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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落凡心     龙腾1856txt下载     龙腾185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裂土封王(3)

    修城墙,造房屋,复满城,兴贡院,再加上重建夫子庙,恢复秦淮河,曾国藩到江宁之后,一天到晚忙在善后处理与百废俱兴之中,他要为朝廷重建一个人文荟萃、河山锦绣的江南名城。

    曾纪泽建议重启秦淮河的青楼行业,对曾国藩说:“芸芸众生,碌碌黔首,有几个能立廊庙,能干大事业?他们辛苦赚钱,也要图个享受快乐。酒楼妓馆,画舫笙歌,能为他们消忧愁,添愉悦,也就有兴办的价值。游览秦淮河,如同读一部六朝至前明的旧史,几度兴废,几多悲喜,亦足令读书君子观古鉴今,励志奋发,居安思危,为国分忧。”

    曾国藩同意了,他也想要为金陵百姓恢复一个源远流长、大家喜爱的游乐场所。

    于是,南京,秦淮河边,鞭炮轰响不断,彩花和灯笼高挂。在那大门之前,十几个涂脂抹粉的江南少女挥动手帕,招揽来往的客人,进去光顾的,十有**是驻扎在城中的湘军官兵。

    南京克复之后,秦淮河边的青楼重新热闹起来,许多老板多年以前就是干这行的,在太平军攻下天京之后,不得不改作别的行当。后来天京被围困,不少人家卖女求几斤米,青楼老板很有商业头脑,趁机买了不少芳龄少女,暗中培养训练。如今南京城头换了曾家旗,青楼是合法的买卖,重见天日。那些大战中活下来的湘军,曾纪泽有令不准他们抢民女,便只好到这里来解决需求。

    曾纪泽还出了修复秦淮河的告示,鼓励酒肆茶馆、勾栏瓦舍,各行各业在秦淮河两岸兴建,三年不纳税,与历代鼓励开生荒的措施同。于是,这秦淮河边的温柔乡,就成了南京最热闹的地方。秦淮河两岸与河面上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从聚宝门到通济门一带,游客天天增多,房屋也三成恢复两成,尤其是桃叶渡更是热闹,酒楼妓馆一座接一座,卖小吃小玩意儿的叫声喧天。入夜则各色花灯、琉璃灯、纸灯、绢灯又都挑出门外,这一带的画舫,少说也有百把只,都雇了绝色女子、上等琴师,只只船上都坐满了听曲子的游客,一个个都听得如醉如痴。

    冯康安是淮军的一名训导员,同时也是淮军军官学堂的三期毕业生,在淮军西征之前就成为了刘铭传团所部的一名训导员。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这百花楼,老鸨把他当成了熟人,把新买进来的一个**推给了他。

    水灵灵的姑娘虽是头一次接客,但陪笑、奉酒,将冯康安哄得不亦乐呼。但他有任务在身,并不急于拥美人入房,他就在大堂的肉池酒林之中,与那些湘军的嫖友们喝成了一团。

    冯康安佯装酒醉,对一大胡子湘勇军官道:“兄弟,我可羡煞你们湘军啦,听说你们九帅放手让你们去抢,弟兄们个个都发了大财呀。”

    大胡子呸了一口,道:“哪有这事,九帅说啦,洪秀全的藏宝库有金银无数,这些钱等曾帅来了才能赏。可是曾帅都来了好几天了,也不见有个动静,弟兄们都是急坏了,来这儿都没钱了。”

    冯康安似有不信,道:“别骗我了,我早听说李秀成的王府前几天刚被你们给洗劫一空,你老兄就少在这哭穷了。在这不给钱,那不是风流。是下流了!”

    大胡子军官讪讪一笑:“不瞒你说。这私下大伙是干了点不太规矩地事。银子嘛,多多少少是捞了点。”

    冯康安忽然起了什么似乎,低声道:“我说兄弟,你们有钱就赶紧花吧,我可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朝廷那边已经下了圣旨,要核查你们湘军的军费,还要派富明阿来清点城里缴获财富,一律要没收。”

    当时,江宁将军富明阿确实已经到了南京。原来,僧格林沁对曾国藩奏报金陵城里无金银两件事甚为怀疑。他认为这是曾国藩在欺蒙朝廷,金陵城里的财产是绝对被他们兄弟及湘军官勇们私吞了。他要富明阿借查看江宁满城破毁情形为由,将这两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狠狠地压一下曾氏兄弟和湘军的气焰,为满蒙旗兵出一口无名怨气。

    大胡子一听这还了得,酒意也醒了三分,拍着桌子叫道:“查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替朝廷卖命,两个弟弟都死了,拿几个小钱怎么了,他还敢没收,老子就真跟他拼了。”

    “说的是啊。可是朝廷要没收咱能有什么办法呢。曾帅都没辙。你不见他现在连原先承的赏赐也不给了。”冯康安继续煽风点火。

    “什么狗屁朝廷啊,惹急了老子们拥了曾帅当皇帝。”大胡子军官越发气愤,说出大逆不道之话。但却得到了在场的湘军嫖友们一致认同。这帮人在冯康安鼓动下,个个义愤填膺,又是砸杯子,又是掀桌子,只将老鸨和姑娘们吓得躲了出去。

    “弟兄们,咱们不能干等着呀,走,咱们到曾帅府前请愿去!”

    也不知是谁振臂一呼,在场的上百人群起而响应。一路上,这些人又四处宣扬江宁将军富明阿来南京的事,引得不少其他湘勇共鸣。过不多久,便又有陆续有闻风赶来的湘勇参入示威地队伍,人数逐渐达了三四千人,堵了半条街。

    “赏钱,赏钱!”

    “还我卖命钱!”

    “不给赏钱我们就造反!”

    这时,两江总督曾国藩正在会见江宁将军富明阿。外面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传入了府中曾国藩的耳朵,他不停的在堂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脸色铁青,额头间,有那么一滴不易觉察的汗珠。

    曾国藩在喃喃抱怨,而府外的叫嚷声却愈加的吵杂,曾国藩忍无可忍,只得派人去叫曾国荃,叫他立刻办法把他的人给弄走。

    煽动湘军士兵仇恨朝廷,本就是曾国荃叔侄议定好的步骤之一,曾国荃索性硬着头皮忍了曾国藩三番五次的催促,就是不回去。

    外面的士兵很多骂起朝廷的娘,而且让富明阿滚出南京,富明阿忍不住出去呵斥这些湘军大逆不道,胆大妄为……结果,他的话没说完,只听一声枪响,他这个江宁将军就翘辫子了。

    此时,策划这件事的主角曾纪泽和曾国荃,坐在秦淮河中一条特大号的涂饰鲜艳的画舫上,曾纪泽带着淮军和吉字营的高级将官们罗列四周,商量好了下一步计划!

    这时,曾纪泽也正在得意的曾国荃介绍:“九叔,为了让你今天开心,我将前朝金陵八艳都请来了。”

    “哦?”曾国荃等人顺着曾纪泽的手势看去,果见一队红烛燃烧、彩灯高悬的画舫缓缓地向这边划过来,并传来一阵阵柔曼的江南丝竹。第一只船头高挑一盏南瓜形红灯,上书“李香君”三字。第二只船头挂一盏方糕形黄灯,上书“顾横波”三字。第三只是一盏玉兔形白灯,上书“马婉容”三字。依次是柳如是、董小宛、郑妥娘、卞玉京、寇白门,果然八艳都到齐了。

    “你这个点子想绝了!”曾国荃对着曾纪泽竖起拇指称赞。

    “且听听她们唱的曲子!”曾纪泽道,“我们且开心,完了该干大事了!”

    笑声静下来,夜风送来一阵歌声:

    秦淮夜月无新旧,脂香粉腻满东流,夜夜春情散不收。

    江南花发水悠悠,人到秦淮解尽愁。

    不管烽烟家万里,五更怀里转歌喉。

    歌声宛转温丽,在柔软的水面上飘曳。歌声中,李香君、顾横波、董小宛等人翩翩起舞,河上画舫、两岸酒楼以及站在岸边观望的人们一齐喝起彩来。过会儿,喝彩声停,歌声又起:

    下楼台,游人尽,小舟停留一家春。

    只怕花底难敲深夜门,月落烟浓路不真,

    小楼红处是东邻。秦淮一里盈盈水,夜半春风吹美人。

    冯康安混在人群里开的枪,杀了富明阿,他就跑去跟曾纪泽报告去了,曾纪泽连夜派船送他去了南洋的大汉国,让他和家人团聚。

    而曾国荃遂将惊慌不已的曾国藩请到了自己的府中,这里原本是洪仁达的王府,紧靠在天王府之旁。曾国荃摆下了丰盛的酒宴,将曾国藩请入上座,奉酒道:“大哥,是我没管教好手下,这杯酒算我向你赔罪了。”

    曾国藩将那酒一饮而尽,叹道:“九弟呀,这帮悍兵已经难制到这种地步,如果还留着他们,迟早得惹出大乱子不可,这下你该明白大哥我的用心良苦了吧。这帮悍兵不撤,那才是给咱们曾家惹祸上身。现在,怎么办?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祸!”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对朝廷强硬起来!”曾国荃道。

    与此同时,在天王府金龙殿,曾纪泽全副武装,腰挎配刀,背后还别着一把进口的洋手枪,站在他身后的是同样全副武装的程学启,还有二十余个持枪的亲兵。

    在那张宽长檀木桌的两侧,坐着的是张树珊、周盛波、张树声、吴长庆等淮军团级长官,但刘铭传与潘鼎新却缺席不在场。

    而在那殿外,岗哨分布甚密,巡逻的队伍来来往往,而这些士兵均来自于曾国荃和曾纪泽湘淮两军中的嫡系亲信人马。同样,在南京城中,两军也在进行频繁调动。刘铭传、潘鼎新团的七千多人马和吉字营湘军人马,全面控制了南京各门以及城内各主要街道。

    殿外响起了脚步声,彭玉麟和鲍超先后走入殿中。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曾纪泽很是淡然地问。

    彭玉麟道:“我已派出船只向武昌的人马发出信号。最迟后天他们便能发动进攻。”

    鲍超道:“我也派人向湖南方向发了通报,发动奇袭应该不成问题。”

    曾纪泽点了点头,正色道:“不成功。便成仁!”

    谋划了那么久,命运之日终于到来,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除了兴奋之外,都存在着恐惧。然而,这一刻,权力、财富、正义、公、抱负、野心……是这些**,帮助他们战胜了内心的恐怖,激励他们同心同德,义无反顾投身这一场决定天下大势的大业中来,杀了富明阿,就等于跟朝廷翻脸。

    脚步声响起。杨岳斌、刘坤一等湘系大逐一走入大殿。他们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天王府中加强了戒备。而且曾国藩在深夜召开会议,这些都让他们心存疑惑。

    人已到齐,大约有湘淮两军高级将领三十余人。

    曾纪泽坐在次席,却不见曾国藩到场。

    杨岳斌忍不住先问道:“大公子,怎的不见曾公前来呢?”

    曾纪泽大声道:“父亲和九叔一会就到,这个会议我代替主持。”

    曾纪泽虽然是曾国藩的儿子,但杨岳斌这些人已不比往昔,经过朝廷封赏,他们如今个个是执掌一方军政大权的大吏。杨岳斌哼了一声,站了身来。道:“既然曾公不能来,我看就改天再开吧。”

    曾纪泽高声向要走的杨岳斌道:“此事关乎我湘淮两系的前途命运。父亲大人有话交待给我。要我向各位传达。杨大人不听一听吗?”

    曾纪泽的口气分外严重,杨岳斌似乎有所预感,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便又坐了下来,道:“我听说曾公有意裁撤湘淮两军,大公子要说的应该就是这事吧?”

    曾纪泽并不急于回答杨岳斌的问题,而是令程学启关上殿门。随着殿门的一声关闭,众人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诺大的殿中,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

    杨岳斌道:“大公子,这裁撤两军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搞得如此神秘呢。”

    曾纪泽朗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父亲大人有话要我转达各位。他老人家说了,他要坐拥这东南半壁江山,号令湘淮两军三十万将士,与那满清分廷抗礼,裂土封王。”

    这一句话才真正是惊天动地,当场就有人觉着头晕目眩,一屁股跌坐下去,纵然是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的杨岳斌等人,竟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的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曾纪泽给程学启使了一个眼色,程学启心领神会,将富明阿的人头扔到了大殿上。

    曾纪泽高声道:“谁敢不从,要跟着满人当走狗,富明阿的下场就是榜样!”(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自立吴王

    曾纪泽提出曾国藩要和满清裂土封王时,高声道:“满清窃取华夏已近两百年,如今民心尽失,天下百姓日夜盼望圣人降世,以解苍生倒悬之危。八旗绿营均已溃败,不堪再战,我湘淮两军三十余万将士,士气旺盛,武器优良,东南半壁皆已在我曾家控制之下。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手,这时候,父亲即便身登大位称帝,也是顺应天命人心,我与诸位,自当誓死效命,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但家父仁慈,不忍天下苍生再遭屠戮,如果清廷以仁义为本,当封家父为王,这也是实现满汉和解正道,毕竟蒙人都封亲王了。我们东南数省,可暂时与满清为联邦,共图中华复兴之大业。若满清不识大体,则我们立即杀向北京。”

    关于称帝还是称王,曾纪泽是有考虑的,在实力还没达到迅速碾压满清时,曾国藩称帝是不明智的。称王的话,和满清还可以和谈。朱元璋称帝之前,就自封吴王,一步步来,最后时机成熟,挥兵北上扫除蒙元。另外,封王不称帝,曾国藩心里也好接受一些。这样也不给列强干涉和欺负的借口,毕竟封王是内政。

    曾纪泽说罢,李鸿章也抢着说道:“我们在北京的探子早有回报,西太后那老娘们儿已决定裁撤两军,你们虽然都是官位不小,但这满人一直把咱们当奴才,他们能放心咱们这些汉人掌权吗!这军队一裁,咱们不落个兔死狗烹才怪。所以咱们必须拥立我的恩师为王,不但能保住官位,还能为汉人同胞造福!”

    曾纪泽和李鸿章话音刚落,急性子的鲍超一拍桌子,冲着众人吼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立刻拥立曾公为王,谁要是不从就是和我鲍超砍了他的脑袋。”

    杨岳斌脸色惨白,颤声问道:“大公子,我问一句,曾公他是什么意见?”

    曾纪泽干咳了几声,道:“父亲他好面子,自然不把这事明言,但我是他儿子,不可能体不到他的心思。”

    杨岳斌无话可说,那刘坤一强作笑颜道:“大公子,和朝廷翻脸,事关重大。岂能仓促决定,我看还是不要急于一时,咱们再揣摩揣摩曾公的意思,再从长计议吧。”

    程学启一听就怒了,将手中的茶杯砰地摔在了地上,厉声道:“还议个屁啊,今天非得有个决定,不然大家谁都别活着出这个门。”

    程学启这么一摔杯子,偏殿里的亲卫队以为是信号,冲出来百来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些尚在犹豫之中的将官。

    面对这突然对准了自己的枪口,一些人以为曾纪泽要杀人灭口了,不禁吓得张皇失措,没有人再敢半点质疑之声。

    曾纪泽给程学启等人使了个眼色,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除了追随曾国藩之外,别无选择。于是,程学启第一个站将起了,慷慨激昂的叫道:“拥立曾公为吴王!”

    程学启这话一出,彭玉麟、张树声兄弟、周盛波等湘淮大将们纷纷站起来表示支持,以表明立场,支持曾国藩当吴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称帝的第一步,毕竟朱元璋就是自封吴王,然后开创明朝的。

    木已成舟,杨岳斌心知若是从了,或许将来还真能做个开国功臣,荣耀子孙万世,若是不从,曾纪泽恐怕不是好惹的。杨岳斌这些心存犹豫者,也只得跟着吴长庆他们,拥立曾国藩为吴王。

    曾纪泽与彭玉麟等人相视暗笑,曾纪泽又一使眼色,程学启从箱中拿出一物件,是一幅卷册,展开铺陈在桌子上,有一米多长,上面已签下若干人的名字。曾纪泽,曾国荃,彭玉麟等人赫然在最前面。与此同时,早就备好笔墨端了上来,摆放在众人面前。

    曾纪泽厉声道:“各位既都已决定拥立父亲为吴王,那请各位在这劝进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吧。”

    这虽然是形式主义,但也是必要的程序。众人既然踏上了这条大船,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地了,彭玉麟第一个站起来,刘铭传等也在名字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随后,张树声、杨岳斌等人签名。

    曾纪泽还嫌不够,又吩咐将已备好的数十碗好酒端上来,一字排开于桌上。曾纪泽接过匕首,毫不犹豫的在将自己的大拇指割破,然后将鲜血一滴滴的滴入那三十个碗酒水中。

    “砰!”他将那匕首狠狠插入了檀木桌中,高声道:“我等既然要同举大事,那自然要效仿古人,歃血为盟,各位,是条汉子把自己的鲜血滴入这酒中。我等以鲜血盟誓,就此与满清决裂,拥立新王,将来驱逐满夷,恢复中华,若有二心,必遭天诛!”

    “若有二心,必遭天诛!”

    “若有二心,必遭天诛!”

    众人齐声呼应,将碗中血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那手中之碗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破碎之声此起彼伏,好生激奋人心。

    所有该做的都已完成,一脚踢开了大门,振臂高呼道:“兄弟们,跟我去见父王。”

    众人将呼后拥的冲出了大殿,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曾纪泽而去。

    曾国荃在做曾国藩的思想工作,曾国荃说:“清廷若妥协,那就很好。清廷若不识抬举,大哥自立为王,天下人也不会非议!”

    曾国藩犹豫不决,正要开门出去,却听外边一片嘈杂之声。那一扇门被砰得撞开,一下子挤进了数十人。

    “纪泽,你们干什么?”曾国藩一眼就看到了冲在最前边的他的儿子。

    曾纪泽不答话我扑嗵就跪在了曾国藩的面前,其余曾纪泽等三十多名湘淮两军将领也跟着齐齐跪了下来。

    曾国荃也故意一脸诧异问道:“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鲍超头一个叫道:“大帅,咱们今儿个不为别的,就是要你当吴王,将来当皇帝。”

    听到这话,曾国藩惊怒之极,竟是不顾着身份,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鲍超的肩上说:“你个混账东西,活不耐烦了吗?这般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讲。”

    曾国藩能有多大力气,鲍超壮得跟牛似的,几脚下去一动不动。

    曾纪泽上前道:“父亲,满清朝廷如今已是腐朽之极,八旗绿营也是溃不能战。天下百姓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煎熬。父亲坐拥东南半壁江山,正当为天下苍生。南面称王,使百姓之福!”

    曾国藩做梦也没到他那器重的儿子,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一时间,种种过往的画面飞快的从眼前闪过:

    他主动请求救援上海,建立淮军。

    他以洋务为名,建军工厂,造枪造炮。

    他向洋人购买数艘军舰。

    他建淮军军官学堂。

    他在安徽施行土地改革。

    他派淮军和左宗棠争地盘。最终汇聚成一幅清晰的画面,直到今天。才为这幅画卷添上最后一笔。

    这个儿子,不简单!

    “牝鸡司晨,国之不祥!”曾纪泽回视众人,道:“父亲,我等为天下之计,带领数千万同胞脱离苦海,岂能只贪念一己私名?!”

    话音一落,鲍超第一个冲了上去,将手中的吴王服往曾国藩身上披。曾国藩吓了一大跳,动手推拒,而这时,刘铭传等众将紧跟着鲍超,一窝蜂冲了过去,七手八脚将那王服强套在了曾国藩的身上。

    形势发展到这般地步,曾国藩的最后一根脚趾,也被强拖上了前行的大船。

    在这一刻,他的退路已彻底被截断。

    曾纪泽对着那殿外数千将士高喊:“吴王万岁!”

    数千湘淮将士兴奋难抑,挥舞着手中刀枪,齐声高呼,嘹亮的喊声震天动地。随着初升旭日的光明,照耀南京城的每个角落。

    曾纪泽知道,许多中国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就此改变,历史的车轮,已经变向!

    “封皇长子曾纪泽为吴王世子,封彭玉麟为郑国公,封鲍超为宋国公,封杨岳斌为越国公,封李鸿章为苏州侯……”

    与历代开国皇帝一样,曾国藩也是对属下大加封赏,如杨岳斌等人,若是效忠于满清朝廷。最多不过封侯。而今受开国公之封,实在是做梦也不敢之事。这无疑促使他们坚定了效忠于吴王的决心。

    北京,颐和园。

    跟往常一样,三十岁的慈禧太后寅初时分就醒过来了。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是她一天中最难度过的时刻。她通常是闭着眼睛,安卧在重帏叠幛遮掩的龙床上,在细软柔和的绣龙描凤的垫被和盖被之中,无边无际、无拘无束地胡思乱想。

    儿子继承的却是一片动荡的破碎的江山。时至今日,她不得不听从恭亲王的劝告,重用曾国藩和他的湘军。她要利用汉人来打汉人,要利用汉人来收复、巩固儿子的江山。

    儿子的江山保住了,她的圣母皇太后的地位也保住了。虽然如此,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没有丈夫的岁月毕竟是孤苦的,寡妇的烦恼郁闷时常会有。她想起这一辈子就要永远这样孤孤单单地生活下去的时候,龙凤绣被所象征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权力,便再也不能填补她内心深处的寂寞空虚。

    和世间所有的女人一样,梳妆打扮,是慈禧最感兴趣的事。她有出众的美丽,也有出众的妆扮技巧。她的美容材料中用得最多的是花。她的枕头里是空的,一年四季装满晒干的花朵。她认为这些晒干的花朵中的花蕊之气,可以使她永葆花容月貌。她要太监以新鲜红玫瑰做胭脂,以娇嫩的白牡丹做扑粉。

    但是,化妆好了给谁看?除了荣禄。

    夕阳渐渐落下,内湖畔金光荡漾,清风携冷爽水汽,吹入亭阁楼台之中,惹得檐下的风铃轻声细语。

    在那碧水湖中,一艘凤雕大船正自随风而行,竹帘遮掩的诺大船阁中,传来阵阵男女喘息之声。慈禧抓扯着竹帘的手,因用力过猛,竟将帘子呼啦一下扯落于地。

    在那窗帘处不远船舷边,正背对着侍立着一名宫女,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回头,正瞧见慈禧一脸满足。

    而慈禧的目光在那一刹那正与宫女的目光相遇,她那享受的表情猛然间现出慑人的杀意,宫女吓了一大跳,急是转过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长久的沉默之后,船阁中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不久这后,圣母皇太后扶着内务府大臣荣禄的手悠然的走出了船阁。

    慈禧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头低得几乎要贴到膝盖的宫女,对在外一直候着的太监总管安德海道:“小安子。那个贱婢方才竟然敢偷听哀家与荣大人谈论军机大事,罪无可恕,立刻法办。”

    那宫女一听,顿时吓得魂不守舍,两腿一软扑嗵跪倒在慈禧面前,哭求道:“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太后开恩……”

    慈禧赖得再看她一眼,在荣禄的搀扶下望船头去看风景,安德海便叫道:“来呀,将这犯上的贱婢绑了,溺死在这湖中。”

    “太后饶命啊,饶命啊——”那宫女疯了一般喊叫扑腾,但这些太监虽然不是男人,力气还是有的,几人三下两将她全身绑了个结实,顺便拴了好几个沉重的石头,接着便将她抬到船尾,扔入了碧水鳞鳞的湖中。

    一串串越来越少的水泡之后,很快,颐和园的湖面便又恢复了平静。

    慈禧令下,这凤船便很快的驶回了岸边,而在那码头上,恭亲王、醇亲王、文祥、宝鉴等一干大臣已恭候多时,各人均是脸色铁青,神色沉重。

    跪拜已毕,早就狐疑的慈禧便不悦,问道:“六爷,你们个个哭丧着脸,着急赶来颐和园,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恭亲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启奏圣母皇太后,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太吉祥的事,曾国藩,曾国藩他杀了富明阿,自立为吴王……”

    “他反了!”慈禧听到这里,也要哭了,“本宫早说了,不要派富明阿去南京,你们偏不听!”(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率军北上

    “回宫再说吧!”慈禧听闻曾国藩自立为吴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愤怒的目光,尽数投于恭亲王身上,说道。

    咸丰皇帝死后,在搞掉肃顺等顾命八大臣中,恭亲王拥戴功勋巨大,受封议政王,当时朝廷一切大事,皆出于恭亲王一手。恭亲王为了拉拢曾国藩,给予了曾国藩父子完全的信任,直至节制四省兵力,成为三藩之乱后军权最大的汉人。

    而西太后叶赫那拉氏是一个权欲极强,心机极多,手段极狠的女人,她不甘心于大权旁落,与恭亲王翻脸,常有龃龉,已经过了蜜月期。女人翻脸无情起来,那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恭亲王还多次因为慈禧召荣禄进宫批评慈禧,她更加不高兴了,正想借机打击恭亲王。

    慈禧于是借机回宫,在路上盘算着怎么借此事搞掉恭亲王。荣禄一时头脑发热,上前搀扶,却被慈禧当众一把摔开,他只好闷闷不乐与恭亲王等大臣一样,跟随慈禧的凤辇去往紫禁城。

    平素垂帘听政之外都在前殿的东暖阁,那日慈禧特意安排在西暖阁。这里是前代皇帝批阅奏章的地方,从雍正朝设立军机处之后,便成为皇帝与军机大臣密谈的房子。

    慈禧踏进西暖阁时,慈安已端坐在那里了。慈禧向慈安行过礼后,就挨在她的身边坐下。因为商量极为秘密的大事,故未叫值班大臣传令,而是叫安得海到军机处朝房去传醇亲王奕譞,还有赶回来的僧格林沁。这两个人,一个是咸丰皇帝的亲弟七爷醇郡王奕譞,一个是咸丰皇帝的表兄蒙古亲王僧格林沁。

    恭亲王到后,慈禧建议:“七爷、僧王都是自家亲人,干脆去掉黄幔帐,这样谈得也会深入些。”

    原来,自从挫败了以肃顺为首的辅政八大臣之后,两宫太后每天便和小皇帝一起召见臣下,处理国事。召见时,小皇帝坐在正中,两宫太后坐两侧。为严男女之防,前面挂一块薄薄的黄幔帐。这样,太后可以看得清奏事的臣工,而臣工却看不见太后。这就是近代史上有名的垂帘听政。慈安太后钮祜禄氏比慈禧还要小两岁,对国事不感兴趣也缺乏这方面才干的女人。她思量僧格林沁名义上是大行皇帝的表兄,这时候示僧格林沁以亲切也好,犹豫一下,就同意了。

    皇太后见慈禧回来,惶恐道:“妹妹,曾国藩他自立为吴王,咱们可该如何是好啊?”

    慈禧表情倒比方才镇定了许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慈安道:“姐姐莫慌,曾国藩只是自立为吴王,并没有称帝,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两宫皇太后相携坐下,恭亲王惭愧不已,道:“曾国藩自立之事,微臣有失察之责,还请两宫皇太后降罪。”

    慈禧冷冷道:“六爷,哀家当初就说过,曾家父子权势太重,所作所为,又多有疑点。“

    恭亲王是议政王,权威尚在,道:“臣确实负有一定的责任,但臣也听说那曾国藩并未主动自立为王,而是被他儿子曾纪泽等人怂恿,他们觉得朝廷封赏不公,应该按照大行皇帝的遗愿,先入金陵者封为王。”

    慈安太后说:”本宫早就说过,封曾国藩为王,完成先皇誓言,没什么不好。现在可怎么办?“

    蒙古亲王僧格林沁慓悍勇猛,他率领的军队向来号称能征惯战,八旗兵、绿营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况那些临时招募的练勇。可偏偏就是这些他眼中的乌合之众,这些年来在江南战果累累,最终攻下了江宁。他的蒙古铁骑在与捻军的角逐中常常打败仗,相形之下,昔日的声威锐减。这个一代天骄的后裔,对曾氏兄弟和湘军窝着一肚皮无名怒火。

    湘军进江宁后,打劫财富,朝野谤讟四起,僧格林沁听了十分得意,赶紧打发富明阿以视察满城为由,去江宁实地了解,没想到还被曾纪泽给杀了,

    僧格林沁又派了几个有心眼的幕僚偷偷到了江宁城。他们秘密地查访了十天,掌握了湘军高级将领窃取金银财宝的铁证。僧格林沁据此向太后、皇上密奏一本,要求撤掉曾国藩的爵位,将曾国荃、萧孚泗、朱洪章等人押至刑部严讯,并立即全部解散湘军。这个为泄私愤而企图将湘军一网打尽的密奏,也被曾纪泽截获,成了说服曾国藩自立为王的重要砝码。

    慈安太后的话刚一说完,僧格林沁便迫不及待地奏道:“太后,奴才早就看出湘军不是好东西。三年前打下安庆的时候,就有人向我禀报,说湘军把安庆城洗劫一空。这次打江宁更是疯狂,金银财宝掠夺光不说,连江南女子都给他们抢尽了。老百姓说,湘军都是强盗、畜牲,比长毛坏多了。太后,只要将奴才的全部蒙古铁骑开到江南去,就能踏平江南。”

    僧格林沁这牛皮吹得清新脱俗,仿佛他的骑兵就是一支百战百胜的队伍。慈安轻轻地点头,像是赞许。慈禧冷笑道:”僧王,时代变了,这已经不是一个骑兵能踏平江南的年代了。你的铁骑能敌得过曾国荃的吉字营吗?能打得过曾纪泽的淮军吗?“

    西暖阁里又是一阵沉寂。四周摆设的几具西洋座钟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愈发衬托出阁内阁外的宁静。叔嫂四人都在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才能尽快尽好地去掉大清王朝的这块心腹之病。突然,醇亲王奕譞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两宫太后都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请太后饶恕。”

    慈禧笑着说:“醇亲王心中一定有了好主意。”

    慈安也笑着说:“不要紧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说吧。”

    醇亲王奕譞说:“打仗常常采用诱敌进圈套的办法,远远地将敌人引过来,进了圈套后,他就不得不听我们摆布。我们要把湘军引进朝廷布置好的圈套,然后再来名正言顺地收拾它。不过,得设一个好圈套。”

    “曾国藩可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呀!”慈安面有难色,她于这方面是一点主意都没有的。

    “有个最简单的办法。”恭亲王说:“请皇上下道谕旨,说要封曾国藩为吴王,让他进京陛见,再派几个人在半途杀掉他,事后找两个替死鬼了结。曾国藩这一死,湘军群龙无首,自然就瓦解了。”

    ”好主意!“僧格林沁觉得这是最好的主意,曾国藩本是他嫉恨已久的对头,现在却通过太后的手来除掉他,岂不太令人惬意了!

    慈禧摇摇头,说:”即便曾国藩死了,还有他的儿子曾纪泽,朝廷更难对付。一旦翻脸,则万劫不复!”

    他们冥思苦想了半天,都无计可施,慈禧见时机成熟,冷哼一声,道:“我倒要问一句了,是谁支持朝廷拨款让那曾纪泽办船厂,是谁支持他跟洋人买枪买炮,又是谁支持他办什么兵工厂?”

    恭亲王地额头在冒冷汗,他忙又辩解道:“臣当初之所以支持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对付长毛。”

    慈禧怒气不消,对站在身旁的荣禄喝=道:“荣大人,你倒说说看,恭亲王犯下如此错误,是不是该向天下人有个交待呢?”

    荣禄早就对恭亲王不满,立刻明白慈禧的言下之意,站出来道:“恭亲王纵容逆贼,养虎为患,才酿成今日之危局。按照大清律例,应革除议政王之衔,免去军机大臣之职。”

    荣禄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醇亲王奕譞早也看不惯荣禄,立即呵斥荣禄:“你这狗奴才,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滚出去!”

    恭亲王低声道:“臣确有失职之罪,不罚不足以服众,就请两宫皇太后降责吧。”

    恭亲王料定曾国藩的事还得他处理,太后们现在绝不敢轻易处置他。

    自努尔哈赤立国以来,满清历史上除了多尔衮的摄政王之外,就只有恭亲王这议政王之衔最为尊贵,这个头衔,一直是压在慈禧的头顶,令她日夜难安,生怕恭亲王有一天学多尔衮独揽朝政,把她们孤儿寡母晾在一边,当作任由其摆布的傀儡。所以慈禧一直以来,做梦都想摘除恭亲王这议政王之衔,今日可算是逮到了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慈禧沉吟了半晌,道:“姐姐和哀家用人,向来是赏罚分明,恭亲王有罪自然不能不罚,但念在恭亲王有功有朝廷,功过相抵,哀家就给这处罚打了对折,也罢,就免了恭亲王地议政王之处,仍以军机大臣令班之职,主持朝政。”

    削除议政王的头衔,对恭亲王而言,自然是莫大责辱,但到底还是让他统领朝政,他憋了一肚子地委屈,闷闷不乐跪于地上,无精打采道:“谢两宫皇太后轻罚之恩。”

    慈禧微微点头,表情回缓,道:“六爷,我大清实在是多灾多难,就劳你多操些心,全权处置曾国藩的事。”

    恭亲王道:“请两宫太后放心,臣一定从速处理此事。”

    南京,曾国藩收到了密报:“谕在廷王大臣等同看:朕奉两宫皇太后懿旨,本日据蔡寿祺奏恭亲王办事循情贪墨,骄盈揽权,多招物议,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视朕冲龄,诸多挟制,往往暗使离间,不可细问,若不及早宣示,朕亲政之时,何以能用人行政。恭亲王着毋庸在军机处议政,革去一切差事,不准干预公事。特谕!”

    曾国藩看完这道特谕,半晌作不得声,他找来曾纪泽。

    曾纪泽说:“宫闱事秘,详情莫知,上谕写得明白,是奉两宫太后懿旨。所谓两宫太后,实际上是西太后的代名词,西太后指使蔡寿祺上奏,又亲自下令革去恭王的一切差事,措词目无君上,诸多挟制,竟类似三年前指责肃顺的口气。她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对父亲自立之事,反而没有消息,我们也没必要急着翻脸,正好借剿灭李秀成和捻贼北上,逼迫朝廷。而且朝廷肯定暗地里派了僧王的铁骑南下。”

    南京北门,屯驻于此的淮军刘铭传营、张树珊营等,开赴长江渡口,他们扛着洋枪上了战舰,大炮一门接一门被马拖上舢板,还有近三十口大箱子,装着弹药。

    曾纪泽对淮军众将道:“昔日唐太宗李世民贵为秦王之时,曾亲率六军,东征西讨,为大唐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本世子之才虽远不及唐太宗,但也要以他为榜样。”

    果然不出曾纪泽所料,僧格林沁所部大约一万蒙古骑兵,已经全部大举南下。不过,僧格林沁的铁骑,最先遇到的不是淮军,而是李秀成部和捻军的骑兵。

    此时,北方的捻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中原大地,掀起了新一轮的大战。

    捻军的迅猛发展是从枣阳会师开始的。1864年11月25日,捻军与太平军余部在湖北枣阳会师,揭开了捻军发展史上崭新的一页。

    枣阳会师后,捻军形成几大主力,其成员主要有赖文光、张宗禹、任化邦三人。赖文光之前是陈玉成的部将,是后期捻军中太平军余部势力的代表人物,擅长谋划。张宗禹之前就是捻军首领,以治军严酷著称,既擅长作战,也擅长谋划。任化邦之前也是捻军首领,以善战著称。李秀成率部到来之后,捻军形成了新的领导集体,这对于捻军的团结,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李秀成部众的到来,让捻军实力迅速膨胀。

    李秀成从苏南带了大约五万人北上,加上捻军五六万人,总兵力超过十万。与此同时,李秀成开始整顿军队,而且捻军开始“易步为骑”,骑兵成了捻军的主要兵种。这使得捻军的机动作战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在武器装备方面,由于太平军余部的加入,捻军得到了不少洋枪,作战能力大大增强。

    曾纪泽决定先让李秀成和僧王的铁骑大战。而李秀成带领捻军,北有蒙古铁骑,后有曾纪泽的淮军追兵,只有死战!

    李秀成经过一番考察,觉得还是北上容易突破,于是也部署骑兵,决意和僧格林沁所部骑兵在江汉平原展开大决战!

    (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僧王被干掉

    僧格林沁自认为蒙古铁骑天下无敌,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枣阳会师后,李秀成成了捻军的首领,他决定集中兵力解决一直尾追他们的僧格林沁部清军。为了达到歼敌目的,李秀成带着捻军跑到中原大地纵横驰骋,到处袭扰,以达到调动并拖垮僧格林沁所部的目的。

    僧格林沁这个人,性格孤傲,有勇无谋。他没有看出李秀成的诡计,一直率部跟在捻军的屁股后面跑,他想先解决捻贼,扫平北方,结果人困马乏,战斗力锐减。

    慈禧觉得,僧格林沁再这么追下去,很可能被捻军围歼,于是僧格林沁发出警告,命令他选择平原地带扎兵,稳扎稳打,步步进逼。

    “慈禧这小脚女人,懂什么带兵打仗?”僧格林沁一向刚愎自用,对于慈禧的警告,他完全没放在心上,依旧率部全速进军,追击捻军。

    三天之后的黄昏,两军在方圆数百里的一处平原上相遇。

    风过,原野之上,绿草叠浪,一只黄鼠狼把头探出洞口,四下张望着,试图寻找到它的猎物。

    地面,忽然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黄鼠狼警觉的将身子缩回窝里,偶然冒着两个眼珠,一伸一缩的张望。

    蓦地,它尖叫一声,个身子窜入了窝的最深处,再没敢露头。片刻之后,无数的铁蹄从地面踏过,剧烈的震动将那浅窝眨眼间踏平。

    僧格林沁的骑兵,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那微微耸起的山包,只见一条长约一里的黑线缓缓向前推进,而那黑线之后,则是层层叠叠,涌动不息的黑浪。锋利的刀锋如冰,夕阳之光照耀之下,反射出道道寒光。

    在阵列的中央,一面令旗摇了几摇。

    “福敏,那就是传说中李秀成指挥的捻贼吗?”僧格林沁问,他的左脸有一道长长疤痕,不知是在哪一场战争中留下的伤痕。

    巴图鲁福敏道:“回王爷,就是这一支捻贼,末将已经打探过了,这一次是李秀成亲自率军。“

    僧格林沁抚须大笑,道:“原野之上与我蒙古铁骑相遇,竟然不设沟垒,阵前不排枪兵,本王看李秀成也是徒有虚名,完全不知兵。哼,本王正好毕其功一役,拿他的首级向西太后的寿辰献礼。”

    福敏低声道:“王爷,据说这个李贼的队伍也装备了不少洋枪洋炮,似乎不是一个轻易对付的角色。”

    僧格林沁不以为然:“你的侦骑可仔细侦察过周围,发现过贼军有埋伏的迹象吗?”

    福敏道:“那倒没有,只是末将觉得贼军这阵势有些可疑,其中很可能有诈。”

    僧格林沁哼了一声:“有什么诈,依本王看,这贼人分明就是心有惧怕。”

    僧格林沁分析罢,便不再犹豫,自率五千人马正面推进,以做正面佯攻之态,命福敏率五千精骑,绕于偏路,肆机攻击李秀成大军侧翼薄弱之处,两面夹击。

    捻军阵地,李秀成看了一看地势,道:“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准备应战,侧翼不必去管,只要加强正面的准备即可。”

    赖文光见李秀成竟然不顾侧翼,这完全是犯了兵家大忌,根本就不像他平时那般料事如神之状,不由大为焦急,劝道:“忠王,骑兵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突袭侧后翼,咱们怎能置之不呢,这样太危险了。”

    李秀成道:“本王就是要把侧翼暴露给僧格林沁,引他上钩攻击。曾纪泽的淮军已经北上,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干掉僧格林沁,成败在此一举!”

    赖文光道:“忠王如此用兵,可是已有什么必胜的计策了吗?”

    李秀成的目光投向了左翼阵线,笑道:“在过江之前,你不是曾问过本王有什么对付蒙古骑兵的杀手锏吗,很快你就可以看到答案了。”

    在李秀成的授意下,捻军左翼阵形故意摆得很乱,旗帜凌乱,士兵的步迈也不齐。捻军的这一短时间出现的弱点,很快便为在侧面游动的福敏嗅到,率领骑兵作战多年的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击溃捻军的最佳时机。

    于是,福敏当即向全军下达了突袭的命令,五千多蒙古骑兵抛却随身携带的多余重量,越过山丘的隐藏线,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如潮水一般冲向捻军的左翼阵线。

    马蹄阵阵,烟尘滚滚,李秀成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哼,蒙古铁骑,有去无回!“

    正前方的山丘之上,地面随之震颤起来,伴着那隆隆的响声,蒙古兵似决堤的洪水一般冲下来。

    捻军一千多人子弹上膛,呈半跪的姿势,瞄准了迎面冲来的敌骑兵。然而,蒙古铁骑的骑兵移动速度实在太快,这是他们在以前的战斗中所未曾遇到过的,无疑给他们的瞄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蒙古骑兵已经进入了步兵有效射程,这时,捻军的黑色令旗猛然竖起,那是李秀成发给他们准备战斗的信号。

    刹那间,枪声响起,近百米长的阵地上,间隔分布的步枪同时开火,弹如雨下,铺天盖地,组成了密集而强大的火力网,两千发子弹,瞬间将在最前边的近五百骑兵掀翻在地,后来的骑兵根本刹不住前进的冲力,被倒地的同伴绊翻于地,紧接着便被无处不在的子弹射成蜂窝。

    马的嘶鸣与人的惨叫声混合,鲜血与尘土在飞溅,其他的捻军甚至忘记了开枪,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场战斗,不是,是屠杀,这屠杀之惨烈,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象。

    一个小时后,一万两千发子弹全部射光,雷轰之声停息。阵地之前,已是血流成河。五千多蒙古骑兵,残存一千多惊心动魄之众,哪里还有半点冲锋的心思,吓得是拨马掉头,落荒而逃。

    正面观战的僧格林沁亲自与洋人交过手,洋人炮火之犀利令他终生难忘,但他做梦也不到,如今在与捻贼的交锋之中,遇上和洋人一样强大的火力。当他还未从那枪林弹雨的震撼中回过神时,他的三千人马也灰飞烟灭,眼睁睁的望着逃溃的余众,他清楚的意识到,这场仗他已是毫无悬念惨败。这些来自于蒙古草原的悍兵悍将,在敌人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彻底的变成了急欲逃离战场的懦夫。

    “撤,快撤!”僧格林沁再无半点僧王昔日的从容,他意识到,慈禧说得对,时代变了,铁骑踏平江南,那是二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只能是做梦!他大叫一声撤退,自己抢先拨马掉头就逃。蒙古骑兵的军心士气早已跌落至谷低,人人巴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离这恐怖之地,如今主帅已自先逃,这些人哪还管许多,均是掉头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

    “忠王,清狗逃了,咱们要不要追击?”一旁的赖文光对李秀成的敬佩之心,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全力追杀!一个不留!“李秀成下了命令。

    于是,大清国的悲剧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僧格林沁所部一万多铁骑全部被歼灭。僧格林沁本人被乱枪打死,头颅被割掉,挂在城墙之上三天三夜。

    僧格林沁的覆灭对于清廷的打击,就像1860年江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和春等部全军覆没一样沉重。一直以来,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都被清廷视作抗衡湘淮军、阻止湘淮军势力北进的重要力量。然而现在,这支力量灰飞烟灭了,清廷怎能不忧虑!

    而且,李秀成灭了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后,声威大振,挥师继续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大有攻到北京之势。

    自僧格林沁覆灭后,清廷非常担心捻军会乘胜攻打直隶,甚至兵临北京城下。这时候的清廷,非常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而且久经战阵的重臣出任剿捻总指挥,指挥这些部队将捻军镇压下去。

    慈禧无奈,只得和曾家妥协,他和恭亲王商议后,决定封曾国藩为吴王,不必再裁撤湘军和淮军,北上剿捻。

    曾纪泽这时已经按照此前的计划,控制了湖南和湖北,他此时趁机跟清廷谈条件。

    曾国藩在曾纪泽的建议下,仍然以各种借口推迟行程。他向清廷提出,必须先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部队,才能与捻军的骑兵对抗,同时还必须兴办一支黄河水师,这些都需要至少半年时间。

    清廷被迫无奈,只得求和。朝廷派了崇厚来求和,他投降的功底非同一般,不久就答应了曾纪泽的全部裂土封王的条件:包括册封曾国藩为吴王,对湘军实际控制的两广(广东和广西)、江苏、江西、福建、湖南、湖北、浙江等八省划为邦国领地,曾国藩对這八省有驻军和人事权等。曾家的吴国和清廷类似于美利坚的南方和北方的关系,不过保持和平。

    曾纪泽的战略,是先统一南方诸省,休养百姓,恢复生产重建,同时,倾尽全力发展洋务,殖产业、开矿山、炼铜铁、办工厂、产丝布、造枪炮、兴教育、建学校,如此,先复兴南方,待时机成熟,便可挥师北伐,扫灭满清,必如摧枯拉朽一般。

    曾纪泽的战略,正合曾国藩的心意,就他而言,当初不愿称帝的原因之一,就是江南战乱已久,黎民百姓饱受灾祸,再起兵戈,必使天下苍生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于心不忍。

    曾纪泽提出休养生息的计划,曾国藩同意。而且这时候曾国藩对办洋务不再抵触,通过安庆军械局和江南制造厂,他也想大力办洋务,持开明态度。

    曾纪泽提议让他的江苏省成为一个洋务的试点省,有异议的洋务,都可先在江苏试行,如果效果明显,便在南方诸省推广,如若试点不好,就不办了。

    曾纪泽提出这个意见,是因为很多人,对外国文化和东西还是持有抵制或保守的态度。比如曾国荃,自然巴不得能把每一分能用的银子全投入了造枪造炮之中,至于办产业、兴教育,在他眼中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和金钱。而曾纪泽知道中国没有更多停步不前的时间,必须抓住每一天奋起直追世界发展的脚步。所以他想先使自己所辖的江苏省综合实力率先升起来。

    曾国藩同意曾纪泽提出的定国战略,立即施行。

    而清廷见曾国藩迟迟拖着不北上,便提出调左宗棠的楚军北上剿捻。

    对于放不放左宗棠的楚军北上,曾国荃和曾国藩的意见不一致。

    曾国荃说:“我们既然要平定江南,臣弟以为当立即拿左宗棠开刀。左宗棠忘恩负义,当年清廷要杀他,要不是大哥收留,还让他自立门户,他能有今天?此前我们三次派人叫他入南京,可这姓左的连个屁也没有,分明就是不想归顺我们,臣弟的大军和淮军已经逼近湖州,一个月之内,我们可以拿左宗棠的脑袋来见,正好让南方那些有异心的汉人看看我们的实力。”

    曾国藩抚须道:“左宗棠素来心高气傲,当年在我幕下时,便多有不服,要此人诚心归顺,确实不容易啊。不过这左宗棠乃当世奇才,又是湘军大将,若是同室操戈,难免让人寒心。”

    “左宗棠虽有些才华,但江南人才济济,只要善于发掘,像左宗棠这样地人才自是数不胜数。”在对待左宗棠之事上,曾纪泽与曾国荃站在了同一立场:“左宗棠据拥兵五六万,据浙江财赋之地,他的楚军又多装备有洋枪洋炮,且他军中还有不少外国雇佣军相助,实力绝不可小视,若放他去清廷,等于放虎归山。”

    “若是给左宗棠得到了洋人的支持,这块骨头咱们就不好啃了,再给他在浙江站稳脚根,那就相当于在吴国的头顶悬了一把利刃。咱们也不用再跟他客气,迅速发兵灭了他便是。”曾国荃说。

    “哼,你们以为左宗棠是那么好对付吗?”曾国藩说:“更何况,现在朝廷和我们已经和解,我们师出无名。”

    (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救了林肯

    曾纪泽并没有马上带领湘军和淮军北上攻打满清,而是裂土封王,休养生息,是因为江南十几年的浩劫,已经造成人口严重流失,再穷兵黩武,只怕会怨声载道。

    “锦绣山河江南地,花艳果香四时春”,这是古人赞美江南的诗句。但是,喊杀声和枪炮声打破了这一切。

    以安徽为例,1853年太平军进入安徽,从此安徽成为太平军与清军反复较量、斗争十分激烈的地区之一,特别是皖浙交界地区,这是皖南山区之咽喉,又是南北商旅通衢之要冲。因此,太平军与清军在此展开拉锯战达19次之多,结果生灵惨遭涂炭,被杀或逃亡者不计其数。

    最惨的宁国地区,太平军强行征兵,绝大多数成年男性被迫从军,无数无辜百姓血溅沙场。当地县志载:“宁自咸丰兵燹后,土民存者不足百分之一。”

    宁国知县也不得不迁居宣城,而且清军在宁国几次反攻得手,却没有给这里的老百姓带来安宁。湘军杀戮无常,对此曾国藩在家书中也说,他下令对攻下的皖南城池“一律斩雉无遗”。

    曾国藩也十分同意曾纪泽提出的休养生息的计划,他对曾纪泽说:“惟安徽用兵十余年,通省沦陷,杀戳之重,焚掠之惨,殆难言喻,实为非常之奇祸,不同偶遇之偏灾。”

    十多年的战乱和屠杀,造成江南广大地区人口锐减、田地荒芜。

    江淮一带除了**,还有天灾。由于长期处于战争环境,民政不治,水利失修,旱涝虫灾更易为患,这更加重了这时期江南人口下降。

    在1864年那场饥荒中,皖南一带还出现了卖人肉的不法奸商,开始时二十文一斤,后来竟涨到一百二十文一斤,触目惊心!

    而且皖东南一带平均每两年就要发一次大水。大水之后必有大疫。污水淤泥滋生杂草,田舍荒芜又使野猪和老鼠成群,这些都为蝗虫大量繁殖和瘟疫流行埋下了极为严重的隐患。比如广德县因大疫人口由1859年的三十一万多人,到1865年锐减为五千余人,幸存者仅为原人口百分之二。之后,今郎溪县境内及长江沿岸等地人瘟也流行开来。

    当时的瘟疫实际上就是鼠疫。病菌通过老鼠和跳蚤的叮咬传染于人,轻者引起淋巴结炎,重者因病原体侵入血液,就会引起败血症或肺炎。鼠疫感染者起病快,病程变化也快,开始时突发高烧,周身疼痛,双足麻木,并伴有出血征像,两天内终因极度衰竭不治而亡。

    瘟疫来势之凶猛,即便是围攻天京的湘军也不能幸免。鲍超所部染病或巳病的就有近万人。特使甘晋《致曾国藩书》所述,湘军攻占宁国府后,恰遇“暑疫大作,疫疾殁者十之二三,患病者十之三四,其能出队者不及四成……两月以来,兵民疫死者二三万人,十居**,城内五六里臭腐不堪忍”。

    甘晋特使返回安庆不久,即染病而死。曾国藩估计,当时湘军“水陆诸军,十病六七”。瘟疫肄虐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总之,江南十余年间人口下降惊人,到处是荒草萋萋,白骨森森。

    伴随人口大幅度下降的同时,大量熟地变成了荒田。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宁国府和广德州荒地不下数百万亩,这在安徽乃至全国都是罕见的。为了解决苏皖赣抛荒严重、民政废弛的问题,同时增加政府财政收入,

    曾纪泽建议曾国藩在南方效法江苏:实行“召垦升科”政策。

    “召垦升科”政策的主要内容有:成立农本局专办垦务,局务由官绅共同办理;发放耕牛、粮种和贷款给农民,牛按原价的20%分三年还本,粮种秋后还,贷款不计利息;鼓励绅商捐资开垦;承认原有土地所有权,但对有佃户而无主的土地,暂由佃户管垦;对无主又无佃户的荒地,则由官府募佃垦种。

    优惠的移民垦荒政策,吸引了大批外地人纷纷移居皖南山区。这些客民或因人多地少而被迫举家外迁,或因旱涝频繁无以为生才来此定居。客民以湖北人、河南人居多,其次是安庆人和浙江人。其中湖北人又以应山人为多,应山历来被称为“穷邑”,人多地少,十年九旱,人们纷纷响应“劝农局”的号召向外迁徙。

    不远千里来到异乡的移民们,在找到适意的村庄后,也“据室为家,插标划田,立界为山”,使荒芜沉寂多年的南方山村,渐渐有了生机。秋收之后,这些客民有回原籍探亲的,向亲友叙述江南地多、柴多、人少诸多好处,更引来“各邻省之民络绎来归,坌集境内”。

    曾国藩还准予客民在当地入籍,科举考试等不分土籍、客籍,将依照“一视同仁”原则办理。移民取得了与当地人同等的权利。

    另外,曾国藩还从湖南和湖北移民,给皖浙苏三省交界地区迁入外来人口达100万,同时“湖北人满阡陌”也构筑出皖东南近代经济领域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它给当时农业生产的恢复发展和社会文化生活的提高起到了巨大作用。

    之后,曾纪泽迅速搭乘近海水师的炮舰回到上海,分别约见了英、法、美、德四国领事,向各国表示出吴国的友好,表示吴王依然维护各国在华的利益,吴国将派人去国外留学,去各国采购机器。

    曾纪泽在约见了英国领事之后,紧接着就约见了法国领事享利,法国是仅次于英国的世界强国,他的对华政策同样不可忽视。而法国领事的回答,几乎是与英国领事如出一辙,在中国的政权最终归谁尘埃落定之前,不轻易的偏向任何一方,表示尊重朝廷的决定,承认曾国藩吴王的地位。

    美国新任驻上海领事巴拉克表示,美国方面对与吴国的合作更为积极。

    巴拉克表示,美国愿以全力支持吴国,可以雇佣的方式,向吴国派遣大批的军事人才,以军事顾问团的形式,为湘军和淮军的现代化发展帮助。同时,美国将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向吴国出售枪炮,以及兵工生产机器,同时鼓励军工机械师们来华为吴国的军工事业服务。

    一直以来,上海武器制造局人才不足,机器缺乏,生产能力低下等都是令曾纪泽头疼的问题。他的淮军近有七八万之众,但所能雇佣的外藉教官也仅仅不过数十名,靠这点人来训练数万之众,显然是不够的。现在,美国方面的提议为曾纪泽解决了军事方面的大难题,但曾纪泽兴奋的同时,也清醒认识到,美国提供援助同时,也是藏有自己利益的。

    如今美国内战已经到了收关阶段,联邦军在经过葛底斯堡大捷后,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此后,北方最高统帅采用新的战略方针,在东、西两人线同时展开强大的攻势,连战连捷。

    同时,北方海军封锁南方口岸,彻底断绝了南方与欧洲国家的贸易,使南方粮食及日用品日益匮乏。随着奴隶纷纷逃亡,种植场经济濒于瓦解,南方内战也出现反对派,许多小农加入联邦从事反战活动,逃兵与日俱增。

    至此,美国内战南方失败的大局已定1864年6月南北战争以北方胜利而告结束,它标志着美国奴隶制的彻底崩溃。由于林肯的卓越功绩,1864年11月8****再次当选为美国总统。

    在当初内战爆发之时,南北双方都大力发展军火工业,内战结束后,北方的军火生产已严重过剩。而随着战争的结束,政府订单势必急剧减少,这就必然使大部分的兵工厂倒闭,数以万计的工人、工程师将面临失业的威胁。

    林肯政府此时已经在为战后如何安置这些失业者而犯愁,而有遥远的中国,持续不断的内战,刚刚兴起的对热武器有浓厚兴趣的吴国,正好为林肯政府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呵呵,贵国总统真是一位英明的领袖,他把这些工厂机器卖给我们,把那些即将失业的军火工人和工程师打发到中国,不但赚了一笔钱,还顺便解决了失业问题,这真是一个富有远见的建议。”曾纪泽笑着道破了美方的目的。

    巴拉克刚刚上任,显然还不像他的前任那样目睹过曾纪泽眼光与见识,但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他的前任在离任时对他说的这样的话:曾纪泽是我在中国见到过的最有远见,最有才华的人物,他的身上有一种非凡的领袖气质,在与他打交道时,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轻易地被他看穿背后目的,所以,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有话直说。

    “你真是一位目光深邃的人,能和你这样的智者打交道,实在是一种享受。”巴拉克感叹之余,不得不承认了事实。

    “哈哈,你过奖了。”曾纪泽回答说。

    “你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我国政府考虑的一个方面。但我对于急于发展军工业的吴国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良机吗!试一下,当大批的机器进入你的工厂,当大批的技术人才被你聘用,短时间内,你们的军队,就可以全部更换先进的枪炮,再加上我**事顾问团的指导,淮军和湘军战斗力可以大增。而且,我们林肯总统很乐意支持你们。”巴拉克笑着说,“他让我问候你,说你是他的恩人!”

    美国之所以对曾纪泽和吴国这么好,是因为曾纪泽派去美国的容闳,他救了林肯一命。

    1865年4月14日晚在首都华盛顿,林肯邀请格兰特将军及夫人去福特剧院观看歌剧《我们美国的表兄弟》。

    在去陆军部的路途中,林肯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停下车犹豫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取消去剧院的计划,但很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他亲自要求作战部长斯特顿派一个名为埃克特的陆军上校来做自己的保卫,但斯特顿通知总统,埃克特早已在当晚安排了任务,后来只得委派一名叫布莱恩的军官作为总统当晚身边的警卫官。

    演出十分精彩,剧情慢慢发展到**,有人悄悄走进了总统的包厢。不久传出一声枪响,犯罪嫌疑人已被击毙。

    那名犯罪嫌疑人是一位名叫约翰·韦克斯的职业演员,在内战爆发初期,他是站在北方这边的,但后来却突然支持南方政权。他曾不止一次地对人说有朝一日一定要杀死林肯,这样不但一下子除去了这个新执政者,而且干掉林肯会使自己出名。

    曾纪泽觉得,他刺杀总统的原因不是如此简单。当然这只是历史上美国官方的调查结果,美国官员是这样向民众解释的。但很多人都不相信这种说法,他们认为刺杀总统一案一定是一个阴谋,有不可告人的内情。

    曾纪泽也觉得刺杀林肯没这么简单。因为曾纪泽知道林肯在去大剧院之前曾有过不祥的预感,而且还对作战部长点名要求要埃克特陆军上校担任自己的警卫,作战部长借口说埃克特上校当晚要执行别的任务而改派他人。事实上,埃克特那晚根本就没有执行什么任务,他在家里呆了一晚上,作战部长为什么要说谎?后来派去顶替埃克特的布莱恩,一向行为不轨,认识他的人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但林肯夫人却亲自点名要他保卫林肯,其中是不是藏着什么玄机?至于对凶手的追捕,抓活口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最终却把惟一的直接参与者击毙了,是谁开枪打死他的?又是谁下命令要把凶手杀死的呢?更令人奇怪的是,在后来的凶手缉拿报告中,人们惊奇地发现上面居然写着:凶手系自杀身亡。

    而且,曾纪泽对于凶手怎么能跑进林肯总统的包厢也是有疑问的,所以他大胆推测:历史上要刺杀林肯的,就是作战部长和林肯的老婆玛丽。玛丽不但脾气暴躁,而且喜怒无常,对别人十分挑剔。每当林肯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会喋喋不休,她对林肯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看不顺眼,嫌他头长得太小,手脚太大,鼻梁不直,下腭突出,看上去像猩猩。林肯解放了黑奴,改变了美国的历史,但却无法“解放”自已。这真是一大悲剧。

    玛丽和作战部长有染,他们里应外合,干掉了林肯。

    曾纪泽便让容闳派人尾随凶手,在他进入包厢后将他枪杀,并且告知了林肯有内鬼。

    林肯后来果然查出了刺杀他的幕后操纵者,将他们绳之以法,判处终身监禁。

    这个时候,容闳也回到了中国,他按照曾纪泽的指示,采购了大量美国机器回上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容宏归来

    容闳回国之后,曾纪泽将他推荐给了曾国藩,希望他能开阔曾国藩的眼界和见识,推动吴国的洋务和教育。

    曾国藩与容闳这两个人,一个是进士出身在清朝官场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官僚,一个是接受过将近二十年西方教育的新派人士,人生轨迹完全不同,接受的文化和教育完全不一样,思想境界也有较大的区别。

    曾纪泽期待,容闳和曾国藩之间的碰撞和合作,对两人来说,都有深层次的触动和巨大改变。

    容闳赶到南京的吴王府,曾国藩第一次见到容闳,就将他全身打量了一番,尤其注意他的眼睛。这是曾国藩独特的相人术。曾国藩身边的许多优秀人物,就是被曾国藩相面挖掘出来的,曾国藩精通相面术,觉得人的面相和性格有很大关系。

    曾国藩从容闳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勇敢”,因而觉得他可能成为一名不错的将军。所以,谈话刚刚一开始,曾国藩就对容闳说:“从你的相貌上看,你应该会是一名出色的军人,因为本王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勇敢。你愿意成为一名军人吗?本王想你将是一位出色的将军。”

    对于曾国藩的这一番话,容闳觉得有些突兀。曾纪泽让他来见曾国藩,是让他来跟曾国藩谈美国的见闻和教育的。

    容闳以为,曾国藩见他,也是想和他商讨吴国内政改革的事,却没想到曾国藩只是想让他带兵打仗。沉思了一会儿后,容闳对曾国藩说:“感谢大人的称赞。我可能有成为一名出色军人的潜质,但我从来没有读过兵法,更缺乏军事训练和经验。所以,我可能达不到大人对我的期许。”

    曾国藩见容闳对带兵打仗不感兴趣,便绝口不谈和军事相关的话题。二十分钟后,曾国藩端起茶杯喝茶,示意容闳可以自由离开了。

    容闳本来想借这次被接见的机会,向曾国藩系统地阐述他的改良思想。可是,现在他没有机会再开口了。这令容闳感到焦虑。他觉得曾国藩和洪仁玕是一样的人,表面上礼遇他,实际上根本不重视他的谋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容闳回到了自己的寓所中。他的那些在曾国藩幕府中的朋友,纷纷前来打听情况。当容闳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时,那些人都笑了。在朋友们的口中,容闳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曾国藩的那句话,只是在试探容闳愿不愿意带兵,并不是只把他当成将才。曾国藩在曾纪泽的影响下,有一个宏伟的规划,要在南京建一家比安庆军械所大得多的机械厂。曾国藩见容闳,正是为了商讨此事,只是初次见面,曾国藩没有将这件事提出来而已。容闳的那些朋友还告诉他,曾国藩还会再次找他谈话。

    听完朋友们的这一席话,容闳才放下心来。他最擅长的是改良中国的政治和教育,对于机械这一块,他不是很懂,但他依旧有着一些独特的看法。他认为当时的中国最缺乏的是基础工业。只要基础工业发展上去了,其他的各种实用工业,比如造船、造枪造炮、修建铁路、开发矿藏等等,就都有了一个发展的基础,开展起来就会很顺畅。

    就像容闳的那些朋友们说的那样,曾国藩在随后不久再次接见了他。在这次谈话中,曾国藩向容闳提出了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处在今日之中国,做什么对中国最有利?”

    “建机械工厂,造船、造枪造炮、修建铁路。”容闳听完后,本想说他筹划已久的教育计划,但转念一想,当时的曾国藩对他还不够信任,现在就将教育计划提出来,恐怕得不到曾国藩的支持。于是,他违心地迎合曾国藩,说最应该做的事是创办机械工厂。

    “先生高见,纪泽常常夸赞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果然名不虚传。”曾国藩对容闳的回答很满意,于是问容闳应该从何处着手。容闳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应该设立基础的机械工厂。

    曾国藩问起容闳这次去美国采购机械的情况,并说他打算筹建“金陵制造总局”,办枪炮的工厂,生产中国人自己的枪炮。

    容闳说起自己前往欧洲考察,之后便横渡大西洋,来到美国纽约。当时,美国正在内战,几乎所有的机器厂,都不愿意接受容闳的订单。容闳多方设法,最终找到了两家公司承造了中国的订单,这次带了

    大批机器回到中国。

    “那真是太好了!你采买的这批机器,除了给纪泽的江南制造局,留一半在南京吧。“

    随后,容闳在华蘅芳的陪同下,将采购的美国机器交给曾国藩。曾国藩非常满意容闳的工作,亲自去工厂视察。

    曾国藩在视察的过程中兴致很高,容闳指着自己从美国采办而来的机器,将产品制造的原理介绍给曾国藩听。当然,曾国藩是不会懂得这些的,但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机器,试图从中看出一些什么门道来。

    接着,容闳便向曾国藩建议,在江南制造总局和金陵制造局附设一所机械学校,教育中国青年学习机械工程的理论和操作。这些学生毕业以后,可以在制造局中担当管理和技术指导工作。这样一来,制造局中现有的那些外国工程师和机械师,便可以逐渐解雇。制造局将完全成为中国人的制造局,丝毫不受洋人的挟制。

    容闳对曾国藩的心理摸得很透,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江南制造总局和金陵制造局在曾纪泽的管理下,逐渐多了一些洋人的面孔,这是曾国藩不太愿意看到的。容闳的这一建议,正好帮助曾国藩消除了这一层隐忧。所以,曾国藩对于这个建议,表示非常的赞同。制造局附属学校在之后不久就开始创办了。

    容闳给曾国藩写了一封条陈,提出四条重要建议:组织合资汽船公司、选派青年出洋留学、设法开采矿产、禁止教会干涉民间词讼。

    容闳的建议,曾国藩都欣然接受,曾纪泽很高兴,吴国的洋务运动蓬勃开展。

    容闳和曾纪泽也成了好朋友,私交笃厚。那日,在上海的容府,两人谈完公事,容闳备了家宴,款待曾纪泽。酒过三巡,容闳叫他的妹妹容雪玫来见曾纪泽。

    容雪玫也是留学生,在美国著名的韦尔斯利学院攻读语言学,还曾漫游欧州大陆的名胜古迹,通晓英语、法语、德语等多国语言,学贯中西,这次和容闳一起回国。

    封建时代的女子是不上餐桌的,但容雪玫是韦尔斯利学院的高材生,这所学院是为世界“成熟而又成功的女性”而开设的。韦尔斯利女生最喜欢的一件t恤衫上写着:“这不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女孩的学院,而是一个没有男孩的女人的学院。”今天韦尔斯利的学生不再是往日的那种珠光宝气的窈窕淑女,而更可能是身穿牛仔裤和大毛衣,朝气蓬勃、自信坚强的现代女性。

    而且当时韦尔斯利学院的学生来自美国各地,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因为她们都是从占应届高中毕业生5%的精英中遴选出来的。她们在学院里接受极高水平的教育,以便将来掌权,甚至竞选美国总统。韦尔斯利学院的学制为四年,课程有政治、科学、经济等。韦尔斯利学院的教学质量很高,它在全美国最著名的学院中排名第四。

    容雪玫还是这所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气质不同凡响,一看到容雪玫,曾纪泽的双眼一亮,心情好了很多,容雪玫中等身材,鹅蛋形的娃娃脸,戴一顶白色西洋圆边礼帽,左眼眉毛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美人志恰到好处,柔情的双眸清澈得像一潭叮咚的泉水,紧身的西洋裙,把腰部丰满的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裙子边上还有八颗拇指大小的珊瑚珠,腰间有一个银色香囊,比电影《黄飞鸿》里的十三姨更年轻时髦。

    容雪玫微笑着跟曾纪泽打了一个招呼,就上桌子了,大大方方落座。

    ”雪玫,怎么不给曾公子行礼?“容闳有点醉了,说:“大人,别看我这妹妹年纪轻轻,她也是一肚子的洋墨水,不拘于礼节……”

    “我跟雪玫妹妹年纪相仿,在国外讲究人人平等,不拘礼节,行礼就不必了。”曾纪泽笑道。

    ”谢谢曾公子。“容雪玫笑着说。她笑起来暖暖的,脸上有一个好看的小酒窝,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机灵和睿智,柔声细语,如空谷的风铃。

    容闳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曾纪泽道:“雪玫学识渊博,我喝多了,回房休息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容闳摇摇晃晃回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曾纪泽和容雪玫。容雪玫至今还是单身,回国后的对象,更不好找,因为当时的社会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容闳也是有意撮合曾纪泽和妹妹。

    ”雪玫妹妹,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曾纪泽问道,他心想,吃过西餐喝过洋墨水的人,思想就是开放,封建社会女孩子一般足不出户,容雪玫竟然肯来陪自己聊天,也没有孤男寡女之防,这也可见容闳没有把他当外人。

    容雪玫和曾纪泽相谈甚欢不紧不慢地说:“曾公子,我喜欢藏书和读书。我的闺房里,有很多书,这些书呢,是我游历欧洲时挑的,有物理、化学、天文、地理,以及国际公法、军事等。”

    “连军事书都有?”曾纪泽很奇怪一个女孩子还喜欢收藏这类书籍,问道。

    “有的,我收藏了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这本书被誉为泰西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还有罗宾斯的《炮兵专业理论》和吉贝尔的《战术概论》。”容雪玫道:“不过这些书很多是原版,我得先教公子几门西洋语言,你从英语学起吧。”

    曾纪泽的目光落在她自信的脸上,问道:“除了英语,你还会别的?”

    容雪玫说:“德语,法语,意大利语,日语。”

    曾纪泽表示不解:“你怎么会那么多国家的语言?”

    “语言学是我的专业。其实,语言这东西,都是相通的。只要你掌握了语法,就很容易学。欧洲大陆各国交流频繁,语言有类似之处。德国人说法语,法人亦说德语,没什么奇怪。我这还有二十卷本的《不列颠百科全书》,久闻公子好学,就借给你吧。”容雪玫笑道,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曾纪泽惊叫道:“你竟然还收藏了大英百科全书?”

    容雪玫笑道:“公子也知道百科全书,真是知识渊博。”

    接下来的时间,轮到容雪玫惊愕了,李经述竟然有了一定的英语基础,容雪讲欧洲启蒙运动以来的一些进步观点,比如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政府不是阶级压迫的工具,而是公民和政府订立契约,让渡部分权利;孟德斯鸠的“法律精神”——法律保护私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美利坚的“天赋人权”——人人生而自由平等,这些李经述都接受得很快,她不太懂的物理、化学等当时先进科学知识,李经述多数也懂,他简直就是活的“百科全书”!

    经过一番接触,曾纪泽见容雪玫不只人漂亮,知识渊博,性格还很温柔,渐生爱慕。为了能和她有共同语言,曾纪泽找她借书,读书格外用功,晚上点灯夜读,早上闻鸡起舞,寒窗苦读,不仅学会了多国语言,还博览群书,极大开阔了视野。

    话说,借书是恋爱的开始,两人一阵交往,彼此都心生爱慕,但彼此又心照不宣。

    曾纪泽觉得,容雪玫将是他灵魂的伴侣,点燃了他心中爱情的火焰,但此时的曾纪泽,已经有三位夫人了,他不知道接受美式教育的容雪玫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当自己的小妾,这是难以启齿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三位夫人

    曾纪泽结识了容雪玫之后,在sh小住了半个月时间,那天,他刚回到sh的巡抚行署,忽然吴王府的家丁荆七来报,说曾国藩请曾纪泽速回南京,附有家书一封。

    “父亲这么着急,让我回南京,出了什么大事?”曾纪泽心想,他觉得,不应该有什么大事啊,和清廷的和谈已结束,清廷册封曾国藩为吴王,吴国的地盘,基本上跟南明朝廷差不多,政治中心定在南京,但相当于藩国,有相对独立的自主权,和清廷和平相处,一致对外。按照曾国藩的意见,左宗棠的楚军也已经放行,让他北上剿捻,湘军和淮军基本上已经控制了东南半壁江山,江南各地的太平军余寇已经剿平。

    曾纪泽一点也不担心思想腐化的满清朝廷会蜕变变得强大,灭亡满清,也是迟早的事,曾纪泽担心的是rb早在1862年6月,正当曾纪泽率领淮军与李秀成率领的太平军在sh郊外展开最后的决战时,一艘悬挂着荷兰蓝色旗、英国米字旗、rb太阳旗的三桅帆船,就悄悄地在sh港抛锚停泊。坐在这艘船上的,全都是rb人,其中有八人是德川幕府派来对中国进行访问的使者。除了这八个人以外,船上还坐着一个满脸长着麻疹的年轻人。很显然,他不是幕府的官员。他对中国充满好奇,于是行贿使团,获得了上船的机会,也就跟着来到了中国。他的名字,叫作高杉晋作,是rb近代有名的维新派。

    高杉晋作一下船,就到处打听中国的情况。由于语言不通,他只能用笔在纸上写汉字与中国人交流。儒生、士兵、米店老板、书店老板等形形色色的社会底层人物,都成了高杉晋作交流的对象。在交流的过程中,高杉晋作发现中国人非常愚昧。他们完全不关心政治,除了希望太平军不要打进sh以外,别无任何政治诉求。他们完全不明白怎样使国家走向富强,从而避免被外国侵略者欺辱。当他向书店老板问起为什么魏源的《海国图志》这样的好书在中国为何无处售卖时,书店老板告诉他,“这种书与科举考试无关,在中国毫无市场”。

    除了与中国人广泛交流外,高杉晋作还大胆地接触了在sh的西方人,向他们购买新式枪炮,同时也从他们口中打听中国的情况。西方人告诉他,中国表面上非常强大,其实非常虚弱。他们虽然在沿海布置了许多炮台,但都是样子工程,毫无实战价值。高杉晋作联想起刚来sh时看到的那座吴淞口炮台,觉得外国人说得很对,大清帝国毫无国防可言。

    这次sh之行极大地刺激了高杉晋作。原本非常崇拜中华文化的他,开始思索中国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他认为,rb如果不迅速地寻求改变的话,也会步中国之后尘,成为西方列强竞相侵略的对象。从此以后,他致力于长州藩的富国强兵大业,并为之做出了重要贡献。

    高杉晋作以及八位幕府官员的这一次sh之行,转变了rb有识之士对中国的看法。以前,rb人非常崇拜中华文化,儒家经典被他们视为最神圣的典籍。然而自此以后,rb人开始排斥中华文化,并且大张旗鼓地学习西方,最终走上了“脱亚入欧”之路。就在这批使臣访问中国前后,rb政府派出的访美使节团和访欧使节团也先后出发,开始对欧美等先进国家进行实地考察,rb近代著名的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参加了这两次访问。通过这两次访问,福泽谕吉深刻地体会到了rb与欧美国家之间的差距。回到rb后,他大力鼓吹“脱亚入欧”。这为后来明治政府顺利开展维新运动奠定了思想基础。

    而且尊王攘夷运动失败后,许多有识之士认识到,要想改变rb现状,实现富国强兵,必须推翻幕府统治。于是,尊王攘夷运动演变为倒幕运动。1864年,高杉晋作起兵夺取了长州藩的政权,此后,长州在木户孝允(桂小五郎)的主持下进行改革,倒幕运动蓬勃发展,为明治维新打下了基础。

    曾纪泽于是决定在吴国先开始维新,并对rb时刻保持警惕,派了不少探子到rb此时rb还很弱小,对中国构不成威胁,应该也不是rb人有啥动作,曾纪泽拆开家书一看,原来曾国藩说是已经把两位夫人已经接来南京了,请他速速回府,而且要他跟小夫人刘氏完成明媒正娶的后续礼数。

    曾纪泽一怔,他在国内确实已经要有两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第一位夫人是发妻贺氏,历史上她因年纪太小生孩子难产,新婚一年后在1857年就过世了,但曾纪泽来了之后逃婚,还没完婚就走了。直到1859年,也就是咸丰九年,九月二十六日,他们才完婚。那时,曾纪泽是从军中请假回去结婚,仪式也相对简单。当时双峰的荷叶塘乡正是秋高气爽稻浪翻金的丰收时节,依山傍水的曾府黄金堂一改往日的静穆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随着一阵阵欢快而喜庆的唢呐、喇叭声渐渐飘近,一顶火红的花轿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抬进了黄金堂。宾客如云,炮毕礼罢,坐在堂上的欧阳夫人看着一对新人如天造地设不禁喜上眉梢。

    贺氏自幼聪慧好学,他的父亲也是一代大儒,她在父亲的影响下,接受了良好的启蒙教育,不但熟读诗书,知书达理,还奍成了一种勤劳节俭的习性。虽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一对彼此未曾某面的新人,婚后却是相敬如宾,伉俪情深。贺氏嫁入曾家后,严守”勤敬”二字,孝敬长辈,对朋友和随侍左右的人,无论是谁,她都努力做以“诚”“恕”二字待人,以德报怨,很得欧阳太夫人的喜欢。

    当年十月十四日,曾国藩接纪泽信,知喜事顺利,非常高兴,回信:“知喜事完毕,新妇能得尔母之欢,是即家庭之福。”

    咸丰十年初,曾纪泽离开黄金堂,赶回jx军营曾国藩身边,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不得不长期分居。年轻的贺氏不仅在家悉心照顾婆婆、小叔及几个小姑,并且辛勤操劳家务,下厨烧灶,纺纱织布,样样亲躬,不到夜半时不会歇息。当年四月,曾国藩赏加兵部尚书衔,报子到家报喜,欧阳太夫人无以为重赏,贺氏见婆婆为难挺身而出,将自己的嫁妆拿去典当后分赏报子。贺氏贤惠及治家之才,一时在荷叶塘乡大夫家广为传诵。

    可惜,贺氏长成熟后生孩子,虽没有难产而死,但为曾纪泽生的是一个女儿,此后再无所出。

    无后为大,曾国藩便为曾纪泽续娶继配夫人刘氏。

    刘氏,原湘乡县四十都乐善里人,生于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正月初九日,其父是曾国藩同乡密友湘军主要将领刘蓉,也是清桐城派古文家,学识渊博,视野开阔。

    刘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尽管求婚说媒者应不暇接,但刘蓉眼界很高,未曾许肯。后由彭玉麟、唐义渠为媒,在军营中与曾纪泽正式定庚。此时刘氏时年二十三岁,在当时已经是晚婚年龄了。

    本来刘氏应该为曾纪泽的妾,但曾国藩和刘蓉乃是好友,一切礼数约定为夫人规格。当时的婚姻,乃是父母之命,礼数繁多,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规矩多,关乎家教和宗族声誉,曾纪泽思想再开放,也只得按照婚俗去办,对这一点,曾纪泽倒是并不排斥,他不认为西洋的婚礼就比传统婚礼文明,各自生活方式不一样罢了。

    曾纪泽回到南京,要和素未谋面的刘氏完婚,才了解到,晚清传统婚礼的很多习俗跟现代不一样,他以前和贺氏的婚礼,实在太简单了。比如当时婚礼举行时间是在晚上,因为古代“婚”与“昏”同,结婚的“婚”与黄昏的“昏”是同一个字。从前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正不娶、腊不定”,也就是说,正月不举行婚礼,腊月不定亲,因为正月里头很忙,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有节;腊月里头也很忙,所以就不定亲。这时候一些其他节日的喜庆气氛,会把婚礼冲淡了。

    自己快要正式礼数结婚了,曾纪泽才了解到,婚礼自古以来是中国人一生中非常重要的大事,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晚清,旧式包办婚姻还是占多数。从婚礼的形式来讲,还有很多程序,很多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比如提亲,也就是说男女双方互相不认识,总要有一个婚姻介绍,这就是提亲。从前有专门做这个的媒婆,可是也有很多不是通过媒婆,而是通过介绍人。根据双方的家世背景和年龄,希望他们能够结亲,不管什么形式,得通过介绍人来提出,这就是提亲,讲究门当户对。

    曾纪泽和刘氏的介绍人,是彭玉麟。hn人结婚,风俗大概要经过看亲定庚、择吉报日、花轿迎亲、告祖仪式、颠轿传统、媒婆招劫、拜堂成亲、大闹洞房、回门等仪式。

    曾纪泽的生辰八字和刘氏都很合拍,合婚也就很顺利。经过合婚,就开始相亲。当时的相亲跟现在很不一样,一般来说,是男方到女方家去,就是要看看对方的相貌。旧时代没出嫁的女孩儿叫没出阁,平时看到没出阁的女孩儿是不容易的,没出阁的闺女不能出门让人看,但开明人家也有女方到场的情况,主要是女方审查男方,如相貌、人品、学问,再有通过到家里去,也看看这个人家的经济状况、经济实力,这是相亲。曾纪泽的情况,刘蓉自然是清楚的,这一关也很快过去了。

    在南京,曾纪泽给刘氏的聘礼,有很多贵重物品,包括慈禧太后赐予的一对玉镯子。放小定以后,再下面程序就是择日,就是选一个良辰吉日。把日子定了以后,就开始要放大定,男方将聘礼送到女方家去,内容与放小定差不多,但是品种和规模就大得多了。放大定以后,下面就是女方向男方过嫁妆,这也是一个很隆重的事,过嫁妆队伍招摇过市,至于多少抬,根据女方家的经济实力而定,但必须是双数,少则四抬、八抬、十六抬、二十四抬,甚至更多。过嫁妆一般来说就是日常用品,比方说家具、箱笼、服装衣料、生活用品,包括铜脸盆、暖壶、痰桶……都要成双成对,上面都要贴上红纸。特别富豪的人家,有陪送古玩珍宝、土地和店铺的。陪送土地怎么陪送呢?就是用礼盒抬着地契,里面放几块地上的土坯。要是送店铺呢,就把这个店铺的匾额临时摘下来,也随过嫁妆的队伍送到男方家去,或奢或俭、或贫或富,是不一样的。刘蓉就送了曾纪泽一栋南京的三层小楼。

    送完嫁妆以后就该迎娶,也叫亲迎,曾纪泽就差这一步没完成了。他了解到,亲迎队伍吹吹打打,在娶亲的时候,他应该头戴呢帽,身着袍子、马褂,十字披红骑马,还要抱着白鹅,这个鹅代替的是鸿雁,古人认为鸿雁是从一而终的。后来没地方找鸿雁去,就以鹅来代替鸿雁,所以鹅在婚礼中是一个吉祥物。

    曾纪泽的洞房也很讲究,墙壁都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的。洞房门前吊一盏双喜字灯笼,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取“开门见喜”之意。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前檐通连大炕一座,炕两边为紫檀雕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双喜字大炕褥,床上用品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夜已经深了。曾纪泽走进洞房,迫不及待看一看他这位刘夫人到底是何等容貌,沉鱼落雁那自是皆大欢喜,中人之姿也可以凑合,若真不幸是钟无颜,那也是长短不如短痛,早见了早有心准备。

    虽仍未谋面,但刘氏在历史上很贤惠,在曾纪泽心里的印象分已经超过八十分,他故意放轻脚步,穿过纱帘,悄无声息的转过屏风,然后,掀开盖头,长舒了一口气:曾纪泽看到的,是一个个窈窕的侧身,皮肤白净如玉,瓜子脸,玲珑秀鼻,巧嘴如樱,嘴唇左下方还有一颗细心的美人痣。刘氏外貌虽说倾国倾城,但绝对称得上是典型的水嫩嫩的湘妹子!

    从此,曾纪泽就有两位贤惠的夫人了,加sh外大汉国的皇后刘秀兰,他就有三位夫人了。如果容雪玫不计较他这三妻,他倒是十分乐意娶她的。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齐人之福

    掀了盖头,新人还要一起吃一次饭,饮点酒,所谓的“合卺礼”,就是民间所谓的“喝交杯酒”。

    “合卺”,本意是把剖开的瓠合为一体,古时多用之盛酒。把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共饮,即是“合卺”。这种交杯酒,不是现代婚礼上互饮对方的酒杯,而是各自喝掺到一起的酒。曾纪泽心想,这样也好,可以把双方的情趣调节到位,也算是上床前的一种交流手段

    曾纪泽决定先调**,叫刘氏道:“娘子,我们再来喝一杯。”

    刘氏久仰曾纪泽的大名,红着脸,说:“官人,我不胜酒力。”

    但是传统美德中,夫为妻纲,刘氏还是接过酒杯,多喝了几杯,躺在婚床上小憩,她虽然是小夫人,但也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曾纪泽看了新娘子一眼,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晶莹的珠链,绚丽的头饰,流光溢彩的脸庞,使她心里充满柔情。洞房花烛夜的特殊氛围让她陶醉不已。她那黑亮而纯净的眸子里,流露着对李经述的迷恋与渴盼,眉宇间和嘴角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曾纪泽望着床头的“喜”字,也轻轻舒了一口气。两人谈笑融融,最后并排躺在床上,刘氏在他厚实左肩膀上,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与安宁。她凝视着他,心里漾起一层幸福的涟漪,柔情蜜意迅速浸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眼睛在曾纪泽那英俊面容上凝注,心底深处流淌一股暖流。

    曾纪泽白天迎来送往,确实有点累,而且喝多了点酒,故意闭上眼睛逗刘氏。

    刘氏看了曾纪泽一眼,心里闷闷不乐,心想:“这些日子,官人可能真是累坏了。今天更是疲于应酬,难道我的洞房花烛要自己过吗?我要叫醒他吗?不要啊,这事真是难于启齿。”

    “今天府上真是宾客如云,相公焉能不醉?”刘氏转念一想,轻轻坐在床沿上,心疼地望着曾纪泽,想叫醒他,又觉得他不会睡沉,因为今晚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啊,难道他对自己不满意?刘氏伸出一双滑脂般的玉手,顺着曾纪泽的脸一直往下摸,直摸到他凸起的胸肌。

    曾纪泽眯着眼睛,看到刘氏着急的样子,便睁开眼,抓住她的纤纤玉指,笑道:“娘子,你着急了吧,相公在逗你呢,洞房花烛,一刻值千金,我怎么会睡着?”

    刘氏见曾纪泽笑她,知道他是故意装睡,红着脸嗔道:“相公,你好坏,我想要……”

    曾纪泽一听,道:“想要什么?”

    刘氏解了自己的薄衫,目送秋波,也娇嗔道:“相公,你说呢!”

    曾纪泽这时也按奈不住了,将她扑倒在床上,脱到最后只留一个红色兜肚,少女的身体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

    刘氏当时没有男女房事的经验,第一次见到异性的身体,喉头发干,耳际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饨,她呆呆望着曾纪泽丰润的双唇和修长的身姿,不知道干什么。

    曾纪泽见刘氏呆呆盯着自己,问:“娘子,你相公好看吗?”

    “好看。”刘氏笑道。

    两人仔细端倪了一会,这才开始进入角色,曾纪泽口中喊着“娘子”,扯掉夫人身上的绣花红肚兜,抚摸了一阵她丰满柔软的身体,浑身燥热,在两人柔软的身体上留下千百个湿吻,她嘴里哼哼唧唧回应“官人”。

    两人荷尔蒙爆发,关键时刻,刘氏却紧张了,犯了糊涂,两腿都快成“一”字,磨蹭了半天,还是不和谐。

    刘氏心急了,反客为主,把曾纪泽压在身下,双腿缠紧相公的身体,婉转求欢,随着她一声痛苦的叫声,被单上落红点点。她那晚的表现,也和白天温婉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两人颠鸾倒凤,汁液横飞,曾纪泽没想她那晚也能如此狂野,差一点就吃了自己!

    这洞房花烛的良夜,曾纪泽筋疲力竭,搂着佳人,进入梦乡,似乎忘了自己是置身风雨飘摇的晚清时代。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私,自己幸福了,就会忘了社会的黑暗与不公。自己过得好,就认为社会是公平正义的;自己混得不好,就认为社会黑暗堕落。

    不过,有时人身处一个变革的大时代,很多事情,还是无法逃避。曾纪泽很清楚自己肩头的责任。

    第二天,刘氏便让曾纪泽去陪贺氏。

    曾纪泽心想,这时的女人可真懂事的嘛,人说古代女人贤良淑德,果然没错。这要是放在现代的姑娘,不吃醋才怪呢。这时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跟贺氏结婚不到一年就分居两地,作为人家的丈夫,无论他现在手头有什么要紧的事,或者刚新婚,都应该暂时放一放,去陪一陪这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妻子。

    曾纪泽进了贺氏的睡房,见她倚床栏斜坐,手中拿着一份《纽约时报》,瞧她看得那样仔细,仿佛也懂得英文一般,全然没注意到曾纪泽正在旁边笑眯眯的审视着她。

    “美利坚……美利坚总统林肯宣布支持中国……”她低声用英语朗读着,显然她的英文水平有限,有些词句不认识。

    瞧她蹙眉艰思的样子,分外可人,曾纪泽忍不住替她念出:“美利坚总统林肯宣布支持中国搞洋务。”

    贺氏见曾纪泽进门,吃了一惊,手中英文报纸不禁脱落。

    曾纪泽一向有订阅外文报纸的习惯,虽然他通晓历史,但那也仅限于一些比较重要的历史片段,具体的时事消息,他还是得通过报纸来获得。美国这个新兴工业国发展,对于个世界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这个大洋彼岸的国家,一直是曾纪泽重点关注的对象。

    曾纪泽接过了报纸细看,报纸中写道:总统林肯颁布《宅地法》,其中规定:一切忠于联邦的成年人,只要交付1美元的登记费,就可以在西部领取6474公顷的地土,在土地上耕种5年后就可以成为这块土地的所有者。

    曾纪泽心想,美国内战结束,林肯总统在第二个任期都开始搞西部大开发了,中国也不能落后。

    “老爷,这报纸上都写了些什么,你看得这样入迷?我在老家,也学了一些英文。”贺氏见他一副专注的样子,笑着说。

    “不要叫我老爷。就叫官人吧。”曾纪泽坐到床上,将她顺势抱在了腿上。

    “好的,老爷!不,官人。”贺氏在跟婆婆相处时,谨守礼法,很少这样亲切称呼,更不这么亲昵的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脸也红了。

    多年分居,她的丈夫忽然间变得这般有“情调”,贺氏显然是有那么点不适应,顿时双颊生晕,羞得不敢正视于他,只是低着头。

    曾纪泽知道,贺氏一直守在湖南老家,又是深处闺房,不问外事,虽然先前跟曾纪泽学了一些英语,但毕竟还是所知有限但她却如此勤奋好学,实属难得。

    曾纪泽见贺氏这般眨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便如三五岁的小女孩一样,认真,天真,怎么看都叫人觉得万分可爱,曾纪泽忍不住在她绯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贺氏吓了一跳,脸红得更厉害了,几如火烧红霞,慌道:“老爷,你怎的就使坏,叫下人们瞧见了多不好。”

    “你看你,说了让你叫官人,又叫老爷!”曾纪泽正色道,也许是见惯了现代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而似贺氏这般典型的传统女子,他还从未曾经体验,所她越是羞怯,曾纪泽就越觉得佳人可人,便是手一挥,不以为然道:“他们看见就看见了,有什么好怕的,我自己的夫人我还亲不得吗?”

    古往今来,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亲热疼爱,那是人之本性,天生使然也,但碍于所谓的礼法,却只能缚束本心,强装矜持。对于曾纪泽这亲昵的亲动,贺氏嘴上虽是羞怯惊慌,心下却欢喜得紧,但她也羞于表达,道:“你今晚怎么不陪刘姐姐?你们刚新婚,我不介意的。”

    “你们啊,一个个都让我陪别人,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曾纪泽坏笑着说道:“我今晚享个齐人之福怎么样?”

    “啊!官人…”贺氏扭捏不好意思答应,低头只是笑。

    曾纪泽见她不语,便故意调戏她,遂将嘴巴贴近她的耳根,吹着热气又问:“怎么不说话了,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贺氏只觉耳边热风熏吹,痒痒的,却很受用,下意识的要躲开,而曾纪泽却偏是不放,她越躲就贴着越近。

    贺氏抵不过曾纪泽的戏弄,只好道:“老爷别坏了,我喜欢还不成嘛。只要刘姐姐没意见,我就答应你。”

    曾纪泽哈哈大笑,出门而去。曾纪泽刚一出门,就碰到了一脸严肃的曾国藩,他很久没看到曾纪泽如此行色匆匆,于是叫住了他,“泽儿,你这般匆忙做什么?”

    曾纪泽呵呵一笑,随即冷静下来,道:“新婚燕尔,夫人让我去陪新人。”

    曾国藩点点头,说:“也好,你也该给曾家生个儿子了,延续香火,只是不要累坏了身子。”

    曾纪泽还从来没跟曾国藩聊过房事,比较尴尬。曾纪泽很想告知曾国藩,实际上他在海外已经成婚,刘秀兰已经给他生了一个胖儿子,他取名叫曾广孝,此时已经六七岁了,曾纪泽每隔两三个月都会回去看她们母子。

    但转念一想,暂时还是不说了,曾国藩的身体不好,即便是洋医,也没有太好的药。曾国藩是个多顽疾之人,一辈子得了很多不要命、但痛苦不堪的病症,最出名的就是“癣疾”。他每天早上起床时,床上都会有一层蜕掉的白色皮屑,好像蟒蛇蜕皮一样。于是,在“西山十戾”中曾国藩就得了“蟒”的名号。用现代的眼光看,曾国藩其实就是患有皮肤病。

    曾国藩在约50岁时娶过一个小妾,这个小妾就是帮他洗洗澡、搓搓背,寝枕间挠痒痒的。在曾国藩自己的日记中也经常记载今天痒得重不重、疼不疼,睡眠有没有受影响,他被这种病折磨得不轻,他的眼睛还特别不好,几近失明。

    曾纪泽看到曾国藩额头的白发,感觉父亲确实老了,想抱孙子也很正常,于是尴尬一笑,道:“孩儿遵命。”

    等曾国藩休息了,曾纪泽说服了刘氏,悄悄带着贺氏进了刘氏的房间。

    刘氏也不好拒绝曾纪泽,道:“一切听老爷安排!”

    那一晚,吴王府里红烛高照,曾纪泽和两位夫人相敬如宾,谈笑融融,回忆湖南老家的一些往事,最后并排躺在床上,曾纪泽在中间,刘氏在他厚实左肩膀上,贺氏在他的右臂弯里,她们凝视着他,心底深处流淌着幸福的暖流。

    曾纪泽搂着两个娇妻,感觉自己也很幸福。

    刘氏见曾纪泽呆呆盯着自己,问:“相公,我好看吗?”

    “好看,身子宛如玉兰。”曾纪泽笑道。

    “那我呢?”贺氏也不再矜持,问道。

    “夫人也好看,肌肤胜似白雪。”曾纪泽说。

    仔细端倪了两人一会,曾纪泽开始进入角色,扯掉两位夫人身上的绣花红肚兜,曾纪泽尽享齐人之福,不能冷落了她们,不然太不人性,还不能厚此薄彼。

    这种时刻,曾纪泽当然不能做柳下惠,只好享齐人之福了,他抚摸着两位娘子的纤纤玉手,好比轻舟进了桃花源的溪流中,顺流而下,入得百花深处,待到翻云覆雨,床上落红点点,俩位美人香汗淋漓,叫声也很婉转,哼哼唧唧如莺歌燕语。

    此后,曾纪泽在吴国大力推动洋务运动,相继建立了金陵制造局、江南制造局、苏州制造局等,还整合淮扬水师、湘军水师等成立了新的长江水师,还在上海成立了吴国的交通银行,大力发展东南数省的铁路,此时的铁路,除了经济用途,运兵也是主要的功能,清廷忙于剿灭李秀成领导的捻军,实力跟吴国相差越来越大。(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曾国藩的遗嘱

    重建的吴王府,在曾纪泽的规划监督下,经过五年多的经营,造得规模宏阔,气派壮大,比起咸丰二年时的总督衙门来,扩大了三倍,豪华了十倍。尤其是西花园,为着投曾国藩所好,新近又从紫金山移来数百株大大小小的竹子。竹枝秀劲,竹叶青翠,给满是亭台楼阁、曲径假山的花园平添无限生机,无限雅趣。

    曾纪泽派人去湖南采购,吩咐装一船君山泥土来,以便斑竹能更顺利地在西花园里成活扎根。碧波荡漾的人工湖面上,停泊着曾纪泽当年最喜爱的石舫。

    湖面大为拓宽,石舫也就自然地被移到湖中。于是从岸边到石舫之间,又架起一座九曲桥,桥的栏杆上饰满彩绘。桥上有顶,顶上盖着天蓝色琉璃瓦。阳光照在瓦片上,反射出清清亮亮的光彩来,与蓝天碧水融为一色,和谐壮美,显示出建筑师的匠心。

    而且曾纪泽命人在东面花圃边开出几块菜地来,开春种上青菜、辣椒、茄子、豆角等农家菜蔬,向僚属示以不忘稼穑之本。

    老夫人欧阳氏卧病已三个月了,她素来体气虚弱。从同治八年起与丈夫得了同样的病:右目失明,左目仅见微光。天气冷,搬进吴王府后,她未走出门外一步。那天太阳出来了,天气和暖,在曾纪泽和满女纪芬的陪同下,曾国藩和欧阳夫人一起来到西花园,沿着九曲桥慢慢地向石舫走去。

    “满姑,你今年二十岁了,我和你娘还未给你定下婆家,你心里有怨气吗?”一家四口在石舫里的木凳上坐下后,曾国藩望着长得厚厚敦敦,酷肖其母的满女,怜爱地问。

    “父亲,妹妹说了,这一辈子不嫁人,在家伺候两位老人。”曾纪泽笑道。

    “就是嘛,我不着急!”纪芬羞得满脸通红,扭过脸去,望着石舫外枯干的黑黄色的荷叶杆。其实,纪芬心里怎会不着急?但急有什么用,总不能自己去找婆家吧!从她懂事起,就从来没有看见父亲空闲过、舒畅过。几个姐姐的婚事,她从来没有听见父亲提起过,就那样一个一个地嫁出去了。别的大官家嫁女,吹吹打打热热闹闹,酒席摆几百桌,装嫁妆的抬盒连绵一两里路长。都说自己的父亲是湖南最大的官,是汉人的王,但在曾纪芬的眼里,几个姐姐的出嫁,不仅从没风光过,反而寒伧得很,送亲那天的娘家人中,又照例没有父亲到场!父亲一生太忙太累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刻家人闲聊的光阴。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出嫁的道理!我们两个老的归天了呢?”欧阳夫人笑着对女儿说,“满姑,你不知道,你父亲为你的婚事着急得很哩!他五年前就在留意了,一直想着要给你寻一个最好的郎君。”

    纪芬羞得低下头。欧阳夫人摸着女儿柔软的黑发,满腹疼爱地说:“公婆爱头孙,爹娘疼满崽。你是父母的满娇娇,七个兄妹中,我看你父亲最疼的就是你,常说你长得一副阿弥陀佛相,将来福寿最好,所以要替你找一个人品好、学问好、家境好、公婆好、体质好的五好夫婿。”

    “这样事事都好的人,到哪里去找呀!”曾纪芬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娇甜地望着母亲。

    知夫莫如妻。欧阳夫人说的正是曾国藩的心思。这些年来,他为已嫁的四个女儿的婚事负疚深重。四个女婿都是他作主定的,四个女儿的家庭都不美满。大女婿袁秉桢放荡凶暴,致使大女儿三十岁便去世,活生生又添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例。二女婿陈远济幼时聪明,长大后却变得平庸,毫无上进心,二女儿纪耀终年郁郁寡欢。三女婿罗允吉是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其母又刁悍刻薄,三女纪琛一年到头总想住娘家。四女婿郭刚基人品学问都不错,却又体质羸弱,二十一岁便病死,留下纪纯拖着两个儿子守空房。鉴于四个女儿的不幸,曾国藩总结出“五好”的择婿标准。正因为“五好”夫婿难找,故而让二十岁的满女尚待字闺中。这次视察江南机器制造局,却意外地看到一只雏凤,一匹千里驹。自己是看准了,不过这一次他要好好征求夫人和女儿的意见,过去的教训实在把他吓怕了。他想:即使夫人同意,女儿自己不同意的话,这件事也决不勉强。

    “妹妹的婚事,就交给我吧。“曾纪泽笑道,”我比较擅长撮合姻缘。“

    曾纪泽说的是实话,他已经撮合了好几对,秦月嫁给了二虎,苏慕白后来嫁给了刘永福,她的妹妹苏慕莲嫁给了刘铭传,都是曾纪泽当的红娘。

    曾国藩微笑点点头,对曾纪泽说:”你妹妹的婚事,就交给你了。我和你母亲都老了。“

    曾纪泽道:”妹妹是有福之人,你们放心吧。“

    曾国藩好像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问曾纪泽道:我当年给你讲的挺经的第一条,你还记得吗?”

    “记得。”曾纪泽回答,那年曾国藩说的两个乡下人在田塍上互不相让的故事,给他极深的印象。他曾经认真地思考过很长一段时间,也体味出了这个小故事中所包含着的许多内容,但他把握不准父亲的意思,问道:“父亲为何提起此事?”

    曾国藩说:“一桩乡下时常可以看到的小事罢了。两个犟人,在那里挺着,看哪个挺得久,不能坚持下去的人就自然输了。我这个人年轻时就喜欢与人挺着干,你很像我,世间事谁胜谁负,有时就看能挺不能挺。希望你把徐图自强的事业进行到底。洋务非办不可!欧洲各国百十年来,由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东北,闯入我边界腹地。凡前史之所未载,亘古之所未通,无不款关而求互市。我皇上以如天之度,一概与之立约通商,合地球东西南北九万里之遥皆聚于中国,这的确为三千年一大变局。中国之弓矛、抬枪、土炮,不能敌洋人之来复枪炮,中国之舟楫艇船,不能敌洋人之轮机兵船,故而受制于洋人。处今日之局势而侈言攘夷、驱逐出境等等,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若无枪炮船舰,亦是空话。但必须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洋人的长处要学,老祖宗的衣钵更不能丢!”

    曾纪泽思索一会,说:“我大概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说完,眼睛看着曾国藩,曾国藩以五指捋须,久久不语。六年前,湘淮两军三十万,又挟攻克金陵的声威,作为最高统帅,他的心只要稍稍动一下,陈桥兵变的事就会重演,黄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接踵而来的,必然是更加残酷的流血搏斗,更加旷日持久的兵刃相争。说不定只要他在东南登基,立即就会有人在西北称王,在中原称帝,整个中国大地就从此更无一块安宁之土,亿万百姓更无喘息之日。劫后余生的百姓第一需要的便是和平。

    为了改朝换代,再次把他们推入战乱兵火之中,不正是对老百姓犯下滔天之罪吗?千秋史册,将又会如何评价这件事呢?这一点,曾国藩作为一个孔孟信徒,怀着对天下苍生的责任感,没有去做。这几年来,眼看着曾纪泽招揽一大批掌握泰西先进技术的人才,在中国广建工厂,制造船炮机器,吴国日渐强盛,他觉得儿子曾纪泽可能会按捺不住。

    曾国藩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德行不能望孔孟之项背,勋业也不足以跟裴王相比,用兵打仗其实是外行,不仅不能比郭李,就连塔罗彭杨都不及。而他的儿子曾纪泽完全不同,他文武全才,可以建立一番事业,他都能预料到儿子将来羽翼丰满,一定会推翻满清,改朝换代,但是他怕曾纪泽因年轻而太着急,他要曾纪泽答应自己,”我过世后,你守孝三年。“

    曾纪泽明白曾国藩的苦心,说:”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1872年,二月初四日,一大早曾国藩就醒过来了。这天是他一生中的悲痛日子之一。十五年前的二月初四日,他的父亲去世了。今天,他像每年的这天一样,早早地起来,想在父亲的牌位面前磕三个头,但病躯已不容许他下跪了,只得改成低头默哀。站了一会,他也觉得难以支持,便匆匆结束祭奠仪式,叫人搀扶着来到签押房。他先握起笔来,认真地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把要对儿子所说的千言万语归纳为四条,并把它端端正正地写下来,要儿子们悬挂于中堂,每天朗诵一遍,恪遵不易,并一代一代传下去。现在,他把这四条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改了两个字,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

    这时,曾纪泽走了进来,跟曾国藩请安。

    “纪泽,扶我到西花园去看看斑竹。”早起祭奠父亲时的哀戚已经过去,曾国藩见纪泽进来,他才发现大腿有点发胀,想到户外去走动走动。

    天空堆积着乌云,像是要下雨。

    “父亲,外面风大,我扶着你老到花厅里走走吧!”曾纪泽劝阻道。

    “好几天没有到竹林去了,你给我件披风吧!”

    曾纪泽找了件旧披风披在父亲的肩上,搀扶着他踱出签押房,向西花园走去。

    父子俩一路走,一路谈着家常,不知不觉竹林就在眼前了。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曾国藩叫声“脚麻”,便身子一倾,歪倒在儿子的身上。纪泽忙扶着,看看父亲时,不觉惊呆了:只见他张开着嘴,右手僵持在半空,已不能说话了。

    曾纪泽急得大叫:“来人啦!”

    正在竹林里锄草的仆役闻讯赶来,忙着把曾国藩背进大厅。曾纪泽一面叫人赶快去请医生,一面吩咐铺床褥。过不多久,曾国藩醒过来了,嘴唇也已自然地闭好,只是不能再说话。他摇了摇手,指着大厅正中的太师椅。纪泽明白,让仆役把父亲背到椅子边,扶着他慢慢坐好。这时,欧阳夫人、曾国荃父子、纪鸿夫妇、纪琛、纪纯、纪芬姊妹都已慌慌张张地赶来,大厅里挤满了人。

    曾国藩勉强抬起头来,将众人都望了一眼,又无力地垂下了头。良久,他将右手从九弟的双手中死劲挣出,对着签押房指了指,大家都不明白他指的什么。

    曾纪泽去签押房里,将一卷纸拿到父亲面前,曾国藩点点头。曾纪泽打开一看,纸上赫然现出一行字来:谕纪泽纪鸿。曾纪泽知道这便是父亲的遗书,双手把纸展开,以颤抖的声音念道:

    “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赧。今将永别,特立四条以教汝兄弟。

    一曰慎独则心安。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养心之难,又在慎独。能慎独,则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

    二曰主敬则身强。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敬之工夫也;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敬之气象也;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验也。聪明睿智,皆由此出。

    三曰求仁则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大本乃同出一源。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切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

    四曰习劳则神钦。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祇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

    另外一封遗书,则是写给曾纪泽的,让他继承吴王之位,但要守孝三年。

    曾纪泽跪在地上,俯首叩拜,说:“孩儿一定把父亲的教导牢记在心!”

    曾国藩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头一歪,倒在太师椅上,欧阳兆熊忙去扶时,脖颈已经僵硬了!

    就在这时,漆黑的天空滚过一阵轰鸣,同治十一年的第一声春雷在江宁城的头顶炸开,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风刮得更大更起劲了,寒风裹着倾盆大雨哗哗直下。

    这罕见的黑雨惊雷,是如此的凄怆,如此的惊悸,如同天要裂溃,地要崩塌,如同山在发抖,水在呜咽。曾纪泽立在父亲曾国藩的遗像前,他有一种预感,三年之后,立国二百多年的满清,将要和眼前这个要保护的忠臣一道,坠入那万劫不复的阴曹地府!(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神秘来客

    1874年,夏天,天津。

    夜已经深了,直隶总督府门前,一辆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这座府邸是典型的中式风格大四合院,四周植了两行松柏,林荫蔽日,双眼凸出的石狮雄壮威武,立在一丈多高的门旁,门上有一对大大的虎头黄铜叩门。

    此时,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还没有睡,他在等一位神秘来客——曾纪泽的特使。

    将近十年了,曾纪泽都没联系他。李鸿章差一点忘了他已经在清廷潜伏了数千个日夜,这些日子,他如履薄冰,他背负着汉奸的骂名,每天都关注着吴国的变化:哪里修铁路了,哪里开了个煤矿,哪里又开了家生丝厂。李鸿章期盼着那一天能早点到来,但是曾纪泽却始终没派人联系他。

    当年,曾纪泽借口李鸿章支持左宗棠北上剿捻,将他“赶出”淮军。于是,李鸿章抛妻弃子,投靠了清廷。

    曾纪泽也不知道曾国藩当年为何选择让李鸿章北上潜伏,曾纪泽是不同意的,他对曾国藩说:“父亲,李鸿章这个人,很有才干,是个洋务的人才,要是他真心投靠清廷,办起洋务,那将是我们将来的后患。”

    曾国藩说:“不用担心,正是因为李鸿章够聪明,他就会看大势。桔生淮南为桔,生淮北则为枳。”

    曾纪泽有点担心李鸿章的安危,曾国藩说了一句很模糊的话:“我自有安排,而且,吉人自有天相!”

    刚开始,李鸿章也不受清廷信任,尤其是翁同龢,和他有兄徙父死之大仇——翁家上溯三代也是农民,但从翁同龢的爹翁心存开始,翁家就开始当帝师,所谓“两朝宰相,再世帝师,三子公卿,四世翰院”。翁同龢的长兄翁同书,在安徽巡抚任上,奉命剿杀捻军,却被境内叛将苗沛霖挟持,贪生怕死,曾国藩要弹劾翁同书,李鸿章当时在曾国藩的幕里,于是洋洋洒洒一篇雄文,让翁同书被判“死刑”,后来翁心存去皇帝那里求情,翁同书才改判为流放新疆。翁心存一气之下,也翘辫子了,所以翁同龢对他处处防备。

    无奈,李鸿章是个一米八几的长腿帅哥,才华横溢,懂军事,知外交,还是翰林出身,更重要的是,他坚定支持慈禧太后,深得慈禧太后的赏识,她很乐意裙下有李鸿章这么一位能臣。

    当时的慈禧,很需要能臣支持。当年,她剥夺了恭亲王议政王的头衔。作为回击,恭亲王杀了慈禧的心腹太监安德海!很多人以为慈禧从垂帘听政时就可以为所欲为,其实并不是这样,到1869年,久在宫闱的安德海想出宫游玩并借机敛财,遂借口预备同治帝大婚典礼,再三请求慈禧太后派他到江南置办龙袍、预备宫中婚礼所用之物,获得慈禧太后许可。有了太后的支持,安德海置清朝不许太监擅出宫禁的祖制于不顾,带领着一班随从,前呼后拥地出京了。

    有鉴于明朝太监专权祸国的历史教训,清廷对内廷太监的管理一直异常严格,坚决防止太监干预朝政。开国之初,顺治帝就于顺治十年颁布上谕,对太监管理做出了规定:“一、非经差遣,不许擅出皇城;二、职司之外,不许干涉一事;三、不许招引外人;四、不许交接外官;五、不许使弟侄亲戚暗相交接;六、不许假弟侄名色置买田产,从而把持官府,扰害民人。两年后,顺治帝又命工部将严禁太监干政的上谕铸成铁牌立于宫内交泰殿门前,以示警戒。”

    顺治这道上谕,后来成为清朝皇室的祖宗家法,但凡有太监触犯,多会被处以极刑。同时《钦定宫中现行则例》还规定:太监级不过四品,非奉差遣,不许擅自出皇城,违者杀无赦。安德海当时只是六品蓝翎太监,仗着慈禧太后的宠爱,在未知会任何官方衙门的情况下,便违反祖制、擅出宫禁。

    安德海虽号称钦差,却并未携带任何公文,一路又过于威风张扬,在泰安县被知县何毓福抓获,与其随从陈玉祥等三人随即被先行押往济南,由山东巡抚丁宝桢亲自审讯。

    不久,丁宝桢接到由军机处寄发的密谕,内称:“该太监擅离远出,并有种种不法情事,若不从严惩办,何以肃宫禁而儆效尤。著丁宝桢迅速派委干员于所属地方将六品蓝翎安姓太监严密查拿,令随从人等指证确实,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

    军机处寄发的密谕,就是掌管军机处的恭亲王发的,丁宝桢亲自查验确实后,遵旨将安德海就地正法于济南。慈禧向恭亲王求情时,安德海已经人头落地。

    荣禄也得罪了醇亲王,被革去内务府大臣之职,当时恭亲王已经联合了慈安太后,加上李秀成的捻军在北方还未平掉,慈禧动不了恭亲王,只得另外寻求大臣支持,李鸿章是很恰当的人选,他懂军事,知外交,还是翰林出身,更重要的是,他坚定支持慈禧太后。在1870年,李鸿章和左宗棠后来还联手剿灭了李秀成的捻军,李秀成被李鸿章部所擒,绑缚北京在菜市口被问斩。慈禧对李鸿章从此更加刮目相看,恩宠有加。

    如今的李鸿章,尽管他的名声在南方顶风臭十里,是汉奸,是卖国贼,做了慈禧太后的裙下之臣,已经从那个落魄潦倒、满腹牢骚、忧郁不得志的中年失意男成为清廷的一号汉臣,时任直隶总督和北洋通商大臣,在紫禁城内都有骑马的特权。

    李鸿章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和曾纪泽有过约定。

    那一晚,一位神秘少年下了马车,拿起铜环叩响三下后,李府一位精瘦的老管家“吱呀”一声开了大门,那少年拿出拜帖,自报家门,穿黑马褂的老管家点点头,道:“曾公子,里面请,我家老爷在客厅等着了。”

    来人正是曾纪泽的儿子曾广孝,时年已经十五岁,生得中等个头,仪表堂堂,跟曾纪泽生得颇有几分相似。

    曾广孝一听李鸿章在等着自己,跟着管家进到李府的客厅。客厅中间摆了一个大木炕,上面铺了一层虎皮褥子,中间摆了一矮脚茶几,炕两边可坐两人,炕下摆了两排太师椅。依传统的礼节,下级见上级,后辈见前辈,应该坐在炕前的太师椅上。只有平辈或上级才能“升炕”,坐在主人旁边。不过一般主人都会客气请来宾上座,客人要推迟。

    见曾广孝到来,身穿绣有仙鹤一品官服的李鸿章下炕笑脸相迎,并没大官的架子,李鸿章和曾纪泽年纪差不多,又是平辈,所以以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语气说:“早闻吴王府有位少年才俊,是贤侄你吧?来,升炕。”

    曾广孝从小在南洋长大,不熟悉中原封建社会那种尊卑等级的“升炕”规矩,没有多想,便坐了下来。他打量着李鸿章,此公个头中上,目测有一米八左右,留着灰白胡须,满面红光,双眼像老狐狸一样放光,深不可测。

    过了一会,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婢女端上一个茶盘,上面放了两只官窑粉彩盖盅,里面泡了两盏香气腾腾的六安瓜片茶。

    李鸿章端茶正要叫请,曾广孝在马车上就已渴了,进到客厅之后又很紧张,口干舌燥,便取茶在手,一手端茶一手打开盖子,吹开热气,咕嘟咕嘟得喝起茶来,发出异常的响声。

    李鸿章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放下茶盅。等曾广孝喝完茶,才问了一句:“贤侄今年多大了?”

    “回中堂大人,十五。”

    李鸿章“哦”了一声,曾广孝想起曾纪泽嘱咐的“有话直说”,便开门见山,对李鸿章说:“昔日甘罗十二即为丞相,我也想学他,早日从政,为国效力。”

    “贤侄和谁一起来的?”

    “王闿运。”

    “哦,是他。”李鸿章当然知道,王闿运是深谙帝王之术的人,曾纪泽将他安排在曾广孝身边,乃是寄予他厚望。

    “贤侄可考取过什么功名?”

    “我自小学习拳法剑术,留心时事,好读兵书,不愿龌龊久困笔砚间,博取什么科举功名,跟容阙大人的妹妹学了英、德、法、日等国的洋文,在军事方面略懂一些。”曾广孝道。

    李鸿章一听曾广孝懂洋文,还略懂军事,有了兴趣,道:“贤侄小小年纪,对军事有造诣,实属难得,不妨说来听听。”

    曾广孝娓娓道来:“以清廷为例吧,现在清廷东面日本对台湾琉球虎视眈眈,南边法国人起兵越南,西边英国对西藏图谋不轨,北边沙俄对新疆觊觎已久,国家处处受人欺凌,主要原因是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要是在地面作战,大清和列强抗衡,还有一二分胜算。如是海战,大清根本没有可战之舰。当年英法联军就是从海上攻打天津卫,直取北京城,圆明园之耻当让朝廷惊醒,可惜,清廷还是顽固不化。”

    曾广孝的意见和李鸿章的想法不谋而合,几个月前,他就分六项策略筹议海防,上奏朝廷,但遭到了李鸿藻为首的“清流派”阻挠,连左宗棠也极力反对,说清廷一向重在布防陆疆,海防要耗费巨资,而且吴国已经建设了强大的海防,大清国没有必要再浪费钱。现在的朝廷权力斗争更加复杂,不只洋务派和以同治皇帝的老师李鸿藻为首的清流派水火难容,东宫和西宫两位太后的意见也越来越不一致。还有恭亲王、醇亲王各有自己的势力,关系都很微妙。建水师要买军舰和火炮,没钱寸步难行,朝廷正花巨资修复1860年被英法联军的强盗们烧毁的圆明园,国库空虚。

    曾广孝还大谈修铁路、开煤矿等强国富民之策,李鸿章一直没有插话。临走前,让老管家取来笔墨纸砚,题了一个字送给曾广孝,让他拿回家再看。

    曾广孝突然想起军队变法还没说,便道:“中堂大人现在已练兵多年,清军虽然也操练洋枪,但现在大清的军制操法和军械都落后于西洋各国和淮军,不要说御泰西之敌,就连日本也难制衡。”

    李鸿章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拍了拍曾广孝的肩膀,道:“贤侄才学和见识俱佳,是可造之材。我年轻时,也自以为写写文章,振臂一呼,就可以提升民心士气,改变这个世界。但现在我入仕三十年,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哪都有规矩,懂规矩的人方能成事。要改变规矩,先要适应它;变法,更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你要记住,一个国家和一个人是一样的,得了重病,辅以善药,效虽缓而有功,投以猛剂,病未除而增剧。”

    “父亲托我带句话给中堂。”曾广孝道。

    “什么话?”李鸿章问。

    “时机已经成熟。”曾广孝说。

    回到家里,曾广孝得意洋洋跟王闿运谈起李鸿章如何礼遇自己,又是“升炕”,又拿家乡的六安贡茶招待自己,还称自己是“可造之材”。

    王闿运详细询问了两人会面的经过,当听到曾广孝竟然“升炕”,和李鸿章平起平坐,王闿运一拍大腿,摇摇头,对曾广孝说:“李鸿章是曾文正公带出来的,最讲究礼仪风范,善于从细节观察人的修身之道。他常说,识人不能凭他自己说什么,而要看他做什么!”

    “啊??那么说我失礼了?”曾广孝没想到李鸿章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呀,还是光有才华,缺乏历练。曾王平日常跟我们说,清廷现在的势力人称有四派,帝师、王佐、鬼使、神差,帝师派以李鸿藻为首,一帮清流大臣附和,守旧;王佐指军机处,李鸿藻、恭亲王等都是军机大臣;鬼使是指总理衙门,以恭亲王为首,主外交,办洋务,兴实业;神差指神机营,以醇亲王为首。东宫和西宫、同治皇帝的关系都很微妙。你纸上谈兵,大谈洋务和变法之道,他不插话也很正常。李鸿章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临走,李鸿章倒是给我题了一幅字。”曾广孝展开那幅字,是一个“蜇”字。

    “大龙方蜇!这个‘蜇’字含意深远呀,你要牢牢记住这个字!当你的能力还驾驭不了你的目标时,那你就应该蛰伏,沉下心去历练。”王闿运说,“不过好在此时吴国强,大清弱,我们已经不需要像过去那样韬光养晦了。满清就是贱骨头,你越强大,满人就越尊重你。”

    “你说得对,满人只听得懂枪炮的声音。”曾广孝说。

    王闿运严肃地说,“这次都怪为叔一时大意,平时也没刻意要求你的礼数。好在吴王让你多历练,你年纪还小,今后一定要加强修身养性,否则会耽误吴王的大事!”

    曾广孝点点头说:“王叔叔放心,我不会耽误大事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买炮舰打日本

    曾广孝这次来找李鸿章,是为了找英国人赫德买炮舰打日本的,赫德这时留在了京师。

    那天曾广孝收好“蛰”的信,正要走,李鸿章叫住他,又写了另一封信交给他,滴蜡封好,信封上的收信人正是英国人赫德。

    赫德出生于爱尔兰一个农民家庭,家里有多余的粮食也会酿酒卖,读书改变了他的命运,1853年从英国贝尔法斯特之皇后学院毕业后,19岁的赫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先后在英国驻宁波和广州领事馆担任翻译和助理。

    历史上的赫德1863年11月任大清国海关总税务司,全盘引进西方海关的管理制度和经验,按章征税,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两三千人的肥水大衙门,竟然没人贪腐。这充分说明了反腐不分东西,还得靠制度,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吴国自立之后,赫德留在了京城,他来大清国,当然不是学习白求恩发扬国际主义人道精神的。他长期居留京师,还有个业余工作,就是当“推销员”,给大清官员推销各种英国的机器和炮舰,回扣自然是丰厚的。在当时的军火市场上,5%回扣的潜规则是公开的秘密,不拿就归洋人了。所以尽管很多清廷官员反对洋务,买洋货特别积极,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所以一般不还价,价格越高,回扣就越多。找赫德买东西的人多了,恭亲王、李鸿章、文祥、左宗棠,都是赫德的大客户。

    北海旁有一所老燕京四合院,灰墙青瓦,绿柳依依,曾广孝见到了满脸大胡子的赫德,他亲自到正门口迎接曾广孝,曾广孝学的是中国式哑巴英语,口语不怎么样,半天说了一句蹩脚的英语:“nicetomeetyou!”

    赫德哈哈大笑,竟然用流利的汉语答道:“你好!李中堂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说你要来看炮舰。”

    曾广孝点点头,把李鸿章的亲笔信交给赫德,也笑道:“真没想到,你一个英国人,京话说得比我还溜呢。”

    进到客厅,赫德从一个黑色牛皮箱里取出一叠厚厚的英文图纸,用手比划着给曾广孝推销:“这种伦道尔炮艇,是我大英帝国最新研究出来的高级炮舰,排水量有440吨和320吨两种,一艘军舰上装备80吨重的大炮,不管对方的舰船铁甲有多厚,一炮过去就是这么大一个窟窿。”

    赫德伸开双臂,比划大窟窿,当时火炮的威力有限,曾广孝觉得他有点夸张,半信半疑,继续看英文图纸。

    赫德见曾广孝没有很兴奋,继续推销:“这舰船还有个优点,转舵时间短,满舵一周只需要两分四十秒,机动姓是一般军舰的三到四倍。”

    火炮牛叉,机动姓好,这正是曾广孝想要的,他心动了,不过他看到了图纸上火炮的口径:标注着16,他刚开始没注意,以为是16厘米,当时中小型军舰船火炮口径16厘米就算最大了,像日本的“云扬”号炮舰,中国“湄云”号炮舰。后来一想,不对呀,这图纸是英文的,炮舰的口径应该是16英寸,1英寸约等于2.54厘米,那么,这军舰火炮的口径就是40.64厘米,算得上中小炮舰中的巨无霸了!

    曾广孝睁大眼睛,跟赫德确认:“这军舰火炮的口径是16英寸?”

    赫德马上支支吾吾,继续介绍这船的优点,比如价格低,十万两白银就可以买一艘,价格是远洋军舰的十分之一,还包运费,买卖很划算。

    曾广孝去找赫德前,做了一些功课。听赫德介绍完,曾广孝立刻明白了,郝德跟自己推销的,就是著名的“蚊子船”,这种新型军舰,是1867年英国设计师伦道尔设计的,就是在小舰体上加装当时只有主力军舰才装备的大口径火炮,威力惊人,犹如一只蚊子,看似不起眼,猛地叮上一口,也会让人很难受。

    中国很多业余的史学家总觉得蚊子船的命名表示这种船体小质弱,其实是无知。这种船很适合近海防御,相当于可以移动的炮台,一旦某港口局势吃紧,可以随时跑过去增援。如果布置几艘蚊子船,短时间内即能构成一个海上的炮台群,唯一的缺点是船太小,不能到远海去作战,如果风高浪急,海况不行,也会影响战斗力。

    曾广孝心想,这种“蚊子船”正适合于守护朝鲜、琉球、还有台湾,但他要趁机压价,不能表现得太想买,便双手一摊说,“no,中堂大人让我购买的是军舰,不是炮艇。这种军舰不能进行远洋作战,只能扼守海口。配合陆地炮台防守,进行近海防御还行,作为海军主力舰,不适用。”

    赫德见曾广孝懂行,笑着说:“军舰交货时间太长,需要先付工厂订金订做,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载。这种炮艇有现货,一个月就可以到货。”

    曾广孝假装要离开:“那没办法。你这要是没现货,我只好到德国人或法国人那看看。”

    赫德一听,曾广孝虽然年轻,但不好蒙骗,赶忙拦住他,说:“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曾广孝说:“你开价。”

    赫德说:“你说。”

    曾广孝:“你来!”

    赫德说,“你说个价!”

    砍价是个技术活,谁先出价谁就输了,曾广孝一笑,“你再不出价,我就走了,中堂大人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赫德见曾广孝懂洋文和炮舰,便说了个实在价:“440吨级的炮艇10万两白银一艘,320吨的白银7万两一艘。”

    曾广孝摇摇头,开始砍价:“440吨级的8万两白银,320吨的白银5万两,一口价,各买两艘。”

    头一次见中国人买军火还砍价的,想了想说:“这样吧,按你说的四艘炮舰,一共30万两白银,再降价我就得自己掏腰包了。”

    1863年,阿思本舰队七艘军舰才80万两白银,这还包括600军官及水手的人工开销。而且白银是硬通货,通货膨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30万辆白银在1874年也是一笔大订单,曾广孝考虑了一下,他的父亲曾纪泽说日本人在朝鲜马上就要动手了,时间已经不多,这个价还算公道,便伸出了五个手指头,说,“七月前在上海港交货,老规矩,给我这个数的kickback(回扣),我是代中堂大人来买的。”

    赫德哈哈大笑道:“这个当然,按老规矩办。”

    曾广孝听赫德说老规矩,这才知道,人们说李鸿章买军火拿回扣,是真的。李鸿章一生到底捞了多少钱,他活着时,没人敢查。其实,当时,晚清官员的贪腐,是一种制度姓的贪腐,大清公务员的工资很低,曾国潘当年在京城一身兼领礼、兵、户、工、吏五部侍郎,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还亏空二百两银子,所以不查都是李中堂,一查都是和中堂。

    到了七月,郝德交货,曾广孝顺利将军舰买回,曾纪泽对曾广孝这次表现很满意,给四艘炮舰分别赐名:“龙骧”、“虎威”、“飞霆”、“策电”。

    曾纪泽拍了拍曾广孝的肩膀,说:“广孝,通过这次买炮舰,你有什么收获么?”

    曾广孝点点头,说:“孩儿发现,这世界是现实的,正如太史公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洋人也是好利的。“

    曾纪泽点点头说:“确实,你要记住,没谁是傻子,即便山野农夫,有斗米之利,也趋之若鹜,所以,跟大多数人打交道,不管洋人也好,中国人也罢,要先讲利益,再谈道义,才是正常的,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否则一事难成。“

    “明白。”曾广孝问:“父亲,孩儿还有一事不明,我们吴国现在买蚊子船做什么?我们是要准备打仗了么?要北伐了吗?“

    曾纪泽摇摇头,说:”是要打仗了,等三年守孝期一过,我们就开战!不过,现在我们要揍的是日本,日本人比满清骨头更贱,更为可恨,更要狠狠地打!“

    北京,紫禁城,庄严肃穆。

    秋日夕阳冰冷的光,照在紫禁城血红的城墙上。四四方方的封闭城墙,将宫里宫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有机会踏进这座权力的牢笼。

    这座富丽堂皇的城里,殿宇楼台大多廊檐高翘,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龙凤彩画。白色玉石雕栏上的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没有人走动时,这里显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孤独。

    同治皇帝现在亲政了,慈安太后倒是很支持他,但在慈禧太后和恭亲王眼里,他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有自己的决断,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一个任由他们控制的木偶。

    同治皇帝叫来跟他一起长大的小太监桂宝,小声问:“桂宝,你是哪里人氏,家里几口人?”

    桂宝道:“皇上问这个干什么?小的祖籍苏州,族人和父母都被长毛所杀,现在是个孤儿,四海为家。”

    同治皇帝说:“你是孤儿,这样甚好!”

    “这……孤儿有什么好?“桂宝心里疑惑。

    同治皇帝说:“朕想让你办一件事,风险极大,成了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败了你就会被凌迟处死。”

    凌迟,即民间所疯传的“千刀万剐”,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一种死刑,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让人生不如死。晚清时的凌迟还算利索,基本上八刀就就解决: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二头肌;第三刀,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盖;第八刀,枭首,肢解后的尸体残骸放入篓子里,头颅则公开示众,期限不定。只有大逆不道的犯人才会用这种灭绝人姓的酷刑,桂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便问同治皇帝:“皇上你要学圣祖康熙皇帝抓捕鳌拜、囚吕后,重振朝纲?现在天下老百姓都说,只知有慈禧太后和恭亲王,不知道有皇上。”

    同治皇帝面色沉重,道:“没想到连你一个小太监也这么说。也罢,朕今天就跟你说说肚子里怨气。朕亲政之后,想重修圆明园,以供两宫太后颐养天年。可恭亲王奕訢仗着自己是皇叔,整天唠唠叨叨,说国库支拙,难道我大清国库那么点钱都拿不出来么?我亲政以来,干什么他都反对。朕贵为一国之君,却连重修一个园子都做不了主。你说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我准备学圣祖,你好好考虑一下,朕并不勉强你。要是成功了,就让你当太监总管,你看怎么样?”

    “太监总管?”桂宝心想,现在自己知道了同治皇帝想政变的秘密,他嘴上说不勉强,说不定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他派人给杀了。而且要是同治皇帝能政变成功,也是好事,便点头答应了。

    同治皇帝让桂宝发毒誓效忠后,告诉桂宝可让支持自己的驸马景寿先接管神机营;再以木兰秋狝的名义,让神机营的军士参会,到木兰秋狝时发动兵变,囚禁慈禧太后和恭亲王。

    桂宝问:“什么是木兰秋狝?”

    同治皇帝说,“木兰”系满语,汉语之意为“哨鹿”。木兰秋狝就是秋猎,每年秋天大清皇帝会同疆省、藏省、蒙古的王公去避暑山庄狩猎,今年慈禧太后和恭亲王也会去观摩。

    “朕受够了这木偶般的生活!朕现在极力想重修圆明园,就是想让太后早曰还权,去那颐养天年。朕自六岁开始,就被太后抱在怀中,坐在龙椅上看一堆老头或跪或趴,吵吵嚷嚷,说社稷国法,朕一点都不懂,闷都快郁闷死了。朕的老师李鸿藻常跟朕说,只要朕长大亲政了,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朕这一等,就是十二年,你知道朕这十二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朕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说,今天又长大了一天!长大亲政,是朕活下去的希望!”同治皇帝说。

    桂宝一直认为同治皇帝很软弱,没想到同治皇帝有胆识,心思还如此缜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他心里有一个疑问,说:“皇上有没有想过,万一政变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同治皇帝说:“‘虎毒不食子’,大不了朕从此不理朝政,跟现在也没什么两样。说实话,朕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朕六岁那年亲眼看到皇阿玛病逝,他才三十岁。以后每到深夜朕只要想到自己将来必定也要和他一样归于死亡,朕就直冒冷汗如同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再怎么锦衣玉食也觉得生活很无趣。不过,现在朕想通了,有一种生活,比死还可怕,那就是人长大了,却像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政变第一步

    第二天,上完早朝,同治皇帝就去了弘德殿,这是他日常批阅一般奏折的地方。不需要拿到御前会议上讨论的奏折,比如哪个地方出现了麒麟瑞兽,哪家的公鸡受皇恩下了蛋之类,同治皇帝用朱笔批一句“知道了”,便可发回内奏事处存档,这是从圣祖康熙皇帝那时就传下的规矩。

    那天,十八岁的同治皇帝端坐龙椅上批阅奏折,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政变计划,脸上渐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看到总理衙门报来的奏折,称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法国驻华公使罗淑亚、美国署理公使代办使事威廉士等人都愿意参加不久后的木兰秋狝,同治皇帝更加高兴。

    过了半个时辰,内侍太监桂宝入殿禀报:“奕亲王的长子载澂求见。”

    载澂比同治皇帝大两岁,恭亲王的长子,载澂天资聪颖,自幼受到良好教育,喜读书吟诗,有不少成熟的诗作,有《世泽堂遗稿》三册传世,署名多罗果敏。集前有他同父异母弟载滢写的序文,序文有言:“兄自束发受书,过目即能成诵。喜为诗,叉手而成。”

    可惜,载澂虽有文才,却以放荡顽劣驰名。

    据说有一个夏天,公子载澂率一帮恶少游什刹海。在岸边品茶时,见邻座有一美妇人,独坐无偶,向他频丢媚眼。好像似曾相识,而欲言又止。

    载澂性喜沾花惹草,派手下购莲蓬一束相赠,并对她说:“这是大爷所赠,想与你相会,可以吗?”

    妇人答道:“我家人杂,很不方便,请大爷选个地方吧。”

    载澂闻之大喜,于是把她邀到一家酒楼密室相会,“从此为云为雨”。

    有意思的是,两人相好日久,妇人知其为载澂,载澂却不知妇人姓甚名谁。

    一日,载澂对妇人说:“我俩情投意合,却不能长相厮守。这可怎么办?你能嫁给我吗?”

    妇人答道:“家有婆婆有丈夫,那样势必不成。唯一的办法,只有你在半路上把我劫走。大爷劫一妇人,谁敢说半个不字!”

    载澂听说大喜,仍约女子会于什刹海茶座间,他率一群恶少一拥而上,把妇人劫走。一时舆论沸腾,以为载澂抢夺良家妇女,不知是两人预先设计。该妇人的公公曾为浙江布政使,后因犯事逃至普陀为僧,从此家境破落。其夫为京曹官,听说妻子被载澂劫去,不敢控告,怒气郁结,酿成疯癫,终日被发袒胸,在街上胡言乱语。

    载澂以放荡顽劣驰名,自幼在宫中上书房伴读,以前出入宫门都比较随意,没等同治皇帝召见就闯进弘德殿里。

    同治皇帝载淳与载澂虽然一为君一为臣,但毕竟是亲叔伯兄弟,两人年龄接近;载澂又自幼在宫内上书房伴读,与载淳气味相投。长大后,载澂经常出没于声色犬马之地,见多识广,常把外间的奇闻趣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小皇帝听。同治皇帝载淳亲政后,禁不住诱惑,仍常与载澂微服出宫,与他到娼楼酒馆宵游夜宴,寻花问柳。恭亲王虽知情,又不敢张扬,以免使得皇帝蒙羞。长此以往,载澄更是无法无天,和小皇帝私交甚好,那日照例大摇大摆走进去找同治皇帝。

    “载澂,你好大胆,未等朕召见,就擅闯弘德殿,该当何罪?”同治皇帝一改往曰的嬉皮笑脸,训斥起载澂。

    载澂上前,摸了摸同治皇帝光亮的脑门,笑道:“哎呦,小皇弟,你吃错药了吧,平日我带你去八大胡同找姑娘你怎么不这么一脸严肃呀?”

    “放肆!以前朕没有亲政,和你闹着玩,如今成何体统!”

    “亲政?”载澂哈哈大笑,走到同治皇帝身旁,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奏折,翻了翻,扔到桌上:“得了吧你,谁不知道朝中大小事都由圣母皇太后和我爹帮你作主,那些国家大事,还是交给大人们吧。今日本来我兴致不错,找你出宫玩,不想你这般没趣,板起脸孔教训我,真是扫兴。”载澂说罢,不顾同治皇帝脸上的青筋暴起,大摇大摆地拂袖而去。

    载澂走后,同治皇帝气得把正在批阅的奏折扔到地上,传内侍进殿:“传朕口谕,马上宣军机大臣文祥觐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身穿麒麟官服,头戴红顶孔雀翎的文祥走进弘德殿,跪在地上三叩九拜,直呼万岁。

    文祥五十多岁,翰林出身,做过内阁大学士,官居一品,他文笔不错,现在主要工作包括代同治皇帝拟旨。

    见到文祥,同治皇帝说:“文爱卿平身吧。今天朕着急叫你来,是有要事商议。”

    文祥站起身来,用长袖拂了一下膝盖上的灰尘,问:“何事急招微臣进宫?”

    同治皇帝说,再等片刻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帝师李鸿藻、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也跌跌撞撞赶来弘德殿。

    恭亲王见四大军机大臣都到了,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同治皇帝说:“今日早朝我已说了,驸马景寿虽然和我关系亲近,但他掌管神机营的事,我不同意。圣母皇太后当年没杀景寿,那是圣母皇太后恩典,不想看着我的妹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替他求情,已是法外开恩。况且他已当领侍卫内大臣多年,应该知足了。”

    “驸马他是先帝老臣,多年来尽心保护皇上安危,我看这次木兰秋狝,是皇上亲政以来第一次秋狩,由他掌管神机营,抽调洋枪洋炮队护卫皇上和两宫太后的安全,再合适不过。”军机大臣李鸿藻针锋相对。

    李鸿藻是清流派的领袖,经常和洋务派的恭亲王唱对台戏,恭亲王反对的,李鸿藻就支持。凡是恭亲王要做的,李鸿藻必拆台。清代还算尊师重道,李鸿藻是同治皇帝的老师,两宫太后也很尊重,恭亲王奈何不了他。

    “够了,我找你们来,不是想再听一遍你们在朝堂上的争吵。”同治皇帝一拍御桌,站起身来道:“今天朕想谈谈载澂。”

    “载澂?犬子…”恭亲王感觉不对劲。

    “你们说该怎么办?”同治皇帝把载澂刚如何擅闯弘德殿,说的那些无礼的话和拂袖而去的情景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恭亲王听了满头大汗,这坑爹的儿子一直是他的软肋,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懂事!

    李鸿藻和文祥听了也直摇头,觉得载澂今天做得太过分。

    同治皇帝即位后,慈禧为了平衡恭亲王的权力,对醇亲王奕譞也十分器重。皇帝设宴招见时他可以不叩拜,奏事可以不书姓名,他现在主管神机营,同治皇帝平日也很听他的话,醇亲王奕譞出列圆场道:“载澂这孩子,本王是看着他长大的,顽劣一点,也不失我旗人的血姓,皇上别小题大做了。”

    帝师李鸿藻听了,正色道:“诸位,这哪是小题大做,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陨社稷也,载澂这是不懂礼数,以下犯上,欺君之罪,必须严惩。子不教,父之过,恭亲王责任不可推卸。”

    李鸿藻不愧是清流的领袖,屁大点事都能扯到江山社稷,不过这次同治皇帝听了很满意,问文祥:“大学士你怎么看?”

    文祥和恭亲王在咸丰年间就私交甚好,但李鸿藻说得头头是道,他见同治皇帝怒气冲冲,不好公开支持恭亲王,于是说了一堆废话:“恭亲王当年留京与洋人周璇,积极出谋献策剿灭太平长毛和捻贼,挽救大清的危局,又开办总—理衙门,功勋卓著……”

    除了自己的老师李鸿藻,军机大臣们没人为自己说话,同治皇帝气得一抬手,掀翻了太监送来的参汤,啪的一声,通透的和田玉碗摔破,汤水流了一地。

    见这场景,恭亲王不再说什么,自愿领罚,于是文祥按照同治皇帝的意思,草草拟了一道圣旨:“传谕在廷诸王大臣等,朕自去年正月二十六曰亲政以来,每逢召对,恭亲王语言之间,诸多失仪,不胜枚举,着革去亲王爵位,降为郡王。其子载澂,对朕无礼,革去贝勒郡王衔,以示薄惩。”

    文祥拟旨完毕,呈阅同治皇帝。同治皇帝点头同意,对文祥说:“去吧,就照此颁布。”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慈禧太后就有懿旨,传同治皇帝马上去乾清宫。同治皇帝换上金黄的滚龙袍,头戴镶有蓝宝石的龙冠,坐上御辇奔乾清宫而去,桂宝和九个太监在后面跟着御辇一路小跑。

    到了乾清宫,同治皇帝在阶前下了辇车,从御道走进乾清宫的大殿。桂宝站在门外,低着头在外面候着,不时朝殿里偷望。

    文祥、恭亲王等王公大臣和慈禧在大殿。同治皇帝拖着沉重走了进去,坐下后目光停留在了恭亲王身上的顶戴花翎,脸阴沉得像要下暴雨,他痛斥文祥:“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朕不是已下旨,将恭亲王的爵位革去,为什么他的顶戴花翎还是依旧?”

    文祥道:“圣母皇太后已收回皇上的成命。”

    “皇上,你这戏唱的是哪出呀?哀家还在这大殿上坐着呢。”慈禧面不改色,大声道:“你果真是为了载澂的事生这么大的气?”

    同治皇帝如实禀告慈禧:“恭亲王为圆明园和景寿驸马的事,对朕多次顶撞,无礼冒犯。朕革去他的亲王爵位和载澂的贝勒郡王头衔,以示惩戒。”

    圆明园是慈禧准备去养老的地方,她同意修,于是慈禧太后望了恭亲王一眼,说:“恭亲王,重修圆明园,这事当初哀家首肯了的。”

    “启禀太后,臣开始也是支持皇上修园的,还上贡了白银两万两,以资修园之用。但后来修园的臣工禀报,圆明园离皇城四十余里,已经损毁严重,重新修葺恐怕费资甚巨。臣这有一折子,还请皇上和太后过目。”恭亲王把一奏折交给内侍太监。

    慈禧看完,脸色很不好看,命太监传给同治皇帝过目。同治皇帝打开一看,是《敬陈先烈请皇上及时定志用济艰危折》,附议此折的,还有文祥等十余名御前大臣与军机大臣,他们皇皇大论,洋洋洒洒三千多字,要求圆明园的修复工程停工。

    慈禧太后利用了奕訢,也给予了奕訢巨大权力。但随着奕訢地位高升和声名鹊起,恭亲王奕訢又引起了慈禧太后的不安。于是慈禧太后利用一切机会对他进行打击,使奕訢一直浮浮沉沉。

    这些年,慈禧和恭亲王的关系一直是边打压边拉拢,她曾免去议政王和其他一切职务,朝中大臣求情,慈禧太后才允许他在内廷行走,并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但免去了议政王职务。同治八年,奕訢支持杀掉慈禧太后亲信安德海,为慈禧太后所恨。

    这时,恭亲王奕訢劝谏同治帝不要修治圆明园,实际上触怒了慈禧太后,但慈禧现在还要拉拢他,便若无其事地对同治皇帝说:“恭亲王虽常有悖皇上的意,但哀家看他还算是个大大的忠臣,削去爵位,诸位王公大臣恐怕会有想法,还是算了吧。”

    “皇上日理万机,辛劳国事,还要为臣下的不肖之子忧心,臣实在惭愧,回去之后,臣把他送到宗人府,不让他再出门半步。”恭亲王跪在地上,说:“微臣三、四两子俱幼殇,王妃过于溺爱载澂,他没教养,冒犯皇上,还请太后和皇上念及臣的苦处,网开一面。”

    慈禧一脸平静地说:“恭亲王言过了,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哀家看这事也就不用太追究,你不用罚,恢复载澂的贝勒爵位,扣他半年的俸禄即可。”

    同治皇帝孤立无援地在坐在龙椅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文祥等人的折子重重扔到地上,摘下头上的黄龙帽,扔到地上,哭着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什么事都作不了主,朕还是皇帝吗?朕将皇位让出来怎样?”

    话说到这分子上,大殿里一片安静,场面十分尴尬,慈禧喝了一口茶道:“皇上你这是说气话呢!这样吧,正好醇亲王最近身体抱恙,提出让贤,交出神机营,只要东宫皇太后同意,景寿掌管神机营的事,就依你了,仍赐紫缰,授领侍卫内大臣,管神机营事务。”

    “儿臣谢过母后。”同治皇帝听到这才罢休,脸上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微笑,他实现了自己要真正亲政的第一步。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搞定荣禄

    同治皇帝最近的反常行为,自然逃不过慈禧的眼睛,她早就在同治皇帝身边安插了不少耳目。同治皇帝虽然是慈禧的亲生儿子,但小皇帝长大后,他们母子的关系并不融洽。

    储秀宫外,三十九岁的慈禧沉默站着,雍容华贵的衮凤长袍拖到地上,脚上是一双绣花鞋,鞋底中央是四到六寸的木底,使她的身材显得更加修长。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色泽很好的珍珠项链。她的左手腕上,带着两只沉重的、雕有兰花图案的金手镯。她望着储秀宫内的雕花门窗,铜镜妆台,檀香木椅,一切都还是她初进宫的模样。

    1874年的慈禧,已经是西太后,搬入长春宫住,但她还是很喜欢储秀宫,这是西六宫之一,是她1852年初入宫时居住的地方,在这里,有她的青春,有她的欢笑,有她爱情的记忆,她还这里生下了同治皇帝载淳,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每当慈禧心情不好时,总喜欢回到储秀宫,回到这个她梦想开始的地方。慈禧坐到梳妆台前,照照镜子,李莲英上前帮她梳头,望着自己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慈禧心里很得意,但看到额头又增多了皱纹,她不禁叹了一口气。是呀,她已经三十九岁,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内心孤独感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这世界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她的权力和权威,受到了挑战。

    先是五年前,她最宠幸的太监安德海——1861年辛酉政变中她和恭亲王奕訢的密使——被奕訢和慈安太后杀掉。安德海的忠诚,宫内没有第二个太监比得了!

    接着,两年前,在皇后之争中,她的亲生儿子同治皇帝,竟公然违背了她的意志,在慈安太后的支持下,选择了阿鲁特氏做皇后。

    现在,同治皇帝又提出让咸丰皇帝的驸马景寿接管神机营,景寿是顾命八大臣之一。慈禧当年宽大处理,绕过了他,景寿还是不识抬举,怀恨于她。

    同治皇帝、慈安太后,还有恭亲王,甚至是醇亲王,翅膀和羽翼都已经曰渐丰满。尤其她的儿子同治皇帝,他已经长大亲政,慈禧强烈地感受到,儿子越来越不愿意听自己的话。今年的木兰秋狝,慈禧本建议延期到来年再办,同治皇帝执意要按期举行,不仅按惯例邀请蒙古、藏省各部落的王公参加,还让总理衙门邀请洋人的驻华使节和夫人一同观赏,想借此表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亲政。

    “哼!”慈禧有些恼怒,却有点无可奈何——慈安太后和恭亲王、醇亲王也表示支持同治皇帝的建议,她不准只会让自己落下贪权的把柄。

    想到这些,慈禧此刻的心情,有几分焦虑,她的身后,站着荣寿公主还有太监总管李莲英,十二位侍女。

    荣寿公主是恭亲王奕訢之女,1854年出生,十二岁时,慈禧赐名瓜尔佳.若兰,做主指婚于额驸景寿之子志端,她十七岁时,额附志端就因病去世,她没生儿育女,没有精神寄托,所以姓格有一点古怪,一直跟在慈禧身边。她不喜欢李莲英,但跟皇宫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错。她和慈禧很亲近,参与一些政事的讨论,但她从来不为娘家人说话,一心向着慈禧,所以很讨慈禧喜欢。

    慈禧开口问荣寿公主:“兰儿,你说,我现在处理朝政,是贪恋权力吗?愚蠢的世人,他们只看得到我凤冠上的宝石,看不到我也是一个守寡了十三年的女人。就像他们只看得到咸丰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却看不到他是一个纵欲过度、体柔多病的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天,我的天早塌了,现在除了我自己,谁还能让我安心踏实地睡觉呢?”

    “太后垂帘听政,曰夜为国事辛劳,不了解您的人才会说你贪权,实际上,您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主持大局。”荣寿公主走上前,看到慈禧头上有一根银色头发,揪出来说,“您看,您都有白头发了。”

    慈禧毫不犹豫地拔了白头发,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好。没有我,载淳哪里能当得了皇帝?没有我,长毛和洋人,还不知道亡我大清多少回了呢。怎么那些个文武大臣,就不明白这些道理呢。现在很多大臣上书要求我还政,载淳也越来越胡闹,最近他还把景寿调入了神机营,听说还准备让他掌管神机营。”

    “这大概是同治皇帝和慈安太后的意思。醇亲王忠厚老实,不会做这样的决定。”荣寿公主说,“现在大臣们大多还是支持您的意见,像李中堂,公开说只知有太后。”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若不是东宫支持,景寿进不了神机营。木兰秋狝的事,有什么新消息吗?”慈禧问。

    荣寿公主回答:“回禀太后,荣总管说,木兰秋狝的守卫军已部署完毕。”

    “到时候,你就陪在我身边,也去凑凑热闹吧。”慈禧说。

    荣寿公主点点头,回答道:“多谢太后恩典!”

    “说起荣总管,奴才最近听闻一传言,有辱圣母皇太后您的名声,但最近这传言愈演愈烈,不只在宫外百姓中口口相传,宫内也有两位宫女悄声议论,我已命人割去她们的舌头,不知当讲不当讲。”李莲英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后说。

    “讲。”慈禧说。

    李莲英说,“外面传言,说太后您入宫前,曾经跟荣大人有过一场恋情。”李莲英怕慈禧动怒,把外面传言的“奸情”换成了“恋情”。

    当时正好慈禧渴了,有一侍女献了一杯参茶,听到跟荣禄有一腿的谣言,慈禧面色突变,一挥手把茶杯打翻在地:“胡说八道!”

    荣禄和李鸿章个头差不多,一米八左右的长腿欧巴,长得帅在朝廷是出了名的,要是出个大清美男公务员排行榜,他估计能进前三。到1874年,三十八岁的荣禄已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内务府都虞司有自己的亲军营,成员一般均选满清八旗中的上三旗,他们主要禁卫内廷、行宫、陵寝,扈从皇帝和太后的出行车驾,同治皇帝要操纵神机营的军士在木兰秋狝搞政变,必须把布库们安排进亲军营。而且,神机营洋枪洋炮的弹药也归内务府管理,要用时必须提前申领,搞不定荣禄,洋枪洋炮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政变一点戏都没有。

    那日夜色已至,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地,紫禁城的乾清宫内却烛火通明,大殿里十来根几米高的红烛高照,不时有通体半透明的小飞蛾扑入火里,烧得啪啦直响。康熙御题的“正大光明”金匾下,同治皇帝端坐龙椅,端着麒麟高脚杯喝茶,手有点发抖,焦急地等待荣禄入瓮。荣禄老奸巨猾,又是慈禧太后的心腹,同治皇帝对搞定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最近有关荣禄和慈禧太后的绯闻满天飞,慈禧为了避讳,基本上不召见荣禄了。荣禄花银子打点太监总管李莲英,李莲英竟然不肯收他的银子,这让他诚惶诚恐。此刻皇帝召见,他匆匆赶来乾清宫,跪在殿下,行礼完毕,道:“皇上深夜招奴才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桂宝看了荣禄一眼,这奴才颧骨突出,双眼炯炯有神,加上大长腿,身板结实,估计有六块腹肌,气质和长相也不错,按现代的标准,也算是一位大帅哥。

    “你跟朕好好谈谈年轻时的私事。”同治皇帝故意板着脸。荣禄觉得同治皇帝也听到了宫外的风言风语,心中叫苦不已,要证明一个人做了什么事很容易,但要证明没做什么却相当难。

    桂宝和几位太监抬进桌凳,宫女端着冷盘、热盘开始上菜,不一会,桌面上已经琳琅满目。荣禄坐到御赐的椅子上,面前放一个小食碗,里面盛有生鹿血与白兔胎做成的羹。

    不一会,菜上齐了,深闷明虾,韭菜甲鱼,清蒸雀肉,豆腐煮泥鳅,肉酉咸鼓,爆肉双下角子……眼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是大补壮阳的食物,同治皇帝让荣禄边吃边说。

    酒席中,荣禄从三岁时说起,慢慢说到三十岁,同治皇帝一个劲地给荣禄赏酒。御赐的酒,荣禄不敢不喝。约摸一个时辰后,他欲醉欲昏,同治皇帝恩准他在宫中休息。

    桂宝便搀扶荣禄走出乾清宫,到一座别致的院前就离开了。

    醉意朦胧的荣禄,以为这是同治皇帝恩赐的普通房间,毫无顾忌地走进屋里。

    荣禄穿过门厅,后面是一间雅洁的书房,壁上挂着几幅清秀的字画,窗下置有书案,书案上纸笔砚墨一应俱全,屋子从窗里透进一片月光,光线十分昏暗。

    荣禄正纳闷,忽见书案上搁着半杯茶水,上前一试,尚有余温,酒后口渴已极的他不等细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觉茶汤清苦微甘,煞是解渴,却不知其中放了催情的药物。

    在房内侧,是一张宽大的檀香木寝具,罗帐低垂。荣禄半睁着朦胧的眼睛,解衣就寝。他拨开罗帐,眼前竟然出现一名浑身一丝不挂的女子,云鬟高耸,眉目闭着!

    那女子正是慧妃,她都快半年多没跟同治皇帝亲热,又喝了催情茶,对这一晚,显得特别期待,只见她桃腮樱唇,肤白如玉,小红衫儿半开着襟,露出翠绿色的抹胸,浑身散发出妩媚的气息,性感撩人。荣禄进了罗帐,慧妃以为同治来了,闭着眼睛,玉臂勾人。荣禄已经酒醉,刚又吃了大补的壮阳食物,还喝了催情茶,此刻以为在梦中,乱了分寸,正要举枪进入,慧妃双眼睁开,惊叫一声:“啊?你这狗奴才是谁?”

    这时,同治皇帝和桂宝走了进来。屋内四根几米高的红烛都突然亮起,刺眼的光照在两位衣不遮体的帅哥靓女身上,也就是荣禄和慧妃身上,他们都傻眼了。

    同治皇帝和桂宝看到这一幕,心中都大喜,荣禄终于中计了!

    那天黄昏,夕阳将半空的晚霞烧得通红,同治皇帝的慧妃富察氏在永福宫一间空荡荡的房中,边抚摸着自己乌黑光滑的青丝,边清唱着诗经国风里怨女思夫的小曲解闷。永福宫是次西宫,慈禧喜欢她,便让她住在这,她入宫时还不足十三岁,现在也不过十六岁,俏丽清秀,但同治皇帝因为慈禧太后的缘故,恨屋及乌,亲政后,以政务繁忙为借口冷落慧妃,当她是空气。

    桂宝带着八位太监抬着的长椅花轿,来到永福宫,见到慧妃,桂宝一脸谄媚,笑道:“恭喜了!贵妃娘娘,皇上今晚临幸你,你可要多为西宫争点气,听说皇后那边已怀上龙种了。”

    慧妃一听同治皇帝要临幸,脸上笑靥如花,赶忙让宫女拿出银子重赏了桂宝和抬轿的太监,“各位公公稍等,待我回房洗浴,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一番,再去侍寝。”

    慧妃没想到同治皇帝会陷害她。被捉奸后的慧妃泪如雨下,哭哭啼啼要去寻死,“臣妾该死,臣妾以为是皇上……”

    “你这小贱人,还不赶紧回去,在这丢人现眼。”同治皇帝挥了挥衣袖,“今日之事,你要敢和别人说起半个字,我就把你永远打入冷宫,额娘太后也救不了你。”

    “臣妾知罪了。”慧妃赶紧穿好衣服,回了永福宫。

    桂宝望着慧妃的背影,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她才十六岁,自己的男人不喜欢她,还利用她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荣禄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连滚带爬来抱同治皇帝的大腿,口中连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屋内只剩下同治皇帝、桂宝、荣禄三人,同治皇帝问荣禄,“你身为内务府大臣,可知擅闯皇帝寝宫,非礼妃嫔何罪?”

    “诛…诛九族……奴才罪该万死,还请皇上念在奴才多年跟着太后的情份上,饶奴才一命。奴才一时走错房间,误入……”荣禄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没等荣禄说完,桂宝笑道,“荣大人你的意思是要皇上将此事禀明西宫太后,替你求情?要知慈禧太后可是非常喜欢慧妃娘娘,要是知道你毁了她的名节,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小公公,你可要救我一命。刚才是你带我到这,我喝醉了才误进皇上的寝宫。”

    “荣大人,你休息的房子还要往前走半里地呢,谁知你是不是有意进错房间呀。”桂宝冷笑道。

    皇帝让妃子给自己戴绿帽,这种荒诞事谁也难想到。荣禄虽狡诈,也没料到同治皇帝会来这么违反常伦的一招,只得连连磕头求饶,直到头破血流。

    同治皇帝见荣禄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心里很得意,看来荣禄也搞定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一场大火

    见平时不可一世的荣禄此时磕头求饶,直呼“奴才该死”,桂宝心里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可悲,在这宫中,除了皇帝,每个人都活得战战兢兢。当然,这皇帝要是实君,像同治皇帝这样的傀儡也不行。

    同治皇帝见时机一到,便假惺惺上前扶起地上的荣禄,说:“荣大人,要活路也不是没有。”

    荣禄见事情还有转机,连忙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奴才愚钝,请皇上明示。”

    同治皇帝朝桂宝使了一个眼色,桂宝心领神会,上前对荣禄说:“荣大人,皇上的意思是:你擅闯皇上的寝宫,对慧贵妃无礼,这件事你得认个错。”

    荣禄连忙又跪到地上磕头,说:“这个当然。奴才认错,奴才罪该万死!”

    桂宝递上房间里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荣大人,口说无凭,你还是立一张字据吧。”

    荣禄吓出了一身冷汗,犹豫了一会,他知道一旦立下字据,他就只能受同治皇帝摆布了。桂宝也猜到了荣禄的想法,便催促他:“如果荣大人不想把这事闹大的话,就照我的话白字黑字写下来。”

    荣禄头昏脑涨,别无他法,只好按桂宝的要求写供词。他握毛笔的手不停颤抖,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把供词写好:“奴才荣禄,于九月初三日深夜,在寝宫内冒犯慧妃,罪该万死。”

    同治皇帝看了供词,见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满意地点点头,让荣禄按手印画押,然后如藏珍宝,将荣禄的认罪书藏进自己的贴身衣物中。

    写完供词,荣禄猜到皇帝连夜召他入宫,不是为了让他和慧妃搞点绯闻那么简单,战战兢兢地问:“敢问皇上深夜召奴才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同治皇帝这时才开门见山道:“朕并不会为难你。今年的木兰秋狝,朕打算会同新疆、西藏、蒙古等王公去承德木兰围场狩猎,‘秋狩习武,绥服远藩’,是大清国的重要盛典,这是朕亲政以来第一次狩猎,声势一定要浩大,除了各位王公,朕还邀请了各国公使和夫人出席,规模比往年扩大一倍,朕打算从神机营调遣两千人参加会操表演,另外调入一百神机营精锐充实亲军营,扈从朕去狩猎。”

    “啊?木兰秋狝的侍卫早已安排妥当,上报圣母皇太后。这事奴才得再报告她才能定夺。”荣禄猜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回答道。

    同治皇帝拿出荣禄刚写的认罪书,在手里扬了扬,大声说:“荣大人,你刚对慧妃无礼的事,是不是也要上报太后再作定夺?”

    “这,奴才不敢……”荣禄额头直冒冷汗,两腿直打颤,以慈禧的脾气,知道这事后会阉割了他。

    桂宝趁机也劝道:“荣大人,你就不要犹豫了。皇上秋猎,规模扩大,增调神机营随军护驾也是内务府的份内之事。”

    “是,这是奴才的分内事。”荣禄说。

    “不过,这两千人你就不用管了,交由九门总督瑞麟统领。他是一个老将了,先皇时曾管理过神机营事,熟悉操练兵马,木兰秋狝中我要让神机营两千军士进行洋枪洋炮的会操表演,扬我国威,让那些洋人们也瞧一瞧,我大清国的军队也能使洋枪洋炮。你尽快配合驸马景寿,挑选神机营精锐两千,把洋枪和红衣大炮的弹药足量拨付给他们,不得有误。”同治皇帝道。

    荣禄见同治皇帝意已决,无话可说,只得点头答应。

    送走荣禄后,同治皇帝走在空荡荡的故宫里,抬头一看,一阵阴森的夜风吹散了天空的乌云,半个月亮爬上紫禁城的天空,幽冷的光,照着这片被无数鲜血染红的城墙,冷霜覆盖了皇城殿宇的屋檐。

    第二天,同治皇帝到圆明园照例给慈禧请安,然后回宫,刚到宫里,醇亲王奕譞就阴着脸找了过来,质询同治皇帝:“皇上,斗胆冒昧问一句,你前两天是不是去了八大胡同的庆元春?”

    醇亲王这些年一直比较支持同治皇帝,亲政之后,同治皇帝更是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勤勤恳恳,可以说是印象良好。见醇亲王说出来自己去找姑娘的时间和地点,同治皇帝连忙矢口否认:“没有呀,皇叔听谁说的。难不成载澂被关进了宗人府,造谣生事?”

    “那这蓝宝石钻戒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是圣母皇太后送给你的成人礼。”醇亲王奕譞从随身锦囊里取出一枚闪闪发亮的钻戒,正是同治皇帝那天给庆元春的老板娘为姑娘赎身的。老板娘拿着钻戒去上等的当铺套现,清代京师的当铺发达,但许多是高官自己或家属开的,这戒指太贵重,伙计把戒指送到当铺掌柜那,掌柜请“老板”一过目,便认出此钻戒乃皇家物品,不敢私藏,送到了分管内务府的醇亲王手里。

    同治皇帝颇为尴尬,面红耳赤,道:“醇王,此戒指是朕的,前几日不小心弄丢了,可能是哪个太监或宫女捡去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希望真是如此。”醇亲王奕譞明知同治皇帝在说谎,也没有戳穿他,毕竟同治皇帝成年了,要给他留点面子,他把戒指还给了同治皇帝,劝诫道:“皇上如能爱惜圣躬,乃天下苍生之福。否则,臣将奏请两宫太后,以保国体。”

    这话说得很隐晦,意思要同治皇帝保重身体,不要再去沾花惹草,免得沾染梅毒什么的。否则,他就会站到两宫太后那头,以国家社稷大局为重。

    同治皇帝确实放着三宫六院不玩,去了八大胡同的青楼。那天秋高气爽,他和桂宝决定去宫外散心,他听载徽说过八大胡同很好玩。青楼行业在中国最早起源于春秋,有两千余年的历史,是合法生意,行业竞争激烈,里面的女儿大多琴棋书画样样精习,比小日本的艺伎还高雅,可惜这传统到现代就丢了,变成了彻底三俗的行业,不然传承下来,绝对会是国粹,可以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那天他们带了一些银两,独自直奔有名的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在晚清是烟花柳巷的代名词,闻名中外。因为离皇宫内城较近,自明代始,就是京城官员解决生理和心理双重需要的纵酒求欢之地。京城有一首歌谣:“八大胡同自古名,陕西百顺石头城。韩家潭畔弦歌杂,王广斜街灯火明。万佛寺前车辐辏,二条营外路纵横。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唱的就是八大胡同的风花雪月。

    不过晚清的记馆跟现在的宾馆一样分若干等级,一等“清吟小班”,二等“茶室”,三等“下处”,最下等的俗称“窑子”。八大胡同是“清吟小班”的集中地,秦楼楚馆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门外大街还是京城繁华的商业街,戏园子、茶馆、酒楼林立,江湖杂耍卖艺的不计其数。

    同治皇帝和桂宝刚走到韩家潭胡同,突然看见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围了不少人。他们挤进去一看,是一个四川的老师傅在演示易容术,他给一个丑丫头化妆,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丫头便跟过去判若两人,人群中一片叫好声。

    桂宝很好奇,上前问道:“老师傅,世上还真有易容术这东西?你们莫不是串通好了骗钱的吧?”

    老者瞥了他一眼,很生气地说:“这位客官,看你年少无知,我才不跟你计较!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易容术和变脸,乃都是我们蜀地的绝学。我行走江湖五十年,不敢吹牛,改头换面虽做不到,不过给你易容,让你父母都认不出你来是没问题的。不信的话,你试试?”

    桂宝心想,逛记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小心为妙,便让同治皇帝坐在了老师傅的方凳上,说:“试试就试试,如果你能让我家公子换一张脸,变得帅些,就赏你十两银子,要不然,我砸了你的摊子。”

    “一言为定。只要你们完全配合,保管你爹娘都认不出你来。”头发花白的老者从箱底拿出几块仿真的皮,看起来像透明的猪皮。他让同治皇帝闭上眼睛,开始给他的脸“做手术”。

    折腾了半个时辰,老者拿出一面铜镜,让同治皇帝睁开眼睛。桂宝一看,同治皇帝下巴变厚,眉毛也弯了,果然比原来的样子帅多了,果然效果不一样呀,他比较满意,掏出十两银子谢过老者。

    易了容,同治皇帝心里偷着乐,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今晚一定要找两个姑娘,玩双飞。主意拿定,他拉着桂宝一阵小跑,到了谭家胡同附近一家叫“庆元春”的清吟小班。

    那是一间两层的砖木楼,高六七丈,屋檐勾心斗角。几位腰肢纤细、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门外,扭着屁股,扬着手帕,喃声细语朝石板路上的行人喊:“客官,里面请!”

    同治皇帝见她们颇有姿色,便进了大堂,上楼要了两位姑娘,酒足饭饱之后,他要结账,却发现钱袋丢了!

    老妈子立马翻脸,和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追打两人,从楼梯口跑下来。一脸雀斑的老妈子拿着手帕,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呸,狗东西,没钱还敢到老娘这来吃霸王餐!”

    桂宝听老妈子这一番辱骂,又气又恼:“我们并不是想赖账,今天在路上遇到一帮小乞丐,我们好心救济,没想到他们竟然偷了钱袋。”

    “我呸!说了半天,你还是没钱给,老娘没心情听你编故事。你们今天不给钱,就别想踏出庆元春半步!阿四,给我打。”老妈子气急败坏,朝领头的护院发号施令。

    阿四身高两米,是个膘肥体壮的蒙古族大汉,他左右摇晃了一下肉乎乎的脑袋,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手提刀子,恶狠狠地朝同治皇帝和桂宝扑去。桂宝上前阻拦,被阿四一脚踢翻,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同治皇帝上去扶桂宝,道:“改天补给你们银子就是了,干嘛打人?”

    阿四哪里理他,冷笑几声,提刀上前揍同治皇帝。

    满清的皇帝大都狩猎习武,就在阿四近身之际,同治皇帝闪到阿四身后,一扫腿将他绊倒。阿四猝不及防,摔了个恶狗吃屎。

    “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呀,老娘平时养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老妈子见阿四吃亏,朝剩下的人唾沫横飞。

    转眼之间,剩下的护院将同治皇帝团团围住,他们穿着黑马褂,一看就是练武之人,一起攻击同治皇帝,同治皇帝有点吃力,节节败退。

    双方正在僵持,这时,一位绝色少女拿着几张银票下楼,边走边喊:“别打了,大家都别打了。妈妈,你让他们住手吧,我这里有几张银票,你看够吗?”

    打斗的人都停下手来,同治皇帝抬头一看,是刚才伺候自己的那少女凤仙姑娘,她一副鹅蛋型小脸,两条描绘过的眉毛如柳叶,身穿五彩暗花裙,显得身段儿苗条,亭亭玉立,头上是一个蝴蝶簪,手里拿着一把绢扇,十分温婉秀气。

    “嘿,女儿家就是吃里扒外。”老妈子见钱眼开,也怕护院打不过同治皇帝,便一把夺过银票,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一挥手让护院的汉子都退下,对同治皇帝说:“快滚,今天算便宜你们了!”

    “今夜我还就不走了!!你看这戒指,够今晚的钱吗?”从小到大,还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同治皇帝被气昏了头,摘下自己手上的蓝宝石钻戒递给老妈子,这钻戒是慈禧太后送给同治皇帝的成年礼物。老妈子接过钻戒一看,这宝石的货色,乃是极品,喜笑颜开,“我的爷,您这戒指,就是替凤仙姑娘赎身也够了!早拿出这个,我们可不就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同治皇帝顺路下坡,对老妈子说:“那朕就替凤仙姑娘赎身吧。”

    醇亲王走后,同治皇帝摸着戒指上的钻石,想起凤仙姑娘,越想越后怕,如果醇亲王奕譞把这件事告诉了慈禧,慈禧追查下去,说不定桂宝就会被杀头,他整个政变计划或许会暴露,也就泡汤了。再过一周就是木兰秋狝了,他不想出任何意外,心一横,暗地里派人放火把庆元春烧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密谋败露

    当天半夜,八大胡同的庆元春就着火了。秋干物燥,老房子又都是木质结构,跟浇了松油似的,沾火星就着。这场大火从庆元春的一楼开始,火苗噼里啪啦,窜起几丈高,点着了二楼的油纸灯笼。接着,屏风、门窗、楼梯都被熊熊的火焰包围。一些姑娘和喝花酒的男人,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身子就跑到大街上。有人跑到楼外,身上的衣物带着火苗,情急之下扑通一声就跳进永定河里。庆元春里见过同治皇帝的人,无一幸免。大火甚至绵延到城阙,三日不灭,小半个西城化为焦土,死伤五百余民众,这便是京城继圆明园之后的又一场震惊中外的大火。

    桂宝听说这件事后,知道是同治皇帝派人干的,他心情颇为沮丧,对同治皇帝有些失望。他对同治皇帝说:“皇上有没有想过,这场大火,会有多少无辜的老百姓被烧成焦炭,家破人亡!皇上,你不能为了权力,也变成太后那样的怪物啊!”

    同治皇帝呵斥桂宝:“你太妇人之仁。一旦我们的计划走漏风声,死的人又何止这些?这紫禁城的城墙,从来就是鲜血染红的。”

    那一晚,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同治皇帝兴奋得睡不着觉,迫不及待进行了政变的第三步,连夜在乾清宫内召见了内务府大臣、九门提督瑞麟。这些天来,满朝大臣中,只有他一直坚定地支持同治皇帝修圆明园。

    同治皇帝像遇到了知音一样,拉着瑞麟长满皱纹的手哭诉,他表达了自己夹在慈禧太后和恭亲王之间的无奈,表明自己要当实君的决心,对头发全白的瑞麟说:“如果你忠于国家,就跟着朕干吧,朕要学圣祖。”

    瑞麟忠君的热忱,也被同治皇帝的眼泪所激发,他跪在地上,高声疾呼:“女人干政,自古都是社稷之祸!承蒙先帝天恩,瑞麟才得以七尺之躯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先帝逝去,我只知天下有皇上!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只要能效忠皇上,我瑞麟垂暮之人,年过花甲,死何惧哉?”

    “瑞麟不愧为先帝老臣,世代忠良。”同治皇帝赶忙上前扶起他,说:“这件事有老将军相助,朕便可放心了。”

    此后的一个多月,在紫禁城四十多里地外的圆明园废墟上,瑞麟指挥着两千神机营精兵,每天都在操练,呐喊声震天。

    圆明园原来由圆明园、万春园、长春园三个大园组成,周围约二十华里,山水名胜、阎榭亭台不计其数,1860年被英法联军的强盗烧毁后,只剩几截断瓦残垣,芜草凄凄,很是凄凉。重修圆明园的工程暂停后,同治皇帝便让瑞麟带人到这里来训练。

    后来,东宫慈安太后、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等人都支持同治皇帝在木兰秋狝时会操表演,给洋人展示一下大清国威。随着木兰秋狝日子的临近,年轻的同治皇帝有点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一有空他就往圆明园里跑,亲自检阅瑞麟训练的队伍。

    随着木兰秋狝日子的临近,万事俱备,桂宝反而有些失眠了。那晚,窗外一弯钩月东沉,清辉洒在了地上,他一宿没睡,打了好几个哈欠,想了很多事,他也期待着木兰秋狝后,同治皇帝能开创一段崭新的历史。但桂宝隐约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慈禧和恭亲王也是老谋深算,会束手待毙?景寿和瑞麟会不会背叛同治皇帝,也不好说。

    1874年农历十月十五日,木兰秋狝的第一日。清晨,围场四周万顷林海云雾镣绕,一轮红日自茫茫林海的东边浮现,山峦树木若隐若现,林海中的温泉冒着热气,遇到冷空气很快凝结成水珠。过了半个时辰,红日喷薄四射,霞光万丈,林中百鸟鸣唱,三五成群的狍、鹿、黄羊不时在草原中奔突掠过。

    在御帐中,十八岁的同治皇帝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他那天特意穿了一件明黄色的圆领缎绣云龙貂皮长袍,挂了紫貂皮里,领和袖边还镶了海龙缘,饰三色平金及石青祥云花卉片金边,脚下一双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厚底高靿尖头,以红珊瑚钉缀装饰,靴头处呈祥云纹,这身行头大有来历,是康熙皇帝当年冬狩时的穿着,同治皇帝想借此来表明他也有康熙皇帝那样的亲政能力。

    旌旗在草原的寒风中咧咧直响,参加围猎的八旗兵早就陆续走出了营帐,列队集结在看城附近,开始布围,也就是把野兽围在中间。只见五百多名红旗和白旗的军士骑着高头大马,向两翼跑去,撒开的范围,有三四十里长,然后延伸围拢,缩小包围圈,最后,达到人并肩,马并耳的程度,第一道包围圈设好后。然后再设第二道重围,以防野兽逃脱。布围就绪,几万名八旗将士摘下帽子,高高举起马鞭,高呼“玛尔格”,这是发出待围猎的信号。

    木兰围场的中央,建了一座三四丈高、二十几米长宽的方形看城,专供同治皇帝、两宫太后、各国公使和满族王宫大臣们观看狩猎。荣禄打马直奔御营,请同治皇帝和两宫太后驾临看城,同治皇帝和慈禧、慈安太后坐十六个太监抬的步舆来到围场,检阅完整齐的队伍,回座看城。

    坐在鎏金龙椅的同治皇帝早就按耐不住,想在各边疆王公和各国大使面前秀一把。他让桂宝取来御弓和金羽箭,跨马上阵追逐野兽,恭亲王奕訢腰跨白虹刀,骑着高头大马,和扈从的亲军营将士紧紧尾随。

    重围之中,同治皇帝对恭亲王奕訢说:“皇叔,早闻你勇冠三军,当年和皇阿玛创的‘棣泰协力’枪法和‘宝锷宣威’刀法举世无双,今日我们来比试一下箭法如何?”

    这话说得让旁人摸不着头脑,换成大白话意思就是:你刀枪不错,我们来比箭吧,这明显是在挑衅。恭亲王说:“不敢,请皇上一人先射猎,以示天子独尊。”

    同治皇帝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灭一下恭亲王的威风,他一箭射中百米外的一只梅花鹿,箭头穿透了鹿的脖子,鲜血直流。

    满清将士们大呼:“皇上射中了!”

    同治皇帝十分得意,请恭亲王也狩猎,奕訢再次推辞,同治皇帝带着轻蔑的语气对恭亲王说:“皇叔不会老得连弓也拉不动了吧?”

    奕訢看了同治皇帝一眼,没有说话,皇帝已先行放箭,他现在狩猎不算无礼,便骑马上前,拉弓搭箭,朝雪地里一对野鸡射去,这一箭,竟然穿透了百米外的两只野鸡头。

    看城上的慈禧看一身金黄戎装的恭亲王,威风不减当年,不禁想起第一次见恭亲王的样子,他中等身材,体型消瘦,年轻的脸上表情很和善,右颊上长了两个伤疤,脸和手很小,手指细小,戴着一个白底红面的玉石戒指,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琥珀色珍珠和一串红珊瑚色的大珍珠,随着辫子垂向身后。

    当时,恭王府后花园的十几树梅花都开了,一支支红梅迎雪绽放,暗香浮动。恭亲王的嫡福晋瓜尔佳氏正怀有身孕,二十岁的恭亲王邀请七弟醇郡王奕譞来喝酒,两人正在花园的亭榭里煮酒赏梅。

    一时兴起,恭亲王来到亭外的空地,抓过一杆银枪,舞上一段“棣泰协力枪”助兴。

    只见红梅落雪,奕訢一身白袍,手握一杆银枪,把二十八式棣泰协力枪法舞得出神入化,密不透风,时而如如银蛇飞舞,时而如流星赶月,恭亲王的脚下落雪无痕。

    慈禧看到舞枪的奕訢,砰然心动,这才是她喜欢的男人,身份高贵,又文武双全。可惜造化弄人!慈禧说皇上要传密旨。于是,奕訢让下人和醇郡王回避。当亭榭里只剩下18岁的慈禧和20岁的奕訢时,慈禧摘下头上的太监帽,脱掉长袍,抖落身上的积雪,露出一头乌黑秀发和一身粉荷衣衫,不卑不亢地说明了来意,还拿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你若不救我的家人,我今日便死在这恭王府里,你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醉眼朦胧的奕訢惊呆了,眼前的慈禧,双眼发亮,脸蛋冻得通红,身材丰满修长,立于雪地,如画中美人,为了救父,慈禧竟敢私自出宫,还假传圣旨,以死要挟自己,一位弱女子,有这种勇气和大智慧,在这世上实属罕见,但他没有马上答应。慈禧果断地朝自己的胸口刺了一刀,顿时血染衣襟,慈禧用手捂着出血的胸口,眼中噙着泪水。

    奕訢赶忙让慈禧先把匕首收起来,见她冻得浑身发抖,还把自己的虎皮坎肩递给她,慈禧砰砰乱跳的心这才平静下来,她意识到,命运之神再一次青睐了她和她的家人。

    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慈禧心怀感激,忍不住为恭亲王大声叫“好”!

    满朝的大臣们见慈禧叫好,也随声附和。各国公使和恭亲王打交道多,自然也竖起大拇指,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朝恭亲王喊:“good”。参加围猎的人也被恭亲王百步穿杨的箭法折服,为他欢呼,声音响彻草原辽阔的苍穹,盖过了同治皇帝,同治皇帝黑着脸回到看城的龙椅上。

    开猎之后,狩猎的将士视猎场为战场,个个奋勇争先,与猛兽搏斗。旌旗猎猎,战马踏踏,声震草原。到了傍晚,天快黑了,狩猎结束,车驾回营,草原上的夜晚特别阴冷,狩猎的军士点起千百堆篝火,割生炙熟,举行野餐,大碗喝酒,大片吃肉。

    如此进行到第九日,也就是会操表演的前一晚上,桂宝睡不着觉。按同治皇帝的计划,一旦瑞麟带两千神机营的军士包围看城后,他就带库布上台捉拿恭亲王和慈禧太后。

    那晚同治皇帝也十分紧张,龙袍都没脱,侧身躺着,额头直冒汗,忽然帐外响起“砰砰”的枪响。他意识到事情不妙,一骨碌爬了起来,看见外面的亲兵举着火把,大喊“护驾”,同治皇帝急忙问怎么回事。

    一个武官跪安后说:“枪声是从外城传出来的,估计有人擦枪走火,请皇上赶紧回到御帐里。”

    这枪声是瑞麟营帐中传出的,他正在跟布库们做最后的动员讲话,有一个年纪较小的库布过于紧张,一不小心手抖,擦枪走火。在狩猎这样特殊的时期,为了避免兵变,按朝廷规定,弹药必须入库。出操或演习时,由内务府发放,私藏弹药就是谋逆的死罪。

    听到枪声,同治皇帝也猜到是布库出事了,他浑身发抖,问怎么办?桂宝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了。”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外城渐渐安静下来,李莲英来御帐传慈禧太后懿旨,让同治皇帝前往她的大帐。

    同治皇帝问什么事,李莲英说:“奴才不知,皇上您去了就知道了。”

    桂宝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败露,便跟着同治皇帝去了慈禧太后的营帐。在太后帐中,慈禧已经坐定,闭目养神。慈安太后这几日受了风寒,不在帐中。同治皇帝见怀有身孕的阿鲁特皇后也在,十分惊讶。

    桂宝看见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惇王奕誴、孚敬郡王奕譓等王公都在场,还有一名穿着白囚服的老者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显得凌乱不堪,手脚都戴着重刑犯的枷锁。

    慈禧睁开眼睛,见到同治皇帝,面色平静地问道:“皇上,帐下跪着的人,你可认识?”

    那囚犯刚好抬起头来,同治皇帝大惊失色,他正是两广总督瑞麟。同治皇帝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惶恐问道:“母后,瑞麟所犯何事?”

    “禀告皇上,瑞麟在营帐中私藏弹药,刚才的枪声,就是在他管辖的营帐中传来。我在他帐中,还搜出一批军用铠甲和西洋火器。”恭亲王奕訢说。

    “一共多少套?”慈禧面色冷峻地问。

    “一百套。”恭亲王奕訢一拍手,十来个禁军进帐,把一套套崭新的铠甲和几十把德国造的来复枪摆放在地上。

    “现场的人何在?”

    “他们试图顽抗,当场全部伏法。”恭亲王一挥手,后面的一队清兵进帐,他们每人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地上。

    同治皇帝看着这些人全死了,心内五味杂陈,他们死得壮烈,也算保全了自己,但他不知道瑞麟会不会出卖他们,他忐忑不安,发亮的额头上挥汗如雨。(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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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6年,在湘军和太平天国的战火硝烟中,一位年轻人穿越而来,逆天改命,复兴中华!龙腾185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腾185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腾185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