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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78章 凉州初定

    十二月初九,先是六谷部大首领、阳妃谷族长、河西牙内军副都使沈念般,派其弟昌州刺史沈般若赶来姑藏,汇报对雪山羌诸族的战事结果。

    沈念般以六谷部八千精骑分进合击,横扫州西南大雪山下到大斗拔谷一带的雪山羌,并大肆清洗,吞并为六谷部部众。

    而雪山羌大首领拓拔那吉已先战死赤水军城,导致雪山羌诸族无人主事,折逋嘉施又救援不及,最终只能望而兴叹,命其长子凉州刺史折逋支前来姑藏,以白亭海苏论阿钵拒绝向凉州州衙缴纳赋税为由,已出兵严惩请功。

    两拔人于当天下午先后到达,申师厚接报大松了一口气,马上找章钺前来帅府后堂商议:这几场草蛋的战事,该如何向东京上报。

    章钺已事先得到消息,如此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不由大笑道:“很简单!折逋支前来与我们和谈而已。至于沈般若,他是代沈念般出面,想正式将雪山羌部的牧场据为己有,而目前,这也正是我们喜闻乐见的,他们的矛盾加剧,凉州更安全!”

    “以他们现有的地盘各自治理也好,只怕正式面谈会起争执。”申师厚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面有倦色。

    “那是肯定的,沈念般攻打雪山羌也需要一个借口,既然折逋氏以苏论阿钵不交税为由,那我们也以拓拔那吉不交税为借口,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抵赖。然后就是凉州官员的调动了,别的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凉州刺史这个职位,折逋支必须交出来!”章钺斩钉截铁地说。

    “如此只怕不妥,折逋支不会同意的。”申师厚不以为然地说。

    “若不同意,那他们就得把明威戍、或者休屠城交出来,这可是州北屏障,三者我们必须任选一个,否则凉州太危险。”章钺一向不愿意被动行事,不趁这个机会讨价还价,以后新节帅上任,仍是难有作为。

    “唉……此次事了,某也该回东京了吧!”申师厚叹息一声,语带试探地问。原本他并不想回朝,可这次事件与沈念般联姻失败,又痛失长子,他在凉州的根基已失,再也不想多留。

    “申大帅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宜等朝中消息再作决定,否则凉州再生变故,大帅可就前功尽弃,还请慎重考虑!反之……若接朝中旨意回京,那可是功臣,风风光光地回去,一定还能大用。”章钺好言安慰开导,但申师厚仍是一副颓废之色,无精打采的样子。

    次日凉州帅府衙参,章钺以客省使的身份陪坐侧席,主导参与了整个过程,最终以口头立约,双方按现有辖区划分行政单位,听从帅府调遣,永远不得再起事端!

    也只能是口头立约,因为双方都算是大周官吏,同时又都是部族势力首领,凉州帅府在这里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仲裁机构,协调凉州与东京的关系,并没半点实权。

    折逋支不愿放弃明威戍和休屠军城,在一番唇枪舌箭般的争论之后,最终解除了凉州刺史的职务,但却兼领河西节度度支使,掌管钱粮,实际上也只能管得到他们自己的,只是一个名义官职。

    沈念般升任凉州刺史,卸牙内军副都使职权;崔虎心升任河西节度判官,兼姑藏县令、赤水军都指挥使。

    重叠的凉州防御正副使解职撤消,以王廷翰、周建章为牙内军正副都使。

    这些官职兼领都是很古怪的,完全不合中原规距,可这并不是个讲规距的地方,诸事以稳定为要。其它的诸如白亭军都使、大雪山下的通谷军都使、大斗军都使等职务,由折逋氏和六谷部自行任免,凉州帅府插不上手,也干脆不管,只盖印就可以了。

    这次凉州事变,唯有折逋氏有得有失。而获利最大的当然是大周,增加了安全度,收紧了控制。其次就是六谷部,沈念般得到了数万人口,兵源会增加数千,实力迅猛增长,达到了牵制折逋氏的实力。最后就是崔虎心,这货得了赤水军城这块地盘和人口,可算是赚大了。

    这些水到渠成的事的处理完,章钺也就没什么事,衙参后向申师厚告辞,打算过几天回会州,那儿还是一个烂摊子呢。

    当晚回住处休息,亲兵们都在开始打点行装了。章钺想起会州的事还是一团乱麻,不禁有些发愁,仔细想了一遍,忽然记起:凉州详细地图还没绘出来,种马和汗血马还没找到,鹰奴也要一个,这些似乎可以找崔虎心打听一下。

    次日章钺去帅府领取公文,以巡视地方为名,派郝天鹰和陈嘉走访姑藏南山,及州西南大雪山一带,打好草稿,回来时再综合帅府地图,绘成详细军用地图。

    送两人后,章钺找到崔虎心一问,哪知崔虎心大为惊讶说:“整个河西都没有汗血马,河曲马种的话,阳妃谷的最好,鹰奴也只有他们有,我可以带你去见沈般若,说不定有希望。”

    沈般若年约四十多岁,与其兄沈念般一样,不似崔虎心的蕃人饼脸,汉人的样子很明显,下颏有三络儒雅的黑须,只是皮肤微黑,脸颊有一种风吹的高原红。他听说章钺和崔虎心来访,便亲自出迎,态度非常热情,这让章钺看到了希望。

    三人在堂上落座,章钺便开门见,直接道明来意。不想沈般若闻言一怔,面现犹豫之色,沉吟半晌方回道:“种马的话问题不大,只是切莫走露消息,否则路上会出事!鹰奴可以送你一个,到时在安国镇交给你,姑藏这儿可不方便。”

    “那不知价钱如何呢?我认识不少商队,若带大批货物到凉州交易,市价几何?”章钺闻言心中一喜,想了想又问。

    “按我们蕃人之间的价格,种马三倍价格,但这次战事章将军出了大力,我们阳妃谷还没好好答谢,可以平价卖给章将军。另外我们族中有成年战马牛羊和生皮、柔毛毡和毛毯等物品、虫草和雪莲等名贵药材,章将军若有兴趣,可一并在安国镇交货。”

    崔虎心一听,也双目放光地说:“这些货物我们族中也有,可一并送去,明年章将军以等价货物充抵就可以了!”

    (未完待续。)

第0179章 相聚乌兰

    一场小雪后,天气又慢慢放晴,不过就是中午一会儿有太阳,气温倒是回升了一些,但昼夜温差大,早晚依然寒冷,朔风也一天紧似一天,预示着一年最冷的时刻即将到来。

    章钺处理完凉州之事便即告辞,途经安国镇停驻一天,接收了沈伽蓝和崔虎心押送来的货物,有河曲种马一百匹,出栏良驹三千匹,另有奶牛、耕牛五百头,生皮、柔毛毡一千张,虫草和雪莲等贵重药材十斤,总值近两万二千贯,绝对是一笔巨额交易。

    其中种马和战马是大头,带回会州马场饲养,上报朝庭太仆寺诸牧监,由他们派员监管,并承担一万九千贯的费用。章钺不用掏钱又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很乐意办这事。其它私货不过几千贯,可以轻松吃下来。

    沈般若顺带送了一名鹰奴,居然是杜悉密,他是沈雪莲的护卫,之前在赤水军城作战,章钺可是认识他的,便将他交给陈嘉先带着,等回了会宁,将两只稚鹰交给他驯养。

    然后到白山戍又休整半天,章钺召见了何成惠,视察了一下防务便再次启程,一路不再耽搁,三天后的下午到达会州黄河西岸。这儿的军堡已经在着手,驻军暂时为一个都,都头率士兵们打好了地基,正采集石块,搬运木料准备来年正式动工。

    见章钺回来了,工地上忙碌的都头忙前来迎接,并派人撑着筏子过黄河报给宗景澄,哪知等到天黑时才有消息传回,说是封乾厚、阎成望带着大批粮草及杂货从延州过来,宗景澄去迎接了,没人手撑筏子,只能明天过河。

    都到家门口了,章钺无所谓,当晚在黄河西岸新泉渡口扎营休息,次日上午风势渐小后,宗景澄终于从东岸撑着大队木筏过河来接人。

    上个多月不见,宗景澄有点小激动,章钺倒没什么感触,见面就问:“我未出发前就派他们去延州和泾州运粮过来,怎么现在才到,这不会误事吧?”

    “不会啊!这都是后一趟,封先生和阎成望是在延州征兵过来,韩盛和李多金早就带粮草先到了,据说现在河池马场也建得差不多,就是缺少劳力。”宗景澄很高兴地说。

    “这么久了,朝中没来人?”章钺估算了一下时间,按说会州战事结束后,郭荣应该到东京了。

    “还没有!也没消息!不过封先生可能知道点……”宗景澄有些奇怪地说。

    “可真够拖拉的……”章钺苦笑,这年头交通不便,行政办公效率也不高,西北军情急递到东京都要十天半个多月。

    稍作准备,人马杂货交由郝天鹰随后带过来,章钺只带着几名亲兵随宗景澄先过河,一上岸就见封乾厚与阎成望、李多福在乌兰县西城门外列队相迎。

    “好久不见呐!孝德兄辛苦了!”不等封乾厚行礼,章钺先开口招呼。

    “这荒凉之地,大伙儿都辛苦,河边风大,咱们进城说……”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寒暄客套的,封乾厚似乎急于知道凉州的情况。

    “也好!我们边走边说吧!延州募兵情况如何?如今可有满员?武器盔甲怕是没到位吧?”会州政务上目前做不了什么,章钺只对军事感兴趣。

    “这最后一批新兵到达,七千人可就满了,宣崇文正在会宁练兵。李处耘则测绘了会州地图,并建好了马场,盐场也选址待建中。另外就是原州行营剩下的粮草武器运过来后,暂时基本不缺什么。”封乾厚回道。

    “其它没什么重要消息吗?比如朔方、静难、泾源等……”章钺是问会州战事后,诸镇节帅立功有没有被调走。

    封乾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略作沉吟便回道:“有……邠州静难军折从阮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封郑国公;泾源史懿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封代国公;朔方冯继业赠太保,以其兄冯继勋为朔方节度使,加灵州大都督府长史;杨廷璋权朔方节度副使、兼灵、盐观察使。这几位都回东京陛见去了,消息是卞家商队沙翁从东京带来的。

    至于我们会州,中书敕命也下来了,我从延州启程时,听沙翁说前来宣诏的正是温元恺,他升了会州别驾,带了敕命及一群州官前来上任,已经到永兴军府了。”

    “那就好!军官们可以腾出手来练兵,会州目前并不安全,早日成军才能稳定下来!”章钺点点头说。

    一行人进了乌兰县城,街道都被平整过,宽阔了很多,两边的破旧房屋都被拆除,满是空旷的荒地。那原是党项野辞氏族人的住房,搞得是乌烟障气,零乱不堪,拆除反而好看多了。目前县城内只有士兵住军营,并没有人口,显得空荡荡的。

    县衙被修缮过,台阶换了新石板,有的廊柱房梁换了新的,但没有上漆,门窗也是如此,外观灰白混杂,让人一看就很不顺眼。

    章钺和封乾厚、宗景澄、阎成望几人进县衙大堂坐定,值守亲兵端了热茶上来,章钺小抿了一口,顿感神清气爽。这虽是粗茶,但也比凉州蕃人的腥膻味奶茶好得多。

    “办公用的笔墨纸砚都有吗?凉州的事情了结,得派人回京上报!”章钺坐在高脚桌案后,敲了敲桌面说。

    “前次韩盛带来的有吧!凉州是什么个情况?”封乾厚忍不住问。

    章钺便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遍,然后由封乾厚草拟了凑章,抄撰封糊了,却没合适人送去东京,之前义谦都没回来,只好让阎成望再跑一趟,加上这次带回的三千匹战马,一并送往东京,交付禁军殿前司。

    “延州新兵素质如何?家眷明年可以迁过来吗?”打发走阎成望,章钺又看向李多福。

    “一共六个指挥,齐装满员全带来了,家眷要迁过来有点麻烦,有些士兵家人不愿意,索大帅也不答应。”李多福如实回道。

    “那可是好几万口人,他不答应也正常,等明年再移民过来吧!既然新兵带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移民不是一时的事,章钺也没什么好办法。(未完待续。)

第0180章 扩军练兵

    广顺三年十二月十八,天气阴沉干冷,空中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雪了。章钺与封乾厚、郝天鹰李多福率六营延州新兵,带着数千匹战马、及大批货物、粮食等军用物资,一路南下返回会宁时,正是下午申时末。

    留守的宣崇文带着二弟章铖,和李处耘、明金荣等军官,还有先期到达的韩盛、李多金、李多寿、张全绪等人一起出城迎接。鱼雪卉也从延州先搬过来了,带着弟弟鱼仲庆等在边上,郝天鹰这家伙直接甩开众人,拉着娘子上马先进城了。

    大伙儿见面正寒暄着说话,一阵零星小雨夹着雪籽哗啦啦地落下,地上很快就铺了星星点点的白色。但这还只是小菜,大餐接着开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让众人避无可避,急吼吼地赶着车马货物进城。

    明金荣引李多福率新兵入住军营,李处耘安排士兵接收货物,及几十大车粮食搬进库房,李多金已接手日常事务,一一登记在册。

    章钺和封乾厚可不管这些小事,直接前往州衙,这里也修缮过,空房子多得是,只是没什么人住反而空荡荡的。与中原各地州衙大院布局一样,都是四合院型前堂后宅式。进大门就是前进大院,门左侧有厩亭,用来临时迎来送往歇息接待。前进左厢大院便是州狱,右厢是土地祠和贵宾馆。

    过仪门就是二进大堂,两边是杂物房和属吏办公之地,里侧是知州主政衙参议事大堂。左右两厢大院又分几个小院落,为七曹参军住宅,及一些小吏住房。之所以有七曹,是因为唐时会州为中州,不过现在是军州,但住房仍在。

    再里侧是三进后堂,为知州日常办公,接待重要客人之地。左右厢院为录事参军及录事、医学博士等八、九品小官的办公地和住宅。

    最里面的四进是知州宅,占地与州衙大堂差不多,足有四五亩大小,左厢院为司马宅,右厢院为别驾宅,只是要小一点,但居家和办公是完全足够。

    章钺进州衙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打扫得很净,只是破旧了些,以后还要再翻修,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这儿办公,所以还是很上心的。

    “太空荡了!到处都是士兵值守,没什么生气!宣崇文和李处耘住哪儿,他们之前不是留守办公吗?”章钺忍不住直皱眉说。

    “李处耘家里孩子还小,今年他女儿出生都没回延州;宣崇文家眷在东京,他们一直住军营,早上过来看看,然后各忙各的……”韩盛苦笑着说。

    “哈哈……这一州全是军汉啊!马上就过年了,大家怕是都想家了吧!”章钺笑了起来,说到这个他自己也有点惆怅。在这鸟不拉的地方,没人陪也就罢了,大雪天里什么也做不了,想想就觉得无趣。

    “可不是么?我与孝德兄年中还回家了一次,军官士兵们年初离京,现在回家无望,暗地里可是骂娘呢。”韩盛看看封乾厚,笑着说。

    “骂个鸟!过几天让他们长点见识!”章钺撇撇嘴说,这天气别的事做不了,练兵还是可以的,带他们舒展一下筋骨,玩点小游戏,搞搞活动,免得闲的蛋疼,想那些有的没的。

    二弟章铖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这小子又长高了一些,穿着军服倒也有几分英武之气,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没找着说话的机会。

    章钺拍拍他肩膀,笑道:“自己去宣崇文那儿搬行李过来,偌大州衙我一个人住真是怪气闷的。”

    “嘿嘿……我已经当伙长了啊!不和弟兄们一起住,不太好吧!”章铖憨笑着说。

    章钺闻言笑起来,没好气地说:“你才多大,官瘾倒是不小,回来给我当亲兵学点真本事,有空跟封先生多读点书。”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午后方停,地上积雪足有半尺多深。章钺起来正好赶着午膳,一碗粟米粥,两张烙饼加一碗羊肉汤就打发了,这可不是在家,得算着军粮过日子,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

    二弟章铖倒还勤快,正和亲兵们有说有笑地在院中铲除积雪,然后用独轮斗车推走,里外都清扫得差不多了。

    “二郎!通知陈嘉去军营传令,召集军官们下午过来开会!然后给我回来读书,这些杂活儿用不着你来做。”章钺站在廊檐下喊道。

    “哦……好吧!”章铖也就十七岁,还有些少年人好动的心性,没事就想溜出去瞎逛。

    章钺回卧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想来到青塘甲这个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外传这件事。其次就是刚到的延州新兵,扩军六个营,军官人选要确定下来。还有驻扎各地的五个营,这天气就没法联系了。

    小半个时辰后,章钺打好了腹稿,与封乾厚从后堂出来,宣崇文、权道谨、明金荣、李多福等军官已然到齐。

    “延州新兵六个营,指挥使、都头两级军官目前都是权领,今天要正式确认,将诰身发下去,自明日起全军展开训练,以老军官带新兵,尽快形成战力。”

    章钺先开口定下这此会议的基调,然后由李多福呈上名册审核,当场依两级军官的个人简历勾选调换,明天就可以在校场正式公布整编。

    当下新增了九到十四营,郝天鹰、阎成望、史成弘三名老资格副指挥终于转正,与新兵指挥对调,分别为十、十一、十二营指挥,另以宣崇文大弟子宋凌光为十三指挥使,李多福为十四指挥。其下都头也加以更换,不过队正伙长就算了。

    李多福原为延州彰武军牙军都虞候,现在为指挥使反而降职了,但这也只是暂时,章钺还可以让他兼领一些高点的职务。

    至于三、六、八这三个骑兵营,为了保持战斗力,章钺暂时不调动,等这批新兵练成,再将一、二、四、五、七营换回,会宁州治重地,必须要驻以精兵。拓拔波固还在黄河西岸呢,若出点什么事,可就糟糕透顶了。(未完待续。)

第0181章 四品知州

    天将蒙蒙亮,章钺按时来到军营,先是与新兵们见个面,训话后带新兵清扫城内各处积雪,这些事就忙活了一整天。接下来几天就不做杂活儿了,而是按士兵身高和体质,所擅长的刀枪技能等等,正式编定新兵,亲自主持新兵队列会操、辨旗识鼓、军令传达等基础科目的训练。

    这天下午,会州南面的梁氏羌族长梁苯吉,突然派了他的儿子梁鬼苯赶来会宁求见。章钺正在军营操练士兵,闻讯回到州衙,封乾厚正陪着一名年轻人坐在大堂上叙话。

    “这冰天雪地的,不知梁小族长赶来所为何事?”章钺走进大堂,有些惊讶地问。

    梁苯吉头戴皮帽,身穿狐皮袄,大黑脸被寒风吹得猴屁股一样泛红,见章钺进来连忙起身见礼道:“有使者从东京来,刚好到我们族中领地,遇上大雪封路,便借宿在我们那儿,请章将军派人去迎接。”

    “来了多少人?主官是不是姓温,有带车马么?”章钺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温元恺到了。

    “正是姓温!有泾源军史衙内率三百骑护卫,带了五十多辆大车,全困在我们族中。”梁鬼苯说。

    “那你来时是快马轻骑吧?路上铲除积雪,马车能走么?”章钺有些担心地问,会宁沿祖厉河南下到梁氏族中,足有两百来里,雪地上赶车是很麻烦的。

    “能走!就是会多走几天吧!”梁鬼苯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笑起来憨厚老实,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行!明天你带路,我亲自去一趟!”章钺笑着说,忽然心里一动,好奇地问道:“你这名字什么意思?梁这个字,是你们族姓么?”

    梁鬼苯闻言一楞,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说:“鬼苯这个名,是取自吐蕃苯教,指拥有鬼神一样无穷无尽的力量。梁这个姓,就是我们族中大姓了,据说唐时,祖上曾是陇右渭州镇军,所以这个姓保留了下来。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算是真正的羌人,是吗?吐蕃苯教不是消亡了吗?你们羌人还信奉苯教?”章钺讶然问。

    “现在不信了,我们改信释伽牟尼佛!因为族人全是羌人,我梁家也与羌人通婚百多年,与羌人无异了。”

    章钺点点头,不再多问,打发梁鬼苯下去休息,与封乾厚闲聊起渭州、兰州各支羌人的事,都有些唏嘘感叹。梁氏虽然保留了汉姓,但生活习俗礼仪完全胡化,已沦为了杂羌。可见中唐安史之乱的影响,之后与吐蕃在河陇拉锯战一百多年,一直没能收复河陇,而对羌胡的羁縻政策也很糟糕。

    次日由梁鬼苯带路,章钺率两百骑从携带营帐和铲雪工具南下,中途在祖厉河东的临河军寨宿营一晚,目前是四营韩忠明、张从昭率兵驻守在这里,军城还没动工,营寨是大木搭建,原为南路军粮草中转地。

    路很不好走,花了五天才到达梁氏羌驻地,这儿并不是章钺想象中那成片的营帐,而是几个大村寨座落在背风的河谷地里,羌人是半耕半牧的,只有游物到远方才会带营帐露营。

    温元恺和史德远等人事先接到了羌人通报,带着一大群文官,与梁苯吉一起出村寨迎接,双方一见满脸喜色,互相见礼后,章钺大笑道:“你们走得太慢,竟让我出迎两百里,架子真是不小!”

    “若非晋王殿下在路上就发了凑报回京,我们就到明年开春来,那就不会这么急迫了!”温元恺笑着解释说。

    “那是……有什么重要的旨意吗?今天都二十六了,是在这里过年呢?还是回会宁?”章钺苦笑着问。

    “当然是到会宁为好,半路上宣读敕命可不合规距。”温元恺还是老样子,有点固执刻板。

    “行!明天出发,刚好到会宁守岁!”章钺倒无所谓,大笑起来。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史衙内你听说过,战后以功升任原州刺史,刚上任就送我们来这儿。”温元恺指着一名四十来年的中年官员说。

    “久仰章将军大名!我父亲已离任回京,现在我们算是同僚了,以后互相关照。”史德远拱手微笑说。

    “这么说来,会州南线和东线粮道都在史兄的地盘上喽,那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章钺热情客气地说。

    温元恺接着介绍道:“这位名叫李良弼,将出任会州司马,他原是西京洛阳府新安县令,理政是一把好手!”

    “温别驾过奖!章将军少年英杰啊!年未及冠便能为国朝收复会州失地,来之前下官还不以为然,如今可不敢不恭,下官有礼了!”李良弼年约三十余岁,上唇和下巴留着淡须,一脸笑眯眯地恭维道。

    “哟……李司马廖赞!章某不敢当啊!”章钺大笑起来,花花轿子人人抬,虽然话显得虚假,但起码是个态度。这就是官场的交际的行事规则,是不是无节操讨好不要脸另外说,至少表示了乐意听命行事。

    肯听话又勤快,又很有实干能力,就没有一个领导者不喜欢的,可见这个李良弼善知人情世故,能够圆通行事。

    温元恺又介绍了其他上任的七名官员,其中有一名从九品下医学博士;一名从九品下的录事;两名从九品下的参军事;三名从八品下的司仓、户、田参军,一州行政官员算是初步到齐了。

    不过还缺一名司法参军、一名从八品上的录事参军,会宁、乌兰两县官员更是一个都没,这不可能是朝中无人可用,应是留给自己举荐,或者任用一些私人。因为这年头是有这个习惯,有些甚至是以军官充任县令、州官什么的。

    在此住宿一晚再返回会宁时,正是除夕的傍晚,从原州运来的最后一批粮食武器入库,章钺难得地大方了一回,全军休假三日,除夕夜加餐发军功赏钱,官兵一起庆贺,共度新年。

    夜幕降临,城头燃着火把,城内军营点起几大堆篝火,士兵们已经在等着享受晚餐,但章钺安排了温元恺、李良弼等新任官住处后,要在州衙大堂正式接旨。

    没有焚香案跪拜那么多花样,这时代还是讲究简朴务实的,由临时代行宣诏使的温元恺直接宣读中书敕命,完毕后接受制书就可以了。

    先是朝中给章钺的旨意,奖励其战功,设会州为防御军州。章钺升任正四品下壮武将军,行宣微北院客省使,知会州军州事,镇远军兵马都监,领河西节度行军司马。

    章钺接旨后有点发懵,官职一长串,其中行宣微北院客省使,这个职务并不只一个,而是有多个。因为宣微北院就是与鸿胪寺重叠的机构,主官北方外交事务。宣微南院则管南方,这是为适应天下复杂形势而设立的。

    总之,有了客省使这个官职在身,他可以插手干预,或者调和关中、关北各镇内部,或外部的关系,权力其实相当大。

    而镇远军是独立的州军番号,章钺升了兵马都监,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扩军,并升级部属编制,下设几个小番军都指挥使。这对于统兵七千的他来说,可谓是非常及时。

    而遥领的领河西节度行军司马,这是节镇下面高阶属吏,只在正副节度使之下,比节度判官位高一级,这应是为了让他名正言顺地插手凉州之事,从而保证凉州的安全,不再起反复。

    宣崇文升任正六品上昭武校尉,会州防御使;宗景澄升任正六品下昭武副尉,会州防御副使。

    其余薛文谦、明金荣、何成惠、张智兴、李处耘、郝天鹰等营指挥一级军官全部升为从六品上、下的振武校尉、振武副尉。

    从六品上本是振威校尉,但为避皇帝名讳,改为振武校尉。再下一级的都头、队正、伙长的升迁,朝中枢密院和兵部签发了一大把空白诰身,章钺随意填上名字下发就可以了。

    这只是升职,之前可是从属殿前司系列,出战当然还有赏钱带来,加上殿前司一直没领的津贴和军需开支等,有很大一笔钱,但章钺可不打算按旨意上说的给。因为士兵每人才一贯,军官包括他自己,平均算下来每人有六七贯,太让士兵眼红了,这年头可是没有军饷的。

    再就是新到任的行政文官,温无恺为别驾,从五品上朝请大夫;李良弼为州司马,从六品上奉议郎;再加上仓、户、田三司参军等等。所缺的从八品下司法参军事,以李多金出任;以韩盛为从八品上录事参军事。

    至于封乾厚,他不愿出仕,章钺只好由他了。李多寿原本就是延州州吏,没有合适职务安排,章钺便把他调到身边,协助封乾厚处理文案。

    州衙宣旨完毕,公布了新的任命后,满堂文武面带喜色,前往军营发下三、六、八营官兵的赏钱。章钺亲自主持,两百名亲兵帮手数钱,一串串黄澄澄的铜钱发出来,让新来的延州兵眼馋得直流口水。

    然后除夕夜丰盛的晚膳终于端出来了,牛羊肉是不缺的,敞开了吃,而且有延州带来的红星干黄酒、白酒,士兵们情绪高涨,欢声笑语一片。(未完待续。)

第0182章 汴梁风紧

    给章钺麾下将士的凑报,是晋王郭荣在回京的路上所发,所以封赏和官员到任来得算快的。而静难、泾源镇军各归本镇后,郭荣仅带着折从阮及七八千禁军回京。

    泾源节帅史懿因年迈生病,留在了西京洛阳府,郭荣轻装简从而行,路上仍走了一个多月,腊月二十二的下午才到东京。

    这次禁军西征收复会州,无论是朝野声名影响,还是国家实际意义,对于立国才三年的大周王朝都非常重大。皇帝显然也很重视这件事,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听闻郭荣已到东京近郊,命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王仁镐,亲率一干文武臣僚出万胜门十里迎候。

    凯旋仪式隆重宏大,但郭荣却没什么感觉,已经不是初历这种场面,繁琐的应酬反而是一种负累。走完礼仪过程,郭荣便传令士兵们就地暂驻,与王朴到接官亭歇息,想起朝中近况,郭荣便召王仁镐来见。

    能在乱世屹立朝堂,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改换门庭,这都是必须的。眼见圣上病体欠安,而晋王已是事实上的储君,这次得胜回朝,威名更盛,一旦圣上百年后登基,总还是需要亲信老臣辅佐的。

    王仁镐很乐意接受晋王询问,连忙到亭中见礼,躬身拜道:“近来朝中倒没什么大事,山南东道何福进因病请回朝,十八日到京,已诏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英权知山南东道节度。同一天还有镇州成德节帅药元福回朝。前日,邺都留守王殷也回朝了,恐怕是因为年关郊庙社祭在即,这次推搪不过才回京。是以陛下颁诏,留下王殷充任京城内外巡检。

    还有就是与殿下相关的,诏以中书令冯太师为南郊大礼使,以殿下为顿递使,为亚献,通摄终献行事。因此次战功,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保、兼尚书右仆射,行开封尹、功德使,同平章事。

    权兵部尚书王易为卤簿使,御史中丞张煦为仪仗使,权判太常卿田敏为礼仪使,以前颍州防御使郭琼为权宗正卿。”

    郭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随即一怔,似是明悟了什么,转头看向王朴,见其微微点头,便微笑示意道:“孤知道了!劳烦王使君亲自出迎,准备一下便出发,孤还得进宫陛见!”

    王仁镐略略有些失望,晋王殿下明明还想问点什么,但他却避而不谈,当下只得告退。

    “殿下!从之前连连催促殿下回京,而今战功的高规格加封,及宗正卿的任命上看来,陛下可能染恙,需有心理准备。”王朴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皇帝染病这种事,历来倍受忌讳,是不能乱说的。不过这接官亭外并无外人,都是晋王府侍卫站得远远的把守,王朴便出言提醒。

    “孤琢磨着也是如此,天色不早了,快点进城,孤也好进宫请安,见是不见再说吧!”郭荣站起身,出接官亭走向马车。

    由外城万胜门而入,过西厢城,再过梁门入内城,沿梁门大街东行到皇城宣德门前,又有枢密院、中书省,和殿前司一干文武,及内廷内常侍出迎,郭荣心中一喜,看来父皇会召见了。

    郭荣与几名老臣寒暄一番,眼光扫过人群,看到了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重进、都虞候张永德等人,心中安定下来。

    在广顺二年时,李重进为大内都点检兼马步军都头,不但可随时进出内廷,宿卫皇宫,还掌管殿前司,风头一时无两。当时许多人便猜测,皇帝无后,储君或许会是李重进。

    而郭荣当时不过为澶州节度使,太原郡候,比李重进地位声势低了很多,那时郭荣心里是不甘且忧虑的,屡屡请回京,但王峻一直阻挠。

    可现在不一样,李重进已卸了大内都点检职权,不再宿卫宫掖,接近父皇的机会就少了。而自己挟此次战功,行开封尹,身兼门下省和中书省相权,年关祭太庙为亚献,更是名正言顺,稳压李重进一头。

    凯旋之礼乐声中,宣德门大开,群臣迎郭荣入宣德门,礼仪完成各自散去。内侍少监杨思诚在前快步而行,引郭荣、折从阮两人绕过崇元殿到宣佑门前,入禁中滋德殿。杨思源引折从阮留在殿外阁中等候,领郭荣觐见。

    滋德殿不同于金祥殿,是皇帝和后妃日常起居之所,在金祥殿之后,建筑规格稍小一些,既可居住,也可日常办公,召见一些亲近的重臣。后面还有万岁殿、万福宫等,这时的禁中宫城还很简朴。

    郭荣走进后殿书房,里面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以木炭烧了地龙,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御案上堆着案卷凑章,郭威并没动笔,正身着紫袍常服,头戴硬翅纱罗幞头,神色疲倦地后靠在高脚宽榻上,几名近侍在旁躬身侍立。

    “儿臣拜见父皇!问父皇安好!”郭荣上前挽起衣袖,撩起长袍下摆,竟行大礼跪拜。

    “免了免了!父子之间何须如此……且坐吧!”郭威坐直身体,挥挥手又道:“年关国事繁多,你能赶回来正好,可替为父分忧!”

    “父皇但有所命,儿臣在所不辞!”郭荣起身整理了一下袍服,在近侍搬过来的矮榻上小心冀冀地坐下。

    “此战克复会州,削弱夏绥,稳固河西,泾源史懿还朝,可喜可贺啊!只是朔方冯继业是怎么回事?果真战殒于沙场?”父子之间礼毕,郭威话入正题。

    “此事说来是有些蹊跷,冯继业本在阵中指挥,却无故跑到阵前,而当时白兰羌军已溃败,只余几名军将在围剿残敌,冯继业却中了冷箭,也不知是羌人所为,还是被自己人下了暗手,战后朔方军自行离开战场,儿臣得已无从调查。”郭荣闻言一怔,不知父皇为何问起这事。

    “那围剿残敌的军将是谁的部下?”郭威却又追问道。

    “有章钺麾下马军,也有刘从诲属下禁军,还有朔方军,战场情况有点乱。”郭荣心中一突,却未如实回答。

    至于冯继业之死,郭荣事后模糊知道一点,甚至曾派人暗中查问,猜到是章钺的人所为,可也不能断定与章钺有关。因为章钺与冯继业无仇无怨,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在前军也不可能做这事,而战前就更不会了。(未完待续。)

第0183章 权臣末路

    “正授冯继勋为朔方节度,杨廷璋为副使,也算合适。但泾源军呢,还有河西凉州,你可有合适人选?”郭威很快就放下冯继业的事不提,却转而拿起两份凑章扬了扬。这是章钺亲卫指挥义谦和阎成望先后回京,在路上交给郭荣,再转递回京的。

    “儿臣到关中时,也就与诸帅臣见过一次,不太熟悉,初回京也不太了解情况,并无人选。”郭荣其实有人选,但他可不想提,作为储君插手政务太多并不是好事。

    “前邓州节帅候章,最近老是在朕面前晃悠,让他去凉州如何?能胜任吗?”郭威皱眉问。

    “章钺在凉州拉拢六谷部,抵制折逋氏蚕食州境,效果显著,已底定凉州格局,候章上任其实只需维稳不生事即可,应能胜任吧!”郭荣肯定地说。

    “嗯……也罢!以何福进领泾源军吧!来年可以上任!你且回去休息,准备除夕告祭太庙一应礼仪之事。另外,请折从阮入见吧!”郭威摆摆手说。

    “是!儿臣告退!也请父皇将息身体!”郭荣看出父亲气色果然很差,但他可不好道明这事。

    走出滋德殿,郭荣命内侍传折从阮,便自行出宣佑门,乘车出大内,向西转往浚仪桥街,准备回王府。不想刚到西角楼前街路口转弯处,对面四五百骑从簇拥着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迤逦而来,半天没转过弯来,恰好挡路了。

    前面领着护卫前行的是赵匡胤,见有人挡着路了,便很不客气地扯着大嗓门大喝道:“哪个不开眼的还不快快过去,却在此拖拉不前,挡了王府车驾,你吃罪不起!”

    哪知前方车马走得慢慢吞吞,缓缓而行,似乎没听见他的的叫喊,眼看前面要撞上去了,赵匡胤只得喊停,打马上前喝问:“你们哪家贵人,竟这么大架子?”

    “你娘的眼睛瞎了!这是京城内外巡检王相公在巡街,岂是你一个军头……”对方护卫军官怒骂起来,一抬头忽然看到后面打着晋王府旗幡的马车,立即打马走开了。

    “回来回来!犯不着如此!”郭荣在马车上已经看到了,那辆挑着书有“京城内外巡检”字样旗号的大马车,便猜到是王殷了,可不想与他照面,免生不快之事。

    王殷官任邺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身兼宰相与方镇,可谓权倾朝野。此人虽也是“澶州兵变”的从龙功臣,可行事张狂无忌,在邺都任上肆意揽权,安插部将故旧,聚敛钱财,盘剥地方庶民。

    仅是如此尚在皇帝郭威的容忍范围,可他还将手伸向邻近节镇治下州县,与其他节帅频繁往来,这就很犯忌讳了。而今回京朝见,镇州药元福先他一天回京,密凑郭威:王殷蓄势敛财,恐有殆意!

    于是,十二月十九王殷朝见,郭威便留王殷在京,但王殷似乎没什么觉悟,照样张狂行事,上凑请郭威拔给武器盔甲和仪仗,用来装备巡逻的士兵。

    郭威驳斥了他的请求,但王殷并不甘心,今天便跑去兵部请求通融,结果碰壁而回。不料在这儿遇上刚回京的郭荣,那马车他早就看到了,但他不想上前见礼。在王殷看来,郭荣何德何能,不过一后生小子而已,若不是认了个好义父,岂能位列亲王,该向自己见礼才是。

    事实上,王殷也意识到危险的气息,可他拿不准郭威的心思,所以想求取甲仗装备更多牙兵,出入京城内外巡视,会感觉安全一点。

    牙将过来通报,王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任由下属骑从马队缓缓转过街口,他坐在车上挑开车帘看了看,不想郭荣也正看过来,两人照面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又拉上了车帘。

    直到王殷的车驾转过街口远去,郭荣才命继续前行。赵匡胤打马回来,很是不忿地说:“这王相公竟如此不知礼数,实在是没把晋王殿下放在眼里。”

    “不可妄言!王相公行事,岂是你可以测度。”郭荣言语训斥,却面带微笑,并不在意的样子。

    年关一天天近了,郭荣事务也多起来,朝中政事有范质、李谷等人处理,他只默默关注,很少亲自过问,专注学习祭祀礼仪,为除夕告祭太庙,元日南郊祭告天地作准备。

    告祭太庙并不只是除夕那天才开始,而是在之前就要筹办。早在冬月中旬时,郭威就诏令中书令冯道到西京洛阳迎奉太庙神主。

    所谓神主,就是指皇帝家族祖上几代成员,将其灵牌迎到东京太庙,每年接受祭祀供奉。这事看起来很简单,但儒家礼教讲究做人治国皆以孝为根本,搞得很复杂。

    先是给郭威高祖父母、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四代人上谥号,于是,人死了很多年后,还能做皇帝皇后。

    然后,又给皇帝郭威上尊号为圣明文武仁德皇帝。再然后郭威装模作样,回诏不允,重复三次之后才很不好意思地准了。但这也有一道繁琐的礼仪程序,要等明年正月初一的元日南郊社祭完毕后,才能正式册封。皇帝谁能封,当然是天地大神了。

    所以这个谥号、尊号,再加年关祭祀,就很复杂,郭荣作为祭祀亚献,只能每天斋戒,全心扑在这上面。可每次预行典礼时,王殷都率护卫随从在皇帝郭威身边,这有违礼数,让朝中文武百官都心生忌恨。

    终于在腊月二十六这天早间典礼后,郭威带病在滋德殿接受重臣朝见,逢王殷照例入殿请安,郭威就质问:“近来每次典礼,卿皆带牙兵入卫,是何居心?”

    王殷当时就懵了,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暗想我带牙兵入卫,陛下你要是不同意,我能带兵近前?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辩解,郭威便大喝道:“来人!与朕拿下此獠!”

    早得了吩咐,已准备停当的殿外押班侍卫们一拥而入,便将王殷逮捕。随后,郭威颁发制书: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王殷削夺在身官爵,长流登州。

    上前殿前司禁军将王殷押进马车,一路出城到达北郊时,又传来了皇帝口谕:寻赐死于北郊!其家人骨肉,并不问罪。

    也就是说,北郊找个地方干掉!不牵连他的家人。

    同时,郭威又下诏,以快马急递澶州,命镇宁节度使郑仁诲到邺都安抚王殷部将。但之后,郑仁诲领会了皇帝意图,抄没王殷家产私吞,擅自杀死王殷的儿子,并将他家女眷迁到登州监管。(未完待续。)

第0184章 大赦天下

    腊月二十九除夕一大早,文武百官齐聚崇元殿朝见。皇帝郭威身穿十二纹章衮服,头戴通天冠冕,因染了风痹之疾,其实也就是中风,时好时坏,由内侍搀扶而出,勉强能接受朝贺。

    随后按之前的安排,郭威从斋宫乘步辇出发,晋王郭荣为亚献,太师冯道为礼仪使,率文武百官随行,前往太庙。按礼仪要先祭高祖父,信祖睿和皇帝郭璟,高祖母睿恭皇后张氏,然后再到父亲郭简,母亲王氏,共四代人。

    太庙的建筑规模并不算宏大,但依唐代建筑格局也有高高的基座,二三十步的汉白玉台阶,内侍搀扶着郭威缓步登上,先到高祖父庙庭进酒献爵,哪知刚低头正要率百官行拜礼,郭威脸庞一阵抽搐,病症复发差点倒下去,好在内侍及时扶住退下。随后命晋王郭荣领百官完成祭祀。

    直到午后,在太医急救下,郭威悠悠醒转,见郭荣在侧服侍汤药,心中大为欣慰,又想到今日祭告祖宗的大礼未完成,甚是遗憾,便命郭荣派内侍准备车驾,前往南郊行宫。

    当晚,郭威病情再次复发,差点没救了。郭荣听说很是担忧,但却没再去探视,以免被猜疑。

    正月初一元日,郭威到新筑的坛丘祭祀天地,勉强能抬头瞻仰致敬。但这次不同于祭太庙,皇帝不能动手,也不能由储君代行,郭荣只能在边上恭恭敬敬的看着。进酒献爵、奠放纸钱都由礼仪使等官员代劳。

    祭祀完毕,再回南郊行宫接受百官朝贺。如此,除夕祭祀礼仪才算完成了。随后郭威乘车驾领百官回宫,登上明德楼。明德楼就是宣德门里面的二重外庭门楼,而百官则在门楼外,再次恭贺。

    礼毕,郭威命内侍省太监宣读制书:“大赦天下,改广顺四年为显德元年。自正月一日昧爽已前,应犯罪人,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内外将士各优给,文武职官并与加恩,内外命妇并与进封。

    寺监摄官七周年已上者,同明经出身,今后诸寺监不得以白身署摄。升朝官两任已上,著绿十五周年与赐绯,著绯十五年与赐紫。州县官曾经五度参选,虽未及十六考,与授朝散大夫阶,年七十已上,授优散官,赐绯。应奉郊庙职掌人员,并与恩泽。今后不得以梁朝及清泰朝为伪朝伪主,天下帝王陵庙及名臣坟墓无后,官为检校”云。”

    所谓大赦罪犯,历代帝王都有如此,其实没什么新意,照旧例而已。另外就是禁军给予优厚的钱粮赏赐,一些重要文武官员加封散官,贵戚和大臣的妻子等命妇也加封诰命。

    寺监官员就是如大理寺,或将作监等文官,为官七年以上,赐同明经出身,因为在此之前的后汉朝政混乱,一些低级官员是以小吏充任,有的甚至是白身,但今后不许如此。

    再然后的加恩就非常广泛了,为官十五年的绿袍官员都是六七品的,可以直接赐绯袍四、五品官,而着绯袍四五品官十五年的,则赐紫袍三品以上。而地方州县官员,不管政绩如何,一律加官。

    至于梁朝就是朱温所建立,清泰则是后唐末帝李从珂的年号,这两朝有个共同点,都是兵变夺位,文官们深恶痛绝,肆意诽谤。事实上朱温也没那么坏,不过是因为他把李唐文官重臣沉河,所以被大量抹黑。

    显德元年正月初三,郭威下诏,撤消邺都,改大名府,建制地位在京兆府之下,依旧置天雄军。到初五又加晋王郭荣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

    当时大臣很难再见到皇帝,朝庭内外惊恐,害怕出事,听说晋王掌管禁军,才稍稍安心。可这时侍卫司禁军中流言蜚语不断,有士兵纷纷传言说,元日郊祀的赏赐比唐明宗时少。

    之所以今年高规格郊祀,是因为之前就有占卜者声称:镇星在氐、房,乃郑、宋之分,当京师之地;兼氐宿主帝王路寝。若散财以致福,迁幸以避灾,庶几可以驱禳矣。

    也就是说,东京城在郑宋之地,又是前朝刘汉帝王陵寝之地,若散财迁都房州才能消灾。这本就是谣言,实际是去年郭威下诏撤消唐代以来的营田务,以及后梁时的牛租,这极大地损害了地方豪门大族的利益。

    郭威当然看明白这件事,不得不同意郊祀散财,加恩全国文武。而且还有地方节帅,襄州安审琦进封陈王;郓州符彦卿进封卫王,移镇天雄军;荆南高保融进封南平王;夏州李彝兴进封西平王。

    还有十几位老资历节帅进封国公,其余加太尉、太傅,并再次大规模移镇调任。其中,以以澶州节度使郑仁诲为枢密使,加同平章事;

    以宣徽南院使、知永兴军府事袁鳷为彰义节度使,因为何福进未及上任便病危,所以换泾源节帅;以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王仁镐为永兴军节度使;以枢密承旨魏仁浦为枢密副使。

    节帅与重臣的调任非常微妙,袁鳷、王仁镐在某种程度上,是被降职了。而郑仁诲两年不到就由恩州刺史兼团练使,升任枢密使加同平章事,位列朝堂宰相。枢密承旨魏仁浦,则一向为郭威所看重,升迁显不露痕迹。

    自此,枢密正副使都换成了文官,权势被大幅度削弱。这一切都是为了制衡后汉以来的侍卫司,同时加强皇帝兵权。

    到正月十七,郭威召李重进入宫托付后事,并强令李重进拜见郭荣,以定君臣名份。之前李重进与晋王郭荣之前的明争暗斗,郭威心如明镜。

    当天上午,上午,郭威草拟遗诏,于滋德殿驾崩,年五十一岁。

    郭荣闻讯秘不发丧,收敛父皇遗体迁到万岁殿,到二十日才召集文武百官朝见,宣读太祖遗诏:晋王郭荣可在灵柩前即皇帝位,服丧和年号纪元一如旧制。

    至二十一日,郭荣正式登基,在群臣的朝拜下即皇帝位。按郭威生前遗言,从简办理陵寝丧事,但这个也很繁琐费时,以致郭荣很多天没再召见群臣。中书令冯道再三上表,郭荣才出万岁殿门见文武百官。

    二月初一,太常卿田敏上尊谥曰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太祖。郭荣随之命宰臣李谷撰谥册文,王溥撰哀册文,打算于四月下葬太祖于嵩陵。

    不久,北汉国主刘崇听说太祖郭威病逝大为高兴,召集臣僚商议,图谋取东京复国为汉,遣使赴辽国请求出兵援助。(未完待续。)

第0185章 碧眼金雕

    西北的早春二月,晨风没有多少暖意,仍带着刺骨的冰寒。天气也多是阴沉,野外荒原一片萧条,未见冬去春回的复苏迹象。

    会宁城外,近一个月的训练,延州来的六营新兵们已脱胎换骨,负重列队行军,阵列齐整,步伐一致,一丝不苟。

    宣崇文在前面带队,此行一百四十里拉练,三天到达会宁关,必须每天行军四十里半,训练任务略有些苛刻。有些军官都口出怨言,但章钺可不觉得,也不理会,甚至没有亲自带队,与士兵一样步行的觉悟,他吊在老后面骑马溜鹰,玩的很嗨。

    两只青鹘鹰个头又大了一些,吃鱼也吃肉,还好腐肉不吃,不会是秃鹰了,但也绝对不是青鹘鹰,因为青鹘鹰其实就是海冬青的一种,特征就是个头小,不吃鱼,野性非常强,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根本驯服不了。但这两只鹰,杜悉密来会宁后,仅个巴月,就将两只鹰放出笼子,驯得能够听令行事了。

    “杜悉密!你说这两只鹰究意是什么品种?”章钺骑马缓缓而行,任由猎鹰站在肩膀上,不由扑腾翅膀,偶尔伸出嘴巴轻轻啄他的头盔。

    “说不准!不过我敢确定,它们不是鹰,而是雕!”杜悉尼密骑马跟在侧后,将肩膀上的另一只鹰抓下来捧在手里,握着鹰的脖子给章钺看,笑着说:“你看这眼睛,是绿眼珠,颈项上的毛色呈金黄,爪子也是黄的,很可能是碧眼雕,成年后可凶猛了,不但能行猎,连人也敢攻击呢,小孩能抓上半天去。”

    “有这么强大?我给它们取个名字!”若是雕的话就更好,算是赚到了,章钺大笑起来,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只是兄长,叫玄心!你那只是妹妹,就叫玄灵!”

    “啊哈哈哈……”杜悉密听得怪笑起来。旁边陈嘉和义谦也跟着大笑,义谦和阎成望是正月底才从东京赶回归队。

    二弟章铖看得满脸羡慕,但玄心、玄灵是认了主人的,只有章钺和杜悉密才和它们混熟了,别的人想接近,会引得它们警惕地大叫,飞走或者闪电一样速度偷袭啄人。它们的嘴巴是尖锐带勾的,一啄就是一个血洞,章铖和亲兵们可是又爱又恨。

    “玄灵!去前面看看到哪儿了!”章钺命令肩上的稚雕,可玄灵蹲着“呼呼”直哼哼,表示宝宝肚子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妹的!滚!”章钺气急败坏,粗暴地一把将玄灵抓下来,双手狠狠地一把扬起,玄灵惊得嘎嘎怪叫几声,扑腾着翅膀习起,委屈地绕着他转了几圈,根本不明就里。

    杜悉密得意地大笑,并指在口中吹了个口哨,举手向大军行进的方向一挥,这下玄灵明白了,欢叫几声飞向高空。他怀中的玄心一看,大叫起来想要跟去,杜悉密却不放它。

    “宝宝要乖乖的!中午再喂你吃肉肉!”章钺招了招手,玄心挣脱身飞过来了,翅膀展开快有两尺,扑腾得黑色羽毛纷纷扬扬,想立在他头盔上没站稳,半天才抓稳了他的肩甲黄铜兽头。

    章钺一路玩得乐不可支,每天给两只雕喂个半饱,然后带它他打猎,让它们自己抓兔子饱餐,吃饱了它们就不想动,连杜悉密的命令,有时也不肯听。杜悉密说既然是雕,那快成年时,还必须再熬一次,把肠油都给它们熬出来,让它们记住饥饿的痛苦,以后就会听令了。

    到达会宁关,驻守在这儿的都头侯超和侯从义接报赶紧跑出来迎接,但关城太小,而且残破,最多可驻兵一千,只好让侯从义安排士兵在关城外扎营休息,侯超亲自引章钺和几名军官进关城。

    会宁关不大,是会州与兰州边境重要关口,建在两山夹峙间的坡地上,这边看起高达两丈,但是进关到西面墙头一看,就一丈高还不到点,墙垛也风化得厉害,到处都是裂口,城砖表面长满了枯萎的苔藓,有的裂口里还长出了小树苗。

    “你们怎么做事的,边这个都不清除一下?”章钺满头黑线,指着墙头破口说。

    “哎唷!我们来时连营房都快跨蹋了,里面到处是牛羊粪便,还有积水坑,清理这些就忙活了好久,然后军粮运输不便,可又不能让弟兄们饿肚子,我只好带弟兄们每天外出打猎,弄点野味凑和一下。”

    侯超有些将门子弟习气,举止有些轻浮,章钺看了不喜,哼了一声不再废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过去,板着脸道:“你祖父在洛阳写给你的信,他将出任凉州河西节度使,这几就要进入会州了。你考虑一下,是跟他去呢,还是继续留在会宁,自己看着办!”

    “嘿嘿……我既然是章将军麾下都头,去留自然是将军你说了算了呐!”侯超咧着嘴贱笑,瞪着眼静等章钺决定。

    章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问道:“这关城外附近可有羌人部落,他们会不会前来找你做小生意?”

    “去年战事刚结束呢,哪有人来!羌人部落往西去四五十里才有,打猎时过去看见过一次。”侯超认真地说,想了想有些着急地问:“你看那个……我在这儿过年多无趣,是不是换防呢?”

    “行吧!明天换防,跟我去临河寨。”章钺仍是板着脸,如果笑一笑,这小子估计就能上天了。他是侯章的长孙,在东京见的权贵多了去,可一点都不拘谨。当然,章钺也不好太过薄待,适当地让他吃点苦头,能做事带兵就行了。

    当晚住在关城内,这儿地势高,夜风很大,章钺住在营房内仍冻得直打哆嗦,总算明白侯超这小子有多惨。次日安排两都新兵接防,并下了开年修复关城的任务。再带上侯超、侯从义同行,继续拉练新兵,向东前去祖厉河东岸的临河寨。

    一百里的路程两天到达,韩忠明和张从昭已率领士兵,在祖厉河上以大木架起了一座临时桥梁。章钺率新兵顺利通过,到临河寨外面宿营一晚,次日下午梁鬼苯赶来传话,侯章率一千骑从,经关中、原州到达梁氏羌驻地,两天后可以赶来。

    同行的还有袁鳷,到达泾州接任彰义节度使。论理新帅上任,章钺是要去泾州拜见的,但他自己有一堆事,一来一去要耽搁半个多月,就不想跑这一趟。(未完待续。)

第0186章 故人相见

    两天后的下午申时,侯章终于到了临河寨,后面还跟着卞、韩两家商队,赶着七八十辆大车浩浩荡荡而来,小小的军寨一下子热闹起来。

    好在军寨外面的河边空地够大,章钺让李处耘安排侯章的随从士兵驻营饮马;宣崇文与卞极是师兄弟,正好先陪同接待。侯章作为一镇节帅,章钺必须要亲自相陪,当下引其入军寨叙话。

    军寨里也是寒酸得很,驻军都是住营帐,军城营房都没建起来,就像行军驻营一样。不过寨里河风小一点,没那么冰寒刺骨。

    几人进临时准备的大帐坐定,侯章坐上首,节帅不在正品职之列,但却是超品,章钺只带和几名军官在一边相陪。韩忠明、张从昭两人忙不迭地准备了热茶端上来,章钺客气地招呼道:“侯大帅一路远来辛苦,请用茶!”

    这茶叶是章钺自己带的,让韩忠明两人以沸水冲泡饮用,不像这时代的上层人士,饮茶是煮茶,什么葱姜蒜的都往里面加,好好的茶味完全变味了。

    “去年冬才拿下会宁,能有口热茶喝也算不易!”侯章笑眯眯地说。

    看他样子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欺上傲下,还很谦和的样子,但章钺知道他的贪财狡黠,善于交结权贵,不然这次就不会起复了。

    “那是……如今是百废待兴,这里的茶也没东京的茶好喝吧?”章钺意有所指地说。

    “不……这茶虽没加葱姜小火煎煮,但口味反而要清新得多。”侯章抿了一口,面露若有所思之色,随即猥琐地笑道:“东京的茶嘛!得去榆林巷和甜水巷,那可是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侯大帅真是风雅之人!”榆林巷和甜水巷是东京小有名气的妓馆红灯区,章钺现在可是知道的。

    “不过去年冬以来,东京可是有点风声鹤唳啊!先是侍卫司禁军流言四起,然后天子病逝,新君即位,这不……太原刘崇又开始蠢蠢欲动,可惜这些却没某家什么事,去年底就定下,由某接任河西。不过元贞你可能有机会出战,得好好准备。”侯章卖了个关子,终于说到正题了。

    “哦……这么快!刘崇是不是向辽国请援兵了?”章钺还没接到正式消息,他只是知道高平之战始末的一些事情。

    “是啊!某进关中才得到消息,不想元贞这么快也知道了!”侯章闻言大为惊讶。

    “我是派人去延州办事听说了!”章钺打了个哈哈含糊道。

    “这倒也是……凉州的情况,来之前有所了解,不知带一千牙兵去,会不会引起沈氏忌惮?想带多点又养不起,可真是个死结。”侯章有些发愁,这次为了起复,他可是散尽家财,走了范质和枢密王仁镐的门路,总算达成所愿,不想到最后却是出镇凉州。这下要亏本了,散出去的钱财,凉州这种穷地方很难赚回来。

    “没关系啊!凉州有的是战马、生皮、牛羊啥的,其实侯大帅只需要处理好商贸事情,政务上能管则过问一下,尤其是道路、官衙和城防,这些是要大修的,还是能做不少事吧!至于折逋氏,一定要谨慎,不生事故但也不能容他坐大。”章钺提醒了一句。

    “那六谷部的沈念般呢,可以信任吗?”侯章点点头,追问道。

    “可用但不可信!大帅为官几十年,自然知道如何把握。另外,大帅的长孙在军中,要不要见见?”章钺笑着问。

    “那个混帐小子可还恭敬办事?他不去凉州的好,跟着元贞你这样的年轻俊杰,那才有长进。等会儿让他过来,某教训他一番。一路走得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元贞可自便!”侯章挥挥手说。

    “好!大帅有什么短缺需要的,可随时派人找我。”

    章钺告辞出来,回自己的营帐,上前掀开帐帘,顿觉眼前一亮,他一眼就看到了身着大红色箭衣窄袖的卞钰,她正坐在兄长卞极身后东张西望的。因为宣崇文正陪着卞极、韩福两人说话,她想四下看看章钺的大帐,可又不好失了礼数,顿时如坐针毡,只希望他们快点说完。

    “哟……你也来了!正想念着呢……”章钺惊喜地笑起来,上前在铺地软毛毡上坐下,一把将卞钰搂进怀里。

    卞钰惊呼一声,俏脸腾的就红了,却也没推章钺,转过头弱弱地看他哥哥。果然,卞极一头黑线,冷冷哼了一声。

    “哎哎哎……干什么呢?都他娘的四品官了,讲点男女之礼吧!”卞极没好气地瞪着眼,大为吃味。宣崇文嘴角一抽,仰起头看着帐顶,没看见一样。

    “嘿嘿……冷不冷?等会儿再与你说话!”章钺放开卞钰,起身到上首矮几后端正地坐下。

    “你说呢,那么远都不来接人家……”卞钰小声嘟嚷,美眸璨璨闪动,一直看着章钺,在东京的时候,她一直记挂,担心战场危险,他会不会受伤,可真大老远赶来看到了,又满是怨念。

    章钺却不再看卞钰,脸色一肃,一本正经地说:“说正事!都带来了什么货物,有多少我要多少,等会儿递上清单给我署名后,到会宁找张全绪交接。先说说我的货物,总值七八千贯钱,当然延州那边应该还有酒,你们回去的时候可以走灵州南下,到延州提货。”

    “嘿!你没看到后面八十多辆大车,只怕你吃不下!我们打算跟侯大帅去凉州走一遭,贩牛羊战马到东京。你的只是顺带,等经营好了,咱们生意照做,现在是不能欠帐太多的。”卞极哪不明白章钺的意思,先吃下货物,以后再给钱或给货。

    “行吧!我手头有三千五百匹战马,到时帮我带到永兴军交给王使君,由他移交东京。其中的五百匹可以卖给你,按河曲马的价格六贯钱一匹。”

    章钺答应下来,现在正青黄不接,延州的产业还没经营起来,又要投资经营会州,负债太多会周转不便。这五百匹战马是战利品,卖了就是纯利润。

    “韩福!你家东主怎么没来?现在从庆州、盐州州衙能领取盐引吧?”章钺很快又看向韩福,小老头一听说到生意的事了,立马抬起头听着,眼中精光闪烁。

    “当然当然!多赖章将军定下庆州盐价,我们与延州刘管事还有生意,只是份额现在小点。会州这边有什么需要的,我家东主说了,可以先提供,以后再付钱交货都可以。不过这次,我家商行也去凉州。”韩福拱了拱手,很是热情地说。

    “看看……人家这心思多么活泛!”章钺看向卞极,出言挤兑。

    “是啊!到时候章某人就可以人财两得了,卞某才不做这种亏老本的事。”卞极可是精明得很,以后章钺娶了自家妹子,欠帐要是不还,那怎么开口讨要,所以干脆不欠帐。

    章钺噎得说不出话来,韩福张口结舌,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这样,暗想回去得提醒夫人,不能赔了夫人又亏本啊!(未完待续。)

第0187章 御驾亲征

    次日,临河寨驻军由十三营指挥使宋凌光接手换防,章钺陪同侯章率兵北上会宁。仅停留一天,侯章率一千牙兵前往凉州赴任,卞极与韩福的两家商队与章钺交易了部份货物,随侯章一起同行。

    章钺北送到狼山戍,返回后便着手分派兵力换防各地,将原来的八指挥老兵全部换回,为便于统一防务管理,以会州防御副使宗景澄常领九营常驻乌兰县,阎成望领十一营驻中宁、中卫、鸭头坎三处军寨,改以何成惠领十营驻白山戍,此三营一千五百人为镇远军一军。

    十二营史成弘驻会宁、十三营宋凌光驻临河寨、会宁关,十四营李多福驻河池,这三营为镇远二军,以宣崇文兼领,并统管会州防务。六营三千新兵驻守会州是略少了点,但估计时间不会太长,章钺也就不在意了。

    李处耘、陈嘉二人升任一营正副使;郝天鹰、梁知义升任三营马军正副使;刘兴怀、侯从义升为七营正副使;侯超升任六营副使;义谦补缺为八营副使,给明金荣为副手。还剩下亲卫营三百人,以李多寿兼领指挥使,杜悉密为副使。

    营级军官又作了一次很大的调动,留守则无所谓,若出战就需要熟悉自己麾下的军官和士兵了,若等到东京旨意下来再准备,那就来不及,所以章钺先着手进行。接下来就是再强化训练,以便提高战斗力。

    马军三、六、八营主将基本未调,会宁战后,原来的三十具角弓弩、七十具木单弩有大量损坏,章钺保留了五十具完好的木单弩,其余的交还给郭荣带回了东京,现在这五十具弩由亲卫营使用,再配以强弓手,战力不降反增。

    章钺亲自主持操练了几天后,便将军务上的事情托付李处耘,转而着手政务。考虑到会州南面与秦州后蜀交界,而兵力略嫌不足,便传令梁苯吉,让他暂时不要北迁屈吴山,以防御南部边境。

    行政事务其实无民可治,由温元恺、李良弼抓总,司户参军协助,让宣崇文调士兵协助修路,修缮城防及军城戍堡,派司田参军前往河池继续建设河池军城,以及马场、盐场。

    这些事务没有半年都难以完成,另外耕种的季节到了,还要开垦田地建设军屯,否则几千兵的补给,朝庭不会长期承担粮草支出,将无以为继。会宁县中事务由州衙代理,乌兰由宗景澄负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

    二月初时,潞州昭义节帅李筠上奏,河东刘崇与辽国宣徽北院使、大将军杨衮,即将领兵南侵。郭荣接到凑报,马上派人赴河东查探,证实了这个消息。

    二月中,辽国大将杨衮率骑兵一万五、步兵二万五千,共四万兵力,却号称十万,到达太原,正准备南下。

    二十二这天,又有河东快马急递凑报:刘崇兵分两路,以部将张晖领兵五千为前锋,从西线出雀鼠谷、团柏谷虚攻晋州;刘崇自率主力三万出石会关,以大将张元徽为先锋,屯兵于襄垣西北的梁侯驿。

    潞州昭义节帅李筠接报,以都指挥使穆令均率步、骑二千人迎战,自领主力一万于屯留以北的太平驿安营扎寨。

    北汉张元徽见穆令均向北行进,便以步兵埋伏道旁从林,率数百骑南下数里与之交战,双方骑兵先交手,仅一轮冲锋,张元微佯装溃败,穆令均率兵追击数里遇伏战死,全军覆没。

    李筠闻报大惊失色,逃回潞州州治上党,再不敢出击,闭城自守。

    郭荣接报,心中又惊又怒,立即召集宰相及群臣到金祥殿商议,待冯道、范质、李谷、王溥几人到齐后,便先开口道:“今闻北汉主刘崇勾结契丹入寇,朕御驾亲征,将兵御敌如何?”

    群臣一听,纷纷劝止,冯道凑对说:“刘崇自广顺元年从平阳败逃以来,实力衰弱,肯定不敢打过来。陛下新即位,太祖山陵下葬之日将近,这时人心容易动摇,不可轻动,可命大将领兵出征。”

    郭荣一听大为不满,板着脸道:“刘崇趁大丧入寇,这是欺朕年轻刚即位,有攻取东京之意,一定会来的,朕不能不亲征。”

    哪知冯道一意坚持,就是不同意。郭荣大为光火,怒道:“昔日唐太宗平定天下,哪次不是亲征,朕怎么能偷安不去。”

    冯道也恼了,很不客气地说:“不知道陛下能做得了唐太宗这样的君主吗?”

    “以吾大周禁军之强,破刘崇如泰山压卵,朕去年征会州,何尝不是一鼓作气而平之,今次有何不可?”郭荣很是恼怒地说,言语满是不屑之气。

    冯道也是面红脖子粗地硬顶道:“会州仅一州而已,太原刘崇称国不算,更有辽兵相助,而陛下更不能为泰山。”

    一再出此轻视之言,郭荣怒极,气得胸膛起伏,就差点挽起袍袖破口大骂:吾欲与令堂共赴**!

    冯道身为老臣,郭荣拿他也没办法,便看向范质、李谷、王溥,那三人悄悄嘀咕,显然也是意见相左。半晌,还是王溥比较给面子,起身凑对道:“禁军兵强马壮,陛下欲亲征可也,但得妥善安排朝中事务。”

    郭荣一听大喜,当即答应下来。之后潞军昭义军报不断,又凑:刘崇乘胜南下,已进逼潞州境内。

    三月初三,郭荣颁诏:令大名府天雄节度使符彦卿、镇宁节度使郭崇,领兵从安国节度使治下的磁州固镇向西横向推进,可赶赴潞州刘崇军侧冀牵制;

    令河中节度使王彦超、陕州保义节度使韩通、会州镇远军兵马都监章钺,即刻领兵赴晋州东北拦截北汉军。

    令宣徽南院使向训、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何徽、滑州义成节度使白重赞、郑州防御使史彦超、前耀州团练使符彦能等,先期领兵赶赴泽州备战。

    三月初七,郭荣再下诏:大赦天下,文武职官加恩,道府州县免租税。这天西京洛阳府凑报,前泾源节帅史懿病逝。(未完待续。)

第0188章 途经延州

    送侯章赴凉州上任后,章钺一边练兵,一边静等朝中旨意下来。按说河东刘崇南下后,郭荣肯定会下旨让会州兵出战,毕竟自己原是禁军殿前司所属,也算是嫡系近臣。

    考虑到这些,等到二月底时还没消息,章钺有点等不及了,召集会州文武商议,托付军州事务,决定以拉练为名,将一到八营四千三百人,先带到蔚如水边的鸭头坎军寨等着,这样旨意下来,就可以立即出兵,早到战场早作准备。

    一路北上到达乌兰后,遇上申师厚从凉州交接防务后返京,带了五百匹战马及一些土产,说是回京上贡。估计申师厚还想继续出镇地方,章钺不置可否,邀他一起同行,到鸭头坎军寨后,送申师厚过河,章钺暂驻继续等消息。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月,每天除了练兵无所事事,还好是带了粮草的,不然几千人的补给可不是小数目。

    三月十八的下午,史成弘从会宁快马赶来,呈上泾州彰义节帅袁鳷转递过来的诏书,命章钺立即率兵赶到晋州,听候建雄节帅药元福差遣。

    章钺接诏心中一热,当天下午便渡过蔚如水,急行军三十里到安乐县附近宿营,然后继续出发,经灵、盐二州过庆州买道川,到延州金城已是六天后的傍晚,章钺打算在此停驻休整两天,看看自己的产业,张、刘二人经营得如何了。

    不过这事不急,要去河东路程还远,沿途粮草补给得提前通知地方州县,还要过黄河,没有船只是个大麻烦。

    当晚,章钺召集军官幕僚商议,先让亲兵取出关中、河东地图,章钺手指从地图上的延州金城、丹州义川,到同州韩城停住,略有些担心地说:“我记得韩城一带有个龙门渡口,具体什么位不清楚,必须要通知韩城县令准备渡船。”

    “龙门渡那儿黄河水流平缓,但河心有一片泥石沙洲不好走,还要渡河两次。不如走禹门渡口,那里河面收窄,只是两边的山有点高,但过去就是河中府龙门县,沿汾水北上就到了晋州临汾。”封乾厚曾到过很多地方,比较了解这时代的地理。

    “很好!鄜州伏陆、丹州州治、同州韩城,路上补给三次,李多寿熟悉地方事务,你跑一趟如何?”章钺眼睛在两边的军官中扫来扫去,最后回头看向了李多寿。

    “卑职愿意效劳!”李多寿很识趣地站了出来,拱手为礼道。

    “行!你明天一早率百骑出发!”章钺很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李处耘笑道:“正元兄很久没回家了吧,明天下午随我去肤施。”

    “好啊!末将正有此意。”李处耘大喜,他确实有些想家了,但不好说出来。

    去年冬移镇,索万进未调,仍在延州任上,章钺少不得要去拜访一下,顺便将延州新兵及军官们的家书和赏钱送到州衙,由小吏代为下发。至于李处耘,他家人还在肤施,正好回家探亲。

    一大早,章钺带上杜悉密等百来名骑从,溯洛水快马急行,到达草台川河叉口。这儿是洛水的两条支流交汇处,牧场就建在这里,现在马场迁到了会州,这儿只养了奶牛四五百头,还有羊几百只,洛水两岸的牧草完全足够。

    管事是刘显声找的当地牧民李老爹,年约五十来岁,人很精明,脸庞黝黑,就是背有点驮了,偏偏说话还嗓门很大。章钺由他带路,在牛栏棚屋四下看了看,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就是牛粪味太浓。

    “咦……我看到有小牛了,现在产奶了吗?你们怎么处理的?”章钺见牛棚里有头小牛在哞哞地叫唤,不由惊喜地问。

    “老汉只管放养牛羊,多的牛奶挤出来用蒙皮木桶密装,东面那边有个新建的庄园,刘管事过两三天就来收一次,带回去做奶茶、奶酒,就是膻得很,销路不好,没人喜欢喝啊!你说好好的牛奶要是给小牛崽子吃,那长得多壮实,唉……”李老爹很是可惜地说。

    “很膻吗?怎么可能不好喝呢?”章钺一脸惊讶,这肯定是糖放少了,太贵他们舍不得,鲜牛奶是很膻,而且腥燥得很。

    对了,还要杀菌……但又不能破坏鲜奶中含有的**蛋白和大部分的活性酶,烧煮温度好像是七八十度吧,不然人喝了会生病的,那就麻烦大了。

    “他们怎么弄的?带我去看看……”章钺恍然大悟,这些细节以前忘了提醒张全绪和刘显声二人,现在苹果没出来,正好先开发试试奶茶、奶酒什么的,以后就是财源滚滚啊!

    “好嘞!最好关了那个庄园,白白糟蹋了牛奶多可惜啊!”李老爹一听大喜,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前带路。

    “不会浪费的,只是没做好,要多试试,这你就不懂了!”章钺心情大好,给老头解释道。

    到了庄园,居然有二十多个庄丁护卫,管事的是刘显声府上的管家,年约四十来岁,他也认识章钺,得了庄丁通报,刘管事急急跑出来迎接见礼。

    “刘管事!今天收了鲜奶吗?”章钺开门见山地问。

    “昨天收了,现在可没有,不知东主此来……”刘管事有些忐忑不安地问。

    “听说奶茶、奶酒做得不好,先看看再说。”章钺挥了挥手,直接往里闯。

    刘管事连忙小跑几步上前引路,愁眉苦脸地解释说:“东主有所不知啊,这鲜奶腥燥味无法去除,别说贵人了,连乞儿都不肯喝,真是气死个人了!老仆想着,可能只有卖到草原上去,要不卖给州北的横山羌,不然真的要放臭了。”

    章钺听得满头黑线,不悦地哼了一声,问道:“鲜奶有烧煮过吗?糖料是不是加少了?”

    “煮过啊!草原人挤奶都要煮的,我们都知道,就是茶叶和糖都贵,放少了没味,放多了要亏本……”

    煮过?这年头没有温度计,要么煮沸了,要么没到温度。一路到了灶房,里面有个伙计在打扫收拾,见闯进来一群士兵,顿时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去牧场提鲜奶过来!酒有吗?就不信这个邪了……”章钺板着脸非常不爽,挽起衣袖决定亲自动手,今天一定要弄出有品味的奶茶、奶酒出来。

    材料很快准备就绪,鲜奶倒下延州批量产出的“章氏铁锅”,伙计在灶台后生火,章钺合上锅盖,静等温度升高。刘管事在旁眼巴巴地看着,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其实心里不以为然。

    一会儿,锅盖缝隙冒热气了,章钺让刘管事打来清水净手,以手指来感觉温度,这年头可没什么好办法,不如手感有效。

    “还差点!去把茶水泡出来冷一下,多少茶水多少糖勾兑为好,你有试过吗?”章钺问道。

    “试过!五斤一桶的鲜奶,配半斤红蔗糖、十挑子浓茶为宜,多了少了都不好喝。不过平时我们只配六两糖……”

    “停!这个一斤是十六两啊!以十两一斤算如何?算了……糖的份量加点,有别的配料吗?比如葱姜啊!盐巴啊!对了……有蜂蜜吗?”章钺有点傻眼了,他还没习惯这年头的度量换算,决定在辅料上下点功夫。

    “唉哟!东主说的这些哪一样不是贵得吓人!这样能行吗?”刘管事也傻眼了,照这样看来,八成得亏到姥姥家去。(未完待续。)

第0189章 巡视产业

    加了蜂蜜、葱姜、盐巴,再经过一上午的调试配料与鲜奶的比例,章钺终于试验出口味独特的奶茶出来。其中腥膻味是消除不尽的,不过淡很多,连李老爹和刘管事也连连称善。

    然后奶酒就要容易得多,鲜奶烧煮杀菌后按比例以竹筒挑子计数,混入定量的黄酒中,颜色变得和奶茶差不多,但味道大不一样。

    在庄园随意用了午膳,章钺派亲兵通知李处耘半路会合,直接前往州治肤施,进城的时候天色快黑了,李处耘直接回家,章钺则带亲兵前往帅府。

    索万进听说了,居然亲自出府衙大门来迎接,见面大笑道:“元贞此次出战河东,百忙之中前来,可是有大礼奉上?”

    “哈哈……索大帅真是快人快语,带回河曲良驹五十匹,不知索大帅可满意?”还有奶茶、奶酒,这个推销的机会,章钺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讨要粮草补给,就好开口了。而且去年出战运粮,之后又在延州募兵,讨要粮草等,人情可是要还的。

    “哟!五十匹?元贞这个大礼有点难以消受啊!”索万进目光一闪,猜到章钺是要粮草,还有产业想让自己照顾一下,不过他是有准备的,不由大笑起来。一面引章钺入帅府,一面安排押衙军官安顿章钺的亲兵。

    “怎么会?索大帅劳苦功高,完全当得起,不知会州战事是何封赏?”章钺迈步跟上,随索万进到帅府后堂就坐。

    “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傅、加同平章事。不过某已经老了,再高的官衔也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呐!”索万进面有得色,很矫情的样子。

    “索大帅正当年呐!看看折令公,他可是七十多岁了呢!”章钺略有些恭维地说。

    索万进闻言大笑起来,顿觉浑身安泰,很是受用,喊侍从奉上茶,哪知章钺却劝阻道:“大帅且慢!不如试试我那庄园产出的奶茶如何?”

    索万进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哭笑不得道:“那个茶啊……你拿去卖给李彝殷吧!说不定会要!”

    “不是原来的那种,这个是新配方,绝对美味!”章钺一本正经,让杜悉密去取了两个白色瓷壶进来,放在桌案上一一拔出木塞,看着索万进微笑不语。

    索万进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种香甜味,还有酒味,他拿起一个瓷壶看了看上面贴着的红纸标签,上面书有“关塞奶茶”四个黑色行书字体,下面是山顶日出的商标,再下面还有简单的配方,以及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等功效。

    “哈!倒是新花样!不过女人才会喜欢……”索万进笑了笑,倒了一盏小抿一口很快就放下,又试了奶酒,眼睛顿时就闪闪发亮。

    “好酒!味道醇厚绵长,令人回味啊!要是奶膻味再淡点就更好了!”索万进称赞道。

    “那就不叫奶酒了,不过口味还会调试改善吧!大帅喜欢的话,可随时找张全绪和刘显声,我的产业由他们管着。”章钺自得地一笑,话锋一转道:“这次出战河东,粮草武器准备不足,不知索大帅能否帮衬一二。”

    “晋州药元福自然会提供,何须问我要?延州情况你都知道,甲料作坊撤消后,武器甲具需要从东京运来,而且还难以得到批准,所以这个帮不了你,粮草可以调出来一些,你在金城县也有货栈,别以为我不知道。”索万进没好气地说。

    “那点存粮早就运去会宁了,哪里还有?”章钺有些无奈,看来路上只能找地方州县催要了。

    当晚章钺宿在帅府馆驿,次日早上又去东城州衙,拜访了度支使秦明善,观察判官边从翰、掌书记姚光淳等人,这主要是拉拉关系,顺便将麾下延州士兵的家书和赏钱拿出来,请他们帮忙派小吏送去。

    随后派亲兵找来张全绪和刘显声二人,询问了一下产业收支情况,由他们引路前去城外的棉田看了看,这季节还在翻地没播种,不过也快了。

    苹果树苗已经移栽到金城县洛西岸的山地上,这儿没什么好看。章钺又转到铁器作坊转了一圈,现在可是一个大庄园,不是原来的大院。熟练的铁匠、木匠也有二三十个,学徒有三四十人,打造的家用器具和农具排满了仓库,不过销路还不错。

    “等河东战事结束,我会上凑朝庭向会州移民,到时这个铁、木匠作坊也迁过去,只留少数几名工匠开个小作坊。”章钺心中想的是,这个以后迁到会宁改成打造兵器,青塘甲的冷锻技术有待开发。只是要想办法得到朝庭批准,否则会惹嫌疑。

    “这个好办!到时我们向将军请示就是了!但酒坊不必迁了吧?会州可以另开个酒坊,据说关北那里能种葡萄,就不知会州行不行……”刘显声想了想说。

    “可以试试啊!只要钱能周转,你们想怎么做,事先写个报告给我就行了。另外,我们的商号必须要设个总部,看是会宁呢,还是延州,以后再看情况,现在去看帐务吧!”

    章钺点头表示鼓励,然后几人一起进城,章钺盘算了一下收支帐,目前延州产业进帐有万巴贯钱,这主要是酒和铁匠作坊的收入。张全绪行商的利润,几乎都投入到了会州和这边的牧场中,至今还没有收入。

    “去年产了点棉花,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棉籽摘出来,可是做了新纺车,雇了妇人来纺纱织布,但织得厚薄粗细不匀,不知什么问题。”刘显声有些苦恼地说。

    “应该是纺的纱线有问题,先把好纱线这一关,再试试改进纺车,熟练的织工们应该懂这个,你可以听取他们的意见。时间不多了,去丰林山下的酒坊看看,下午得走了!”章钺盘帐出来,见天色快到晌午了,有点着急。

    “今年棉产量会高点,准备的好种子多几倍,就是织不好有些浪费了。”刘显声有些可惜地说。

    “我好像听将军说过,可以做成棉衣棉鞋……”张全绪平时管行商路业务,在延州的日子也不多,这时想起来提醒道。

    “不错!就是这样,织得不好的纱线再弹松散了做棉衣做鞋,冬天绝对能卖出去。现在会州也在垦荒,那边也可以种棉花,也设个棉布棉衣作坊。”

    章钺规划的摊子很大,他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还有唐州、岳州的产业现在不知情况如何,顿时觉得身边还缺个总管这些事务的人,以便随时汇报各地的产业收支,从而全面调控。(未完待续。)

第0190章 合而为一

    当天下午,章钺派亲兵通知李处耘接收粮草后明天归队,自己先快马回了金城。进东郊大营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明金荣正在小校场上,安排晚上值勤守夜的士兵,见章钺回来,连忙小跑了过来。

    “怎么?有事禀告?”章钺停步问道。

    “嘿嘿……有点私事!”明金荣憨笑,见章钺脸色一板,马上就接着道:“是这样的,我这名字有点犯今上名讳,现在改名叫明金鹏,名册档案也要跟着改……”

    “金鹏?你自己改的?”章钺闻言哑然失笑,这个他都没想到,不过确实是要改,不然这名字以后报功到枢密院和中书门下,那些官员就要指责质问了。

    “是的……封先生提醒了,现在就是与将军你说声……”明金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行!明金鹏就明金鹏吧!但愿你能像大鹏鸟一样展翅高飞。”章钺有些好笑地一拍明金鹏的肩膀,转身前去大帐。

    封乾厚正在帐内整理粮草帐目和军官名册,见章钺回来便抬起头道:“今天韩氏商行的伙计来找你两次,我见你不在就问了两句,韩氏就在城内,似乎找你有生意上的事。”

    “韩氏?韩芙蓉!她怎么来这儿了?”记得上次韩福到会州没提这事,章钺有些惊讶。

    “来了好啊!”封乾厚面无表情,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继续埋头整理帐册。

    章钺一怔,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喊亲兵打来清水洗手净面,换了身干净常服,叫来杜悉密骑马进城,直接到洛水客栈找掌柜的一问,韩芙蓉果然住在这儿,包下了客栈后面的一个单独小院。

    掌柜的喊店伙计去通知,不一会儿,一名蓄着短须的中年汉子出来了,他认识章钺,便过来见礼。

    “你家东主人呢?”章钺笑着问。

    “听说章将军从肤施回来了,我家东主点了一桌酒菜,已在二楼雅间恭候。”

    “想得挺周到啊!到了我的地盘,怎么好让她破费呢,你们的食宿帐目由我来付。”章钺很阔气地笑着说,让掌柜的给杜悉密等十几名亲兵上桌酒菜,便随那中年汉子上二楼雅间。

    房间在里侧角落,门口站着两名护卫,见章钺过来拱手一礼,很识趣地打开房门。将门之家的下人都不一样,行礼都一丝不苟,不愈矩也不失礼。

    章钺微微一笑,迈步而入,雅间内很宽敞,但人很没来,雕花方格白纸糊的门窗后垂着淡黄色的帘幔,崭新的桌榻家具及墙上书画装饰显得华丽而不俗套。青铜香炉上青烟袅袅,让整个房间都有一种檀香的味道,不浓不淡,恰恰能提神醒脑,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章钺抬头欣赏墙上的书画,是山崖上一大一小两株松树,右下角题有唐诗: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移。苍然涧底色,云湿烟霏霏。

    “好像是白居易的诗……”落款是香山居士,这是别号,章钺记不清,有点不确定。

    “是啊!就是白乐天的诗!”两名年轻婢女端着托盘茶水,随侍着韩芙蓉出现在门口,恰好听到章钺嘀咕,韩芙蓉便接口回道。她身着浅蓝色交领细白花短袄,下着浅紫色长裙,白色花边披肩,双手叠于腰侧屈膝盈盈一福,又飞快直起身,目视章钺微笑。

    “哦……我们去年二月潼关一别,一年多没见了吧?近来还好么?”章钺看得双目一亮,上前几步侧身虚引,见她莲步轻移进来,便上前将矮榻从桌几边拉开一些,请她先坐下了,转身从婢女手里接过小小的红陶茶壶,拿起茶盏先给她倒上,放到她面前。

    韩芙蓉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心里却是一暖,很自然地落座,嫣然一笑,略有些感慨地柔声道:“是啊!奴一介行商有什么好不好的。一年多不见,章将军已是四品知州了,真是前途无量呢!不知这次战后,又要官升几阶,真是令人期待!”

    “是吗!对于这次重逢,我也是充满期待啊!”章钺目视韩芙蓉,一语双关地坏笑,接着道:“认识这么久了,对你可是一无所知,你那管家韩福说得不明不白,现在能否亲耳聆听?”

    “说这些作甚?奴这次来是找你谈谈在会州、凉州那边建立货栈的事,你可不要扯远了!”韩芙蓉轻笑一声,连忙说起了正事。

    “行呐!这没问题,我有件事也要与你谈谈,你姑且听着好好考虑,以后再答复我也不迟。”章钺说到这里却停下,他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这时,婢女领着几名店伙计端上餐具,一一置齐了,菜肴也很快上齐,有鱼干脍、剔缕鸡、红虬羊臂等,再加两个时鲜素菜,一个羹汤。

    章钺见上齐了,也不客气,拿起竹箸筷子招呼道:“北地阳春三月还冷呢,咱们就趁热边吃边说吧!”

    韩芙蓉双手捧着茶盏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其实我已经用过晚膳了,点了菜等你,不知这些菜可合你的口味?”

    “都很好吃!在会州大半年,嘴里淡出鸟来!”章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才不讲究什么吃相,武夫出征在外,多半是以填饱肚皮为主。

    “那就好!这酒是你那酒坊产的红星干黄酒,在我们蜀中可是供不应求。”韩芙蓉笑着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犹豫了一下,隔着几案递了过来。

    章钺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酒现在能稳定出产,不知奶酒、奶茶你可有兴趣?”

    韩芙蓉一听忍俊不禁,“噗哧”一声,连忙别过头去,掩嘴笑个不停。章钺放下竹箸,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说的正事可不是这个,而是想问问,你的产业生意到底有多大?我们有没有共建大商号,合而为一的可能性?”

    “啊?”韩芙蓉一脸吃惊,歪着头沉思片刻,肯定地说:“我的产业多大暂且不谈,共建大商号的事可行,但是……由谁做东主?”

    “必须是我!由你和卞极一起注资加入,按注资数额分成若干股,而我……实际上并不管具体的事,由你统筹整个大商号全盘运营,将生意做到天下任何一个角落,若遇到官场上的外力干扰,由我出面解决。当然,蜀中那边我就插不上手了。”

    “章将军有所不知,我这生意是整个家族都有份子的,若是这样合并的话,只怕他们不会答应。”韩芙蓉有些担心地说,

    其实她心里有些抵触,若是这样的话,她这个东主就成了别人的商号大管事,而她又是蜀中人,跨国生意有很多麻烦,当然不乐意。但又隐隐觉得,这样确实能将家族产业经营得更好。(未完待续。)

第0191章 至晋州

    这年代商人所经营的产业都是整个家族出资的,韩芙蓉有顾虑也是正常,章钺也不急着让她答复,用过晚膳后闲聊了几句便告辞,韩芙蓉亲自送他出客栈,两人都没什么话说。

    一年后重逢,初见时的那种感觉都淡了很多,有了一种疏离感,章钺感觉到了韩芙蓉不即不离的态度,也就不想多留。至于生意的事,他只点个头,具体的事情由张全绪和刘显声与她谈。

    次日中午,李处耘从肤施带着二十几车粮草赶回,章钺命各营饮事都头赶制了干粮,准备了饮用清水,随后不再逗留,从延州启程南下。

    沿途补给充足,快速行军,六天后到达禹门渡,经韩城县令安排渡船送过黄河,进入河东地界,于三月十五的下午,终于到达晋州临汾郊外。接沿途州县通报,前来迎接的是建雄节帅药元福三子药可均,双方都是相识的也不拘礼,见面都很高兴。

    章钺见药可均身后的牙兵打着牙旗,便笑着问道:“药衙内现任牙内都使吧?不知敌情如何了?”

    “正是!河中王帅领兵八千、陕州韩帅领兵五千已先到了几天,现与家父一起正在霍邑,与太原张晖部对峙,元贞老弟来得快,赶得及时的话,说不定可以立个功劳。”药可均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高大,国字形的黑脸带着爽朗的笑。

    “那敢情好!就是去年会州之战,箭矢、枪盾折损很多,来不及更换,不知是否可以调付一些。”

    “这个好说,营房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让士兵自己烧水洗澡,饱餐一顿好好安歇,明日就可以北上了。”药可均安排的很妥当,热情地邀请章钺去帅府,说是要设宴接风。

    连日行军,章钺有些累了,但看药可均一脸热情,他也不好推脱,只得让李处耘带兵去军营安置,然后去州衙领取武器,自随药可均进城。

    晋州是上州,下辖九个县,州治城墙高大雄伟,城内街道宽阔,两边的房屋商铺鳞次栉比,只是因为战云密布,路上行人车马甚少,也没见着摊贩,倒是有些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叫卖,那悠长的声调老远就可听到,只是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临汾好地方啊!真是热闹!西北边荒之地,平日里除了士兵还是士兵,行走几十里路,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章钺有些感慨地说。

    “这叫热闹……”药可均有些傻眼,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不由大笑起来,勉励道:“打完这一仗,立了功劳不就能调回嘛!”

    晋州帅府布局也是前堂后宅,药可均也不避讳,竟然直接带章钺到自己后宅,不过好在是前院大堂上。这等将门之家很是讲究,客人一进院门,婢仆就在堂上忙活打扫,茶水很快就递了上来。

    药可均与一名家仆吩咐了几句什么,转身引章钺入座,开口笑道:“我家长兄仍在岳州,现任刺史兼团练使,去年有书信回来,说的是湖南的事,元贞可以看看。”

    “哦……我可是很久都没收到那的消息了,现在情况如何?”章钺有些意外地问。

    “哈哈……说来真是有趣,去年八月时,潭州王进逵诬谄朗州刘言通南唐,托付州事给周行逢,欲自将兵袭朗州。他大军开拔走到半路,我家兄长重遇率兵出击,一举拿下湘阴,迫使王进逵回师,压制这件事,之后又在东面玉苛山下筑城置汩罗县,钳制了他。

    不料到了腊月,王进逵又以朗州刘言通蜀为名,悄然出兵一举抵达朗州城下。若非刘言警惕,他的部将就差点献城了。兄长重遇得到消息,又再命杨守真、陈应泰出兵攻取了潭州益阳、桥口镇,兵锋直抵潭州城下,王进逵不得不回师。

    可他不甘心,正反攻岳州夺回益阳,不料,这时南面道州盘容洞蛮酋长盘崇,聚集数千部众自称盘容州都统,率兵攻打郴州、道州,王进逵不得不南下迎敌。于是,潭州失湘阴、益阳,北面门户洞开,岳州可算是安全很多了。”

    正说着,家仆拿来了信件,章钺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大体上和药可均所说的差不多。只是这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朗州刘言为这些破事心力交猝,屡次生病,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这样湖南还是要出事。

    “你家兄长现在手头有多少兵力?如果朗州出事,他有能力出兵吗?”章钺很有些担心地说。

    “据说有水陆近万兵力了,平乱应该可以。”药可均回道。

    “只怕不够!朗州治下的辰州蛮一向是支持刘言的,你兄长应该从这方面下点力气,如此朗州再生变,可以继续制衡王进逵。”

    “元贞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改天书信提醒我家长兄,让他试试看吧!”药可均点点头说。

    不一会儿,婢仆要准备上酒菜了,过来请示。药可均点头同意,又派家仆请来一名四十来岁的短须中年男子,给章钺介绍道:“这位是节度判官裴良佶,明天由他引元贞北上霍邑,顺便带一批粮草去,我就不亲自去了。”

    “姓裴……裴判官莫非是出身闻喜裴氏?唐时可是大为有名啊!”章钺闻言心中一动,便随口问道。

    “正是!不过我出身旁支,能做到节度判官也算幸事。这世道不太平,河东屡经战乱,如今裴氏家势也大不如前,族中能安心读书出仕的子弟越来越少,都想去从军博个功名。”裴良佶不无遗憾地说。

    “乱世博取功名是捷径,这无可厚非嘛!”章钺应和了一句,却不接这个话头。

    按说这种没落的世家子弟,多少都读了点书,培养一下就是现成的军官。但世家子弟是有信仰的,他们只信祖宗家族,国朝只是其次,他可一点都不感兴趣,转而又问起了霍邑战事情况。

    三人吃喝闲聊到傍晚时分方散,章钺告辞出帅府,半路遇见李处耘从州衙领了两大车武器,随意看了下,发现竟是晋州本地打造,而不是东京将作监,不由心中疑惑。问李处耘,说是晋州是北汉边境,保留了武器铠甲作坊,顿时后悔之前要少了。(未完待续。)

第0192章 议军情

    建雄节度下辖晋、隰、慈、绛四州,其中晋州作为建节驻地,与北汉沁、汾两州相邻,北有阴地关、雀鼠谷等险地分隔。

    自广顺元年,刘崇向辽国借兵出阴地关攻晋州,在枢密使王峻的阻击下,相持两个多月,损失惨重而回。又在广顺二年攻打府州,被折德扆击退,还丢失了岢岚军,自此不敢再轻易兴兵。

    而今年听说周太祖郭威病逝,刘崇野心复燃,欣喜若狂,以倾国之兵南下,又有辽国政事令、武定节度使杨衮率四万余步骑相助,刘崇心中大定,信心百倍。

    以义成节度使白从晖为行军都部署,武宁节度使张元徽为前军都指挥使。以张晖为左军都指挥使,领步骑七千人出阴地关虚张声势,以图吸引周军注意,牵制周军兵力。

    而药元福手中兵力充足,刘崇这点小伎俩也瞒不过他,早在三月初时,张晖率兵出团柏谷,便被药元福率五千轻兵北上,堵在了汾西县以东,赵城县以北汾水西岸汾堤乡一带。及至王彦超和韩通率兵赶来,药元福主动出击,一举将张晖所部击溃,直追到团柏谷,张晖仅率百余骑走脱。

    药元福随后打扫战场,与王彦超、韩通一起率兵南下洪洞,将要取道东池堡,前往东南泽州高平集结。而这时候,章钺才率兵进入晋州地界。

    三月十六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章钺正在穿衣起来,李多寿闯进营房大喊:“将军快点!药衙内有急事求见!”

    “何事!让他进来……”章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继续对着一面小铜镜梳拢头发,插上簪子,再戴上纱罗幞头。还没到上战场,他也不急着披甲。

    “元贞呐!你还有这心思整理仪表?这是家父听说你赶到,派人送回的军报副件,还有给你的军令,你好好看看吧!”药可均进来一看,见章钺慢吞吞的样子,顿时急不可耐地说。

    “是吗?”章钺接过来一看,上面一封是军报,说的是击败张晖所部的简要过程。但下一封军令却是催他马上出发,赶去泽州集结。

    因为,北汉刘崇开始不知道郭荣已率禁军从东京出发,正围攻潞州上党,后见符彦卿率援军抵达,派人南下刺探得知消息,马上放弃攻打潞州,调头一路向南,越过长子县,兵锋直抵高平北面四十五里的长平关。

    章钺心里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就变了,他记得一些史料上记载,高平之战发生在显德元年三月十九,也就是说,包括今天,他最多还有四天时间。若迟到算不算误了军令不好说,但郭荣一定不高兴,那自己就有麻烦了。

    “劳烦药兄回复令尊,就说我已率兵出发!”章钺懊悔不迭,在延州耽搁了两天,真是失策啊!早想起这个时间,就该让士兵一路不停保持行军,那可早就到了。

    “好吧!那你可得快点,这路程可不近!”药可均叮嘱一句,快步离去。

    章钺收起军报急匆匆就跑了出去,立即让李多寿传令全军收拾行装,一刻时后率兵列队出营,马不停蹄地全速向东南进发。当晚赶到东池堡,章钺询问军堡守卒,得知药元福前天下午就是在这儿宿营。

    那就是还隔着两天路程的距离,马军三个营还可以轻松追上去,但步营带着辎重武器和干粮,这天行军五十里已是极限,再快的话,到了战场士兵也没战斗力了。

    当晚宿营东池堡下,章钺找来封乾厚作陪,与李处耘、薛文谦、郝天鹰等军官商议一下,决定明日自率马军三个营先走,李处耕和薛文谦率步军五个营随后尽快赶来。

    次日傍晚晚,果然在半路追上药元福,加上王彦超、韩通等三镇共两万五千步骑,一路走得很快。因为是月中有月亮,药元福下令增加行军时间,过冀氏县城也不停留,只派士兵去县城收取军粮补给,到晚上亥时中,越过泽州边境界牌岭,这才下令宿营。

    章钺担心后面的步营跟不上,便派杜悉密率百骑带着两只未成年的稚雕返回寻找,并命其火速跟上。半夜时分,杜悉密回报:李处耘他们也是日夜兼程,在冀氏县东郊小镇宿营,还差着四五十里路。

    四月十八的晚上,章钺随药元福主力过泽州端氏县,在城南三十里的一处小岗上刚扎下大营,药元福就传令各军主将到中军大帐议事。

    章钺到的时候,韩通和王彦超等大将已先到了,还有一些中高层军官在帐内分列左右而坐。众将静默无声,唯药元福在帅案后来回踱步,显出心中的不平静。

    韩通祖籍并州太原人,年约四十来岁,一下巴的大胡子,生得浓眉大眼,人称“韩瞠眼”。王彦超,字德升,河北大名府人,年约四十来岁,已历仕晋、汉两朝,也是老资历。

    章钺算是新贵,只能居二人之下坐定,互相拱拱手就算见礼了,都是武人并不计较,这时候乱说话也很不好。

    “之前派出的斥侯刚刚回报:刘崇主力已至高平城南扎营,同行的还有辽将杨衮四万余步骑,总兵力达到七万余人,现在前锋恐怕离泽州州治晋城已经不远了,而我军距东南面的晋城还有五十里,却恰好处在北汉军左冀,明天还得加速行军。

    另外,陛下已率禁军主力前来,今天下午已抵达晋城,如此估算的话,战场可能就在晋城以北,希望诸位做好作战准备。”药元福一脸严肃地说。

    时间很紧迫了,其实这也不怪章钺拖延,郭荣三月初三才颁诏,这样诏书到会州就花了十多天,章钺再一路赶过来,这已经算是极快了。

    而东京到泽州的距离要近得多,早在三月初九,郭荣就下诏:因为刘崇入侵,定于本月十一日亲征。命冯道护送太祖灵柩前往山陵,任命郑仁诲为东京留守。

    随后郭荣率禁军从东京出发,十六日到达怀州,接到前线快报,得知刘崇已绕道南下高平。郭荣当晚召集禁军大将商议军情,下令兼程北上迎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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