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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落凡心     龙腾1856txt下载     龙腾185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 阿思本舰队

    曾纪泽想找人买下阿思本舰队,一共有七艘战舰,都是蒸汽动力的铁皮军舰,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算是先进的战舰了,因为这些战舰的火炮相对比较厉害。

    作为一名海军舰长,曾纪泽对中国海权的历史很了解:康乾盛世之后,因为台湾也收复了,承平日久,清朝的海防逐渐被满清统治者遗忘。到了十九世纪,满清的海防千疮百孔,水师官兵腐化,纪律松懈,武备废弛;水师战船规模小,火炮少,且年久失修,几乎无战斗力可言;各地炮台也是陈旧废弃,形同虚设;炮弹质量更是差不可言,威力如同隔靴搔痒。

    早在1832年,英国东印度公司派遣“阿美士德号”借访华使团之名,对中国近海航道进行侦察测量。英国人看到清朝装备最好的广东水师,战舰仍都是旧式木帆船,最大的全长30多米,载炮30门,全是旧式土炮。当时英军舰船最大者长33.5丈,宽6丈,分三层,安炮72门,每船可载7000余人;小船都长27丈,安炮30门。英军大炮的射击距离可达10里以外,且可连续施放,准确率高。中英海上力量的差别可为天壤之别。

    他们回国后宣称:“由大小不同的一千艘船只组成的整个中国舰队,都抵御不了一艘英国战舰”,这个考察团的负责人麦尔公爵在1835年致英国外交大臣卡尔的信中表示,只需一艘主力舰、二艘大巡洋舰、六艘三等军舰、三十四艘武装轮船和六百名陆战官兵,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沿海中国海军的全部威信一扫而光,并把数千只土著商船置于我们的掌握之下”。

    英国随即毫不犹豫发动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果清军的水师果然都不堪一击,一溃千里,中国被迫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

    当时一些开明的大清官员,已经敏锐地意识到海防废弛将带来的恶果,纷纷进谏呼吁加强海防建设。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林则徐提出了“建立船炮水军、固守海疆”的设想,堪称近代中国向洋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魏源则大胆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著名方略,成为近代杰出的海防思想启蒙家。

    1839年林则徐任钦差大臣后刚抵到广州时,便见识了西洋的坚船利炮。他从美国人手中购买了一艘排水量1200吨的“甘米力治”号商船。并将其改为装有34门炮的兵船。而且林则徐还并仿造了一批西洋火炮。在发配新疆的途中,林则徐进一步强调:“剿夷而不谋船炮水军,是自取败也。”

    在签订《南京条约》前夕,道光皇帝也认为战争失败的重要原因在于双方海军装备相差悬殊,造成“其来不可拒,其去不可追”的被动挨打局面,他诏令沿海各省赶造或购买大号战船,并要多安重火炮。

    可惜清朝还没来得及加强海防,太平天国起义和历时四年之久的第二次鸦片战争相继开始,英法侵略者凭借海军舰队的巨大优势,横行于中国的万里海疆,突破中国的海上藩篱,直导京城。结果皇帝被迫撤离,京城被攻占,圆明园横遭洗劫。

    中国有志之士莫不义愤填膺,亟思筹海之策,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落后。曾纪泽也跟父亲曾国藩谈过海防的事,曾国藩提倡“师夷智以造炮制船”,让中国人自己造蒸汽兵轮。但是这想法不太现实。中国人自己造兵轮,费钱不说,速度太慢,质量也不佳。比如安庆军械所设计建造的中国第一艘蒸汽机兵轮船“黄鹄“号,造价白银八千两,长只有17米,航速只有6节。排水量只有几十吨。

    曾纪泽认同“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战略,主张购买西方先进武器来武装自己的军队。虽然这样的想法不是长远之计,但在清朝末期的那个内忧外患的时代,这样的办法是最快最有效的,购舰比自主研发军舰要快,要好。所以曾纪泽想把阿思本舰队的战舰买下来,武装淮扬水师。

    阿思本舰队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的产物,当时英法和满清朝廷签订新条约后,开始倾向加强与满清皇室合作,

    在1861年7月7日,,代理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向负责总理衙门的恭亲王奕訢建议:“你们可以购买英**舰,克复沿海失守各处,直接从水路攻破南京。”

    赫德为恭亲王拟定了一份诱人的时间表:如果1861年年底派人订购船只,次年9月,船只就可全部到华,再经过一段时间训练,1863年4月即可投入长江作战,6日之内可抵太平天国首都南京,一天即可攻破南京城。

    恭亲王在奏折中这样写道这样的话“兵贵神速、不容迟缓”;当天,咸丰皇帝即颁谕:“如能购买外洋跑船,剿贼必能得利”,同意“速购”。

    同时,咸丰皇帝害下圣谕命江苏巡抚薛焕、两广总督劳崇光、福州将军文清迅速筹款购船。但可以不久,军舰还没买,咸丰皇帝便病逝热河,随即发生“祺祥政变”,购舰一事暂时搁浅。

    1862年,李秀成兵围上海,恭亲王认为,上海一旦丢失,那么太平天国势力就有可能借助上海的优势地位,向西方各国购买大量的洋枪洋炮洋船,所以清廷需要尽快购买一批军舰来对付太平天国。

    他马上派两广总督劳崇光才和正在广州的赫德进行协商,商定的结果为:由赫德代为向英国购买中号兵船3艘,小号兵船4艘以及船上所需火炮弹药。3月14日赫德写信给已回英国的李泰国,委托时在英国之中国海关总税务司李泰国在英国购买及招募海军。募集外国水手军官,所需费用在各地海关税款中拨用。两广总督劳崇光与赫德谈判的结果是以白银六十五万两购买七舰,外加全部人员。

    7月8日,英国外交部正式致函海军部,要求允许阿思本“担任中国政府军事职务”,并发给许可状。第二天,海军部就通知阿思本:“兹奉海军部各位大臣的命令通知你,他们乐意对你发给许可状,让你暂时担任中国政府的军事职务。”同时被批准的还有皇家海军的几名少校军官。李泰国自作主张地把阿思本的年俸定为3000英镑,少校军官的年俸为700英镑。

    8月30日,英国政府颁布发一项不经过会议同意就能生效的特别法令,授权李泰国和阿思本为中国政府组建陆海军部队,并允许招募和雇佣大英帝国的臣民。9月,虽然清政府购买船炮的正式“委托书”尚未到达伦敦,但是李泰国却已从皇家海军买下了8艘退役舰只,又自作主张地为中国的海军设计好了军旗,招募皇家海军官兵600余人,组成了舰队。

    为避免引致英国国内民众的压力,李泰国向外称舰队是为清政府缉捕海盗,称之为英中联合舰队。英国海军部立即向皇家海军军官发出训令,要求尊重李泰国为中国选定的海军旗帜。英国政府为表彰李泰国组建“英中联合海军舰队”的功绩,特授予他大英帝国三等男爵勋章。

    李泰国和阿思本两人还参照英国海军章程,制定了《英中联合舰队章程》:凡捕获船只、财货,三分之一归清政府,其余归舰船人员分配。李泰国强调:“我对中国人的态度是这样的:如果我帮助你们征税,只要外国人的质疑是对的,你们必须去做。如果你们不做的话,我就停止帮助你们……中国政府太腐朽了,不能依靠。我正努力要建造的结构的基础,得人工来创造。我的地位是作为一个外国人受中国政府雇佣来替他们执行某些工作,而不是受他们的差遣。我根本不需要说,一个高贵的人受亚洲野蛮人差遣的想法是非常荒谬的。我不是中国官员,而是一个没有头衔但有很高的地位和影响力的外国顾问。因为我受到信任,受到尊重。”

    按照恭亲王的想法,中国是采购整支舰队,并要求同时引进人才,在英国招募舰队的全套人马,这张订单的总预算高达白银80万两。

    为拿到这张订单,英国驻华外交机构殚精竭虑,毕竟还有俄国、法国等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桩大买卖。这单买卖作为大清帝国的首张海军订单,谁能喝到这碗“头汤”,谁就能在中国的海防中有更大的影响力,从而将自己的势力更深地扩张到亚洲。

    英国好不容易抢到了订单后,却面临一个自己设立的障碍:1854年,英国通过了一个“中立法案”,宣布在太平天国战争中中立。而清政府这次痛下血本采购舰队,为的就是立即开赴前线对付太平军。一边是生意加“国家利益”,一边是道义加法律义务,而且,号称信仰基督教的太平天国玕王洪仁轩也在西方报纸上呼吁“洋兄弟”们不要做亲痛仇快的事情。

    但是此时,太平天国本身也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英国驻华代表巴夏礼访问天京之后,对太平天国表示了极端失望,他认为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以来,他们本可以将南京建设成为新中国的首都,但十年中,太平天国却证明了自己充满着邪恶,到处进行摧毁和破坏,南京与其说是一个政府的首都,不如说是一群强盗的巢穴。他发电报回伦敦,认为向中国输出这样一支舰队,证明了英国在推广世界文明方面的自信,是在推广英国人的聪明才智和高尚道德,因为它是在帮助平息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一的一场大内乱。

    这使得他的朋友,当时的英国首相、著名的鹰派人物巴麦尊勋爵也一反常态提出了中英友好,英国应该“扶清”。他在议会发表演说:“随着英中之间贸易的不断发展,英国应当帮助中国在国际上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大清正在努力将自己融入到国际体系中,如果这时英国还不支持中国的变革,那无异于短视。阿思本舰队的使命之一就是为中英贸易的畅通扫清通道。英国应该全面帮助中国整顿财经体系、建立强大的陆海军,以抵御俄、法等国可能的侵略,他坦陈,维持中国稳定、推进中英贸易符合英国最大的利益,英国应当加强对华忠诚的、坦率的、友好的政策……”

    十九世纪的国际政治,是非和道义都是以银子的成色作为标准的,英国首相巴麦尊的演说,在英国上下议员们的欢呼声中结束。英国海军、外交界和工商界人士也在议会中积极行动,要求废止中立法案,准许英国海军官兵为大清帝国“打工”,输出技术和人才。在经济和政治利益的双重拉动下,英国“亲华势力”迅速占据了上风,议会批准了阿思本舰队的采购和招募方案。

    阿思本舰队最终在1863年正式成立,军舰七艘,另配备供应船两艘。整个舰队共装备火炮40余门,兵员400余人。李泰国购买各舰时已按其意愿命名,后来按要求全被改名:最好的旗舰镇吴号(原名江苏),中级兵轮,排水量1269吨,木壳船壳明轮炮舰,68磅炮二门,四门18磅炮,航速9节,1217马力,编制138人;还有金台号(原名北京):中级兵轮,排水量670吨,木壳船身,原英国炮舰,110磅炮一门,68磅炮一门,20磅炮两门,150马力;一统号(原名中国):中级兵轮,排水量669吨,木壳船身,原英国炮舰,40磅炮一门,32磅炮六门,20磅炮四门,200马力,另外还有广寿号(原名厦门)、百粤号(原名广东)、三卫号(原名天津)等小级兵轮。

    1863年4月4日,阿思本舰队驶向中国上海。英国《泰晤士报》发表社论:这支中国英裔舰队的首要任务,是建立帝国的权威,南京是一个“强盗”的大本营。因此,阿思本上校收复南京,对起义军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对诚实的商人是很有利的。第二个任务,是重新打通大运河的航道并勘探内河,在主要通道上建立电报网,教中国人使用蒸汽和电。第三个任务,是镇压流窜在通商口岸的“强盗”。

    这支舰队一到上海,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曾纪泽、曾国藩、恭亲王和慈禧都对之虎视眈眈。(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拥兵自重

    阿思本舰队还没来中国,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势力集团为夺取该舰队的控制权开始角逐,这是曾家第一次拥兵自重,和朝廷斗争。曾纪泽早就提醒曾国藩,要特别注意这支舰队,千万不能让此舰队落到恭亲王或满清朝廷手里。

    刚开始,对控制该舰队,曾国藩也是大有兴趣,翘企之至,他从一开始就上书朝廷,坚持三条对该舰队的期望,其一:轮船驶至安庆、汉口;其二:配用楚军水师之勇丁;其三,有关事宜由“臣与胡林翼商定”。

    当时胡林翼还没死,曾国藩的三点期望都是有很大目的性,第一条驶至汉口是假,但汉口在湘军的实力范围却是真,他想借助舰队驶至汉口,对恭亲王和洋人来一个既成事实,把舰队的控制权纳为己有。后两点中,也有含糊其词,准备把该舰队收归己有,“称霸”一方。

    恭亲王则反对舰队上驶至安庆,他则要求该舰队驻守在上海,用于袭击南京之用。而曾国藩硬说“用之于江面”,“所部兵丁并非生长海上,势不能于重洋用武,不敢不据陈奏。”

    曾国藩从1861年1月起就强调“是皖、吴官军之单薄,在陆而不在水,金陵发逆之横行,亦在陆而不在水”,以后又不断重复此论,想用这支舰队武装湘军水师。但是恭亲王对曾国藩本来就有所忌惮,坚决不同意湘军水师接管这支舰队。

    曾纪泽率淮军抵沪后,羽翼渐丰,只好亲自争取,上海相对优势的条件是他颇为踌躇。从筹够该舰队起,上海到处处于近水楼台的地位。最重要的是曾纪泽掌握了上海这个财赋重镇:上海当时号称“月收百万”,仅海关税收就占全国海关税收的一半以上,舰队的军饷大半要从上海出,他极力争取阿思本舰队留在上海。

    而恭亲王集团也想得到该舰队。恭亲王身为先帝咸丰的弟弟、当朝皇帝同治的叔叔,又是议政王之尊,主持军机处、总理衙门、内务府、宗人府,为臣者无出其右者,清政府这时的外交、政治、军事以至皇室事务都归其秉持,可谓军国枢纽在握,他想代表清政府名正言顺地控制该舰队。

    而且慈禧太后颁发的上谕也与奕欣为此事的凑请完全一致。其实慈禧太后也是在利用恭亲王这个人,才在很多事情上顺着他。其中有很多原因,首先是在不久前的“麒祥政变”中,恭亲王帮了嫂子慈禧太后的大忙,慈禧不得不在某些事情上感恩戴德。当时满洲大员当众有能力的人已经不多,能够有恭亲王这样一个办事得体的人也确实难得,所以在很多事上两宫太后也不得不多想着小叔子。

    但是曾国藩和曾纪泽坚决不同意朝廷指派的崇厚接管这支舰队,崇厚本人也不懂海军,朝廷这时还要给湘军和淮军面子,不好翻脸,为此,恭亲王颇费心机,提出折衷方案,一是拟拆开舰队,把舰队一分为二:北洋、南洋各半。他奏请两宫太后:舰队运到后,酌分数只,驶赶天津,以备北洋防守之用。二是名与器不假人,裁夺之权不放,尽量不让曾国藩和曾纪泽得益过多。三是借重洋员,颇有宁付客卿、不托家臣的味道。

    曾纪泽从这次争夺舰队的控制权中,提醒曾国藩,朝廷对湘军和淮军还是有所忌惮。

    恭亲王给李国泰的信件中有行乎不清的“一手经理”字样,同李国泰签订了《轮船章程五条》,沾沾自喜于该战争中规定的空洞的统帅权,对出让最重要的实际指挥权不以为然。

    恭亲王告诉曾纪泽,经费上“自不能专令江海关一关支应”,行政上要李国泰、赫德“均着听候曾大人预为酌定”,“此船板就,驶赴上海听候拨用”。

    曾纪泽觉得恭亲王这种行为十分无知,阿思本舰队尚未离开英伦三岛。清政府欲构建现代化海军,好不容易与洋鬼子“串通一气”,可连他的汽笛声还没听到,长毛未灭,抑制湘军和淮军的司马昭之心就昭然若揭,他让曾国藩静观其变。

    1863年夏天,这支“英中联合海军舰队”由6艘驱逐舰、1艘炮艇、1艘供应船组成,分别“中国”号,“江苏”号,“北京”号,“广东”号,“厦门”号,“天津”号,“遐荒”号,“巴拉莱特”号,它们从英国利物浦港启碇,绕道好望角的漫长的欧亚航线,到达了上海。而当时清政府则命名其中的7艘为“一统”号,“金台”号,“广方”号,“得胜”号,“三卫”号,“百粤”号,“镇吴”号。

    在这支舰队到上海前几个月,李泰国由伦敦回到北京,向总理衙门递交了他以“中国政府全权代表”身份私自与阿思本签订的“合同”等文件,说他在英国订造的8艘舰只共支出银107万两;招募英国海军军官兵600余人,议定以4年为期,并订有合同共13条。李阿合同的主要内容有:

    (一)中国建立外海水师,阿思本允做总统四年。除阿思本外,中国不得另延外国人做总统。中国所有外国样式船只,或内地雇外国人管理者,或中国调用官民所置各轮船,议定嗣后均归阿思本一律管辖调度。

    (二)阿思本只执行李泰国转交的中国皇帝命令。若由别人转谕,则未能遵行。如有阿思本不便照办之事,则李泰国未便转谕。

    (三)所有此项水师各船员弁、兵丁、水手均由阿思本选用,仍须李泰国应允,方可准行。

    (四)此项水师,俱是外国水师,应挂外国样式旗号。

    当总理衙门见到李阿合同时,恭亲王和总理衙门诸公目瞪口呆:“其意竟思借此一举,将中国兵权、利权全行移于国外。”

    按照这个合同,大清帝国花了100多万两银子买来的舰队,完全成了挂外国旗,听命于外国人外国舰队。而且阿思本不仅是这支舰队的司令,还成了中国海军的总司令。总理衙门原来希望的是让英国人帮助购买船炮,聘请外国官兵来组建一支新式海军舰队,但事权——指挥权归自己。

    在接到这份合同后,恭亲王大吃一惊:“原来英国人想借此一举将中国兵权、利权全夺走。”

    消息传出后,朝廷内外立刻一片哗然。但因急于用舰队镇压太平军,恭亲王命总理衙门仍做了极大的克制和让步,与李泰国再三谈判,经过反复讨价还价,双方另行议定了《火轮师船章程》五条,规定由中国人充任舰队的“汉总统”,阿思本降为“帮同总统”,作战时必须听从地方督抚大员的指挥调遣。同时,双方还订了攻打太平军的分赃协定:攻占南京后,所得财物“以三分归朝廷充分,以三分半归阿思本赏外国兵弁,以三分半归中国兵弁作赏;如果阿思本率舰队独占南京,则“七分阿思本充赏。”

    这个《章程》一签订,立即被认为直接威胁到湘军的切身利益。曾国藩和曾纪泽等湘、淮系实力派人物一致反对。经过多路清军经过十年浴血奋战,已经屯兵南京城下,大功告成之际。曾国藩、曾国荃、曾纪泽等,都对总理衙门与李泰国的协议大为不满。

    曾国藩致函总理衙门说:“购船的人把所购的船看成是自己的东西,中国得到的不是船而是指挥船的洋人。”他还抱怨说,“轮船和湘军水师的长龙、舢板相比,大小已很悬殊,速度也有天壤之别,如果都停泊一处,轮船好比华岳高耸,湘军的船则象众山之上,低列像似儿孙一般。”

    曾纪泽请曾国荃上奏说:“湘军已包围南京,兵船入江无用武之地,而且各船都由洋人指挥,未必肯受地方督抚节制。”

    曾国藩再次上奏说:“以中国之大,区区170万白银之船价,每年90万白银之用款,简直可以视之秋毫,了不介意。或者干脆将这些船分别赏给各国,不要别人给钱,让李泰国失去其依靠而杀杀他的骄气。”

    其实在湘淮系实力派人物中,曾纪泽是与阿思本舰队打交道最多的人。在这舰队到达上海前,曾纪泽就同李泰国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1863年5月,在阿思本舰队到达前几个月,李泰国从伦敦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找曾纪泽要钱。

    当李泰国来到江苏巡抚衙门时,曾纪泽外出视察他的兵工厂去了。李国泰只得再巡抚衙门里苦等了两个时辰,在中国大大小小的衙门里,李泰国从来还没受过如此冷遇,正当他要大发脾气时,突然巡抚大人曾纪泽回来了。

    争吵的起因就是李国泰要购买舰队的欠款,毫不让步。

    曾纪泽大怒说:“本巡抚握有重兵10万,自进驻上海以来,扫平周围的长毛,攻占无锡、宁波、扬州等地,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帮助。如果你一定要为买船的欠款要挟我,一旦激怒了我手下的将士,你这几艘破船恐怕到不了天津就沉了。”

    李国泰受辱,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巡抚衙门。虽然李泰国跑到总理衙门去告状,但是曾纪泽就是坚持不给一两银子,他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曾纪泽虽然想控制舰队,但又不打算自己掏一分钱,曾纪泽所想的,是朝廷出钱购买舰队,自己对舰队有控制权。

    在没有要到一两银子的情况下,气急败坏的李国泰竟然出尔反尔,向总理衙门又提出了他的十三条,并坚持以十三条未办事准则,而他竟说自己与奕欣等议定的《轮船章程五条》和他毫不相干。

    后来,阿思本向奕欣提出了最后通牒,扬言若不同意《十三条》各项规定他就拒绝从事任何活动,如果不在四十八小时内,收到他想得到的一种希望的答复,那么他就将这支舰队解散,阿思本希望以此来威胁清政府,令清政府作出让步。而这一事件就是在该案中著名的“一字不可更易”照会。

    事情到此,已经非常明朗,清政府连最后一点虚名都保不住了,最肯让步的恭亲王也是进退两难。

    曾纪泽觉得解散阿思本舰队的时机成熟了,便请曾国藩上奏朝廷,说该舰队“有害无利,已属显然,若或勉强从事,中外将恐不能相协,将来胜责彼此争功,败则互相推诿,设一旦激发声辩,于大局关系匪轻”。

    这意思有点像是说:惹毛了湘军,老子就不打南京了。

    接着,曾国藩上奏朝廷,提出阿思本“意气凌厉,视轮船奇货可居,视汉总统如堂下厮役,倚门之贱客”,“水陆将士皆将引以为耻”,曾国荃亦提出:“长江水师帆樯如林,无须轮船会剿金陵。”

    曾纪泽还将此事透露给美国的纽约时报等报纸,说“阿思本舰队”是推出了英国妄图独霸中国的殖民主义底牌。因此这个阴谋被曝光后国际舆论哗然,美国、法国强烈反对,在华的大多数英国人都认为李泰国等过于狂妄。

    恭亲王主持的总理衙门只得退让,几经周折,终于决定“解散阿思本舰队”。

    当日,清朝政府变法了上谕答复了曾国藩等人的奏折。而恭亲王也亲自给曾国藩写了一封信,谢其“惠书详论轮船办法,足征成竹在胸,荩谋宏远”。

    而曾国藩给恭亲王的回信里也恭维他“尊处博采公议,委令撤退”。事件期间,左宗棠集团虽然与阿思本舰队一案关系厉害不大,但也与湘军抑制联系此事,协调行动。

    于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上述的斗争结果就是“阿思本”舰队寿终,最终在清政府“博采众论”后,痛下决心,“将轮船撤退”,并在新一轮谈判中采取强硬姿态,解散舰队。此时,清政府已为这支舰队支付了9个月的薪工银,为了遣返舰队,又支付了37万多两的遣散费,还额外送给阿思本1万两,送给李泰国14000两。

    最终,大清帝国极有气度而不明不白地扔掉了67万白银之后,大清水师的全部家当还是只有800多艘木制风帆船,大清国海军的进步停滞了二十年之久。

    而在曾纪泽的帮助下,二十九岁的赫德在中、英政府间上下其手,藉此挤走一心要为中国海军做“贡献”的李泰国,自己如愿以偿成为第二任总税务司。

    舰队解散后,按负责调停的美国公使蒲安臣安排,各船返回伦敦拍卖,曾纪泽让李鸿章帮忙找一个人,协调买下阿思本舰队。

    李鸿章问道:“找谁?”

    曾纪泽说:“容闳,第一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华人留学生,现在上海做茶叶和丝绸生意。”(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重用容闳

    阿思本舰队到达中国后,李泰国飞扬跋扈,但在曾国藩和曾纪泽、左宗棠等人的极力反对声中,清政府以“中国费数百万之帑金,竟不得一毫之权柄”,“中国兵权不可假于外人”等为由,拒绝其要求,并照会英国阿思本舰队取消。

    当时英国驻华公使普鲁斯及美国公使蒲安臣曾尝试调停亦不果。最后舰队解散,按负责调停的美国公使蒲安臣安排,各船准备返回伦敦低价拍卖处理;清政府付各军官水手遣散费七十万两白银,曾纪泽准备找容闳代表大汉国将这支舰队买下来。

    李鸿章派人去找容闳后,曾纪泽松了一口气,开始总结淮军的缺点,拿下苏州后,曾纪泽率兵北上的战役,相当于实战演习,这些战役暴露了淮军的不少缺点。

    首先是在武器使用能力上,经过短暂训练的淮军,虽然在日常训练中能够免强完成射击动作。但在面临实战时,使用比鸟枪较为复杂的新式恩菲尔德式步枪,却让他们在使用时不够连贯。从瞄准、装弹、射击等各方面,都只能发挥新式武器不到三成的先进性能。而淮军的这些缺点,就间接导致了弹药的不必要消耗。他们对洋枪的使用虽然比太平军和清兵要好得多,但跟洋人比,还是有差距。

    当然,让淮军能够熟练用好先进的西式洋枪洋炮,这还需要一个训练与实战过程。

    另外,曾纪泽已经在上海也建立了江南军械所,最终设是在上海建一座属于淮军自己的兵工厂,能够为淮军量产一种与西方同等先进的步枪。

    现实的问题,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的来解决,曾纪泽并不心急,此时距太平天国的覆灭还有一大段时间,他有相当充裕的时间把淮军建设成一支不逊于洋人的近代化军队。到了那时,即使曾国藩仍然执意要裁撤湘军,那他的淮军也可以取而代之,而为他实现最后目标提供有力保障。

    那天,曾纪泽在他上海的临时巡抚官邸中谋划将来的一切,李鸿章满脸喜色的前来,“大公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曾纪泽的目光离开了桌上的地图,笑道:“是什么好消息?”

    李鸿章笑着摇头道:“你一直找的那个美利坚的容博士,我给你找到了。”

    曾纪泽怔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忍不住拍了拍李鸿章不太坚实的肩膀:“少荃呀,真有你的,快请他来见我。”

    “他人就在外面。”李鸿章与曾纪泽年纪相差不大,彼此间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朋友间的随意。

    过不多时,李鸿章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男人进来。那人穿着西式的服装,戴着一副眼镜,目光中透露着一种睿智,全然没有国人者那种腐朽之气,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印象,但是个子不高,曾纪泽目测容闳身高不超过一米六。

    容闳穿着洋装,但外面却套了马褂,仍然向曾纪泽行了大清的礼仪,道:“容闳见过巡抚大人。”

    容闳,字达荫,广东香山县人。那个年代,机遇大多来自命运,还有偶然。因为读不起收费的私塾,容闳只好去读当时没人读的传教士开办的洋学堂,少入澳门马礼逊堂,从七岁一直读到十八岁。道光年间,耶鲁毕业的洋学堂校长因健康原因要回国,想带几个学生去美国深造。这样,没有钱、没有任何背景的容闳漂泊到了大洋彼岸,随传教士赴美留学,学英国文学专业,咸丰四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耶鲁大学。

    咸丰五年,容闳回国,他认为救国就是要利用可靠的政治力量,去实现自己救国的崇高理想:“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怀着这个理想,他回国后冒险去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实地考察,但结果很失望。容闳向干王洪仁玕提出组织良好军队、设立武备学校及海军学校、建立有效能的政府、颁定教育制度等建议七条并表示如被采纳,愿为太平天国效力。这些措施,超越了当时的现实条件和时代,洪仁赞成其建议,但碍于形势,无法实行。

    容闳看到洪秀权的虚伪和落后,太平天国所谓改革的虚伪之后又大为失望,对洪秀全授予一枚四等爵位的官印坚辞不受,很快离开了天京回到上海继续在洋行做生意。

    曾纪泽决心变夷为夏,与美国建立良好的关系,引进美国的机器、联络政要,这时纵观整个大清国,能代替他完成使命的,容闳非常合适。曾纪泽托李鸿章寻访此人,短短数日,李鸿章就把容闳带到了他的面前,看来李鸿章果然是力鸿章,办事自有厉害之处。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实乃纪泽三生有幸,来来,快请上座。”曾纪泽知道容闳有一颗报国之心,眼见泱泱中国落后于世界,便凭着一颗赤子之心东奔西走,现在的他一心认为教育乃立国之本,国家要富强,就必需学习西方先进科技,师夷长技,进而自强,这跟曾纪泽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对容闳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决定重用容闳!

    曾纪泽以巡抚之尊,待他若上宾,这是容闳自归国之后所享受的“前所未有”的礼遇,他不由感到有点受宠若惊。

    曾纪泽知容闳留过美国,便抛开了客套,直截了当的说明了邀请他前来的用意。表示自己竭尽所能,在江苏推行师夷长技的自强运动,希望容闳这位西之士能加入他的幕府,助他一臂之力。

    容闳正愁报国无门,一听曾纪泽的用意,不由大喜,和曾纪泽谈起自己的救国理想,恳请曾纪泽能够向朝廷上书,着手实施那些救国救命的百年大计,都是当时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治国良策。

    “你的建议挺好!”曾纪泽说,但而今局势,诸事必须为军事让步。何况这时的朝廷依然保守,即使有恭亲王这等较为开明的当权者,对容闳说的“前所未有之事”,只怕也报有怀疑态度。而建厂造枪造炮则不同,其主要目的是平息长毛的叛乱,这是目前朝廷迫切希望完成的事。但曾纪泽首先对容闳的教育计划充分肯定,并表示在时机成熟的情况下,他将不遗余力的推动这项利国利民的计划。但眼下剿匪乃是第一要务,他需要容闳联系美国人,主要做三件大事,“一是代表大汉国买下阿思本舰队;二是去美国找一个人商谈在华合资建场之事,并为江南制造局购买所需的机器设备与材料;三是去救美国总统林肯。”

    “你是说,美利坚的北方会赢得战争,而林肯总统会被刺杀?”容闳瞪大了眼睛。

    “北方如果解放奴隶,一定会赢得战争。不过林肯被刺杀,我也是猜的。毕竟南方的激进分子还是不少。”曾纪泽道,“我会派人配合你完成这些任务。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好吧,你让我去美国找的人是谁?”

    “斯宾塞,此人原是美国康纳迪格州夏普斯公司的一个机械师,他利用业余时间造出了第一把斯宾塞步枪。南北战争开始后,此人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开始生产销售斯宾赛步枪。”曾纪泽回答说。

    斯宾赛步枪解决了后膛枪漏气的问题,其金属弹壳同时也解决了弹药防潮的问题。此枪与恩菲尔德、斯普林菲尔等这些前装枪相比,不仅拥有高射速,而且还容易瞄准最快12秒可以打完7发弹,持续射速可达到14发/分。在当时的后膛枪中,也是一个可怕的射速。

    在美国的内战中,斯宾塞枪凭借其优良的性能,在双方士兵眼中成为了一种不可战胜的象征。不幸的是,林肯总统向海军要了两把斯宾塞枪试射。一把因为保养不善弹管生锈,卡壳了;另一把由于林肯的操作不当,送弹簧一次就往弹膛里塞了两发弹,也卡住了。基于这些偶然性的失败,林肯总统对斯宾塞的枪的印象并不佳,故而没有运用他的影响力推动美械部采购斯宾塞枪。直至内战要结束时,这种枪也只生产了不到1万支,但这并不影响南北两军士兵们对斯宾塞枪的高评价。

    曾纪泽很清楚这种枪的实战价值,他决定抢先一步把斯宾塞挖到中国来,利于他的技术和自己的资金建立江南制造局,生产这种世界上优良的步枪。那个时代的美国,对军事技术独占与封锁并不像现在这样的严格,曾纪泽相信如果能给斯宾塞以巨大的利益诱惑,并为他的枪广阔的市场前景,这个美国的人一定来华,变成他自强之计的一颗重要棋子。

    容闳听明白了曾纪泽的意思,先军事后民事,曾纪泽对西方技术的渴求,对西方世界的了解和战略眼光,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容闳的失望,他仿佛从这位最年轻的巡抚身上看到了希望,这给了他很大的鼓舞。

    容闳深吸一口气,起身郑重回答:“曾大人是草民所见过最有远见的大,请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不辱使命,完成好你交代的这些任务。”

    “我会安排好人和钱。”曾纪泽满意的笑着:“购买军舰,资金方面不成问题,而合资兵工厂,我方必须拥有多数股权,我们最需要的只是斯宾塞的技术。”

    容闳点头道:“这点我知道,请大人放心。”

    曾纪泽放下了巡抚的架子,上前握住了容闳的手,诚挚的嘱咐道:“这三件大事都很重要。中华强国之计,就全在先生身上了,此番美利坚之行千里迢迢,先万千万要小心。我们的国家正在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古老华夏的明已经跟不上世界的脚步,在和洋夷的战争中,我们屡战屡败,这不光是火器和战术差距,还有很多方面,咱们不得不承认,洋夷都远远超越了中国。所以咱们唯有放下傲慢,韬光养晦,不断学习洋人优秀的东西,师夷长技以自强,如此,则有朝一日中华才能重振辉煌。”

    曾纪泽的语调有点慷慨激昂,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比较明显袒露心声。换作别人,他是绝对不说这番话,但眼前这人是容闳,曾纪泽知道,这个人能够理解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容闳一言不发的听着他的陈词,但曾纪泽能从他变化不定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这番话确实是引起了他内心强烈的共鸣。

    曾纪泽一番言语,拳拳之心确实感动了容闳,他感同身受。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有时候,对于容闳这些有志之士,利益远不及懂得更具有意义。

    容闳带着曾纪泽的三大任务离去,曾纪泽又完成了几件关键之事,心头总算又可以松一口气。曾纪泽与容闳的对话,李鸿章从头到尾都听得清清楚楚。来到上海之后,亲眼目睹了西方世界的种种先进,本就具有开明之心的李鸿章,与曾纪泽一样坚定了变夷为夏,师夷长技的想法。

    最初,曾国藩安排李鸿章来辅佐曾纪泽,他不服气,心想曾纪泽无非是仗着其父曾国藩的权威声名而已。但自从跟随曾纪泽之后,他先进的治军之法,与洋人打交道里的熟练与灵活,他建江南制造局的计划,无一不体现着他的与众不同和领袖般的气质。李鸿章生自负才高,生平服气的人区指可数,他的恩师曾国藩是一位,而如今,年轻的曾纪泽似乎也让他心服口服!

    容闳离开不久,李鸿章见四下无人,便道:“劼刚兄,看来你来沪之前就做好了变夷为夏的打算,这么做,真的能挽救大清的颓败之势吗?”

    “你说呢?”曾纪泽哈哈大笑,挽救大清国灭亡的命运?这个腐朽落后野蛮的政权,没有比摧毁它更能大快人心的。是救中国吗?这理由很高尚。其实曾纪泽是在救自己,穿清不造反,生不如死!作为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注定无法做一个平凡的人,他必须去面对这个时代的大变革,面对国内外那些丑恶、愚昧、屈辱和阴谋,一步步改变中国贫穷落后的命运和世界,驱除鞑虏,复兴中华。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江南制造总局

    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必不可少,配套的造船厂和修船厂必不可少,清廷这时对曾国藩和曾纪泽基本上是一再放权。为了招商引资,曾纪泽专门在上海设立了招商引资局,将股份制引入中国,启动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成立江南制造局。上海当时是远东商贸中心,不到三个月,招商引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清廷拨款五十万两,造船厂的总启动资金达到两百万两白银。

    曾纪泽的费用还算充足,而造船厂涉及的利益又十分重要,故这一次官府在船厂的股份将占到百分之五十一,其余股份中,将有百分之四十分配给民间资本。另外还有百分之九的股份,曾纪泽决定用其作为土地改革的试验品,这部分股份将面向苏州府农村的中小地主发放,交易原则是:土地换股份,然后再把土地租给农民。

    办船厂的机器,曾纪泽原计划让容闳再联络驻美国的办事处,为船厂购置相关的机器,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等待:依照目前战争的形势,太平天国也有可能连1864年6月也撑不到就完蛋,那将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点,曾纪泽必须在此之前,让江南制造局的造船厂投入生产运营,为他的淮扬水师源源不断制造舰船,维修军舰。

    这时,李鸿章建议曾纪泽:“我们可以就近在上海收购一家设备齐全的外商工厂,尽快投入转产就可以开工。”

    “我也考察过,上海这座东方第一大港,其船舶修造业十分繁荣,有英国人杜拉普经营的新船坞、莫海德经营的董家渡船坞、霍金斯开设的立祥安顺船厂、包义德开办的祥生船厂,以及美商旗记铁厂等十余家船厂。”曾纪泽点点头,说:“你去务色合适的收购对象。”

    “应该没问题。”李鸿章说,上海的船舶市场又是有限的,面对如此激烈的竞争态势,本就有几家船厂无意继续经营下去,有意出售。

    五天后,李鸿章经过实地考察,再三精挑细选之后,最终选定了旗记铁厂。他向曾纪泽汇报说:“大公子,旗记铁厂位于虹口租界内,号称洋泾浜外国工厂中机器最大者,现在经营困难,我和老板谈了一下,六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下这座旗记铁厂,其中包括价值两万两的铜、铁等材料。除此之外,旗记铁厂总工程师和8名外藉机械师,以及60多名铁厂工人都愿意继续留下工作,工钱不变。”

    “这家铁厂我听说过。”曾纪泽对李鸿章说:“你干得不错。不过旗记铁厂位于美租界内,厂中工匠繁多,屡与洋人发生口角生事。为了能不断的扩大规模和修造轮船,既需要发展余地的地界,也必须择一滨江处。我们可以将铁厂所有设备搬到了城南高昌庙滨临黄浦江的地方,重新修建厂房。”

    “大公子考虑得周到。”李鸿章道。

    曾纪泽办江南制造局这样的大事,虽然是经过了朝廷的允许,但作为曾国藩的直属下属,以及他信赖的儿子,曾纪泽极力支持曾国藩的首肯和支持。他向曾国藩写家书,力陈其国利害,希望能得到老爹的支持。

    曾纪泽在此信中很清楚的阐明了自己办洋务的思,其一:即军火工厂除造军火之外,必须造民用产品。其二:中国人的智慧并不逊于西人,只要能铲除封闭隔绝,对外开放,必能创造性的发展而超过西人。其三,私人投资实业的资本主义发展趋势,已是天下大势,不可逆转。

    曾纪泽在给曾国藩的信中写道:“机器制造一事,为今日御侮之资,自强之末。抑儿尤所陈者:洋机器于耕织、刷印、陶埴诸器皆能制造,有裨民生日用,原不专为军火所设,妙在借水火之力,以省人物之劳费,仍不外乎机括之牵引,轮凿之相推相压,一动而全体俱动,其形象固显然可见,基与法亦确然可解。惟其先华洋隔绝,虽中土机巧之士,莫由凿空而谈,逮其久风气渐开,凡人心智慧之同,且将自发其覆。儿料数十年,中国富农大贾,必有仿造机器制作自求利益者,官法无从为之区别。”

    此时曾国藩对洋枪洋炮观念有了很大改变,他自己也在安庆开办了安庆军械所,对曾纪泽在上海开办江南制造局很支持,他跟朝廷又争取了五十万两白银的拨款,作为建厂资金。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江南制造局的船厂在大上海的黄浦江畔破土动工,曾纪泽将这家新生的近代化企业命名为“江南制造总局”。

    按照曾纪泽审定的设计方案,江南制造总局的厂房建设非常庞大,东、西、北三面环为高墙,正门两人侧以木栅栏围之。进门中央为公务厅,东设案房、画图房、总库房;迤北为生铁厂、木工厂;北设大火器厂、汽锤厂、轮船器机锅炉厂;迤西设炮厂、炮弹厂、水雷厂、炼钢厂,西为汽机厂,西北为熟铁厂。局门外至黄浦江边是一大片空地,有直道通往码头。直道东为长达99米的泥船坞和造船厂,西为木栈。

    江南制造局规模之宏大,所设车间类别之多种样,在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

    曾纪泽还为江南制造局挖了一些杰出人才,比如徐寿。

    当初在安庆军械所时,曾国藩就命徐寿,仿制一艘蒸汽船。徐寿接受了自制轮船的任务,与吴嘉廉及次子徐建寅等人协作,制造轮船的关键是创制蒸汽动力机,但当时国内还没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任务非常之艰难。

    但徐寿硬是从《博物新编》、《海国图志》中找到了有关轮船制造的原及工艺知识,并到安庆江边察看外轮的行驶情况,并上船观察和测绘轮机的动作和主要部件。

    在收集了一系列的制造轮船的资料后,经过了三个月的努力,徐寿等人用原始的手工方法,制造出了中国第一台蒸汽机。只是未及将蒸汽机装入船上试行时,徐寿便被曾纪泽召到了上海。

    此番曾纪泽在上海建造船厂,自然便要徐寿来主持大局。徐寿当即表示愿意,兴奋道:“蒸汽机轮船最核心的部件就是里面的蒸汽动力机,这个我已经摸透了他的原,下一步要做的只是将蒸汽气动力机将上木船,匹配运行就大功告成了。”

    “不过我要醒你的是,这座新建船厂所造船只,将以军用炮舰为主,并不仅仅只是把蒸汽机将上船那么简单,可以先买西方的蒸汽机。”曾纪泽头脑保持着冷静,毕竟像蒸汽机这种核心部件,西方有二百多年的历史,自主研发是长久之计,但短期来看,还是买西方的好,这种一旦出了问题,军舰就废了。

    徐寿回答道:“咱们淮扬水师中即有现成的炮舰,公和武器局中又有欧美的机械师,只要能把这些资源利用好,我相信咱们自己造出的船只,不比洋人的差。”

    看来曾纪泽前一阶段,辛苦建立的一些西事业是没有白费,当涉及到造船这种综和性较高的行业时,原有的那些都可以作为基础来帮助。

    “那么,你对船厂新要建造的舰船种类有什么看法呢?听你刚才之言,你是以造木制船为主了?”曾纪泽心里已有长远的打算。

    徐寿点头道:“欧美国家都是以木制船为主,只不过他们已开始大规模的开始改风帆为蒸汽驱动,咱们从现在起就仿他们制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们的脚步。”

    “我们可以尝试造铁舰。”曾纪泽摇摇头,中国从洋务运动开始,无论是造枪造炮还是造船,总是走着模仿跟随西方的脚步,可是技术的消息和成型都是需要时间的,等你能熟练的造前膛枪时,人家已开始后膛枪,等你追着赶着造后膛枪时,人家又造出了机枪,不管怎么努力,总是慢半拍。有时候啊,并非是你不努力,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曾纪泽这个“洋务派”和李鸿章、徐寿这些人是不同的,他洞悉着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所以他有更优的选择,可以避免走更多的弯路,他对徐寿说:“你说的不错,木制蒸汽船确实是现在各国海军的主力,但它的时代很快就要结束,不久的将来,各国海军都将进入一个铁的时代。”

    徐寿吃了一惊,困惑道:“大人你所指的‘铁的时代’,莫非是说将来的舰船,都将用铁来建造吗?”

    中国目前的物十分落后,在国人眼里,只有木头才能浮在水上,他们很难象重达万斤的铁船也能自由的浮于水面,而不沉下去。即使是徐寿这样,对西方有了解的人,难免也有这样的惯性思维。

    曾纪泽笑道:“你该不认为铁船不能浮水吧,你有没有听说过‘阿基米德定律’?”

    “大人所说的是那个关于浮力的原理吗?”徐寿阅读面还算广。

    “算了,我给你做个实验吧。”曾纪泽便叫下人抬来一个盛满水的大木盆,又叫人厨房拿来一个空的铜壶。

    “接着。”曾纪泽竟是凌空将那铜壶扔给了徐寿。

    徐寿吓了一跳,急是伸手去接。那铜壶大概也有七八斤重,曾纪泽就这么扔过去,力道还颇为不小,徐寿一介读书人而已,手无缚鸡之力,接到时便被压得手臂往下沉,险些漏地下。他样子显得颇为慌乱,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自嘲道:“这壶还挺重的,比我家的要重多了,拿着还不太顺手。”

    “重就好。”曾纪泽指着木盆道:“你就把它放入水里吧,看看有什么效果。”

    徐寿怔了一怔,眼神中猛的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似乎是猜到了分,但还是照着曾纪泽的指示,将那空心的铜壶轻轻的放入了水中。铜壶上上下下起伏了几下,然后很平稳的浮在了水面上。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徐寿盯着那浮在水面的铜壶良久,终于体到了曾纪泽的用心,他长出一口气:“大人,我明你的意思了。这铜铁虽重,但只要将里边掏空了,照样能和木头一样飘浮在水上,也就是说,铁船也一样的可以下水航行。”

    徐寿的领悟能力还是很让他满意的,他接着继续引导:“那么你再,虽然铁船一样可以下水,但造价却远比木船要高的多,建造的技术也更有难度。既然如此,我放着廉价的木船不去造,却为何偏偏要去造那铁船呢。”

    “那自然是因为铁船坚实,能扛得住大风大浪,还有就是比木船更能承受炮火的打击,我这一点应该是铁船最大的优势。”徐寿举一反三,脑袋越来越灵光。

    “正是如此。”曾纪泽以赞赏的目光笑对着他,接着又道:“未来各国海军的发展,铁船将是潮流,咱们既要师夷长技,却又不能一味的跟着他们的屁股后面。造船就要像造枪一样,要造就要造和洋人同一水平的,这样才有机迎头赶上他们。”

    “大人眼光深远,徐寿实在是敬佩呀。”徐寿是由衷的表达内心的感受。

    这样的话曾纪泽听多了,也就不太在意,道:“眼光这东西,并不是天生就有的,我也是经常阅读洋人的报纸,才能有这样的结论。至于造铁船这事,大方向是这样的,但技术上毕竟垮度比较大,我建议未来的船厂不需要一上马就开始造铁船,可以先从木身,外包铁皮试造,慢慢平稳的过度到全结构铁制来。”

    徐寿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全。如果大人决定以铁船为建造方向,那我从现在起就开始收集这方面的资料,招揽相关的中外技术人才,为船厂的开办筹办相关的技术准备。”

    曾纪泽道:“你就放心去做吧。只要是这方面的人才,你尽管招聘来就是,他们的薪饷不是问题。另外,我也让容闳从美国聘请一些相关的技术人员,具体事宜你们俩可以私下商量。”

    造船厂事关重大,能否将其办好,直接关系到曾纪泽的海军发展方略。为此,曾纪泽又从他的幕府中精挑细选,起用韩殿甲担任船厂主事。历史上,韩殿甲也是李鸿章手下仅次于丁日昌的洋务干将,非常能干。

    忙完江苏的土地改革和江南制造总局的事,曾纪泽觉得,是时候该敲响太平天国的丧钟了!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饥荒之城

    曾纪泽回头准备收拾太平天国的长毛之时,天京之战,已趋进尾声了。

    曾国藩调鲍超引军南渡,与曾国荃部的吉字营会师。曾国荃又增募了许多新兵,合围南京的湘军兵力增到七万之多。

    鲍超进军孝陵卫一带,与吉字营一起对天京成合围之势。

    曾国藩又令萧庆衍部驻扎在两浦,令刘连捷扎九洲、中关、下关一带,同彭玉麟部的水师日夜稽查,断了南京的粮道。

    与此同时,曾国藩上书清廷,让清廷总理衙门照会英法各国公使,在天京攻克之前,严禁外国在天京城外停泊轮船,以防误伤。实际上是防止太平军借外国商船偷运弹药粮食。

    随着各路湘军的到位。曾国藩遂下令各部对天京发起进攻,先肃清太平军在天京外围的工事,太平军一败涂地,天京东、南、西三面险要尽失,仅城北神策、太平二门未被合围。

    李秀成也曾组织过数次相当规模的突围战,但损兵折将数万,天京之势已尽。

    虎踞龙蟠的金陵城,变成了人间地狱,混乱的街头,到处可见流离失所的饥民,他们家中已经无粮,跪伏在街道两旁。每逢有太平军经过时,便蜂拥上去磕头跪拜,乞求施舍,“哪怕是一粒米也好”。

    可惜,回应他们的往往是推搡喝斥,或一顿马鞭的抽打。饥饿的难民再遭毒打,无疑于自寻死路,不时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把东西给孩子吃,自己倒在地上,就永远不再醒来。

    成千上万饿疯了的老百姓,携老扶幼聚集太平门,他们叫嚷“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边喊边不断向城门挤去,每一次冲击,都把守城的太平军逼退,他们也吃不饱,无力阻挡饥饿的百姓。

    守太平门的天将李世英,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扶大刀,见大势有变,向着这些试图出城的平民百姓高喊道:“天王有令,凡天国子民,必须与天京共存亡,不许一人出城,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我们不敢通敌,只是出城讨口饭吃。家里粮米断尽,留在天京我们就要饿死了。”饥饿的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高声乞求。

    李世英不为所动,高声喝道:“天王的旨意,本将军已经告诉了你们。如果你们还敢强行冲门,我的职责所在,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李世英手一挥,城上迅速的奔下两队太平军,皆手执洋枪,挡在了人群之前,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饥民们面对死亡的威胁,有些人很沮丧,退后了两步,有些人选择继续往前走,他们若是不能出城,也是死路一条。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有人激愤地喊道:“天国救不了我们,大伙齐心冲出去才有活路。”

    饥民们一被煽动,几百号人前呼后拥向太平军冲去。

    李世英没料到这些饥民们不怕死,急喝道:“退后,退后。再不退后,我们就要开枪了!”

    “快跑啊!”

    李世英的严厉警告,淹没在饥民乱哄哄的叫声之中,饥民像是被逼急的野狼,不顾一切迎着枪口冲去。

    “开枪!”李世英见事态难以控制,毫不犹豫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两排洋枪同时开火,瞬间,有数十人饮弹倒下,这些饥民们见到枪火和飞溅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方才不要命的劲头烟销云散,转身抱头逃窜。

    前面的人转身,后面的人反应不过,当即有许多人被推倒在地,慌乱逃窜的人们哪还顾及到别人,踩着那些倒地者的身躯狂奔,更多的人便死在践踏之中。小孩的嚎声,妇人的哭声,伤者的哀痛声,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枪声,整个北门乱成了一锅粥。

    李世英似乎还不解气,又喝道:“给我继续射击,射死这帮贱民。”

    太平军的士兵们重新装填弹药,准备第二轮射击。

    “怎么会有枪声?”这时,听到枪声的李秀成拍马着急赶到了北门,没见到湘军,却见到太平军在射杀平民,他朝着李世英怒吼道:“混蛋,谁让你下令开枪的!还不住手,本王就要你的狗头!”

    李世英回头一看,是忠王李秀成来了,神色一变,急令部下停止射击,然后迎上前去行礼。

    李秀成一脸怒容,马鞭指着他教训道:“咱们天国子民。皆是兄弟姐妹。你好狠的心肠。竟向自己的兄弟姐妹开枪!真是禽兽不如!”

    李世英一脸尴尬,吱吱唔唔道:“回禀忠王,末将奉命守城门,不敢懈怠!天王亲下的旨意,不让百姓出城,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洪秀全下令不准任何平民离开天京,这旨意李秀成也知道,只是亲眼见天国的军队向天国的子民开枪,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那些侥幸未死的饥民见李秀成现身,便又冒着死亡的威胁,纷纷又转头回了来,几百多号人跪在了李秀成面前,请求忠王开恩。能准他们出城寻一条生路。

    李秀成扫了一眼这些狼狈不堪的饥民,里面很多是妇女和孩子,深叹了一声,道:“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吧。”

    李世英大惊道:“忠王,这是违抗天王之旨。末将,末将可担待不起。”

    李秀成瞪了他一眼,朝他吼道:“叫你开门你就开城。天王怪罪下来。本王一力承担。本王这就进宫见天王!”

    李秀成是天京防御之战的最高指挥官,李世英只好无奈下令开城。

    “谢谢忠王。忠王千岁!”饥民们对李秀成感激不尽。拜了又拜,准备出城。

    李秀成挥了挥手,叹道:“出了城,你们也不一定有活路!你们走吧。好自为之。生死各安天命。”

    饥民们生恐再有变数,几百号人挤挤搡搡的奔出了城去,那李世英生恐更多的饥民闻讯而来。待李秀成走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重新建立更严密的隔离防线。

    李秀策马往天王府而去,到了华丽的天王府。这座城辉煌不亚于紫禁城。北京的紫禁城集明清两代数百年营建之功,而这天王府却是在短短数年间建成,耗钱财民力巨大。

    寝宫之中,天王洪秀全在用膳,摆在他面前的,是眼花缭乱的将近百道菜,两旁伺候着他的是20多名侍妾。

    那每一道菜肴花费的银子,足以养活宫外的一名饥民半年。那每一名侍妾,都是娇艳动人。而在这天王府之中,还有三千多位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服伺天王洪秀全一人。

    李秀成来访,洪秀全懒懒瘫坐在龙椅上,他不用动手,只需仰着脖子,那些侍妾们自将菜喂到他的口中。

    “主上,尝尝这块鹅肝吧。”兰妃夹着一块新鲜鹅肝,小心翼翼送到洪秀全的嘴边。

    洪秀全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兰妃筷子没夹稳,送到嘴边的那块鹅肝脱手,正掉在了洪秀全的龙袍上。

    兰妃大惊急,跪伏于地,边用绢帕擦拭龙袍上的油渍,失魂落魄泣道:“臣妾罪该万死,请主上恕罪。”

    “该打!”最近天京被围,太平军屡次战败,洪秀全本来就心情不佳,兰妃这一失手,更是惹恼了他,抬手便是给了她一巴掌,她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个红印子,嘴角也淌出了鲜血。

    兰妃顾不得疼,赶忙匍匐到洪秀全的脚步,失声泣道:“主上恕罪……”

    洪秀全冷冰冰说道:“侍奉不周。该当重处。来呀,将这贱人拖出去执行杖责。”

    天王府的内宫律法极严。,规定:凡服事不虔诚打。硬颈不听教打。越眼看夫主该打。问王不虔诚打。躁气不纯静打。说话极大声打。有嘴不应打。面情不欢喜打。眼左望右望打。讲话不悠然打……这兰妃敢将鹅肝弄脏了天王的龙袍,罚她受些杖刑已是天王极大的宽容。

    兰妃磕头哭泣道:“多谢主人开恩。”

    兰妃被强壮的侍卫们拖出了寝宫,一会,便听一阵阵惨嚎声。洪秀全听到这美女的惨叫,似乎心情好了些,吃了几口肉。

    洪秀全正吃着,李秀成求见。洪秀全的脸色顿是阴了不少,将嘴里未吃过的一块肉吐在了桌子上,没好气地对侍女们说道:“把这些东西撤了。”

    侍女们迅速将膳食撤走。将寝宫打扫的干干净净。片刻之后。李秀成进入寝宫。当即便拜,口中恭敬道:“臣李秀成拜见主上。”

    “忠王快快请起。”洪秀全是相当客气。毕竟现下的天京危局,他所能依仗守城的也只有忠王李秀成。

    李秀成谢恩起身,洪秀全接着道:“忠王。听说城上清妖这几日攻城益急。城防之事,你可要多留些心才是。”

    李秀成道:“天京城墙坚固。清妖攻破没那么简单的。倒是……”李秀成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倒是城中粮荒已久。军民饥饿难耐。守城之志日消,这才是最不利的,刚刚我在太平门,还见到数千饥民闹事!臣放他们出城了,死罪!”

    “饥民?”洪秀全笑了笑,说:“这你就多虑了。朕已经找到了解决粮荒的法子。来啊,将甜露呈上来给忠王瞧瞧。”

    李秀成一脸纳闷。却不知洪秀全深处宫中,能有什么法子解决粮信问题。总不能在纸上画个饼来充饥吧。很快。侍女们就将洪秀全所说的“甜露”以金盘端来。

    李秀成顿时大感失望,那金晃晃的盘子中所承的,哪里是什么甜露。只不过是一堆乱糟糟的团草罢了。

    李秀成眉头微皱,默不作声。那洪秀全却兴致勃勃,他接过呈上的“甜”,揣在手里像是捧着宝贝一样,细细的端详半晌,笑眯眯的说道:“此物乃天父所赐,食之不但可以充饥,还能强身健体,最是妙无比,有了这甜,我天国子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李秀成干咳了一声:“主上,这团……果真能服食吗?”

    洪秀全冷哼了一声:“天父托梦于朕,降此圣物以解我天国粮荒,天父恩赐,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洪秀全见他仍似不信,便索性将那甜摘了一叶放入口中,细细咀爵之后,竟是生生的要吞咽下去,直将下边的李秀成瞧得是目瞪口呆。

    洪秀全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惬意,很显然是这甜的味道有点糙,硬咽下去不是那么容易,一旁的侍妾很是识相,忙将早已备好的蜂蜜呈上。洪秀全就着那上好的蜂蜜,勉强才将那一丁点的野菜团咽了下去。

    “天父所赐甜果然味美无比,忠王你看,朕这不是吃得很香甜吗?”洪秀全的表情又恢复得意洋洋,感叹道。

    李秀成暗叹一声,无奈说道:“天父显灵,能赐我天国这等奇物,实赖主上洪福,佑我天国子民。”

    洪秀全懒懒靠在了龙椅上,手轻轻挥着:“既然忠王也认为甜果味美,那么你就着手将其向天京臣民推广下去吧,如此美味,朕当然要与众臣民共享。我天国有天父护佑。而今天赐甜。何惧饥饿。城外的清妖残暴无比,朕的子民们但出城去,必遭毒手,忠王,你可知道你不是在救他们,而是在害他们呀。”

    洪秀全俨然一副真主在身,普渡众人的样子,李秀成的心情越是愈加的沉重,心想:“天王真是越来越糊涂,他还真把那些乱草当美味了,照这样下去,我天国还有何希望。”

    李秀成内心底对洪秀全失望之极,但他却不敢有所表,而今天王发神经一般让军民把草当饭吃,再这么死守下去,死路一条!李秀成心中几经挣扎,最后一咬牙,说道:“主上,臣有一计,可解天国之危。”

    洪秀全的眼睛顿时一亮,急切地问道:“忠王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李秀成正色道:“天京外围除了北门之外,已全被清妖围困,我军精损失殆尽,各地之兵又为淮军、楚军所牵制,根本无法抽调。且城中粮食已尽,军心民意涣散,再这么死守下去,唯有死路一条。所以臣以为,当以退为进,让城别走,只要主上从北门冲出清妖之围,振臂一挥,必可重振天国声势,只有如此,才让保我天国社稷永固呀。”

    “够了!”洪秀全阴沉着脸听着李秀成把话说完,忍不住拍案而起,满脸失望,震怒地吼道:“朕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原来还是这贪生怕死的逃跑之计,忠王,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

    待到李秀成抬头开口进谏分析军情之时,洪秀全已拂袖而去。李秀成盯着那空荡荡的龙椅,许久之后才仰天一声长叹:“天国,真的完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借鸡生蛋

    打仗是需要大量烧钱的,这一点,曾纪泽也心知肚明。而且,当时各国都跟清政府建立了外交关系,曾纪泽要与清廷分庭抗礼,或者反清,洋人的态度是个很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

    李鸿章跟曾纪泽谈话时,一句话提醒了曾纪泽,跟洋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一个”利”字!曾纪泽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借外债,通俗点讲,叫借鸡生蛋。

    曾纪泽知道,在近代历史上,甲午战争中,日本也是借钱打仗,借鸡生蛋。日本当时的军事预算,在1894年10月在日本广岛召开的第七届临吋议会通过的预案是临时军事费用是1.5亿日元和发行战争债券1亿日元,不仅使得日本有钱打仗,还使日本和英美的关系更加紧密。而日俄战争中,日本之所以能打败沙俄,重要原因就是日本发行了大量战争债券,日俄战争的战争费用高达17亿日元,是日本国家财政6年的预算,其中外债8亿,9亿内债透过增税取得,这17亿日元当时约合十亿两白银。

    为了以后的战争做准备,而且让洋人支持自己,曾纪泽在上海不断截留各种关税的同时,还在向在上海的外资银行大举借债。

    在上海借外资的条件也是得天独厚,自上海通商以后,英商丽如银行率先抢滩上海,到1864年,先后有利华银行、汇隆银行、麦加利银行、汇川银行、利生银行等十数家银行在华建立分行。而且上海堪称当时中国最为自由的城市,存在着多个国家的租界,有着相当宽松的政治经济环境,外国人享受相当大的特权,进入上海时甚至不需要签证。

    这些涌入上海的外资银行,利用上海有利的资本环境,迅速扩大经营,对上海成为世界金融中心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而这些银行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国际知名的大银行,它们的股东和客户中,有很多在世界经济中举足轻重的大财团和大公司,在各国议会核政府中有很大的影响力。

    曾纪泽借款的抵押是上海租界周围,大约近八千亩的官地地一百年使用期,借款合约规定,还款期将从平定太平天国叛乱时起,分五十年还清,利息为百分之一点五。

    狡猾的洋人们很清楚大清国的形势,他们知道太平天国的叛乱将很快结束,这笔钱稳赚不赔。曾纪泽向各国银行借了一千三百万两白银。曾纪泽将这些银子,一部分投入到军舰和弹药购买上,除了为他即将训练成军的一个步兵团,两个炮营购买武器装备外,还用来购卖弹药。这使得淮军仓库中储备的弹药,将足够在不依赖进口的情况下,支撑四到五年的消耗。而考虑到淮军的作战向来是不吝惜弹药,如果能节省使用的话。足够他们使用十年以上。

    别一部分接近六十万两的银子,除了买下阿思本舰队,曾纪泽分别向英德再订购七艘炮舰,江南制造局仍在建设之中,甚至连一艘木船都造不出来,更何况就算船厂造成,以现有的技术能力,每年能造一艘铁皮炮舰就已经不错了,很难在短时间内为曾纪泽聚起一支足够强大的先进海军。所以,曾纪泽采取了当年李鸿章的手法,“造不如买”,只要肯花钱,在这样一个军火封锁不严重的时代,他绝对能够迅速建立起一支足以纵横中国的“华夏舰队”。

    另外有一百万两白银,曾纪泽在上海还建立了淮军军官学堂,培养陆军军官,也培养海军军官,要求学员以坚持不说谎、不欺骗、不偷窃的荣誉信条,也不纵容他人违反;立志成为允文允武、术德兼备的军官;信守爱国、责任、荣誉、牺牲、团结、勇气、自信的核心价值,当然,爱国家不等于爱满清朝廷,是曾纪泽多次跟浦东学堂的学员强调的。

    曾纪泽决定把淮军军官学堂设在崇明岛上,崇明岛地处长江口门户,比较大,是中国第三大岛,成陆已有1300多年历史,全岛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富饶,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便于陆军和海军学员学习与练武。而且崇明岛有金鳌山、寿安寺、孔庙、唐一岑墓、明潭、郑成功血战清兵的古战场等遗址,略加修葺,即可使用,还可节省人力和资金。

    曾纪泽坐军舰登岛考察,发现崇明岛上,地势平坦,景观如同江南田地,初到崇明岛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已到了岛上。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一道道灌溉用的水渠,村落密布,道路交错,并无一般海岛的荒凉感觉。他让军官学堂的大门坐南向北,面临珠江,在牌坊门额上书有白底黑字的“淮军军官学堂”横匾,曾纪泽亲自手书,曾纪泽从小训练书法,书法也很不错,毛笔字自成一体,拿得出手。

    淮军军官学堂建立时,曾纪泽又在门口亲手写了一副对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每期学员招收两千人,陆军一千五百,海军五百,一期六个月。

    曾纪泽亲自当淮军学堂的总教官,他也为淮军军官学堂的导师提供优厚的待遇,招收学员大多是那些从土改中获益的士兵和新编训入伍的农民。他们训练的步枪有三分之一以上是上海武器制造局生产的改进式连珠枪,这种经过加特林和斯宾塞主导改进后的步枪,还开设炮科、工科等军事课程,外聘有洋教员,一些淮军将领也经常去上课,比如刘铭传等。每期学员的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曾纪泽都是亲自参加,对他们耳提面命。

    “大人,为何向洋人借这么多的银子呀,要借的话,上海有的我咱们本国的钱庄,这笔买卖,何必便宜了洋人。”刘铭传对曾纪泽这种做法不是很理解。

    “东南半壁已是英法列强的势力范围,这其中又以英国人在华的势力最强大,咱们既要起事,英国人中立便罢,一旦他们站在了清廷的一边,咱们的处境就十分的不利。你看,如果那长毛有英国人的支持,他们还沦落到现在的这般田地吗?”曾纪泽解释说,“而且,我们的还款期很长,洋人要收回债,就得支持我们。别人万一不认账怎么办?哈哈。”

    刘铭传恍有所悟:“大人莫非是借借款之事,绊住英人的手脚,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倒向清廷。”

    曾纪泽笑道:“洋人最是狡猾狠毒,他们既我中国有一个稳定的政权,好为他们的贸易侵略安全稳定的市场。但同时,他们又不愿看到中国富强起来,有一天能够抵御他们的侵略。你不见长毛起事之处,从洋人那里获得了多少枪炮,朝廷几番照会,他们都不当回事。到后来太平天国被咱们打得不成样,大势已去时,他们才假惺惺的决定支持清廷,严禁向长毛走私军火。”

    “所以大人才要将洋人的在华利益,跟咱们紧紧的拴在一起,让他们不敢去支持清廷,甚至,他们还为了自己的利益,转而来支持我们。”刘铭传明白了曾纪泽用意,显得很是兴奋。

    曾纪泽没刘铭传那么兴奋,在这样一个时代,华夏已为满清的统治残害得满目疮痍,科技落后、化僵固、思迂腐、精神馋弱。泱泱中华,已经被满清这个病毒尽毁。到了这个时代,已不得不借助外部的力量,以一种近似屈辱的方式,对这个垂死的政权,需要脱胎换骨,中国才有涅磐重生和复兴的希望。

    李鸿章对于曾纪泽借外债的举措同样有所质疑,他特意书信一封,表示了对将把柄操于洋人之手可能带来的威胁。曾纪泽没有给李鸿章一个完整的解释,因为曾纪泽觉得现在还不是把计划全盘托出的时候。

    曾纪泽把朝廷的批复拿出来做幌子,他让李鸿章给朝廷的奏折中称,他必须购买更多的军火,以确保尽可能快的消灭长毛的叛乱。清廷方面是得了恐太平天国症,只要能够尽快的消灭发匪,西太后和恭亲王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同意了曾纪泽和李鸿章的奏请。

    随着各方面准备工作的落实,出兵西征的日期渐已临近,曾纪泽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作为此次西征主力大将刘铭传,他重病已久的夫人不久之前病逝了。曾纪泽为了表示关心,亲自前去刘府祭奠已逝的刘夫人。马车停在了热闹却又安静的刘府门口,不少淮军在沪的将领,以及江苏衙门的官吏们,都抽出时间来参加刘夫人的祭奠仪式。这也难怪,堂堂巡抚大人给刘铭传面子,他们这些个做下属的又哪敢不给呢。

    此后,曾经泽下了死命令,要求淮军营一级的军官,必须在年底以前,将直系亲属接到上海居住,官府将免费为他们解决宅地问题,敢有违抗者,就地解除军职,逐出淮军。

    而土地改革也在江苏全面推广,仅苏州府一地,将近有八万无地的农民获得了土地,这其中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战乱遗留下来的无主荒地,另有五分之一的土地,则是根据“土地换股份”原则,从一些中小地主手中获得的田地,从这项土地中获得江南制造局股份的地主,将近有五千余人。

    但这些地主所出卖的土地,要么不是土地质量较为贫瘠,要么就土地所处的地区不稳定,太平军的残部和土匪经常出没,抢掠地主们的收成。而这些遭劫掠的地主们,时常生活在恐荒之中,辛苦一年的收成,却大部分被人抢了去,他们的生活甚至更为艰难。土地换股份,是给了他们一个生存下去的机。

    当然,农民们虽然憨厚,却不是白痴,这些地段不好的田地,他们也不主动去买。曾纪泽为保障江苏的每一寸土地都得到利合理用,加大了对省内太平军散兵游勇,以及本地土匪的打击力度。为此,他专门责成张树珊率先在苏南一带开展剿匪行动。

    对于大股的太平军部队,曾纪泽一向是采取攻抚并用的方式,但对小股匪兵,曾纪泽严令张树珊格杀勿论,绝不给这些破坏江苏稳定的人任何活路。剿匪行动进行的很顺利,几个月时间内,苏南的兵匪基本被肃清。无地的农民,太平军的降兵,淮军淘汰下的退伍兵,这些主要地无产者们顺利的被安置在了土地上。因战乱而荒无人烟的乡村重新焕发了生机。

    为了保障淮军士兵的作战积极性,曾纪泽颁布了特别的法令,规定凡淮军士兵。可以优先购买,以及挑选官府出售的土地。并且,每人可购的土地面积限制,由原来的十亩高到了十五亩,并且价格只是前者的一半。

    这些淮勇们大多数或是依附于地主地佃农,或是穷苦的农民,或是太平军的降兵,他们拿起刀枪,无非就是挣一口饭吃。大多数人无非是想攒钱买几亩地,娶一房媳妇。现在,曾纪泽圆了他们的这个梦,他们做梦也不到,昨天还一贫如洗的他们,今日不但有丰厚的饷银,乡下还属于自己的田地。于他们而言,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呢。他们从心底里感激他们的曾大人。

    为了让这些受益的人记住是谁给他们的好处,曾纪泽在出售土地时,向农民们说清楚,这些土地只是江苏巡抚曾纪泽自作主张先行向他们出售地,如果朝廷最终驳回了江苏巡抚的奏请,所有出售地土地都将如数收回。

    久而久之,江苏的农民对清廷是愈加不满,私下之时,尽皆破口大骂朝廷地无德。江苏省的淮军将士们,心中对朝廷地不满也是与日俱增,这股汹涌地怨气,就像是蓄势待发地火山,一旦时机到来,便爆发而出,那滚烫地岩浆。将无情地扑向满清地统治者们。

    万事俱备之后,曾纪泽开始率淮军西征太平天国,开往天京,实施下一步计划,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洪秀全该死(1)

    1864年春节一过,曾纪泽便率领淮扬水师的主力舰队,大小舰船及新式炮舰,共六十余艘随同西征。

    曾纪泽按计划兵分水陆两路,沿长江西进,沿途扫荡太平军残部,攻城掠地,抵达金陵,与曾国荃部一起,加入围城之战,进行最后的战役。

    到了白苇镇,由于没有适合大型战船停靠的码头,曾纪泽遂命水师靠近江岸,全军搭乘小船上岸,在镇中暂住一晚。

    江北太平军已为湘军肃清,主力虽已为消灭,但仍有溃散的小股部队流窜作战,曾纪泽此次天京之行,也意在扫清这些长毛的散兵游勇。

    上了岸,曾纪泽和刘铭传率淮军一千多人马轻装前行,半个时辰便距白苇镇不足一里多地,却见镇中大火滔天,枪声不断,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厮杀。

    “怎么回事?”曾纪泽眉头一皱,问刘铭传。

    “大公子,可能是土匪袭击了镇子,我马上带人去看看。”刘铭传道。

    “去吧,要是土匪,格杀勿论。”曾纪泽道。

    刘铭传立即率铭字营六百人马杀入镇子,里面有长毛在抢劫。

    “该死!杀光长毛!”刘铭传见城中已是一片狼藉,处处销烟,残暴的匪徒们抢劫一切值钱的东西,洗劫过后,便是将民居店铺,尽皆付之一炬。他们见人就杀。不分男女,抓到妇人便就按倒,无论老幼,这些禽兽行径让刘铭传大怒,下令将这一伙百余人的太平军散兵流勇杀光。

    刘铭传的将士们在苏州休整已久,加上换了新装备,如今遇上了这帮子小股发匪,正如虎入羊群。刘铭传一声令下,淮军便如秋风扫落叶向正在劫掠中的太平军发起进攻。

    这伙溃兵原属侍王李世贤的部下,自九洲一役后,逃窜于江北一带,平日里深藏于山林之中,一旦侦知某处乡城附近无官军,便是倾巢而出,肆意劫掠。今日碰巧被曾纪泽偶然经过的淮军撞上,算是自寻死路。

    这一伙太平军被淮军杀得鬼哭狼嚎,没命逃窜,刘铭传早令封住镇子上的四门,关门杀狗。一百多人半个时辰之内便被消灭殆尽,还有十几人连逃也不敢逃,直接伏地投降。

    曾纪泽进来城时,战斗已经结束,他派人通知附近的州县衙门,派人来处善后之事。

    曾纪泽一般不杀降卒,刘铭传绑了十来个长毛,向曾纪泽请命。

    曾纪泽环视着这座被蹂躏如此的小镇,到处是燃烧的房屋,遍地是被砍杀、奸杀的百姓尸体。就在他不远之处,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竟被串在一柄长矛尖上。而在那惨死婴儿的身边,是脖子被砍断的母亲。

    “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全部杀光!!”曾纪泽恼怒不已,人性的恶在吃人的战争中暴露无疑,长毛以“天下平等”为口号,现在却是一支无恶不作的暴军。他们扩充的重要手段就是拉壮丁,凡不肯从者,全家诛杀。他们掳掠、奸污、残害妇女。下至黄毛幼童,上至花甲老妇,他们均不放过。他们虐待、残害老人。强迫五、六十岁的老人为其挑担运输,老人力不能任,常被鞭打致死。他们所过之处,佛寺里的佛像一概捣毁,常有僧侣或信徒为保佛像而惨遭毒手。他们以残酷的手段报复地方团练,剜心、剖腹、斩断手足等酷刑一应俱全,团勇地妻儿老小也遭屠戮,常有灭门惨祸发生。

    “洪秀全该死!”在曾纪泽看来,无论他是否要推翻满清,太平天国这个邪恶组织,现在必须被扫除,洪秀全即便不病死,也该千刀万剐。

    曾纪泽率领大军西征,不久就跟曾国荃的吉字营胜利会师,天京城危在旦夕。

    天京城内,李秀成在忠王府气得暴跳如雷,一进大堂,就将手中的配刀拔出,狠狠的砍向面前的檀木椅子,几番挥刀,将那椅子砍碎。

    “天王息怒。”跟随在后的亲兵队长贺城栋从旁劝阻李秀成。

    李秀成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疯了一般狂舞手中的刀,将这大堂的座椅毁了个干净。赶来的忠王妃不明就里,下跪问道:“忠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秀成没有说话,贺城栋恨咬牙切齿,愤愤不平说道:“今天在殿上,姓洪的几位王爷诬陷忠王收买民心,图谋夺权,他们还当着天王的面骂王爷是奸臣。天王也信了,竟然当着满朝武地面斥责王爷由忠变奸。”

    忠王妃听完解释,满心替李秀成觉得委屈,便劝道:“王爷,天王被那几个洪姓王欺瞒。我看王爷也不必留在天京受气,明天咱们就办法离城与叔叔他们相聚吧。”

    忠王妃指的叔叔便是侍王李世贤,尽管他的封地浙江已沦于左宗棠的楚军之手,但他还保有数万人马,坐守十来座城池负隅顽抗。

    李秀成发泄完怒气,斟酌了半天,叹道:“罢,既然天王这般不信我,咱们走吧。”

    贺城栋道:“现下天王将天京各门都划归洪姓王爷们把守。王爷要出城,只怕他们不放行呀。”

    李秀成奋然怒道:“本王离城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他们若敢阻拦,真就当本王好欺负么!”

    李秀成遂命贺城栋召集天京城中他的近三千嫡系人马,由北面太平门出城而去,有敢阻拦者,他就强行杀出去。

    王府中人一听说忠王要离天京,上下顿时忙成了一团。也不知是谁将忠王要离城的消息传了出去,金陵城内一时人心慌乱,附近的百姓扶老携幼,自发的聚集在了忠王府前,不出一个时辰便有数千人之众。

    这些百姓全跪在王府前,或是嚎陶大哭,或是磕头不止,众人尽皆央求忠王不要弃他们而去,“忠王一走,我们必死无疑!”

    王府门前挤了这几千号人,将近把一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李秀成无奈之下,只得出了王府,亲自来见这些请愿的百姓。众人一见李秀成的面,顿时起来,嚎的比原来更响亮,咚咚撞地磕头。

    李秀成忙将跟前的一位老人家扶起,朗声向众人道:“各位兄弟姐妹,天京粮荒已久,秀成此番离去,只是多筹集些粮食,再回来解天京之困。”

    此番话一出,众人哭得更是声嘶力竭,只是不肯让路。那骨瘦如柴的老者扑嗵又跪了下来,抱着李秀成的腿哭道:“王爷是天国的顶梁之柱,若是去了,这天京哪还能守得住呀。王爷就忍心把我们留给清妖的屠刀吗,你不能走呀。”

    几千人磕得头破血流,仍不放弃,鲜血染红了地面,一个个饥饿瘦弱的身躯,挽留李秀成。

    李秀成仰天长叹了一声,心中道:“莫非天意如此,我李秀成注定要与这天京一同覆亡吗?”

    感慨良久,李秀成苦笑,向众人高喊道:“不走了,本王决定留下来,与天京共存亡。”

    话音一落。绝望的百姓们仿佛在滚滚渊流中抓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大呼“忠王千岁”。

    “咳咳”,在天王府,躺在龙榻上的洪秀全连连咳嗽,他只觉肺中似乎有滚烫的痰水在往上涌,但到咳时,却是干燥得连一个唾沫星子也喷不出来。他的嗓子眼像是堵了个一座火山,每一喘气,都有熊熊烈火在升腾。

    “主上,快饮一口蜂蜜,润润嗓子吧。”身边的兰妃急从侍女那里接过一盏玉杯,边抚顺着洪秀全的背,边轻轻喂他服下。

    洪秀全不顾威严,抢过兰妃手里的杯子,一口气灌了个干净。挨过了这一阵痛楚的他,忽然又发觉什么不对劲,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劣等蜂蜜,朕的紫金玉液呢!”

    金陵城外的紫金山,每到夏日便是山花烂漫,蜜蜂采集此处之花所酿之蜜,最是甘甜可口,且紫金山向来被称为王气龙脉所在之所,洪秀全最是相信,故他平素只服这紫金山所产的蜂蜜,号为紫金玉液。

    “主上……”兰妃的声调有些哽咽,但她强颜欢笑,说道:“紫金山在金陵城外,现下采之不易,待赶走了清妖,臣妾立刻叫他们去采集紫金玉液来。”

    洪秀全一怔,这才恍然起,他这太平天国早已不复当年如日中天之势,别说一口紫金山的蜜了,现在就是一碗长江之水,恐怕他也难以再喝到了。

    洪秀全的表情顿时变得落寞起来,他低垂着头,久久不语。兰妃还以为刚才自己的话刺痛了天王,起前不久所受之刑,心中吓得要命,生恐天王降罪降罪。忙是笑颜更盛,柔声细语道:“主上洪福齐天,我天国有天父护佑,转危为安指日可待。”

    兰妃的讨巧之言令洪秀全为之一振,心情好些。忽又听到宫外喧嚣声起,似乎无数人在哭喊哀求。

    洪秀全拍案喝道:“外面是谁在大吵大闹!”

    侍女忙去将御前侍卫长唤了来,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有数千饥民跪在宫外,请求天王开恩,赐给食物让他们活下去。

    洪秀全大怒道:“朕不是吩咐忠王将甜露分给他们食用吗。怎么还在这里喊饿,李秀成又没有执行朕的旨意?”

    洪秀全现在是越看李秀成越不顺眼。凡有不悦之事。皆不分清皂白地怨在李秀成身上,然后洪秀全怒哼一声:“这些贱民,朕将天父所赐圣物分与他们,他们竟还不足知,贪得无厌,实在是令朕气愤。传朕之令,速将宫外贱民赶走。若有不退者,格杀勿论。”

    成泽洲一愣,正待要退下去执行命令时,兰妃贴近了洪秀全,揽着他的脖子媚笑道:“主上息怒,甜露乃天父所赐,我天国子民们自然都争相抢食,有人抢不到也是正常。这些人未受天恩,所以才来向主上哭诉吧。我主仁慈,自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不如赐他们些甜露。驱散算了吧。”

    兰妃一番话正合洪秀全心意,他的表情瞬即转怒为喜。挥手道:“罢了,就依爱妃说的去办吧。”

    成泽洲暗松了口气,忙是领命退去。

    洪秀全心情甚好,今时已至初夏,兰妃身着薄装,雪白的股肤若隐若现,最是勾人心魄,她又施了从外国进口洋香水,浓浓的郁金香味直扑鼻中,洪秀全也不顾一干侍女在侧,旁若无人将手伸入了兰妃的里衣中,隔着肚兜揉抓她的一对丰胸,旁边的侍女赶紧闭上了眼睛。

    兰妃知道天王急待发泄,向下边侍女道:“你们先退下去吧。”

    洪秀全手一摆,高声道:“都给朕留下,睁开眼睛,朕就是要在她们面前享用爱妃,这样才够刺激。”

    洪秀全平生好色成性,多年以来,总是变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地方式来折腾她们,兰妃也早已习惯,而这次他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男女交配之事,未免也太不知廉耻。兰妃一时片刻还难以接受,娇媚的表情变得犹犹豫豫。

    洪秀全见她有不愿之色,顿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怎么,你不愿受朕的雨露之恩吗?”

    洪秀全这一哼,顿时勾起了兰妃对那日杖刑的痛苦记忆,她虽百般不情愿,但只得紧紧搂住洪秀全,在他那苍白的脸上吻了又吻,昵喃说道:“臣妾能受主上深恩,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洪秀全大笑,向榻下侍女喝道:“尔等贱婢,统统给朕将衣服脱光,违逆者,处以重刑。”

    洪秀全荒淫无道,宫中无论是妃子还是侍女,都被他蹂躏惯了,淫威之下,谁还敢有所违逆情。

    侍女们虽是心中苦楚,耻辱万分,但仍是忸忸怩怩的,各自将衣衫褪尽。而此时,洪秀全亦将兰妃地衣衫粗鲁的剥光,自己也是赤条条的一身,便在这十几个**的面前,将兰妃反身按倒在榻上,如野兽般侵袭起她的身体。

    洪秀全那天回光返照,动作越来越猛烈,陡然间,他的脸色煞白如纸,只觉下腹剧痛无比,一声长嚎,吐出几口鲜血,俯倒在了兰妃身上,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兰妃大吃一惊,急是从洪秀全身下钻出,喝了众侍女将他轻轻翻转过来,不由吓得是花容失色:“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经过一番诊治,洪秀全还是昏迷不醒。兰妃问御医道:“御医,天王之病可有得治吗?”

    那御医却咳了一咳,低声道:“主上长年累月的操劳,积劳成疾,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只怕是,唉……”

    “洪秀全该死!”兰妃惊得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双目神色无光,直到那御医退下已久之后才渐恢复了神智。那惊骇的表情渐渐消退,到最后,脸上竟是浮现出一丝畅快的笑容,她忍不住低头在笑,喃喃道:“洪秀全要死了,洪秀全该死……”

    这时,侍女报说忠王前来探视天王。兰妃一听李秀成之名,笑容顿时浮现,重新梳装打扮了一番,才前去见李秀成。她便吩咐左右不得近前,独自一人见了李秀成。

    “王爷,叫你久等了。”兰妃笑盈盈地说。

    李秀成一见兰妃,忙是躬身施礼:“臣见过兰妃娘娘。”

    “王爷跟哀家还这么客气呀,快快免礼吧。”兰妃走近李秀成,伸出雪白玉臂,将他扶起。

    以前兰妃从未有如此动作,李秀成吃了一惊,在起身的同时,下意识将手往回缩。而兰妃却又用力,抓紧他的手不肯松,步子更往前,丰满的身体已乎要贴到李秀成的脸,她气吹如兰,幽幽道:“王爷,天王已经不省人事,这里别无他人,你无需太过拘谨。”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洪秀全该死(2)

    李秀成不傻,顿时明白这兰妃胆大妄为,竟趁天王病重之际,想秽乱宫闱。他最近虽多次违背天王荒唐的旨意,但都是反对洪秀全的疯癫,他还没有大胆到敢染指天王后宫的地步。

    况且,李秀成一向以忠心自许,这等事是大忌,若传扬出去,他就毁了。

    李秀成当即用力将手挣脱回来,退后两步,恭敬道:“兰妃娘娘在上,臣万不敢放肆。臣听闻主上忽然染病,不知主上现下病情怎样了,还请娘娘告知。”

    兰妃见李秀成有意回避,心中不悦,但她也没就此罢休,故意又贴近了他,说道:“御医说了,主上病入膏肓,用不了多久就要飞升天国见天父去了。”

    李秀成脸色又是一变,洪秀全久病缠身,这事他们这些高层重臣们也都知晓,但御医一直以来也都在设法调治,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之说,还是第一次听到。

    李秀成并没有注意到兰妃说这话时,按耐不住她内心的喜悦,他自思如今天京局势已到了无可复加的困境,军心民心涣散,天王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差池,那这天国的天就真塌了,这残局却当如何收拾。

    李秀成叹了口气,道:“娘娘放心,臣这就托人去上海秘密请几位洋大夫来给主上瞧病,主上洪福齐天,必可康复。”

    兰妃是洪秀全老年来最为宠爱的妃子,生平多陪伴在他身边,洪秀全的身体状况,她无疑是最了解的,她很清楚,别说是什么洋大夫,就算是天父下凡了,也拿洪秀全的病是无可奈何。

    兰妃叹道:“忠王不必费心了,主上以前都吃山珍海味,现在天天吃野菜,拉肚子,别说是洋大夫,就连御医开的药他也不肯吃,他现在只信天父,连梦里都在喊着天父。他说了,有天父护佑,他和天国都会化险为夷。”

    听了兰妃的话,李秀成的心又是凉了半截,仰天长叹道:“莫非天国已到穷途末路,我李秀成真就无力回天了吗?”

    兰妃又主动靠近了李秀成,抚着他的肩膀道:“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死守天京,只有覆亡一途。只有听王爷你地计策,让城别走,天国才能有一线生机。我们这些天王的嫔妃,也才有一条活路,只是天王他……”

    兰妃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地靠在李秀成地肩头哭了起来。

    女人地眼泪是他人最具杀伤力地武器之一。李秀成一见这兰妃哭哭啼啼,顿时便没了主意,又不敢大声喧哗,一旦兰妃翻脸,污蔑他不轨,洪姓诸位王爷不会饶他。

    兰妃见李秀成不敢动,便索性一头扎入了他地怀中,泣道:“忠王,天王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咱们天国的主人了。王爷若是决心让城别走,还请你千万别抛下奴家。”

    怀中搂着洪秀全的女人,长久以来所受之气,似乎也得到了些许安慰,毕竟这女人是天王战斗过的地方,李秀成道:“你放心吧,只要我李秀成在一日,必能保你平安。”

    出了天王府,李秀成已经知道天京失守已成定局,除了北门尚无动静之外,其他三面都是烽火连天,如果现在让城别走,或许还有突围的希望。李秀成万般无奈,整备了残存的三万多人马,准备拼死一搏。

    此时,曾纪泽和曾国荃已经准备就绪,定好了攻破天京的日期。

    那天深夜,数万湘军享受了开战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鸡鸭鱼肉无所不有,上好的米酒,还有从附近征招的百余名***那是一场令人难忘的狂欢。

    天亮之前一个时辰,狂欢后沉睡的湘勇被军官唤醒,洗涮拉屎,吃过昨天就煮好的白米就腊肉,大约四万湘勇和两万淮军,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进入前沿阵地。

    天京西门一带,集中了曾国荃部最精锐的十个营,他们之中,大约有三千多人装备了进口的洋枪,前沿阵地布置了包括曾纪泽所赠的大炮共计一百三十门,这对于装备仍属落后的湘军而言,已经是最强的火力配置。

    湘勇悍将李臣典坐在战壕之中,他那握腰刀的手抖个不停,他也算是湘军的老兵了,经历过的战役数不胜数,能够活到今天,靠得就是一股不怕死的劲头。

    但是现在,他竟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紧张,他知道,今天这场大战结束之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许就结束了。这可能是自己最后次的冲锋,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极度的害怕起来,他害怕自己在战争的最后时刻牺牲,那样的话,太他娘的不划算。

    左边的纵壕里,湘军炮手兄弟们正驱赶着牛马,拖着一门门新添置的大炮移往前沿炮位。淮军战壕里的士兵,也一个个摩拳擦掌。

    “准备战斗。”

    战壕那头的营官,接到指示,立即向部下传达,命令一个接一个人的传过来,直到最后一人。

    漆黑的夜色中,可以清楚的听到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声,那是湘军和淮军在装填子弹。那清脆而低沉地金属摩擦声在黑暗中回荡。明明很清晰。

    李臣典的任务,是挖地道,然后炸掉城墙!而城地另一头,曾纪泽正站在帐门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西面的天空。

    曾国荃每天派出大量士兵挖掘地道,又天天写信给曾国藩,索要火药。挖地道炸塌城墙,然后攻入城中,这是湘军在九江、安庆都曾用过的办法,事实证明是行之有效的。但是,江宁的城墙特别厚,吉字营爆破了多次,都只有一点效果。即便有时炸开了城墙,太平军也会如潮水般拥向缺口,湘军还没有机会。

    江宁的夏天异常炎热,人很容易烦躁,而曾国荃又急着攻克城池,立下千古奇功,于是急火攻心,痛苦不堪。

    在攻克天京外围重要的关隘“地保城”之后,曾国荃找来李臣典,命他率部在太平军炮火比较集中的地方秘密挖掘地道,同时将湿芦苇堆积起来,在上面覆盖沙土,堆得与城墙一样高,做出通过土堆登城攻击的假象,以此迷惑太平军,炸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星光褪去,天色渐渐亮了黎明时分,第一缕晨曦照亮了大地!

    “轰隆!”

    西面传来一声撼天的巨响,湘军和淮军脚下的大地亦为之抖了数抖。

    曾纪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道:“城墙要破了,大决战就要开始!”

    天王府,空旷的宫殿,侍女门已闻风逃出宫去。

    “主上。”在这个时候,有人温柔叫着他的尊号。洪秀全一怔,猛回头,却见兰妃盈盈走来,手中还端着一壶酒,两个玉杯。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宠爱的三千佳丽已皆逃走,唯有兰妃还守在他身边。洪秀全心中一热,但随后却被一阵敌人猛烈的炮火声所击碎。

    兰妃坐下来,倚着他的肩膀,哽咽道:“兰儿生是主上的人,死是主上的鬼,兰儿绝不离开主上。”

    洪秀全顿时热泪盈眶,他将兰妃揽入了怀中,叹道:“有爱妃如此,朕此生亦无憾了。”

    “主上,即使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到了天父那里,兰儿还要做主上的女人。”兰妃说得毅然,她将那酒倒入杯中,一杯自己拿着,一杯奉给了洪秀全。

    洪秀全长叹一声,接过那酒杯,想着曾经在手的河山,他反而笑了:“朕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虽然最终落败。却也不负男儿之志,能够名垂千古了。”

    兰妃也笑了:“主上,我们喝一次交杯酒吧,兰儿从没跟主上喝过,现在,兰儿满足这个愿望。”

    洪秀道:“好,朕就与兰儿喝这交杯酒,就从现在起,朕策封你为天后。”

    兰妃大喜:“谢陛下隆恩。”

    二人就坐在这门槛上,面对着阴云下的炮火销烟,交互手臂,喝下了这一杯毒酒。

    那酒的毒性似乎很大,才喝下去不到片刻,洪秀全便觉腹中剧痛,脸色浑黑,嘴唇发紫。他忍耐不住,捂着肚子翻倒在殿门之前。

    而此时,兰妃却像一点事都没有一样,很是轻松的站了起来,她笑着,脸上是一种大仇得报后的快慰。

    “你,你——”洪秀气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可就是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兰妃将那酒壶拿起,缓缓的倒在了洪秀全身上,得意的说道:“你真是蠢的可以,告诉你吧,毒根本不在酒里,我早就将它抹在了你的酒杯里。”

    洪秀全恍惚大悟,忍着剧痛,艰难无比地怒斥道:“朕待你不薄,你这贱人,为何要谋害朕。”

    啪!

    兰妃手起一鞭,狠狠的抽在了洪秀全的脸上,她怒不可遏道:“这一鞭是还你常年累月地侵辱我的身体。”

    啪!又是一鞭,只将洪秀全的额头抽出了血。

    “这一鞭是还你喜怒无常,动不动就鞭责我。”

    “这一鞭是还你杀我的全家,强抢我入你后宫。”

    “这一鞭是还你在众人面前奸辱我,让我羞耻心尽无。”

    “你奢华无度,却让百姓食不裹腹,再还你一鞭。”

    “你残害了诸王,任人唯亲,逼得忠王无施展之余地,再还你一鞭。”

    兰妃边历数洪秀全之罪状,边是用尽全力的鞭抽那个虚弱的身体。当她筋疲力尽,跌坐在地上时,洪秀全已是双目怒睁,却是一动不动,全无一丝的呼吸。

    洪秀全死了。

    洪秀全该死!

    兰妃仰对苍天,放声大笑起来。

    “我报仇了,我报仇了,哈哈哈——”

    那畅快的喊声,渐渐变得凄凉,最后更是落寞之极。

    痛哭过一场后,她重新振作精神。而后,她点了烛灯,将殿中的帐帘、细绢尽数点头,很快火焰便蔓延到了个大殿,兰妃将蜡烛扔在洪秀全的脸上,冷哼一声走出了大殿。

    木制结构的大殿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是烧成了一片火海。兰妃远远看着大殿和那里面的尸体化为灰烬,她的脸上又浮现出痛快的表情。

    “娘娘,主上在哪里?”身边,李秀成大步而来,他一身战袍为鲜血所染,身上亦是数处带伤。

    兰妃身子一抖,那表情立刻变为哀伤无限,她几步奔入了李秀成怀中,哭哭啼啼道:“王爷,主上他不愿做清妖的俘虏,他就在那殿中引火了。”

    “什么!”李秀成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宫殿,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叩首悲道:“主上,臣来迟一步,臣来迟一步啊。”

    兰妃也随着跪了下来,但她却不若李秀成这般哀伤,心里只是着如何脱离这天京困境,便佯装哭泣,道:“王爷,天王已去,这天国的江山就靠你撑着了,奴家也就指着你了。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呀。”

    李秀成望那大火再拜三拜,擦干眼泪腾的站了起来,毅然道:“天王虽去,有我李秀成在,天国地社稷就不垮。咱们这就携了幼天王退往江北,聚敛人马重振天国之势,杀出城去!”

    “奴家跟着你!”兰妃道。

    洪秀全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后期也很少过问朝政,但他毕竟是太平天国的精神领袖。他的突然逝世,极大加速了天京的沦陷。

    7月18日,湘军的地道终于挖掘成功。傍晚,刚刚躺下准备睡觉的曾国荃听到这个喜讯后,赶紧披起衣服,赶往前线指挥。这时候,忠王李秀成率军反攻湘军,湘军悍将李臣典腰部中枪,伤势非常严重。

    7月19日,曾国荃命令攻城部队一百多个营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并且悬赏募集敢死队,在城墙轰塌之时迅速冲入城中。这支部队经历过许多恶战,不要命的人很多,曾国荃的募集令得到了大家积极地响应。

    中午时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厚厚的江宁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曾国荃吸取了前几次失败的教训,命令敢死队迅速冲锋,赶在太平军集结之前占领城内的阵地。

    在经过一番激烈地拼杀之后,太平军的反攻被击退,湘军和淮军如潮水般拥入江宁城中。

    湘军和淮军入城后,曾国荃因为一夜未睡,实在太困,回到了营中。按照事前的计划,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向朝廷报捷。

    于是,曾纪泽接管了围追堵截的任务,指挥湘军和淮军清剿天京城内的太平军,他下令,“只能杀长毛,不许屠杀百姓,违者格杀勿论”!(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攻破天京城

    神策门被湘军炸开一个大缺口之后,曾纪泽就开始指挥攻破天京的战役,但是,冲杀到缺口里面的湘军很快就发现一个让他们无比郁闷的现实:里面还有一道城墙!

    这是李秀成对付湘军掘地爆破攻城的第二个绝招——修建月城。

    “妈的,这李秀成还真狡猾!给我来这一招。”曾纪泽得到情报,用军事望远镜察看了一下太平军修筑的月城,其实月城就是在城墙两点之间,再修一道孤形的城墙,新修城墙和原来的城墙相连,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弯弯的月亮。修建月城的目的非常明显,主要是为了防止湘军炸开城墙之后顺利杀进城来,因为他们不可能马上又在月城城墙下边再挖一条地道埋上炸药,所以前面炸开的城墙基本等于无用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杀进月城来的湘军,很快就遇到了激烈抵抗,被埋伏在附近的太平军丢出来的火药桶炸得损失惨重。

    李秀成还在指挥太平军死战,太平军火力不弱,重型火炮进不来,曾纪泽经过一番仔细考察,决定放弃神策门,他发现了太平军防线的薄弱点——龙脖子。

    龙脖子这个名字很奇怪,它是太平军在天京城外最后一个据点地堡城的所在地,这里一直是李秀成重点经营的防守要塞。

    南京城自古就是龙蟠虎踞之城,城南险峻的钟山有“虎踞”之称,而城东南面的紫金山因为地势险要形态似长龙,所以自古就有“龙蟠”的号称。

    曾纪泽发现,紫金山的西南麓与城墙相连的地方,形状就像是龙的脖子,所以老百姓都把它叫做龙脖子。

    “好!打蛇打七寸,打龙就卡死龙脖子!”曾纪泽给吉字营和淮军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掐断龙脖子,李秀成的太平军才会彻底断气!

    李秀成也知道龙脖子的重要性,紫金山上的天堡城丢失后,这里是太平军掌握的唯一制高点。李秀成于是派了一万重兵在此把守,修筑了瞭望台观察湘军的攻城态势。

    曾纪泽下达了死命令,要求湘军不惜一切代价,克服一切困难,务必攻克龙脖子。

    龙脖子的地形非常特殊,简单说来就是西高东低,是一个斜着插入城墙的斜坡,非常适合攻城。

    曾纪泽亲自指挥,分三拨攻打这里,其中一拨负责在离城墙三四十米远的地方挖地道,希望能从这里引爆火药。李秀成见状,赶紧命令太平军一面抢修月城,一面对挖地道,一面在城楼上施放火炮干扰湘军,可是这一次他很快收到前线的坏消息,这几招都不灵。

    “为什么这种战术在别处有效,关键位置却失效了?”李秀成骑着白马迅速赶到前线察看,这一看,他不禁暗自大吃一惊。

    原来,曾纪泽已经派了淮军的炮兵在龙脖子东面的山坡上架起了一百多门重火炮,居高临下对着城楼昼夜不停地轰炸,太平军根本没有办法实施有效的反地道战。让他更吃惊的还不止这些,曾纪泽的另一拨人马也在炮火支援和掩护下加班加点地工作,他们收集大量芦苇和蒿草填平了龙脖子西边靠近城墙的低洼处,上面用沙土覆盖,看样子是想一直填到城墙,显然这是在为最后的攻城做准备。

    湘军居高临下,又有淮军的炮火优势和辅助进攻,李秀成绝望了,束手无策,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反击曾纪泽指挥的全方位进攻,只好部署守城兵力抵抗湘军的四处攻击,等待机会再做计较。

    但李秀成很快陷入了绝望,这个曾纪泽,比他九叔曾铁桶更厉害,这一万没有吃饱饭的太平军,实在撑不了太久。

    于是,李秀成破釜沉舟,组织了两支敢死队,每支大约有三四百人,准备一举摧毁曾纪泽布置的攻城设施,以延续天京的寿命。

    深夜时分,一支敢死队从太平门出发,沿着城墙往龙脖子方向进发,他们负责摧毁湘军开挖的地道;另一支敢死队从朝阳门出发,他们化装成湘军负责放火烧毁龙脖子城墙边的炮台,还有堆积在城墙下边的芦苇和蒿草。

    能不能阻击曾纪泽对天京最后的强力攻击,就看这两支敢死队能不能顺利完成偷袭任务了!

    没过多久,这两支敢死队就杳无音讯了。

    李秀成纳闷,“这些人难道借机跑了?不会啊,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老兵!”

    不久,噩耗传来,这群人全军覆没!

    原来曾纪泽已经料到李秀成会冒险来这么一招,早就派了淮军精锐在途中埋伏攻击,太平军不但没能得手,反而损失了七八百精锐老兄弟。

    听到这个噩耗,李秀成一夜没有合眼,双眼布满血丝,他知道大势已去,看曾纪泽的架势,已经要不了多久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有两个:一是小天王一定不能落入湘军手里,否则天国就后继无人了;二是天京陷落以后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天国东山再起?

    曾纪泽指挥发动的总攻,比李秀成想象的来得更加猛烈一些,攻城部队开始向太平门外的龙脖子一带集结。

    李秀成看着蜂拥而至的敌人,知道最残酷的战争终于来临了,他命令精锐部队集中在太平门内,其余各门也严加防范,以防湘军和淮军趁虚而入。

    曾纪泽也来到龙脖子大营亲自指挥作战,他下令引爆地道炸药,全军开始总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天京城内城外被震得地动山摇,一万多斤烈性火药释放出强劲无比的冲击波,将固若金汤的天京城墙上巨大的石块炸成碎片,随着掀起的烟幕散落在周围几十米的范围。

    烟幕还没完全消散,一道六十多米宽的口子豁然显现在湘军将士的面前,这个口子,已经足够大了!

    “杀尽天京城内的长毛,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上至洪秀全这个大长毛,下至长毛二代小妖孽!”这是曾国荃在战前动员时给湘军下达的最高指令。

    只要不屠城,曾纪泽也同意杀长毛,抢金银,最大限度地刺激湘军神经末梢,攻城的精锐先头部队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充满着积蓄已久的兴奋,急切而有序地冲向缺口,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天京城。而且,为了表示淮军不跟湘军抢功,曾纪泽先指挥湘军作为绝对主力冲杀!

    战争是残酷的。血战首先不可避免地在缺口展开,对阵的双方都是百里挑一的敢死队员,无论是第一轮冲锋的进攻方,还是第一轮堵缺的防守方,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双方都不会有活着的希望。

    但是湘军的敢死队员事先提前预支了丰厚的抚恤金,有家室的已经把钱寄回老家,牺牲一个幸福全家。

    太平军敢死队员却连饭都没得吃,不过反正敌人杀进城来横竖也是个死,他们在李秀成的指挥下,也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拼命。

    强力冲锋与火力压制在六十米的缺口处残酷拉锯,太平军的尸体不断地增加,冲锋的湘军一直保持着可观的规模与稳定的队形。太平军的人手越来越落于下风,人多势众的湘军,终于攻破太平军的防线,第一次踏进了梦寐已久的天京城。

    天京城内的作战部队只有一万人左右,加上连续作战和缺少军粮,战斗力已经下降了许多,这变成一场大屠杀。

    “杀!”

    “冲啊,杀——”

    荃字营的湘勇在曾纪泽的指挥下,全线出击,望西门缺口处蜂拥而上。他们呼喊着,挥舞着原始的刀枪,不顾生死的向着前方奔跑。

    为了荣誉,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女人。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们就像是久困牢笼的野兽,一旦放虎归山,眼中尽是血腥,他们地目标只有一个,杀死阻挡他们前进脚步地任何生命。

    而在城头,饥饿的太平军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爆炸中幸存地人们开始登上城墙,开弓开枪阻拦敌人的进攻。但很快,他们的反击就被湘军的炮火所压制。

    太平军们很快发现,湘军的炮火比以前更加凶猛了,尤其是那开花弹的杀伤力,那是洋人才有的火力。

    这十几门克虏伯前装炮是曾纪泽所赠,一直雪藏到了今天,为的就是在这最后的时刻,给他的敌人以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湘军前锋迅速的冲到了缺口处,他们翻过碎石砖瓦,欲要抢入城中。而这时,守城的太平军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在这残墟断壁上,拼着仅存的力气,与敌人拼杀。但源源不断的湘军从缺口拥进天京,逐渐在人数上占有压倒性优势并开始慢慢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朝阳门、神策门等城门先后失守。

    曾纪泽见城内已经得手,随即命令城外水陆各部趁发起攻击,太平军阵脚开始动摇,血战到傍晚,天京各门都已经被湘军占领,天京失守之势已经无法逆转。

    残酷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太平军的抵抗还在继续,他们或数百人一队,或数十人一队,或几个人一队,依托天京的每一道防线、每一幢建筑,与湘军做着最后殊死的搏斗。

    湘军的伤亡超过了战前预期,伤亡最为惨重的是先锋中的先锋中路军朱洪章部,因为他们遭到的反击最为猛烈,等到朱洪章杀到天朝宫殿,三千名湘军将士已经被太平军拼杀过半。

    曾纪泽在紫金山上,从西洋望远镜上,将各个城头血战的一切尽收眼底,但他还是下令刘铭传的淮军等待命令。

    “大人,打吧,弟兄们都手痒痒很久了。”刘铭传满脸焦急的向曾纪泽请战。

    “不用着急,有的是机会。”曾纪泽倒不着急,因下夺下天京城已经不是他和淮军的主要目的,他的淮军必须为日后更加艰苦的作战而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二虎,把糖水分给弟兄们,叫他们去去暑。”在曾纪泽的吩咐下,二虎指挥亲兵队前早就准备好的一桶桶糖水抬入前沿战壕中来,一碗碗的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位淮勇。

    刘铭传郁闷了,冲手下们嚷嚷道:“大人说了,叫你们喝糖水,都给我快点喝,别磨磨蹭蹭的。”

    “你个六麻子呀。”曾纪泽成竹在兄,笑着拍了拍刘铭传的肩,再一次用望远镜观察城头敌情,这东城一带守军已不多。

    曾纪泽遂向刘铭传下达了攻城地命令,吩咐道:“省三,你要切记,破城之后,其余可以不顾,你在城中要是遇上了李秀成,将他逼向北门,记住了吗?”

    刘铭传是粗中有细之人,一拍胸脯道:“大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的话我刘省三都记下了。”

    曾纪泽这才放心让他去,淮军以刘铭传团为攻城主力,在吴长庆团的火力协助力,迅速的向天京东城发起了进攻。

    近一百门克虏伯炮率先发动炮击,杀伤力极大的开花弹如雨点般倾落城头,将城头所以触及的一切轰碎。

    那猛烈而持久的轰击力,超越了太平军所能承受的象。他们在逃窜,他们在惊叫,他们饥饿的身体在遭受着炮火地侵袭。与碎石横飞,鲜血与烈火飞腾。

    这些炮弹中,有一部分是上海武器制造局改进过的炮弹,内中灌入了油,炮弹一旦开裂,飞溅的油瞬间可将周围三米的范围点燃。不到半个时辰的炮击中,东城城墙已化为一片火海。

    刘铭传挥舞着大刀,指令炮兵不间断地集中轰击城楼左侧毁损处,在遭到了近百发炮弹的饱和轰击之后,左侧城墙,轰然倒塌。

    “弟兄们,冲啊!”刘铭传刀锋直指天京,战壕中地守候已久的淮军将士,也倾巢而入,从四面八方涌入了缺口处。

    遭到强力反击、伤亡惨重的湘军,逐渐没了纪律,见人就杀,一万多名太平军一朝化为白骨与尘土,小天堂已经变成大地狱,这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灾难,天京这座拜上帝教盘踞十余年的老巢,瓦解在强大的暴力和狰狞的血腥之中,被曾纪泽和曾国荃拿下。

    曾国荃太累了,他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开始邀功请赏时,才得知这个长毛头子洪秀全竟然病死了,天朝宫殿也被那些“死硬分子”放了一把火,在烈火中与他们一起被埋葬了,而传说中的天王府诱人的巨大财富也不知所终。曾国荃命人从废墟里找到洪秀全的墓葬,将这个已经归天的天王从棺椁里拉了出来鞭打了一顿,总算泄了心头的遗憾和长久痛恨。

    鞭尸泄愤之后,曾国荃和曾国藩兄弟二人一合计,决定给洪秀全起草一份死亡鉴定书,说洪秀全的确是在攻城得手之前就死了,但是经查乃是服毒自杀,乃是因为湘军在城外攻势太猛,洪秀全绝望之下提前向天父报到去了。

    这时的曾国藩,也被曾纪泽请进了天京城,这是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步!剩下的,就是一些收尾工作了,曾纪泽知道,一个新时代就要到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反清准备(1)

    攻破了天京城,大势已定,曾纪泽开始下一步计划。

    那天,王闿运来找他。深谙帝王之术的王闿运很兴奋,辅佐帝王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他早就劝曾国藩自立,可惜曾国藩不听他的,他就留在了曾纪泽的身边,辅佐曾纪泽。

    那天攻破天京,王闿运觉得时机到了,他非常激动,去找曾纪泽,见四下无人,自己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大杯瓜片茶,激动的情绪这才缓缓稳定下来。他定了半天神,恢复到往昔的神采,小声问曾纪泽道:“大公子,不知你是准备做唐太宗,还是明太祖?”

    曾纪泽这时也不瞒他,笑道:“先生这话,是要把我往火炕里推呀。”

    王闿运一怔,也笑道:“是我口误了,应该是你让曾公做哪一位圣人才对?”

    曾纪泽站起身来,背手立于帐门,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南京并非湘军和淮军大本营,距京城隔着千山万水,若不能将半壁山河统成一块,要做明太祖,只怕是不易呀。”

    王闿运眼睛一亮,起身道:“那大公子是让曾公做明太祖了!如此甚好,我汉家江山被满人窃去也有两百多年了。曾公若能举起义旗,天下汉人百姓自然是群起而归心,驱逐满夷将不在话下。”

    曾纪泽摇摇头,笑道:“先生只怕是将这事情想得太容易了,满清和蒙元,虽都是外夷入主中华,但两者却还有很大区别的。不是简单一句驱除鞑虏天下老百姓就都揭竿而起了。是故长毛折腾十余年,天下数千万苍生生灵涂炭,家毁人亡,满清却不倒。石达开提兵数十万,远走四川,以驱除异族为口号,要恢复我汉人江山,最后也喋血成都刑场。”

    “愿闻其详!”王闿运确实有点纸上谈兵,他只有推翻满清的想法,考虑这个问题还不深入。

    曾纪泽笑道:“先生想一想,蒙元虽占据中华,但其统治者却制定了相当森严的等级制度,从论到实际都将汉人压迫在最底层。满人统治下的清朝虽然同样存在等级差别,但却在其满汉一家的舆论下渐渐淡化。忽必烈建立元朝,以北京为统治中心,尽管他个人对汉化十分崇尚,但他的子孙们固执拒绝汉化。他们甚至在大都的皇宫中盖上蒙古式帐篷,上朝结束后他们就躲进蒙古包中,继续过着他们野蛮落后地游牧生活。而短命的元王朝也以事实证明,拒绝汉化的外族,很难获得这块汉化化根深蒂固土地的长久统治权。是故明太祖振臂一呼,天下汉人云集而响应,推翻蒙元。而相比蒙古人,满人汉化不但比较彻底,而且从文化上彻底吸收了汉人的文化,乾隆帝还修四库全书。他们将汉人儒家文化发扬光大,三纲五常发展到了极致。正是因为这样。汉人才被改造成没有思想的奴隶。满清就是依靠这种卑鄙的洗脑,逐渐获得了汉人对他们统治正统性的承认。而一个政权一旦为民众视为正统,驱逐胡虏和恢复中华这样的民族大旗就将不再有原来那样强大的号召力。是故连家父也要扛起捍卫中华文化的大旗镇压长毛!先生所说天下汉人百姓群起而归心,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设想罢了,不现实啊!”

    王闿运自信对帝王之术精通,读透天下之事,曾纪泽几句话,却让他自愧不如曾纪泽看得深刻,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经曾纪泽这么一说,他有所醒悟,说:“我们确实要提别的口号争取民心。”

    “争取民心是一个方面,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争取枪杆子,争取火炮,争取军舰。枪杆子和火炮出政权。民心这东西,也容易收买。对于普通老百姓,施以小恩小惠,减些租税,替他们伸冤,抓几个贪官,他们就感恩戴德了,谁当皇帝,他们都支持!”曾纪泽说,“另外,要笼络人才。我身边正缺先生这样眼光独道,谋略深远的人才,既然先生与我有共同的目标,那就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吧。”

    “大公子但凡有用得着王某的地方,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于曾纪泽地邀请,王闿运是欣然应诺,答应道。

    曾纪泽哈哈大笑,说:“我正要去拜访彭玉麟,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当时,虽已至夜,但金陵城枪炮声仍此起彼伏。曾纪泽和王闿运搭乘他淮扬水师的“龙腾号”炮舰,抵达彭玉麟的水师大营。

    湘勇们还是习惯称呼曾纪泽为大公子,虽然听起来亲切,但却让曾纪泽意识到,他要摆脱曾国藩的光辉身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曾纪泽来得仓促,并没有让人向彭玉麟通报。彭玉麟在大帐中聚精神作画。

    彭玉麟画的是一幅梅花图,画中之梅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曾纪泽和曾国藩一样,虽不是鉴画高手,但他看得出,彭玉麟的画功并不算很好,这画看起来却饱含思人之情。许久之后,彭玉麟长叹了一声,在那画的右下角盖上一章,章曰:一生知己是梅花。

    “我家小苑梅花树,岁岁相看雪蕊鲜。频向小窗苦读,此情难忘二十年……”彭玉麟思念所至,喃喃赋诗一首。

    “看来雪帅还是没忘梅姑啊。”曾纪泽叹道:“有情人难成眷属,大丈夫还得勇往直前!”

    彭玉麟一怔,猛回头来,见是曾纪泽,搁下画笔,道:“大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曾纪泽道歉说:“我来有一会了,不忍扰了雪帅的雅兴,所以一直没有出声,见谅。”

    彭玉麟道:“哪里是什么雅兴,随手画画而已。”

    曾纪泽将那梅花图细细又看,赞道:“雪帅一腔情意,尽倾这梅花图中,可谓深情如海。梅姑泉下有知,必也感到欣慰了。”

    彭玉麟苦笑道:“我的这些陈年旧事,没到大公子也听说了,见笑了。”

    曾纪泽摇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倒觉得雪帅至情至义,是当世之奇男子。”

    “大公子谬赞了。”彭玉麟嘴上谦虚,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欣尉,他最近因为和曾国荃不和,都很久没见曾国藩了。

    “雪帅,我冒昧问一句,当年令堂是因为你和那位梅姑的八字不合,所以才不准你们百年之好吗?”

    “唉——”彭玉麟摇头长叹,表示默认。

    曾纪泽哼了一声,讥讽道:“所谓生辰八字之配,本是愚昧迷信之说,满人掌控华夏两百余年,没能教化民心,开启民智,却将人们禁锢得越发愚昧。也难怪与外夷屡战屡败,割地赔款。”

    彭玉麟神色顿为一变,曾纪泽这一番话直教他痛彻心扉。

    曾纪泽继续说道:“我听闻欧洲列强,数百年前,教会掌控国家,民众同样愚不可及。而后文艺复兴,革命如燎原之火袭卷欧罗巴,民智从此大开。譬如英吉利,从野蛮之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坚船利炮过处,尽成其殖民之地。乃至如今,视我中华为野蛮之邦。”

    彭玉麟的神色越发的凝重,复杂的眼神,表明他陷入了深深思考。

    “洋人之国,四处开矿炼铁,造枪造炮。而我们开矿之时,乡绅却百般阻挠,说什么挖断了他们祖家的风水。洋人造轮船,日行千里,而我们却认为人家是奇技淫巧,欲毁之而后快。洋人兴教育,而我们只抱四书五经,圣人之言,穷毕生之精力,钻研八股,到头来,在人家的坚船利炮面前不堪一击。这又是谁之过?”

    彭玉麟乃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亦是洋务运动的推行先驱,生平嫉恶如仇。铁面无私,曾纪泽的字字句句所指,他如何能不知,他叹了一口气,道:“国家兵灾天祸接连不断。百姓食不裹腹,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而各级官吏们却贪婪无厌,奢侈无度,为之奈何?”

    曾纪泽道:“不去做怎么知道改变不了?我们至少可以让江南变富强。”

    彭玉麟道:“大公子,不瞒你说,先前我亦暗向老师过自立,却被老师委婉推过。”

    王闿运这时趁机道:“为天下苍生,当此变革之际,自当用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

    曾纪泽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甩向屏风上的地图,正中“京师”二字。

    “就为苍生二字,赴汤蹈火,我彭玉麟都随你去了。”彭玉麟是个开明的人,答应了曾纪泽。

    曾纪泽长舒一口气,有了湘军水师相助,下一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举起了手掌,道:“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曾纪泽说得是热血,义无反顾之心,尽写脸上。彭玉麟犀利的目光正视他良久,而后,他挥出了手,击掌为誓,决无反悔。

    在相继得到曾国荃、彭玉麟的支持之后,曾纪泽又马不停蹄,和王闿运等人赶往了鲍超的军营。这时淮军在扫尾,湘军的战事基本上已经结束。

    鲍超虽然没啥文化,大字不认识几个,但他是曾国藩手下的第一名将,若论及起来,其实比彭玉麟还要忠于曾国藩,因为曾国藩曾经给鲍超雪中送炭,但曾纪泽还得百分之百分确认一下,因为鲍超毕竟是猛将。

    不过,不出曾纪泽所料,这位好色好赌的湘军名将,远比曾国荃和彭玉麟好说服。当曾纪泽还在委婉的试图将他的计划慢慢道出时,鲍超却从位子上一跃而起,腾地拔出了配刀,将那案桌地一角生生劈断一角,吼道:“清廷无能,办事不公,老子早就想反他娘的了,大公子你不用说了,只要能扶曾帅当皇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老鲍都跟你去,哪个敢反对,老子就像砍桌子一样砍下他的狗头。“

    鲍超很是激动,他刚才拔刀那一瞬间。曾纪泽还以为他是要砍自己,着实是吓了一跳。但见鲍超一番慷慨之言后,曾纪泽却才松了一口气,他拍着鲍超地肩道:“鲍兄,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将来如果北伐,这先锋之任,放眼湘军,除了你谁还能担当。”

    鲍超很是自得,又抱怨道:“当我就跟曾帅说过,给老子五千骑兵,老子一个月之内就能打到北京,轮了慈禧那老娘们,可曾帅当场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的,在女人底下当官,做裙下之臣,多没有意思。”

    曾纪泽笑道:“其实啊,我相信他老人家未必没有这心思,只是他的顾虑太多了吧,所以我等才要识他心思,从旁推他一把。现在我们要钱有钱,要枪炮有枪炮,时机成熟了。”

    鲍超嘴一歪,不屑道:“我都不明白涤帅他老人家有啥好顾虑的,有龙椅坐傻子才不当皇帝,只要他老人家一声号令,咱湘军挥师北上,就八旗和绿营那帮饭桶,杀他们还不跟切萝卜白菜似的。”

    鲍超的脾气很火烈,连言及曾国藩也是也是颇为不逊,不过曾纪泽却不以为怪,正是鲍超这种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的人才比较可靠,而李鸿章那种嘴上慷慨激昂,私下却爱暗使手段的人,才难以信任。

    当然,曾纪泽这时又检讨了下自己,似乎自己也有那么点言行不一。不过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是不拘小节,又有几个不是表面冠冕堂皇而底下心狠手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特别是成帝业者,如汉高祖刘邦,如唐太宗李世民,如明太祖朱元璋,哪个不是无所不用其极,才终成霸业。

    “父亲是一代儒学大家,你也知道,这人读书要是读多了,做起事来难免有些迂腐。不过我相信,一旦咱们强行劝进,父亲必顺水推舟,到时老鲍你可就是开国大功臣,何等荣耀啊。”曾纪泽替他父亲打圆场,顺道以利诱惑一鲍超。

    鲍超两眼放光,眼珠子转了一转,笑眯眯地说道:“我做开国功臣算什么呀,要是曾帅当了皇帝,大公子你可就是太子爷了,那才是真正荣耀。”说着行跪拜之礼,口中道:“臣鲍超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

    “行啦,别取笑我了。”曾纪泽一把将鲍超扶起,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只要能将父亲扶上大位,能让老鲍你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享尽荣华富贵,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下去准备吧,听我号令。”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反清准备(2)

    曾纪泽说服了曾国藩麾下最忠诚的三位湘军大将后,还远远不够,他还需要更多人支持,另外,他要确保手下的淮军将领也绝对服从与支持。淮军的思想工作相对好做一些,曾纪泽决定先从程学启做起。

    那晚,一壶好酒下肚,曾纪泽拍了拍程学启的肩膀,将谈话拐入了正题,感慨道:“你不愧一代将才,陈玉成不识真玉,他死有余辜。可笑朝廷那边也是糊涂,觉得我重用你是养虎为患,几次三番要我解除你的职务。”

    “啊!自我投诚以来,每次冲杀必死战!朝廷怎么还这般待我?”听曾纪泽这一番话,程学启酒气醒了大半,心头不由一紧,抱怨道:“我几番差点送命,大人都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么还怀疑我呢?”

    曾纪泽一哼:“朝廷何止是怀疑你,他们连我也很不放心,你不见朝廷在江苏安排了多少官吗,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全都是来监视我的。”

    “大人保住上海,复克苏南,解了朝廷多大难处,这般劳苦功高,朝廷竟对大人还不放心,岂不是太寒人心了。”程学启道。

    曾纪泽摇头叹道:“朝廷是满人的朝廷,对我这样的汉官,他们无非就是利用而已,其实骨子里是非常不放心。我倒无所谓,大不了灭了长毛之后,荣归故里,我就只怕我走之后,就没谁能再护着你们,万一他们心存忌讳,只怕兔死狗烹……”

    曾纪泽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历史上,因有李鸿章罩着,朝廷并没有对程学启这样的太平军降将有所顾忌,反而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被委以重任,如丁汝昌甚至被委任为北洋水师督的重任。但清廷向来视李鸿章是制约湘军的一个棋子,而曾纪泽则不同,他可是曾国藩的儿子。如果湘军真地随着原本的历史而被裁撤。那朝廷也绝不容许他的淮军独大,不然就失去了压制曾氏权势的意义。

    而当曾纪泽权势被剥夺之后,那他麾下的淮军,自然而然也将面临着湘军一样的命运,这是程学启、刘铭传这些刚刚才崛起的将领们所不愿看到的。

    淮军的命运,已系于曾纪泽一人之身,曾纪泽在一日,淮军才能存在一日,曾纪泽失势,淮军随之覆亡。稍有些眼光的人,都看得出这个道理。程学启担忧之心更重,咳嗽了两声,一咬牙说道:“那大人就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等着朝廷对咱们淮军动手吗?”

    程学启的话已有暗示他这种投降过一次的人,其实比刘铭传这样的人更看得开:谁对我好,我就忠于谁。谁能给我钱与权,我就为谁卖命。很显然,目前能符合他效忠条件地,只有曾纪泽一人。

    “你身体怎么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明日我派洋大夫给你看看!”曾纪泽故意叹了一声:“不过朝廷那边,我又何尝想坐以待毙,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程学启眼珠子转了转,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在旁,便凑近曾纪泽,低声道:“大人,曾家手底下拥有湘淮二军数十万之众,天下无人能与抗衡。如今洪贼覆灭在即,大人有什么安排,我唯命是从。”

    “听候我的命令吧!”听了程学启这话,曾纪泽点点头,心里大喜,他巴不得部下们不用自己做思想工作,能自觉有程学启这样的觉悟。

    “最近军中私下都是风传,说湘军那边已有动静。我对曾大人一片忠心,才胆敢这样说。”程学启说:“很多事情当断则断,一旦错过时机,那就难办了。”

    程学启所说的“湘军中的传言”,是曾纪泽故意放的,说是天京江中有黄龙乍现,圣人降世,江山易手。

    在古代,历来那些野心家们在造反之前,必臆造出一段天降异象,以向世人宣示:我当皇帝是上天地安排,老子才是真龙天子!当时的老百姓就信这个。比如什么刘邦斩白蛇起义等。

    程学启等淮军军官在学堂上过学,但人心不是朝夕可改的,这些将士们一听到这种传闻,难免不多想。

    曾纪泽故作惊讶之状,道:“老程,你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们有些决定,但对于曾家来说,很多决定真的很难。”

    程学启道:“洪逆金田起事,不过千余之众,却能发展到如此地步。凭曾公的实力与威望,扫灭清妖不再话下。到时兄弟们都是开国功臣……”

    曾纪泽挥手道:“你先不要说了,这件事关系重大,事成则罢,一旦事败,那可是九族尽灭的大祸。”

    程学启把话说到这份上,若不将曾纪泽劝动,岂不将自己陷入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他干脆表忠心,高声道:“大人你行事向来是雷厉风行,这事明摆着是有胜无败,还用得着犹豫吗,错失良机,那可是千古遗憾啊!”

    曾纪泽见火候已到,便道:“你说得不错,此等良机若不把握,岂不悔恨终身!既然有你等鼎力相助,为了咱淮军将士,我就豁出去大干一场了。”

    刘铭传的说服工作也不难,他本来就跟曾纪泽穿一条裤子。有了程学启和刘铭传的支持,曾纪泽的信心更加坚定,仅管如此,他仍不放心,改革了淮军的指挥系统。

    早有苏州之战结束后不久,曾纪泽便在营一级着手筹建参谋处,下设参谋若干,由他直接领导。曾纪泽还在淮军中加入一种“训导制度”,

    为将来的战争需要,各级训导官负责将官的思想教育工作,重点教授士兵们读书写字,要为士兵们灌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思想,为他们讲解《淮军纪律典章》,并向他们讲述满清当年入关屠杀汉人的历史,什么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都详细地讲,还有乾隆当年大兴的文字狱,让淮军将官们充分认清满清统治的残暴,煽动他们的反清情绪。同时,为他们解释曾纪泽所制定的包括土地改革的各项利民措施,增强他们对曾纪泽的崇拜,鼓励他们为了保卫自己的利益而战斗。

    至此,曾纪泽做通了绝大多数人的思想工作,除了李鸿章!李鸿章虽不掌兵权,但他跟随着曾纪泽创立淮军,帮着他建起人才汇聚的幕府,诸多的人事任命,他也参与其中,可以说,李鸿章在江苏官府以及淮军中的影响力是不容忽视的。

    对李鸿章这个人,曾纪泽对他的了解越多,越觉得这种人虽然聪明,但捉摸不定。一度曾纪泽想将李鸿章在乱军中干掉算了,但最终曾纪泽觉得李鸿章还是个人才,争取过来还是大有用处的。

    到了最后的时刻,曾纪泽决定跟李鸿章摊牌,他觉得李鸿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他那天单独找来李鸿章,给他最后的机会。

    李鸿章那晚似乎也很热心,嘱咐曾纪泽,道:“大公子,淮军现在入江宁城,九帅那方面,还是要与之协调好,免得出不必要的纠纷。”

    “我们曾家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还用得着协调么。”曾纪泽笑道:“少荃,你最近在淮军中听到些什么传言了吗?”

    李鸿章一怔,道:“传言倒是听到一些,现在街到到处是风传,说是有人在长江中见到一青龙一橙龙相斗,橙龙胜而上九天,青龙败而沉湖底。这传言玄之又玄,也不知是真是假。”

    “青龙……橙龙……”曾纪泽似在思索,却又不得解,问道:“若果有此事,说不定是上天有所征兆,少荃你博古通今。可知这青龙、橙龙所寓何意吗?”

    “龙者,至尊也,寓意洪逆完蛋了,我淮军大胜……”李鸿章话说一半,就看到曾纪泽脸色不对,停住了,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这什么双龙的传闻,完全是曾纪泽的杰作,无非是为不久之后起事做些“天意”宣传。他知李鸿章乃当世奇才,又岂不知那双龙是何寓意,只是他这人聪明的紧,凡事都先着把自己置于安然之境,这时虽体察到了曾纪泽的用意,却偏不明言。曾纪泽有点恼怒,道:”洪秀全这种货色,也配称龙吗?还会有天相?太抬举他了。青龙,橙龙,你再想一想,到底是代表什么。“

    曾纪泽今日的用意,就是非要李鸿章表明态度不可。李鸿章不可能不知道青龙也就是代表清龙,而橙龙代表曾家。但此时曾纪泽没有明确说出口,李鸿章不便出口,便取茶在手,喝了一口他家乡的六安瓜片茶安神定气,强作镇静。

    曾纪泽见李鸿章不答,也随手端起了茶杯,连喝了三口,一旁的程学启看在眼里,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手悄悄的放在了配刀上。

    就在这大厅之外,曾经泽让程学启已安排下了大刀队的一百多亲兵。曾纪泽事先已交代程学启,若李鸿章心有不从,则以摔杯为号,大刀队冲入将李鸿章正法,就说李鸿章死于乱军之中。程学启对李鸿章,也还是有好感的,当初招降他的时候,李鸿章也为他说了不少好话,但是曾纪泽之命,实在难为,所以李鸿章没有紧张,程学启倒是在心里替李鸿章捏了一把汗。

    曾纪泽甚至连新一任地苏州巡抚也选好了,就等着李鸿章做出决定。在这一刻,这位历史上著名洋务派领袖的生死,就全决于他的一念之间。

    李鸿章喝了几口茶,道:”莫非这青龙,乃是……“

    “莫非青龙什么?”曾纪泽闲然而问,手中茶杯却握得更紧了。

    李鸿章的内心也在挣扎,他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水烟,不慌不忙的点了火,优哉游哉地轻吸了几口,大厅中顿时烟气弥漫。

    “咳——”曾纪泽轻咳了几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适应这水烟呛人的开味道。

    曾纪泽知道,李鸿章是在故作镇定,其实他的内心之中,此刻八成已是排山倒海。他摆出一副比李鸿章还要闲庭信步的神态,笑着说道:“少荃,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它让你紧张?”

    李鸿章一怔,道:“大公子怎么看出我紧张了,我觉得我现在很淡定。”

    ”淡定?“曾纪泽冷哼一声:“少荃,你莫非忘了,你曾经和我说过,你这人只要一紧张就抽水烟。这一锅烟你几下就抽干了,看来你还真紧张得厉害。”

    李鸿章哈哈大笑:“知我者,非大公子莫属呀。”他将水烟放回了桌上,起身在这大厅中来回踱起了步。

    就在曾纪泽已渐渐没有耐心,要举起茶杯摔下地时,李鸿章忽然转身说道:“大公子,若要成大事,其余人都不足为惧,唯有洋人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上海乃洋人势力最盛之地,而咱们的武器制造局,江南制造局又都建在那里,万一洋人强行控制了这两个厂子,只怕介时对淮军的武器弹药都供应不上。”

    曾纪泽松了口气,李鸿章虽未明言,但这几句话却是无疑表明了态度,并且还切中了要点,这事在之前曾纪泽也考虑过,早就将上海武器制造局一半以上的步枪生产车间,以及个机枪车间全部搬到了苏州,成立了苏州枪械局。至于还在建设中的江南制造局,工程最为浩大的船厂,曾纪泽让其继续在原址建设,一些直接影响到战局的厂子,如炮局、子弹厂、修船厂,则改迁到苏州抓紧时间抢建。

    上海的商人们,显然还无法领会到曾纪泽这样做的用意,但因韩殿甲代表的官府拥有着大部分股权,故在股东大上,强行通过了江南制造局部分迁移至苏州的决定。

    曾纪泽道:“少荃,你能说这一番话,我真地很感欣慰呀。洋人那边,其实不足虑,我们可是借了洋人不少钱,他们不支持我们,谁来还他们的债呢?”

    李鸿章正色道:“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大公子你对我有携之恩,我李鸿章非是那种知恩不图报之人,其实大公子你根本不用猜忌,我自然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曾纪泽重重点头,表示认可,又道:“少荃的心意如何,我当然明白。此番要决定大事,我身边怎么能缺了少荃这样的智谋之士,剩下的事情,你替我好好谋划一下。”

    李鸿章点点头,说:“竭尽所能。”

    反清最重要的人心劝服工作干完后,曾纪泽一身轻松,开始他下一步的谋划。此时,南京城内的局势,都在曾纪泽的掌控之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中华巨龙苏醒

    天京城破之后,曾国荃原先规定,每个营六成兵员冲杀,四成兵员守营,但破城之后,湘军兵员都争先恐后进城去抢掠财物,就连军营里的长夫、雇工等勤杂人役也跟去捞外快,整个兵营为之一空。以致城中向外载送的,都是车水马龙,装运或肩负的都是财帛和女人。除了曾纪泽派刘铭传的淮军特别保护起来的天王府,天京其他王府、馆衙,都被洗劫一空。

    大巷战过后,曾纪泽派淮军维持城内的秩序,只许湘军劫财,不许杀人。南京城被洪秀全等人洗劫十余年,有钱的老百姓很少。有钱人家大多是跟长毛有关系的,曾纪泽觉得湘军抢掠他们并不冤枉,他们的钱财也是搜刮老百姓得来的。

    当天夜里,城里多处起火。城陷这天,李秀成见湘军打开太平门缺口,冲上了城内龙广山,又见吴如孝统兵来挡,挡不住,败退下来,李秀成遂带了洪秀全的兰妃和幼天王洪天贵等人,以及忠王府的家眷,独自率领自己的一千多最后精锐人马,想由激战尚弱的北门冲出。

    此时,黄文金、杨辅清和洪仁玕等天国有头面人物在湖州。湖州及其周边的广德、四安、孝丰、安吉等城镇,有来自江苏、浙江各地的十几万太平军将士。太平天国坚守湖州,是为在江西的李世贤等部来日援京的中枢站,也为天京突围有一个着落点。天京城破后,分散出围的诸王兵将,很多是殊途同归,走向广德、湖州会合的。李秀成也想带着幼天王突围去湖州。

    当李秀成的人马以誓死的决心,冲入北营时,他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空营,原先驻守在这里的淮军仿佛一夜之间撤走了一样。

    李秀成顿生疑惑,但他却别无选择,只有穿过这座空营,继续往北而去。就在他经过狮子山狭道之时,忽然间两边山丘里喊杀声大作,陡然间遍布了淮军地旗号,竟有数千的淮军,早就埋伏在了此处,几千条洋枪瞄准了将李秀成和他的队伍。

    李秀成知道中计,事已至此。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再做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他命部下围拢在一起,并高喝道:“我乃忠王李秀成,叫你们主将出来说话。”

    淮军无人应答,突然一阵枪响,李秀成身边手拿洋枪的亲兵一个个应声掉下马,片刻死了上百人。李秀成顿时又惊又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下令有枪的手下扔掉洋枪。

    接着,又是一阵枪响,李秀成身后拿刀的士卒也纷纷中弹,李秀成的坐骑也被射中数弹。那战马一声悲哀的嘶鸣,翻倒于地。

    李秀成摔在地上,爬了起来,心知对方是在立威,这时候除了投降,就是死路,他只好改变了语气:“在下李秀成,还请领军大人出来接见,我李秀成有话要说。”

    这些人马,是苏慕白和苏慕莲带的慕字营,五千人。另外,还有程学启部的八千人。曾纪泽早料到李秀成必由北门逃出遁往江北,他故意让刘铭传将李秀成的队伍往北门赶,在这通往江北的最近之路设下埋伏,专等李秀成等人。

    不过,按照计划,曾纪泽也并不想杀李秀成。待李秀成喝破喉咙,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曾纪泽才现身于山丘之顶,在苏慕白和苏慕莲两姐妹的护卫下,高声道:“李秀成,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投降吧。”

    曾纪泽这么说,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历史上李秀成投降的真伪。因为曾纪泽觉得,历史上李秀成被抓后想降清有猫腻,是想误导曾国藩,保存太平天国的残余力量。因为当时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失陷以后,李秀成掩护洪秀全的儿子幼天王冲出重围,他知道幼天王此时已经脱离了险境,还故意说幼天王“十六岁幼童,自幼至长,并未奇(骑)过马,又未受过惊慌,九帅四方兵追,定言(然)被杀矣。”此外,李秀成还隐瞒了太平天国其他主力的动向。如果李秀成是真心投降,完全可以出卖这些情报以邀功,但他却没有这么干。曾纪泽从李秀成一生的功绩以及被俘后的表现上推测,李秀成不像是因为贪生怕死才投降的,一定是另有所图。李秀成伪降很可能是为了劝曾国藩推翻清做皇帝。

    李秀成听见曾纪泽的喊话,看不清是何人在喊话,便换了一匹马,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将他的苏福省一步步蚕食,战无不胜的淮军之统帅,传说中曾国藩的大公子。生死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李秀成恨不得食曾纪泽之肉,但已为败军之将,只能心中徒发感慨。他勉强笑了笑,道:“秀成愿以身归降,不过望先生放我那些手下,他们跟了我多年。”

    “放了你的手下?看来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曾纪泽哼了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手下中应该有你们的幼天王洪天贵吧。”

    李秀成脸色顿为一变,他本以自己投降,可以换得幼天王逃出升天,为天国留下一线复兴希望,却不料曾纪泽如洞察天机一般,将一切尽掌握于手中,李秀成仰天长叹,黯然道:“天要亡我,非战之罪!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曾纪泽笑道:“忠王,你们太糊涂!清廷的八旗和绿营已经被你们打垮,北方大地上还有数十万念贼,那里才是你李秀成施展才华的舞台。你们却偏偏要祸乱南方,偏安一隅,贪图享乐。”

    曾纪泽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李秀成满心疑惑,问道:“请大人明示。”

    曾纪泽手一挥,令旗摇动,阻在山谷口地淮军迅速退去,道:“李秀成,这里没有外人,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放你去江北。”

    李秀成惊诧万分,他怎么也想不通,曾纪泽为何放弃立下大功的机会,放走他和幼天王,他满目狐疑,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放走我们?”

    曾纪泽道:“不是放你们走,是放你一个人走。我要取的,不是你的狗命,而是这南国的大好河山。我知道你在太平军里还是有影响力的,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去纠集跟你走的队伍,离开江南北上。如果我发现江南还有你的一兵一卒,下次必定取你的狗头。”

    李秀成怎么也想不通曾纪泽为什么要放他,但是,很多时候,原因不重要,无论如何,这一丝生机他都不放过。李秀成立即纵马跑了,他生怕曾纪泽改变主意。兰妃望着李秀成逃跑的背影,哈哈大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曾纪泽在山顶,目送着李秀成渐渐远去,嘴角边出一丝诡笑,他倒要看看李秀成到底有多大能耐。南方有湘军和淮军,料想李秀成也不敢多呆,肯定会北上。

    曾纪泽身边的程学启却是不解,颇有些抱怨,道:“大人,擒住李秀成,也是奇功一件呀,你怎就这样放他走?”

    曾纪泽不屑道:“我要奇功有什么用?清廷的顶戴花翎,擦屁股都用不上,我们要的是汉人的江山。”

    程学启点点头,说:“大人高见。若论英雄,天下间非大人莫属。”

    “英雄。”曾纪泽默念着这二字,忽然问程学启道:“你可知明太祖朱元璋是定都何处?”

    程学启一怔,回首指着金陵道:“自然是定都南京了,人人皆知。”

    曾纪泽点了点头,感慨道:“昔日明太祖定都南京,令大将徐达挥师北伐,驱逐蒙元,恢复中华,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啊。”

    说完,曾纪泽脸上出了笑容,目光再一次投入了滚滚长江的北岸,口中喃喃道:“这一天,不会很远。”

    程学启问:”剩下的人怎么办?“

    曾纪泽道:”这你还用问吗?你看着处理就行了,非洪姓的女人留下不杀,她们是无辜的。我还要去找九叔他们商议大事。“

    ”末将知道了!“程学启点点头。

    当时,南京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曾纪泽和李鸿章先到了约定的地点,谈了一会,在雨中便听到了曾国荃特有的嚷嚷声:“娘的,这雨说下就下,老子一双新鞘子又要脏子。”

    曾国荃大步奔入帐中,连拍着衣上的雨点子。不多时,彭玉麟和鲍超、刘铭传等人也先后走入帐内。

    ”人都到齐了!“曾纪泽环视众人,郑重其是道:“想必大家都已经明白现在的局势,九叔湘军由破口攻入天京,我淮军等各部协助佯攻,一举拿下了金陵城,洪秀全和他的儿子幼天王都已经死了,城内的太平军也基本上肃清,可以请我的父亲入城了。事到如今,咱们也不必忌讳,可以将话摊开来明说了。攻克金陵之后,我等便请父亲从速来金陵主持大局。”

    众人神情凝重,奋战多少年,这一刻,他们等待了很久。尤其是曾国荃,看得出来,他很兴奋。面对众人的祝贺,他也丝毫不谦虚。

    众人的表情严肃,纷纷点头表示赞成,曾国荃道:“打仗你九叔我在行,其他事你就看着办吧。我们都铁了心的跟着大哥和你。”

    曾纪泽道:“有九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得醒九叔一下,金陵将来是我们成大事的大本营,那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你这次一定要严厉约束你的部下,现在淮军在维持秩序,湘军绝不可屠杀百姓。金陵受到的破坏越少,咱们的将来受益也就越大,切记。”

    曾国荃搔头道:“我给他们下命令当然不难。可这帮狗东西有时候也部听我的。他们跟着我苦战了这么多年。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杀入金陵,大发一笔横财么。”

    曾纪泽道:“抢劫已经三天了,现在该结束了。我已经下了命令,谁再抢掠,就格杀勿论。”

    彭玉麟平素最是铁面无私,他对曾国荃地印象并不是很好,便也道:“自古不义之师,难成大事。现在确实应该停止抢劫了。“

    彭玉麟的话惹毛了曾国荃,他立刻瞪起眼睛嚷嚷道:“雪帅,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贪财怎么了,我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彭玉麟不屑道:“哼,好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打家劫舍,那是土匪之道。”

    曾国荃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脸色不好看。

    湘军军纪差,尤其是曾国荃部,这是众所周知的,而这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所形成,要根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旁李鸿章帮曾国荃说话道:“立刻改变湘军军纪是不现实的,但让他们现在不再去洗掠金陵,倒也不是没办法。”

    曾纪泽听李鸿章说有两全的办法,道:”快说,我们洗耳恭听。“

    李鸿章道:“我们都知道,洪秀全的王府中藏了金银财宝不下百万,大公子可以向将士们承诺,以后大事成后,将王府中藏宝赏赐给他们。将士们不须劳力便可获得巨赏,自然也就赖得去洗劫金陵了。”

    曾纪泽一听就不高兴了,嘟着嘴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计呢。那洪贼的财宝,我本打算打算与你们几个分了的,就这么赏给了那些兵蛋子,岂不可惜了。”

    李鸿章道:“将来夺了天下,我们所拥有的财富,何止这点小钱。更何况,大事成后,谁还敢造次?”

    曾纪泽点点头,道:“九叔所部,就依少荃之方来安抚。至于雪帅,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用到你的水师。”

    曾纪泽的计划是在天京攻克之后,彭玉麟水师一部以运送伤兵归乡为名,暗载八千人马回往武昌,待接到金陵发来的讯息时,立刻奇袭武昌府,诛杀湖广总督官文。而后再率水师沿湘江而下,接应同时起兵奇袭长沙的退休湘军。曾纪泽猜测曾国藩会裁撤两三万湘军,这些人足够控制湖北湖南两省。

    而且在破城之后,曾纪泽的淮军已经派一部分精锐南下浙江,协助早先入浙的淮军南方兵团,从北西两面对左宗棠形成夹击之势,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刘铭传说:“听说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很厉害,如何对付?”

    曾纪泽说:“僧格林沁的骑兵不用多虑,我估计李秀成和捻贼就可以干掉他们,我们趁势追击就行,让清廷知道,没有我们,他们什么都不是!”

    众人经过一番讨论与思索,最终同意了曾纪泽的计划。曾纪泽起身举茶道:“各位,我等到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方能成就不世之业。来,我们以茶代酒,为天下苍生干杯。”

    曾国荃、李鸿章、彭玉麟、鲍超、刘铭传等人举杯共饮。天色已黑,小雨变大,猛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撕破了令人窒息地黑暗。轰轰之雷,自九天而下,古老的中华大地,仿佛有一条巨龙在震撼中苏醒,即将腾飞九天。(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曾国藩的心思

    曾国藩接到曾国荃和曾纪泽的书信,知道金陵已破,大喜,马上回信,说他即日就启程奔赴南京坐镇东南。但同时,他也考虑起以后的事。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平了长毛,大功告成,曾国藩却也忧心忡忡,时刻担心兔死狗烹,不测之祸临头。

    那晚睡觉之前,曾国藩拿起《宋书·范泰传》。当读到范泰对司徒王弘说“天下务广而权要难居,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这句话时,就觉得这正是在对他和曾国荃敲的警钟。他提起笔来,在这句话的旁边加了一长串小圆圈,然后又在天头上批下一句:“处大位而兼享大名,自古能有几人深善末路者,总须设法将权位二字推让少许,减去几成,则晚节渐可以收场耳。”

    曾国藩觉得有必要跟曾国荃悄悄警钟,于是修家书一封,叫来王荆七,命他将此书送给九帅:“而今以后,当与弟谋长保家族不衰之方。现遣荆七送来《范泰传》一篇,愿弟熟读深思之。古来成大功大名者,除千载一郭汾阳外,恒有多少风波,多少灾难,谈何容易!愿与吾弟兢兢业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干大戾。”

    写完这封家书,也已经深了,曾国藩还是睡不着觉,在想“长保曾氏家族不衰之方”,这一次,朝廷会怎么赏赐曾家呢?曾氏家族,一门三杰:曾国藩、曾国荃、曾纪泽,都战功赫赫。咸丰皇帝有过“攻克金陵的首功之人封王”的金口纶音,这句话曾令他着迷了好长一段时期,现在他功成名就,克金陵的首功之人,非他莫属,自咸丰三年在湖南首倡团练,创立舟师,与塔齐布、罗泽南等屡建殊功,保全湖南郡县,克复武汉等城,肃清江西全境。东征以来,由宿松克潜山、太湖,进驻祁门,迭复徽州郡县,遂拔安庆省城以为根本,分檄水陆将士,规复下游州郡。兹幸大功告成,逆首诛锄,实由自己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度得宜。自己将有可能封王。不过,曾国藩也清楚,自从三藩之乱平定后,汉人已经不封王,咸丰皇帝说那句话时,很可能想到的只是琦善、和春、都兴阿等满人,并没有把汉人算在内。真的是汉人最先攻克金陵,还会封王吗?更何况现在咸丰皇帝驾崩,太后和恭亲王秉政,还会信守承诺吗?

    虽说曾国藩一再叮嘱自己要以老庄之道养心,把名利看得淡些,但到底不能做到淡忘的地步。还有沅甫手下这一批骄悍的营官,论功劳都相差无几,若是恩赏差别过大,彼此不服气,难保不生意外。还有彭玉麟、杨岳斌,封锁江面,占据九洑洲要害,为攻克金陵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城,他们的赏赐又是如何呢?还有曾纪泽、李鸿章,在浙江打仗的左宗棠,在江西打仗的沈葆桢,目前正在南下追杀逃兵的鲍超等等,他们或拖住了长毛各路兵力,或一道参与攻城,都为攻克金陵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战功,清廷又如何奖赏他们呢?这一系列问题,把曾国藩搅得心烦起来,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都是他的责任。

    “清廷要是不封王,我该怎么办?还有别的可能么?”曾国藩略为定了定神,燃起一枝安魂香,盘腿坐在床上,将一切细细地深深地思考,他想起一个人——赵匡胤。如今,他的处境跟陈桥兵变时差不多,领兵在外,皇上年幼,他功高震主啊。

    也有很多将领劝他自立,真的自立,又怎么样呢?自立为帝这种话,曾国藩已经是四次听到了。第一次出自王闿运之口,他为之心跳血涌。第二次是彭胡左等人的劝说试探,他置之不理。第三次是王闿运为肃顺当说客,他视之为狂妄。第四次是王韬的无知妄言,他不客气地加以训斥。这一次,时机成熟了吗?曾国藩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朝廷对于长毛起事,吏治无能,民生凋敝,洋人欺凌,都是软弱无能、束手无策,唯独对汉人的防范,尤其是对握有重兵的汉人的防范,却是老谋深。眼下虽然湘军兵力在苏、浙、赣、皖南等处占着绝对优势,但官文、冯子材、都兴阿等环伺四周,尤其是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虎视眈眈。所有这一切,似乎早就为着防备湘军而部署的,只等湘军一有反叛端倪,便会四面包围。还有左宗棠、沈葆桢,位列督抚,战功赫赫,对曾国藩的不满情绪早已暴露,而朝廷竭力笼络,有意扩大内部裂缝,从而达到分化的目的。即使侥幸黄袍在身上穿稳了,他还要想着心高气傲、倔强狠恶的九弟,斧声烛影,千古之谜,老九不就是赵光义吗?

    帝王之术,曾国藩不是不懂,他不太愿意把自己推到那样的处境。失败了,固然理所当然地要遗臭万年,猪狗不如;就算成功了,过去自己所说的那些忠诚敬上之类的话,不都是欺天瞒地的谎言假话?那些告诫子弟的谆谆家教,不都会成为后世训子的反面教材吗?一生抱负,千秋名节,都绝对不容许他曾国藩有丝毫不臣之念!还有,金陵已攻下,举国都盼望早息战火,铸剑为锄,若自己再树起反旗,岂不又把千千万万的人重新拖入血火之中?

    笔直上升的烟柱忽地断掉,第二枝香也已燃完,要细心思考的问题太多了,曾国藩下得床来,又点上一枝。既然不起事,就必须更加事事小心谨慎,务必取得朝廷的充分信任。曾国藩想,最使朝廷放心不下的,便是手下这十多万水陆湘军。数百个军营皆系将官私募,三千里长江无一船不挂曾字旗,这在本朝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怎不令太后、皇上心神

    不安?卧榻之侧,岂容旁人安睡?哪朝哪代的君王不是如此!况且进城后湘军的表现,也足使曾国藩失望了。不如裁去五万,既令朝廷放心,也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

    北京,紫禁城。恭亲王面带喜色,疾步来到勤政殿,启奏两宫皇太后,报喜:”天京攻克!”

    慈禧与慈安均是脸色一喜,慈安长松了口气,拨弄着佛珠,口中吟道:“多谢佛祖保佑,保我大清江山永固。”

    慈禧也道:“天京攻克,长毛也就跟着灭了,这总算是了却了咱们的一桩心腹大患,先帝在天有灵也必可宽慰了。曾国藩那一家,可算为咱大清立下了大功一件呀。”

    恭亲王点头道:“圣母皇太后说得是,曾氏一门三杰,力挽狂澜,为大清立下奇功,咱们也是该商量该何封赏他们了。”

    慈禧向慈安道:“姐姐,你觉着该怎么赏他们呢?”

    慈安怔了一怔,道:“哀家记得先帝曾有圣言,攻克金陵者封王,先帝之言为重,就按他的意思办吧。”

    慈禧微微一笑,道:“那六爷觉得该怎么着,封曾国藩个王吗?”

    恭亲王显得有点不情愿,道:“先帝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当时长毛声势正盛,先帝又龙体有恙,当时说这话可能是有点急。我大清自入关以来,汉人封王者,不过吴三桂等数人,可他们却……”

    慈安有点不解:“六爷说得有点严重了吧,你不是一直都说曾国藩是个大忠臣吗?怎么将他和吴三桂相提并论?”

    慈禧一哼,道:“就算他是个忠臣,若是给他封个王,那些八旗贵戚们能服吗?”

    恭亲王道:“那圣母皇太后的意思是?”

    慈禧又摆弄起了茶杯,笑道:“哀家和姐姐都是妇道人家,拿得了什么主意呢,这事儿啊。还得六爷看着办吧。”

    恭亲王沉思片刻,道:“先帝之言,众人皆知,若不封王,我们还要想一想该如何说。”

    “哀家这有几个折子,六爷可以看一看。”慈禧让安德海拿了三个折子给恭亲王,这是三个御史的参折,全是对着他曾氏兄弟和湘军而来的。一是御史朱镇奏陈金陵善后事,谓兵勇宜遣散,田宅宜清还,难民宜抚恤,商贾宜招徕,而曾国荃办善后,却先事扰民,毫无纲纪,遂使金陵城的善后越办越乱。奏请罢掉曾国荃的巡抚职务,另在朝中拣择干员前去办理。一份是御史廖世民奏曾国潢在湘乡仗其兄弟之势,要挟县令,干预公事,私设公堂,挟嫌报复,甚至以人头祭祖宗,致使县令每隔三五天便躲在屋里痛哭流泪,谓曾四爷又要借其手杀人了。奏请朝廷命湖南巡抚严惩劣绅曾国潢,以肃乡纪。一是御史蔡寿祺奏湘军种种不法情事,罗列曾国藩、曾国荃、李元度、刘蓉、鲍超等人纵容部属胡作非为,谓这些年来湘军攻城掠地,朝廷所得者少,所损者大。此次攻克金陵,纯因长毛气数已尽,非战之功。湘军本流氓之众,乘时而起,不少人已占军政高位,实非国家之福,诚为不测之患。此辈只宜授以卑职,不能寄以重任。

    恭亲王一下子明白了慈禧太后的意思,暗自佩服她的手段,他还没有说话,慈禧又发话了,道:“这曾国藩封不封王暂且不说,他的儿子曾纪泽也不让人省心啊,哀家虽久居这深宫之中,可也听到了外边不少事。曾纪泽在江苏上任以来,办厂子,建军事学堂,买军舰,买枪炮,银子花得是一点都不心疼。可最近他竟然拿上海的土地做抵押跟洋人借款,大批大批向洋人买弹药,足够他淮军用上两三年的了。”

    恭亲王说:“据他说是为了剿灭长毛,江苏境内长毛已平,可是浙江境内还有长毛。”

    慈禧道:“浙江不是有左宗棠的楚军吗?他的淮军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余下的长毛用不了三五个月就可剿灭,曾纪泽囤积这么多弹药他是何用意,他这是要准备对付谁啊?”

    自从曾纪泽北上勤王之后,慈禧就在密切关注曾纪泽的举动。恭亲王对于圣母皇太后的突发牢骚并非全然不知,事实上,他作为当朝议政王,这此事情,他本就应该更为关注。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对曾国藩十分的信任,特别是辛酉政变之时,与肃顺关系密切地曾国藩坚定站在了他们这边,未曾借机邀功请赏,反倒是更加专注于剿灭长毛,这让刚刚登上政坛巅峰的恭亲王甚至欣慰。

    慈禧又继续说:“朝廷拨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让曾纪泽建船厂,谁知这钱他只投一半进去。还有啊,他还在江苏把田地全部贱卖给农民,他到底存了一个什么念头。”

    恭亲王对曾纪泽的这些做法倒很欣赏,他也想要办洋务,对曾纪泽还算支持,否定曾纪泽等于否定了自己的努力,于是他道:“东南战乱各省,以江苏恢复重建成果最为可喜。上海武器制造局师夷长技以制夷,也办得不错。天京虽克,但长毛的残部尚多,北方还有捻贼,曾纪泽他储备弹药,应该是为了接下的扫清发匪残部而备。至于卖土地,他也在奏折中说,只是为了尽管地恢复生产,那些地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贱卖给无地的农民,臣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慈禧的思想还比较保守,对恭亲王的话显然是不满,道:“罢了。哀家也只是随口唠叨两句,给六爷你个醒儿而已。我也明白眼下咱们要用他曾家父子,当然得忍着点。”

    恭亲王道:“圣母皇太后放心,臣已令僧王的蒙古铁骑开赴安徽江苏边界,镇江的冯子材部也在增兵。左宗棠那边,早就跟曾国藩分道扬镳,离心离德,至于各省湘系督抚,朝廷给他们的封赏不可谓不厚,这些人早就没了湘军之初的那份团结,这几年的奏折中,多有相互参奏的,就算曾国藩有所异心,他也是成不了事。”

    两宫太后这才放心,议完了对曾国藩等人的封赏,恭亲王拜退,慈安和慈禧各自回了东西两宫。

    (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裂土封王(1)

    那天和恭亲王、慈安太后商议完对曾国藩等人的赏赐,慈禧回到西宫,有点累了,回到寝宫便换下朝服,斜倚在榻上,无聊至极,摆弄手上的佛珠。

    没多久,太监总管安德海走入内,笑眯眯的说道:“启奏圣母皇太后,内务府大臣荣禄有事求见。”

    慈禧一听荣禄之名,慵懒的表情立刻增添了几分气色,道:“这荣禄多日不来了呢,哀家还以为不宣他,他就不来了。叫他进来吧。”

    “喳!”安德海领旨而去,慈禧叫宫女将西洋镜拿来,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又斜躺下去。

    过不多久,安德海领着一名俊俏白嫩的青年男子入内,安德海随即向左右宫女使了个眼色,匆匆退了出去,将门掩紧。

    这青年男子一见慈禧,忙是伏在榻前行礼,口称:“奴才荣禄叩见圣母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吉祥。”

    作为一个守寡多日的女人,正是三十如虎的年纪,慈禧喜欢帅哥,历史上荣禄和李鸿章得到重用,长得帅加了不少分,尤其是荣禄。现在恭亲王位极人臣,已经不来宫里陪慈禧了,怕别人说闲话。慈禧就只好宠荣禄了,她坐将起来,回了声:“起来吧,这里没别人。”

    说完,慈禧不顾君臣之礼,露出自己白嫩的脚尖,轻轻踢了踢荣禄头上的顶戴。

    荣禄会意,这是慈禧按捺不住了,他忙不迭将慈禧那一支小脚捧在手里,闻了又闻,摸了又摸,似万分陶醉的样子,笑意盈盈说:“奴才无时无刻想着圣母皇太后,这几日没来,正是为圣母皇太后办一件大事去了。”

    “办什么大事能比让哀家舒服还大?”慈禧将脚往榻上一收,顺势将荣禄拉了上来。

    三十岁的慈禧身材修长,保养得不错,即便是一般的人妇,也有吸引力,更何况荣禄是他的裙下之臣,她这暗示再明显不过,此处又无外人,荣禄便更大胆起来。他牵着慈禧的脚儿爬上榻,那手从她的脚缓缓的,柔柔地往上滑去,最后停留在慈禧极富弹性的臀上,虽然慈禧生了孩子,但毕竟只有一个,现在恢复得不错。

    荣禄捏了又捏,揉了又揉,慈禧早就被摸得春心怒放,噫噫呀呀低吟不止,粉白的脸蛋越显红艳,嘴上却微喘道:“你这个死奴才好大的胆子,连皇帝的亲娘你也敢戏弄,就不怕掉脑袋?”

    荣禄的动作更加粗野,他那手从臀往前滑去,偷偷摸摸顺到了慈禧的双腿之间,道:“只要能伺候圣母皇太后舒服,奴才就是死也愿意。”

    慈禧的脸色愈加红润娇媚,探手在荣禄下边用力一抓,那里已是坚硬如铁,她笑道:“瞧瞧你,满脑子的花花肠子,哀家倒要看看你怎么让哀家舒服。”

    此刻荣禄此刻眼中哪里还有君臣之分,三下五除二便将自个儿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接着又急不可耐去扒慈禧的衣服。他进宫前已经服药,药性所致,他已如发情的野兽一般,动作太过粗鲁,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深入其中。

    堂堂大清国的太后,皇帝的亲娘,如今却被自己压在身下,这是多少人做梦也不敢的。荣禄此刻陡然间雄风大振,只觉自己是帝国最神武的男人,他一阵运动之后,蛮横将慈禧反了过去,又压了上去。

    顿时,寝宫便为男女吟声粗语所占据。在那道门外。安德海和一干地宫女们还伺奉在外。有宫女偷笑,安德海脸一横,斥道:“圣母后太后正和荣大禄谈论国家大事,你们几个贱婢快给我滚远点。”

    南京,金陵之战主要战事结束,淮军与湘军分别控制了南京四门,以及城内的主要街道。在湘淮军的高压政策之下,太平军的小规模抵抗终于土崩瓦解,在经过十天的严密搜捕之后,城内的顽抗分子基本被肃清,金陵城的安全形势逐渐趋向平稳。

    曾纪泽在金陵城形势平稳之后,马上请曾国藩入城。而淮军的主力刘铭传部驻扎在天王府及其附近,曾纪泽第一时间前去慰问了攻城有功的将士。

    刘铭传笑嘻嘻道:“大人,你要是喜欢,我这就叫人把洪秀全住的宫殿给收拾出来,曾大人可以把帅府就设在那里,那才显得气派呢。”

    曾纪泽道:“省三呀,以我对我爹的了解,他不会住这天王府的,这里太张扬,你再找一家王府吧。”

    在刘铭传地引领下,曾纪泽来到了天王府的御园,在那园林假山之中。有一座不太显眼的宫殿,进入那宫殿,则有一扇建在地上的铁门,顺着向下的石梯而下,曾纪泽进入了一个建在地底的宝库。

    “点灯!”

    刘铭传高声下令,回音清晰可闻,耳朵有丝丝冷风吹过,很显然这地下宝库不是一般的大。这座石库呈长方形。由七个单独的石库组成,中间由一条石道连通。

    每一间的石库中,都齐的堆满了木体铜边的大箱子,曾纪泽命将就近的十几个箱子尽数撬开,白花花的银锭,金灿灿的金元宝、晶莹剔透的宝石珍珠,顿时将个石库照得辉煌耀眼。

    曾纪泽粗粗估算了一下,这宝库中的财宝,加起来最起码值千万两白银之多,就算是北京清廷的财库之中,只怕也没有这么多白银,这些年太平军一直陷入持入持续不断的战争之中,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洪秀全的圣库还能藏千万白银,这搜刮之重,可见一斑。

    曾纪泽变叫刘铭传封存这宝库。不一会,有侍卫来报,曾国荃来了。

    曾纪泽就知道他是冲着银子来的,去见曾国荃,道:“宝库里的钱不能轻动,但这南京城里还有许多伪王府,那里面藏的金银来也不少,我看可以适当的先赏给弟兄们。我已派人去安庆请父亲大人来,剩下的事,只有父亲来了南京之后才可以办。与此同时呢,咱们还得放出风去,就说朝廷已经下了旨,要核查咱们两军的账目,并派专门的钦差大臣来接管南京财政大权。以此来激起弟兄们对清廷的不满与仇恨,到时父亲来了,咱们才好顺水推舟。”

    “好好,就依贤侄的。对了,彭玉麟的水师已经派出,估计近日就可以抵达武昌,我在长沙府安排的那五千兵也已练成,他们随时都可以动手。”曾国荃说。

    曾纪泽道:“我也密令了潘鼎新部与淮扬水师悄悄回往下游,驻扎于镇江、扬州附近,一旦起事,便可突袭富阿明和冯子材部,扫荡了这两股力量,长游中下游地区,基本上就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了。”

    曾国荃与曾纪泽密秘安排起事的各项准备,并安抚南京军民之心,同时扫除周围仍在顽强的太平军残部,曾国藩到了南京,惊奇于南京城的局势之稳定,很显然他对湘军没有将南京烧杀洗劫一遍而感到吃惊。

    曾国藩是带着朝廷的封赏的上谕来南京的。只见曾国荃大步流星走上来,脸上露出异样的喜悦。后面彭玉麟、杨岳斌、萧孚泗、刘连捷、朱洪章、彭毓橘等人簇拥着折差欢天喜地走过来,大家都等着看朝廷怎么封赏。

    曾国藩对众人说:“大家都到大厅里去,待我换好衣后一起接旨。”

    一会儿功夫,曾国藩便换好了朝服,端端正正地面北跪在大厅中间,身后是一大群文武官员。前面大案桌上香烟缭绕,正**奉着由兵部六百里加紧递来的内阁所奉的上谕。曾国藩率领众人面对上谕行了三跪九拜大礼,然后展开诵读,大厅里响起他宏亮的湘乡官话:“本日官文、曾国藩由六百里加紧红旗奏捷,克复金陵省城,逆首***贼党悉数歼灭,并生擒李秀成、洪仁达等逆一折,览奏之余,实与天下臣民同深嘉悦。”

    接下来曾国藩虽仍旧起劲地读着,但听者都不在意,因为它照例是复述原折的主要内容: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这一句话提起了众人的心,上谕的核心到了,“自咸丰三年在湖南首倡团练,创立舟师,与塔齐布、罗泽南等屡建殊功,保全湖南郡县,克复武汉等城,肃清江西全境。东征以来,由宿松克潜山、太湖,进驻祁门,迭复徽州郡县,遂拔安庆省城以为根本,分檄水陆将士,规复下游州郡。兹幸大功告成,逆首诛锄,实由该大臣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度得宜。曾国藩着加恩赏加太子太保衔,锡封一等侯爵,世袭罔替,并赏戴双眼花翎。”

    众人一齐看着曾国藩,只见他脸色平静,无任何表情。

    “浙江巡抚曾国荃。”大家立即转向曾国荃。只见他神情悚然,竖耳恭听。“以诸生从戎,随同曾国藩剿贼数省,功绩颇著。咸丰十年由湘募勇,克复安庆省城,同治元、二年连克巢县、含山、和州等处,率水陆各营进逼金陵,驻扎雨花台,攻拔伪城,贼众围营,苦守数月,奋力击退。本年正月克复钟山石垒,遂合江宁之围。督率将士廖战,开挖地道,躬冒矢石半月之久未经撤队,克复全城,歼除首恶,实属坚忍耐劳,公忠体国。曾国荃着赏加太子少保衔,锡封一等伯爵,并赏戴双眼花翎。”

    又接下去,曾国藩念道:“记名提督李臣典,着加恩锡封一等子爵,并赏穿黄马褂,赏戴双眼花翎。”名列五等爵位,却无福享受,众人为李臣典叹惜不止。曾国藩又念:萧孚泗封一等男爵,并赏戴双眼花翎;朱洪章交军机处记名,无论提督、总兵缺出尽先提奏,并赏穿黄马褂,赏给骑都尉世职;刘连捷、彭毓橘等赏加头品顶戴,并赏给一等轻车都尉世职。

    接着又念了一长串受赏名单。末了,还特为命令将李秀成、洪仁达委派要员槛送京师,讯明后依法处治。

    跪在大厅中的人都有重赏,唯独没有彭玉麟、杨岳斌的,二人心中正疑惑时,曾国藩又展开一道上谕念道:“钦差大臣科尔沁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已迭次加恩晋封亲王,世袭罔替,着加赏一贝勒,令其子布彦讷谟祜受封。

    钦差大学士湖广总督官文,加恩锡封一等伯爵,世袭罔替,并加恩将其本支毋庸仍隶内务府旗籍,着抬入正白旗满洲,赏戴双眼花翎。江苏巡抚曾纪泽,着加恩锡封一等伯爵,并赏戴双眼花翎。长江水师提督杨岳斌,加恩赏加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并赏加太子少保衔。兵部右侍郎彭玉麟,着赏加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并赏加太子少保衔。四川总督骆秉章,着加恩赏给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并赏戴双眼花翎。署浙江提督鲍超,着加恩赏给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西安将军都兴阿、江宁将军富明阿均着加恩赏给骑都尉世职。闽浙总督署浙江巡抚左宗棠、江西巡抚沈葆桢均候浙、赣等省军务平定后再行加恩。”

    曾国藩也笑容可掬地向各位道贺,这时亲兵在门外高喊:“折差到!”大家正在纳闷,折差已大步踏进来。彭毓橘上前接过,双手将它安放在案桌上。行过礼后,曾国藩打开黄绫包封,从中取出一份上谕来,众人一齐低头听着:“浙江巡抚曾国荃六月十六日攻破外城时,不乘胜攻克内城,率部返回孝陵卫大营,指挥失宜,遂使伪忠酋夹带伪幼主一千余人,从北门缺口突出。浙闽赣等处尚有长毛数十万众,倘若拥立伪幼主与朝廷对抗,则东南大局,何时可得底定?曾国藩奏洪福瑱积薪***自是听信谣言。现责令该督追查太平门缺口防守不力人员,严加惩处。金陵陷于贼中十余年,外间传闻金银如海,百货充盈,着曾国藩将金陵城内金银下落迅速查清,报明户部,以备拨用。”

    大厅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曾国荃全身早已湿透,脑袋嗡嗡作响,两只手臂僵直撑在花砖上,曾国藩的声音也明显地低下来,中间还杂着颤音。

    没有封王,还有谴责,曾国藩收好上谕,强打着笑容对大家说:“今天是大喜日子,应当高高兴兴,明天本督略备薄宴,祝贺诸位荣升。圣旨英明洞达,望各位切实记住,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

    过了好一阵子,曾国荃才带头站起,黑着脸,众人也兴趣顿失。曾纪泽觉得,该是向曾国藩坦白的时候了,清廷要是不裂土封王,就不接受朝廷的赏赐!或者,干脆就借着清廷封赏不公,借机起事,让曾国藩自立为王!

    (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裂土封王(2)

    “如今金陵已克,洪逆已死,残存的长毛,已不足为虑,咱们湘淮二军,也算大功告成,我以为此时正是我等激流勇退的时候,我已经决定向朝廷上一道折子,自请裁撤两军。”曾国藩此言一出,大厅之中,先是片刻鸦雀无声,接着便是一片哗然。

    曾国藩裁撤两军之说,很明显让在场的将领们都不满意,曾纪泽向鲍超使了个眼色,鲍超立刻大咧咧的嚷嚷道:“大帅,你要是把湘军和淮军给解散了,那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将领都去干啥呀?”

    曾国藩抚须道:“朝廷都已授予尔等一方官职,军队撤裁了,你们自然是要前去赴任,为一方父母官,继续为朝廷效力了。”

    鲍超摆着手道:“大帅你开玩笑的吧,你知道我老鲍大字不识几个,除了带兵打仗之外,别的我啥也不会,让我去当什么地方官,这不是害我,是害那个地方的老百姓啊,我不去。”

    曾国藩道:“没有人是天生当官的料。如果你实在不愿从政,到时也可以向朝廷请求告老还乡,安心享受荣华富贵。”

    鲍超嘟喃道:“钱再多有啥用,让我憋屈在乡下养花养鸟,我不疯了才怪。”

    曾国藩知他这裁撤之举事关重大,必得费些功夫压服他手下的这些骄兵悍将才行,当下也不急躁,耐心道:“你们原本就在家乡过着平淡的生活,若非长毛作乱,我也不将你们送上战场。”

    鲍超当然说不过曾国藩的大道理,一时没话反驳,曾纪泽又向曾国荃使了个眼色,他也出列道:“大哥,你说得倒容易,咱们这些人回乡,好歹也算是朝廷大员。可下边那些兄弟,这两军一裁,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不闹翻了天才怪。”

    众人附议,都不同意裁军,曾国藩的脸色开始有点不好看了,他哼了一声,道:“朝廷自会给他们充足的遣散费,足够他们置田买房,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何况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们早就富得流油了,还担心裁撤之后的生计吗?”

    曾纪泽听曾国藩这么一说,知道曾国藩做足了功课,这样的明面场合再争论下去也是无果,便打圆场说:“父亲,裁撤两军事关重大。关系到我湘淮两系许多人的前途。眼下东南大局未定,不如暂时先搁一搁,先将各地湘淮将领齐召金陵,听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决定也不迟。”

    曾国藩道:“也好,那就等把人集齐了,听听大家的想法吧。”

    原本裁军的事,这时曾国藩就还没有考虑成熟,他深知这中间的问题很复杂。先前在给清廷的奏折中,他也只是表示了坚决裁撤湘军的决心,为的是让朝廷放心,至于具体裁多少,怎么办,还有待周密思考。在这次湘军和淮军高级将领会上,曾国藩把裁军的消息透露给他们,只是想听听他们对此事的反应,当时看来,此决定不得人心。

    曾国藩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鱼和熊掌,不能什么都想要啊!”

    会议结束后,曾纪泽就让曾国荃和鲍超将裁军的消息连夜在吉字营和霆字营中传开,他要让曾国藩知道裁军的后果,这一次非比寻常。

    “不得了,士兵们哗变了!”第二天下午,鲍超面色匆匆跑来找曾国藩。

    曾国藩却一点也不着急,对鲍超说:“老鲍,你百战辛苦,为国家立了汗马功劳,乡里族人谁不敬重?现在封官加爵,买几百亩好水田,起几间大瓦屋,舒舒服服、自由自在地过下半辈子,岂不更好?何必当官争权呢?何况你们终年在军营,免不了要打仗流血,有性命之忧!”

    “大人的话固然很对。”鲍超说,“不过,买田起屋在家里过日子,只是一个土财主,哪里抵得上大将军操生杀大权,八面威风呢?”

    “这样说来,你们都不愿意遣散回籍了?”

    “当官的大部分不愿意。”

    “有多少人不愿意呢?”曾国藩想起吉字营刚报上来的骚乱,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鲍超焦急地说:“霆军将近一半人哗变了。”

    “有这么多人闹事?”湘军中有逃兵,有骚乱,但尚无大批人哗变的先例。霆军一向纪律甚差,只有鲍超可以弹压得住。曾国藩也曾担心霆军内部会出乱子,但没有料到哗变。他气愤至极:“因何事哗变,谁领的头?”

    “宋国永军门有一封信给涤帅。”鲍超取出信来,双手递给曾国藩。

    宋国永的信上说,哗变的部队达八千人之多,是在追赶汪海洋的途中,听到裁减湘军的消息后发生的。他们突然赖在金溪不走,向宋国永索取欠饷,为头的是庆字营营官申名标。这两年来申名标在霆军内暗中发展哥老会,这次哗变,就是哥老会在串联。

    “可恶的申名标,当初就该杀掉他!”曾国藩在心里骂道,那年撤了申名标的营官职务后,他在亲兵营呆了半年,后被杨岳斌保释到外江水师,鲍超看他能打仗,便许他一个营官职务,将他从水师调到霆军。

    曾国藩把霆军哗变的事告诉了曾纪泽,并让他去吉字营统帅部,那里也出了乱子,曾国荃正在处理。

    曾国藩赶到曾国荃的大营,曾国荃已经基本上平息了哗变,吉字营参与的兵变的人少。

    曾国荃见大哥一进门,便忙拉着他的手说:“大哥,我想好了,我只有走一条路才可以使天下谤言中止。”

    “老九,你又瞎想些什么啦?”曾国藩为弟弟的话害怕,怕他有意外之举。

    “我要学王弘、王昙首兄弟,称疾引退。”曾国荃以退为进,说。

    原来要走的是这条路,曾国藩松了一口气。这实际上是曾国藩自己心里的想法,处眼下情势,老九还是暂时回籍避一下为好,叫荆七送《范泰传》的背后,或许也含有这层意思。但现在由老九口里说出,他又觉意外,尤其是在看了《范泰传》后提出,他又担心老九会以为是阿兄逼他回籍,忙说:“金陵诸务都离不开你,要称疾引退,也是大哥的事,待金陵善后诸事粗有头绪后,大哥我便向朝廷提出开缺回籍。”

    “大哥怎么能走这条路!”曾国荃苦笑道:“这金陵城嘈嘈杂杂的,也住不下去。吉字营的裁撤困难很多,我在这里,眼看他们泪淋淋离别,心里难受。再说,我的大夫第,贞干的有恒堂,要由我回去亲自督建。”

    曾国藩见弟弟讲得恳切,便说:“好吧,这事我们兄弟之间好商量,现在有件急事要听你的意见。”曾国藩拿出宋国永的信来。

    “老九,这可是给我们胸口上插了一刀子,比外间的议论要厉害得多啊!”曾国藩以求援的眼神望着弟弟,“你看此事如何平息?”

    “这好办,叫彭毓橘、刘连捷带五千人马去,缴他们的械,把申名标押来。”曾国荃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这不成了湘军内部的火并,更给别人提供攻击的口实?”

    曾国藩不同意这个简单的处理办法。

    “这不是火并,是平叛!对这等叛逆之贼,只有彻底消灭,才能根绝效尤。”曾国荃强硬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是倒是这样,不过八千哗变官兵,消灭亦不容易呀!”曾国藩背着手踱步,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但他总觉得沅甫这个办法不妥。

    不久,曾纪泽也到了曾国荃的大营,曾国藩告知了他霆军哗变的事。

    曾纪泽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说:“眼下是敏感时期,较为稳妥的办法,是不很露声色地来处理霆军的哗变。”

    “你有何主意?”曾国藩点点头。

    “最好莫过于抚。而且告知大家,这次裁军只是象征性的,让老弱病残回家修养,裁个两三万足够了,朝廷也难以较真儿,毕竟现在李秀成的残部还在。而且我也知道哥老会的事,只是一个互助组织,哥们帮助养老会,约定如果成员有意外,哥老会帮助赡养父母,值得鼓励。”曾纪泽说。

    “怎么个抚法?”曾国荃问。

    “我想申名标再蠢,这种时候,他率部哗变,也决不会去投靠长毛,其目的,大概是要在散伙之前多抢些金银财物,听说霆军欠饷很严重,有的营半年没开过饷了。我可以去金溪走一趟,暂且稳住这八千人的心,使他们不至于闹得更大。”

    曾国荃道:“你用银子还清霆字营的欠饷,那其他营怎么办?哪有这多银子还债?”

    “沅甫的话有道理。”曾国藩思索良久后说,“不过,霆军已经哗变,事非寻常,不撒点银子出去,看来难以平息。这样吧,先从上海关洋税中提出十万银子,发放半饷。”

    “发半饷也行。”曾纪泽说:“不过,我们还要宣布凡参加这次哗变的官兵一律不追究,免得将他们逼上绝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曾国藩无奈点点头,说:“就这么办吧。”

    曾国荃这时借机嚷嚷道:“大哥,我看还是不要真裁军了。要生乱且不说,咱手里要是没了兵,朝廷还拿咱们当个屁呀。到时候怎么整我们还不知道呢,你这不是把咱曾家往火坑里推吗?”

    曾纪泽也从旁道:“这件事拿银子就可以摆平,但是上海关税也有限。父帅之所以撤裁湘淮二军,无非就是怕我等功高盖主,惹了朝廷忌讳,所以才自裁羽翼。以向朝廷表现我们曾家没有二心,以此来换得朝廷安心,权宜之计罢了。”

    曾国藩脸色缓和了几分,道:“纪泽之言,深得我心。我狠心将咱们辛苦创立地湘军解散,还不是为了保住咱们曾家身家性命和这辛苦得来的功名权位呀。”

    曾国荃嚷道:“大哥,我们不惹朝廷,朝廷未必保我们曾家,我可不要落得韩信的下场,纪泽说过,手里头有枪杆子,那才有权有地位。前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他可是几乎把开国功臣杀了个干净。咱曾家立下了此等奇功,你真以为咱们裁了军,满人掌权的朝廷就放过咱们曾家了吗?”

    当时现场没有外人,曾国藩没有生气,为他的九弟能说出这番话而略感欣慰,说明他还不糊涂。曾国荃说的这些历史,他又岂不知,但曾国藩仍叹了一声说道:“咱们完成了保教保国的义举,就算是朝廷忌讳,难得善终,那也博了一个千古流芳的美名,死亦无憾。”

    曾国荃叫道:“大哥,你是真糊涂呀,咱费尽心血,保住了满人的江山,最后却给猪一样任人家宰割,我说大哥,这种蠢事我不干。”

    曾国藩被曾国荃搞得苦笑不得,摊开手道:“那九弟你说该怎么办?如今这发匪已灭,咱们还有什么理由留着这几十万的军队,就算我不主动请求裁撤,朝廷也降旨,逼着我们裁撤,以为我们果真要拥兵自重,与其如今,还不如我等主动请裁。”

    曾国荃哼道:“咱有兵有枪,朝廷让咱裁咱就裁呀,我就不信朝廷还敢跟咱来硬的。到时惹火了我,我也杀到他北京,一把火烧了紫禁城!”

    曾国藩一拍椅子把手,喝道:“九弟,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出口!”

    曾国荃道:“大哥你别拿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压人。在这世上,只有我曾家人的身家性命才最重要,谁要是对曾家有威胁,那我曾国荃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他干上一场。”

    曾国荃口口声声地为曾家,曾国藩铁青的脸上很快温和了不少,又是叹道:“你是为了咱们曾家,这我都知道。但这天下与自家,孰轻孰重,你我都知道,咱们不能为了自家的利益,就坏了天下,我曾国藩可不做那遗臭万年之人啊。”

    曾纪泽站起来,说道:“父亲,孩儿有一问题不明,还请父亲大人明示,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曾国藩一怔,猛然间倒是被他儿子这句话给问住了,他顿了一顿,答道:“那还用问,那自然是大清的天下。”

    曾纪泽紧接着问:“那孩儿再问,这大清,又是谁之大清?”

    曾纪泽问到这里,曾国藩似乎已觉察到了几分,便直接道:“纪泽,你到底说什么。”

    曾纪泽笑了笑,道:“其实不用我问,父亲也应该知道,这大清,并非我亿兆百姓的大清,而是爱新觉罗氏的大清,是他百万满人的大清。我等汉人,无论是穷贱百姓,还是如父亲一样的封疆大吏,在他们满人眼中,只不过是他们统治之下的奴才,不,连做家奴的资格都没有。看看这次封赏,多么不公,官文那等草包满官,都跟父亲一样封爵,凭什么?而今满人腐朽残暴,外不能扬国威,内不能安百姓,民生困苦,天下怨恨,洪逆振臂一呼,从者千万,乱天下十数年才得平定,这般朝廷,依孩儿看,那才真是天下百姓的敌人。父亲一直教育孩儿要尊孔孟之道,可圣人言:江山社稷为重,民为贵,君为轻,忠于社稷不代表爱满清朝廷。忠于满清就是与天下百姓为敌啊!”

    曾纪泽这一番话说得曾国藩哑口无言,他愣了半晌,忽然拍着桌子吼道:“你们两个是中了什么邪了,串通好了?这些骇人听闻的逆言,休得再出口。”

    曾纪泽倒是轻松了,曾国藩不同意,他也得把生米做成熟饭,按照既定计划去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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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6年,在湘军和太平天国的战火硝烟中,一位年轻人穿越而来,逆天改命,复兴中华!龙腾185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腾185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腾185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