开船的是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他下身短裤,上身只套一件汗衫,jīng神抖擞,目光有神,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既可亲又可敬。

    中年人将舵交给身旁之人,待两船相近只有两米之时,一跃而起,登上杨云的船来,朗声笑起,走了过来。

    苏云闻笑奔到甲板,见真是自己的父亲,低落的情绪又高涨起来,边跑边喊道:“爹,爹!”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双手背负在后,向苏依依走去,笑道:“我的乖女儿,可有遇上海盗没?”

    苏依依小碎步奔跑,一步一蹬脚,拉起中年人大腿般粗的手,摇晃道:“有呢,有呢,不过被女儿赶跑了,女儿是不是很厉害的?”

    中年人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穿破云层,回荡在广阔的海上,他走上前去,对杨云抱拳道:“草民苏群,拜见大人。”

    苏依依在他耳边低声附和几句,苏群凛然道:“大人智勇双全,身先士卒,赶跑海盗,请受草民一拜。”改抱拳为跪拜,一拜到底。

    杨云赶紧将他扶起身来,他以为长青帮帮主是位凶神恶煞,相貌猥琐的人,哪知这人不但和蔼可亲,而且颇为俊朗,道:“苏帮主礼重了。”

    苏云受了苏群一瞥,心情又复低落,原想父亲来了,总可以给自己所犯的罪求求情,或动用些关系减轻一下自己的罪过,见他这幅脸sè,知道自己的希望泡了汤,呆呆地立在他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苏群拉着苏依依的手,怒斥苏云道:“你这逆子还有脸活在世上,怎么没被海盗砍了?”杨云目瞪口呆,听苏云继续斥责亲生儿子:“瞧瞧你害了多少人?五十多个兄弟就这样跟着你犯了死罪。”

    苏云想辩解,但见苏群怒目而视,只好低头不语,苏群道:“那天竟然在我酒里下迷药,将我锁在房里,又偷偷蛊惑众兄弟跟你奴役人淘金沙,要不是依依将我救出来,恐怕你爹我早就饿死了!真当大长老、二长老会按着约定送饭给我么?”

    苏云阅历尚浅,不知道被人利用,竟然信了那两个东瀛人的发财大计,差点将自己父亲饿死,跪地掩面痛哭。

    苏群哼了一声,笑对杨云道:“大人见笑了,老夫管教不严,致使逆子犯下如此大的罪过,对令尊和二贤侄的死表示歉意,要怎么处置他,全凭大人。千刀万剐,我也不皱一下眉,不痛一下心,只盼他早早投胎做个好人。”苏云听罢,抱着他的腿,只是痛苦。

    杨云道:“苏帮主请放心,一切我会秉公办理,不会掺杂半点私人情感。”

    苏群听杨云有此表态,满意地点点头,道:“琉球发生海啸,举国严重破坏,大量百姓落海为寇,在东海劫持往来船只,因担心依依的安全,所以我亲自驾船来迎接。”

    杨云想那些海盗定然是来自琉球了,怪不得有如此实力,想必是得到琉球国支持的,心中惴惴不安,如此多而强悍的海盗游弋在东海,不知道要对本国经济照成多大的损失,须得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围剿才行。可海沙帮贩卖私盐,苏群作为海沙帮帮主,现在到底要不要趁机将他擒拿,杨云又踌躇不定。

    想到苏依依以后要嫁给杨虎,成为自己大嫂,现在抓了大哥未来岳父,恐怕不好,可是头戴乌纱帽,就得忠君忠朝廷,于是一个人在甲板上踱来踱去。

    丁志宁见他皱眉不快,跟在他身后,待他转过身来,吓他一跳,狡黠低声道:“大人是不是犹豫要不要抓苏群?”

    杨云心中低骂了声老狐狸,想这件事恐怕还真得听丁志宁的,丁志宁为官几十年,又比自己年长三十多岁,人生经验丰富,于是低声道:“你说抓还是不抓?”

    丁志宁转头望了望正和苏依依亲昵不已的苏群,道:“抓是要抓的,可不是大人抓。大人上报朝廷浙东沿海有大量海盗,让朝廷派兵下来,到时再说岱山岛有个长青帮贩卖私盐,做个顺手人情卖给领兵的将军,让他带兵将长青帮剿灭,岂不胜过亲自动手?”

    杨云咬牙切齿道:“你这老贼,送了将军这一情报,岂不要他记我一个人情?又上奏海盗,又查出贩卖私盐,不升官都难啊,到时候你总算可以扶正了。”对着丁志宁嘿嘿一笑,想着现在也唯有先拖一拖,只是朝廷出兵剿灭长青帮,真有些不忍心,毕竟朝廷一下令,死伤恐怕会极多,自己即使升了官,也不会当得心安理得。

    再和丁志宁拉扯几句,杨云见平远县港口在望,一个娇俏的身躯正向自己挥手,定睛一看,原来是薛灵芸,迫不及待地等船靠岸,立马跳下去,向她奔跑,双手摸着她因冻伤而红扑的脸,斥责道:“怎么在这里吹冷风,家里等我不是一样么?”嘴上虽然责怪,心里却暖洋洋的。

    薛灵芸道:“我听说最近海盗出没很频繁,爹爹来信,福建甚至有海盗登岸抢掠,叫我们在家小心些。人家见你迟迟没回,担心不过,所以跑来看看嘛。”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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