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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97章 决战褒国塬

    褒城,也称褒国城,因为此处便是商周古褒国之地,史上以冷艳著称而不爱笑的褒姒,即是因褒国兵败而被献与周幽王,得宠后被立为王后,从而引发了储位之争。

    导致废后申王后的父亲申公联合鄫国、犬戎兵谏镐京,西周由是亡国。周幽王兵败,身死国灭,而褒姒则为犬戎王所得,后有秦国使者在犬戎王帐见到了褒姒,依然冷艳如初。

    而烽火戏诸侯,其实只是周幽王的昏暗之举。西周末世,诸侯调不动是很正常的,与褒姒并无多大关系。而申公兵谏成功,后来即位的东周平王便是申后之子。

    褒国与褒姒之所以失势,也有一部份因素便是因为地缘的关系。而现今,章钺也身处这盆地之北统率一军作战,后方是艰难险阻的蜀道,上万多兵的粮草补给运输极为不便,而抢掠当然是不行的。

    二十三日夺取了城北两里外高地上的军塞后,韩保正一直龟缩不出。次日,章钺已经在准备决战,同时派斥候打听向训部的动向。

    也就在这天中午,韩保正终于确认,城固县真的失守了,而章钺所部也减少了五千兵力,仅剩一万一千禁军。这下韩保正有了兵力优势,终于开始集结兴元府所有兵力北上到褒城以东的平地,与章钺所部正面会战。

    褒国城内游骑四出,章钺也很快就知道了,二十四日下午便下令大军移营至褒水东岸的平地,这儿叫褒国塬,刚好是汉中盆地北面秦岭支脉的山脚下一带,背山依水,面向南郑盆地,野外会战最好不过。

    南郑距褒城仅三十里不到,兴元府驻军大营在城北,北上褒城东面的平地,小半天就可以赶到。

    至二十五日下午,兴元府驻军全部集结到了褒城,加上韩保正先期带到褒城的,总兵力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不过在章钺看来,这一万五千人肯定是有水份的,山南西道节度下辖兴元府和兴州,兴州兵是来不了了。而兴元府下辖褒城、城固、南郑、西县、金牛五个县,其中西县和金牛县离得远,还要保守金牛道入口,维护南下蜀中的后路,自然不可能来,那么韩保正手中的兵力,至少有几千是战事爆发之前所征募训练出来的。

    而城固县失守,西援之路被堵住,宠福诚不可能再来了。而高彦俦先败于青泥岭,再败退出顺政县,李廷珪到了兴城关,极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回援,这才是促使韩保正决战的无奈之举。

    按方镇兵力上限,以及战前的了解和情报侦察,章钺当然知道韩保正的兵力情况,如果加上李廷珪、庞福诚部,那实力是相当可观的,决战就不是章钺敢想像的了。真正的以少打多,那都是迫于无奈。

    二十六日一早,天色微明,空中多云,原野有薄雾笼罩,但空气异常沉闷燥热,貌似是晴了太长时间,要变天下大雨了。

    六七月的雨往往会来得很快,章钺有点担心,与封乾厚骑着马出营,在一处小山坡上观看天象,若下雨今天就打不成了,那决战还不知是几时的事,又要无限期拖延下去。

    “看样子雨还下不来,至少是下午或黄昏时的事,我们大可从容布置。”封乾厚微笑说。

    “何以见得?”章钺望着远处原野上遍布杂草的缓坡山地,不知道封乾厚是怎么观察气象变化的。

    “你看这地上,成队的蚂蚁还爬得不急不缓,那草丛间还有麻雀到处飞着觅食,下雨半天前都不是这个样子了。天气变化,虫鸟野兽比人更能感知到,都会先蛰伏起来。所谓观天知象,就是从这些细微的东西来猜测结果。神机妙算,那也是见识经历的积累,可没那么玄乎。”封乾厚侃侃而谈道。

    “哈哈……受教了!”观察天气,这些都是常识,章钺当然也懂,但他更多的是观察空中云层状态,感受气温、风向什么的,作为一名军人行军在外,当然要时时留意这个。

    这时李处耘骑马过来请示,拱手道:“士兵已用过早膳准备就绪,是否出营列阵?”

    “当然……按昨晚军议预定方案列阵!同时,注意褒城韩保正部动向。”章钺点点头回了一句。

    “得令!驾!”李处耘作为虎捷左厢都虞候,并兼领排阵使,战前一系列的布置都要准备到位,当下便打马回营。

    “我们也回营吧!不能让下属大老远跑来禀报军情!”封乾厚笑道。

    “行!听你的……”章钺心情不错,与封乾厚一起打马回了营地。

    士兵们已在各自都头的催喊下出营列队,一都都的兵力完成集结,在井然有序地前往各自指挥使帐前集合,然后等待军都虞候派人前来点数验收带到预定位置,最后再汇聚成军。

    上万大军的集结可出不得一点差错,军队兵力越多,集结起来越缓慢困难,这就需要统一协调的指挥机构,通常都由行营都虞候来协助完成。

    然后军令传达更重要,都是由打着三角小红旗的主帅亲兵来充任,若是节帅的话,有专业的押衙或者牙兵扛着牙旗帅旗,加上一应的仪仗钲钶鼓角,那真是威风八面。

    章钺和慕容延钊都没兼领方镇,当然没有这么高的规格,两人的亲兵合起来也就两个指挥多点。慕容延钊的亲卫指挥是他的三弟慕容延卿,长子慕容德业。

    章钺现在的亲卫指挥使是杜悉密、副使杨玄礼,符昭吉、章铖刚升任都头。再加上从城固县回来的宋凌光从会州带来的那三百人,作为中军随员,由郝天鹰统管,与慕容延卿一起为中军部属。

    战场阵地这一块有方圆十多里,是早就斟察选定了的,基本还算平坦,有一点点坡度,覆盖有齐漆还高的野草野花,其间还有一丛丛半人高的芭茅草,长得青翠崴蕤,一眼望不到边。

    主力大军还没出营,先期派出的是斥候哨骑在战场阵地来回奔走,蜀军那边同样如此,布阵位置是必须要选好的,还不能让对方斥候接近,双方在互相追赶拦截,防止靠近。

    那些芭茅和小树从,加上太高的杂草会成为士兵行走推进的障碍,这也是要清除,双方也都派出了五十人一队队的散兵在挖除或收割掉,而战场中间那一块恰好是低洼一点的地方,有方圆两里,草丛更高更密,都有意忽略掉了,到时就看谁更能适应。

    辰时中,往常这个时候太阳都出来好高了,而现在是阴天。反正蜀军还在集结,过褒水河桥的还只是一些先头小部队,中军还没出县城。

    章钺也就不急,回营喊来二弟章铖帮着披上山纹铠,戴上翻耳铁盔,挂上腰刀出中军大帐,符昭吉已牵了战马在外等着,章钺接过玄鹿枪,见马背上弓弩各有一副,箭有两壶,满意地点点头。

    “这种大战你们两个就不要上场了,先跟在我身边与众将混个脸熟,做做斥候,做传令兵跑跑腿,积累一些行军调兵布阵的经验,以后再从指挥使做起。”章钺拍拍符昭吉肩膀,又拍一下二弟的头盔,笑着鼓励。

    “都快从军三年了,都没上阵过一次,会宁之战时运气不错,捡着便宜砍了两个脑袋……高平之战又没去……”章铖一歪头闪开,满是委屈地说。

    “那不就行了!见过血了以后上阵就不慌了!”符昭吉可不是新兵,十几岁时就在伯父符彦卿身边做过牙兵,他是上过战场的,便笑着开解道。

    “中军列队集合!行营要员速速准备,迟到者斩!”郝天鹰在中军营门勒马横枪大吼,几名主帅的亲兵也开始忙碌集合。

    慕容延卿先带着亲兵过来,与郝天鹰合军一处,然后慕容延钊不慌不忙地带着几名随从出来,看见章钺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一起到中军营门外列队。

    除了值哨,还有工匠和伤兵,大营内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李处耘已带士兵们已出营集结待命,就等着章钺下令开赴战场。

    (未完待续。)

第0298章 此大吉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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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白色的云层在蓝空微微涌动,完全遮蔽了阳光,东方天际也不过那么一片火红的亮色。空气沉闷燥热,没有一丝凉风,连城墙头上各色旗帜都下垂着一动不动。

    远处葱绿的原野上,周军已经出营开拔走向战场,几条黑线同时涌动,如浪潮滚滚向前,渐渐堆积展开,越铺越大漫山遍野,气势惊人之极。

    隔着六七里远的距离,单个的人根本看不清,密集成块的大军调动,也只能看到一片片的小黑点在绿色的原野上飘忽着。

    韩保正头戴铁盔,面色微黑,身披重铠,外着斜襟深绿战袍,脖领间系着大红披风,手按剑柄,在褒城东北角楼上站了整整一早上,观察着天气,密切注意着战场,以及周军的动静。

    韩保正,亦名保贞,字永吉,河东潞州长子人,现年四十多岁,后唐时曾为孟知祥帐下押衙,后随孟知祥入川霸蜀,可谓身经百战,及至孟昶即位,官至检校太尉、兼加侍中、枢密副使、宣微南院使、兼兴元府留守、山南西道节度使。

    这年头各国都是一样,凡是资历深厚的老臣老将,无不是集大权于一身,反正军政体制全混乱,官职早就不值钱了。职官兼加、遥领什么的都不算什么,要看人在何处,实际任何职事。

    韩保正现在兴元府,那么侍中、枢密副使什么的都是遥领,不管中枢的事,但蜀北沿边诸镇若出大事,他还是可以过问一下的。

    原本周军南下,韩保正以为不过志在秦凤,也就没过多在意,反正北面雄武、威武两镇兵力不少,粮草器械屯集也还丰厚,成都朝庭也十分重视,派人监军。

    然而,周军打下了凤州还继续南下,而且褒斜道这边也有一路兵力,直到留坝军城告破,韩保正终于明白周军直正的意图。

    那时李廷珪还在路上,韩保正怕兴州有失,便从利州借调三千昭武军北上兴元府,准备支应前线,结果赶上雨季来临,周军也放缓了攻势,这支昭武军便一直滞留在兴元府,加上镇兵和一个月前征募的乡兵,总兵力实有两万人。

    若非周军分兵攻取城固县,进军源州,韩保正是不打算决战的,那风险太大了。可现在源州武定军宠福诚自身难保,李廷珪去了兴城关,面对凤翔军万多精兵,胜算也不是很高。

    不像中原年年有战事,蜀中自立国起便偏安一隅,民众富庶安定,禁军和方镇都很少经历大规模会战,皇帝孟昶虽有北伐之心,但也只是挂在嘴边,自开运末得秦凤,乾佑二年图谋关中失利,便英雄气短,沉醉温柔乡,耽于享乐。

    自开国到如今,对于国情和军力,韩保正心中有数,蜀军粮草充足,武器却缺乏保养,士兵也疏于训练,大量的将家子充斥禁军,所以,蜀国现如今是外重内轻的局面。

    而李廷珪这次出征,如果是以保宁镇军为主力那还好点,可他偏偏带的是护圣控鹤军,韩保正就一直提心吊胆,这些天来都没睡个好觉,就担心兴城关再传来败绩。

    “大帅!兄弟们已出城集结,准备就绪,是否开赴战场?”牙军都使牛弘亮快步进了角楼,在身后问道。

    “昭武军都使李康诚三千人到达预定位置了吗?建威军都使张令真有没有消息传回?”韩保正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问。

    “回大帅!李康诚部一刻时前抵达褒塬里北面林地,张令真部昨天傍晚出城,今早卯时初出发,无论如何也应该过了牛头山。”牛弘亮大声回道。

    “很好……起行!”韩保正面带微笑,挥了挥手。

    牛弘亮抬头看了自家大帅一眼,见他脸上还有笑意,不由心中一定,躬身一礼,转身快步出了角楼。

    韩保正微微转头俯瞰城下褒水河东岸,那边出城有一片平地,只是小了点,麾下一万多大军密集排列,河堤路面两头也是一片钢铁从林,一直向远处延伸。

    近处是不到一里远,士兵们很安静,没有交头接耳的情况出现,只有军官在队列间来回跑整队,并训话安抚士卒。至于搬运后勤军械的还在城内,等待随军。

    “辰时中了!走吧!”韩保正对旁边肃立的亲兵喊了一句,转身出了角楼,沿斜阶甬道下了城墙,翻身跨上亲兵拉过来的战马,带着数骑从出城。

    主帅一到,蜀字大旗与韩字帅旗随之高高耸立,仪仗全副打起,钲钶叮叮作响悦耳之极,锣声呛呛极富节凑。全军士兵们都跟着站直了腰,刀枪武器与铠甲磨擦哗哗作响,混合成一曲交响乐。

    “大军起行!”韩保正大喝一声,牙将随之挥动令字三角大红旗,各个序列指挥官跟着挥动旗帜发出指令,并配合口语命令,一直传递到前阵。

    大军开始前行,出了沿河一片麦地,绕过空空无人的村落,前方是一道种有稀疏果树的小山岗,先到此驻守的一个军马上散开来,准备跟上大军。

    由此向北地势渐渐走高一点,而且有些起伏不平,不过都是柔和的缓坡,一个时辰前行四里,大军走得很慢,以前锋一个军开路,中军边走边展开兵力,并保持着战斗队形。以少量哨骑遮护两冀,周军斥候也只是远远游戈。

    对面的山岗就叫褒国塬,都是砂岩细砂砾地带,长着成片荒草,不适合耕种,面积有方圆十几里,所以也无村落。中军牙将已率兵随前锋就位,正派兵划定各军列阵区域。

    中军先就位,各军依次序陆续到达指定位置,铺开占地近两里,一眼望去尽是密集一片的枪头,以及高耸飘动的旗帜。

    “哈哈哈……天佑我大蜀啊!大帅你看!太阳出来了!还起风了呢!”节度行军司马兼中军都使李光济煞有介事地仰头朝天,哈哈大笑道。

    韩保正抬头看天,云层终于散开了一些,阳光透过薄薄的氲氤遮掩斜洒大地,照得大地上透亮,西北方向两三里外的周军大阵也更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同样是身着红袍的士兵披着乌黑铁甲,在绿色原野上排成一片,看起来和已方没什么区别,但上到主帅旞旗和代表六军的六麾旗,下到高、中、下各级军官号旗和令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蜀国是从中原后唐分裂出来的,所有的旗号立国时都经过了统一改制,但形制色号和图案仍和后唐有些相似。又加了一些自己的东西,看起来就有些杂乱,不伦不类。

    大周却不同,采取了一些复古形制的图章,郭威立国时自称为黄帝苗裔姬姓虢叔之后,立国号为周。而周尚火德,旗号服色皆是火红主色,禁军所用都是红底黑色虎形图案旞旗,这些旗帜为横式长方形。国号旗帜和禁军番号旗帜,则为竖式大幡。

    “云破天开!此大吉之兆,上天我预示我大蜀必胜!”韩保正也笑了起来,张开双臂向天高举,气定神闲,信心百倍的样子。

    “云破天开!大蜀必胜!”军将们跟着凑趣,牙军也大声吼叫,蜀军士兵们大呼声震四野,精神士气瞬间爆棚。(未完待续。)

第0299章 还玩六花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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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军看上去士气不错,他们在吼什么?”章钺头戴铁盔,身披山纹铠,腰悬横刀,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军将台上,眼望对面两三里的蜀军大阵,问身边封乾厚道。

    所谓将台,也就是个临时以大木架铺上木板毛毡,高度和面积都是有讲究的,具休按统军大将级别所设立。将台后树国号大幡和大将旞旗,前树军门红旗二面,豹尾门枪二根。

    帅旗下是虎形图案屏风,章钺现在就坐在高榻帅位上,左右是亲卫指挥杜悉密、杨玄礼,下首是郝天鹰、马步副都使慕容延钊、封乾厚等中军将领和幕僚。众人两边是一面中军大鼓,另有十二面严警鼓、十二副鸣金之角,依次左右分列。

    鼓角之后是大将六麾旗,以及代表方位的五副绣有飞禽和兽类图案的认旗。每面鼓、角、旗下,都有一名旗鼓手就位,这些就是大将的指挥系统,上万大军的指挥中心。

    “远了点,听不清,不过听上去有点竭斯底里,该有所表示了。”封乾厚一张黑脸有点发红,显得神采奕奕,呼吸也有点重,却强自压抑着声音,捻须微笑道。

    看是两三里,其实是两里多,这只是两军中军帅位的距离,但减去前军大阵铺开的面积上百步有余,这样以阵前距离来看,就只有一里半。一里为三百步,大约是四百步左右,刚好都在弓弩射程之外,但马军瞬发息至,已进入了危险距离。

    “正该如此,压一压他的气势!”章钺笑着点点头,大声喝道:“前军推进五十步!”

    “前军推进五十步!”杜悉密闻声出列大吼,旗手闻令立即举起三角赤鹰旗走到将台中央,向前猛地一挥。赤尚火,代指南方,也指前军。同时,中军鼓手双手高举鼓槌,击鼓五通响,即代表五十步。

    前军五个方阵是罗彦环的三军,一路南下有所战损,选取蜀军青壮战俘补充了人数,所以仍是一个完整的军。这五个方阵为前二后三的梯队式排列,前方两角斜向展开有两队弓弩手,四百人所持弓弩参半,这是各指挥中抽选出来的。

    周军士兵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缓缓向前,刚好推进到缓坡边沿处。中军五通鼓响一停,罗彦环便拔刀大吼:“止!”

    “嗬!嗬!嗬!”士兵们大吼着举枪顿地,整齐一致地跺脚,大地都一阵震动,发出毫不示弱地挑衅。

    对面的坡地上,蜀军帅旗下,韩保正眼着周军举止,却老神在在地端坐不动。周军士气看起来更盛,静立时沉稳如山,行走则铿锵有力,此时还不宜正面接战。

    “大帅?是否应战?”牙将牛弘亮有些跃跃欲试,大声询问。

    韩保正并不理会,手按剑柄缓缓闭上了眼睛,侧耳细听着,附近士兵们呼吸声有些粗沉,还有少数人在窃窃私语,看来士兵们心里有压力,都很紧张。这也难怪,蜀军很多年没打过这样的正面野战了。

    很快,一刻时过去,士兵们都平静下来,呼吸声也显得平稳了。可这时周军似乎有点不耐烦,又开始大吼着鼓燥。

    韩保正终于睁开了眼睛,仰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刚刚露面一下又隐入了云层,只是空气是仍是燥热,身披铠甲一会儿就开始出汗了。好在偶尔有一阵阵凉风吹过,韩保正感受了一下风向,是西南风,这可不太好,于是继续坐等。

    转眼就是一个时辰,周军前军再三怒骂,蜀军就是不动,章钺也有点不耐烦了,封乾厚却笑道:“昔有曹刿论战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作为将帅,得有耐心……不过勇气并不足以凭持,韩保正也是蜀中名将,可谓智勇双全者,我总觉得他既然出兵决战,必定有所依仗!”

    “他有兵力优势,有地利优势,有粮秣就地补给的优势,但他也拖不起!如果向训那边再传过来点消息,恐怕韩保正想把兵力集结起来都难了。”章钺淡定自若地说。

    “这野外一览无余,早上看得不仔细啊,就那东面斜坡下有片小树林正处在战场侧冀,约有四五里地,可以让郝天鹰率三营马军转移到那边去。”封乾厚指着远处小山坡说。

    “现在有点迟了,韩保正会发现的,再说那树林太小又稀薄,藏不了多少人,不过倒是可派斥候去确认一下。”自己没设伏,但不能让别人设伏了,章钺点点头,便吩咐杨玄礼派几名游骑过那边树林去看看。

    正说着,对面蜀军大阵中有鼓声响了,随之前军六个方阵向这边推进了五十步左右停住整队,一阵眼花缭乱的旗号舞动,蜀军居然中途变阵,六阵呈梅花形排列,并渐渐收缩了一下,变成了六花阵。

    战场中间有游骑来回游动观察,将看到的情况飞报给前军罗彦环,再飞报回中军,让章钺了解更细致的情况。

    “早他娘过时了还玩六花阵,这是未虑胜先虑败么?”章钺不屑地笑了起来。

    “不!六花阵进可攻,退可守,还可持久作战,不可以小觑啊!”封乾厚不以为然道。

    “传令!前军继续推进,可自行接敌破阵!”章钺又大喝了一声。

    已方前军兵力少于蜀军一个营,就算不能破阵,但试探一下蜀军战力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一开始,谁都不会拿出最精锐的兵力,但罗彦环的三绝非弱旅,章钺是满怀希望的。

    咚!咚!咚!中军大鼓有节凑地响起,隆隆鼓声震人耳膜。前军仍以梯队向前,缓缓下到了洼地,不过地面是平坦的,就是杂草没清理,士兵们的正半身完全隐入了草丛看不清,但阵形还是齐整的。

    周军士兵是方阵推进,这是完全进攻的阵形,移动速度也快得多,而蜀军是六花阵,如六朵花瓣绽开,外围是枪盾阵,内里是弓弩手,移动起来慢很多,每走四五十步就要暂停整队,以免阵形走散乱了。

    罗彦环见蜀军是六花阵,便在后排中间方阵中仔细观察蜀军每次先散乱的是哪一阵,渐渐看出对面东南角那一小阵就是最弱的环节,但是蜀军知道藏拙,在后方要迂回过去有点不好办,而分兵侧击更是不可行。

    本部很快下到洼地,前方弓弩手已经重新整队选位列阵,罗彦环见蜀军到达弓弩射程还有一段,便下令让五个方阵略略散开点,队列之间也稀薄一些,这样可避免对方六花阵中心泼洒而出的箭雨给已方造成更大伤亡。

    不过蜀军队形密集也有个好处,弓弩手可视情况进行机动,随时调到外围对敌薄弱环节集中射击。(未完待续。)

第0300章 扬长避短

    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到一百五十步,罗彦环也看得更清楚,蜀军的这个六花阵规模很小,外圈每阵是八竖列五横排,那就四百人,这样保证了阵形的紧密性。而内圈是一个圆阵,加主将的亲兵约千人左右。

    六花阵是从八卦阵演化来的,都属于圆阵,可以稳扎稳打,防御能力强,但进攻则略嫌不足。前三阵看似可同时突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很快接近到一百步,两冀斜向展开的弓弩手就地停驻,前排一百弩手先行斜举木单弩仰射,一阵略显稀疏的箭矢如蝗虫般飞扑向敌阵,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并伴随着声声惨叫。

    要接敌,先逾距,在这逾距的过程中就要先进行一定的淘汰,谁的弓弩更犀利,接敌之后就更轻松,这无论是马步,在正面野战中都是一样的。

    弩手上弦的空隙,弓手随之张弓放箭,给蜀军再一次打击。而两冀弓弩手一轮箭雨就是四百支箭,其中弩手打击更强,一百二十步就有杀伤力,百步可透轻甲,八十步可透重铠。

    连续三轮箭雨,蜀军前三阵一阵阵骚乱,但居然扛住了,伤亡了一百多人,接近到八十步后也开始还击,推进的速度也明显加快。

    咻咻咻的箭矢破空声不断,双方前排都是重甲枪盾,但箭矢是抛射,给后方造成了不小的杀伤,随着距离接近变成平射,前排也有了伤亡。

    “保持队形!从东南突进!”罗彦环大喝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去以躲避流矢。

    “左阵掩护,跟随右阵!”副使刘重斌在前两阵指挥,闻声跟着传令。

    两军向中间推进,接近的速度就是双倍的,由八十步到二十步这一小会儿是六七轮箭雨,双方大概都有两百多人的伤亡,不过蜀军明显要多些。

    韩保正麾下是镇兵,重甲配给并不多。而周军是禁军,士兵清一色上乘细鳞甲,都头以上军官更是身披山纹铠,所以军官的伤亡是很少的,指挥序列仍然丝毫不乱,而蜀军则有替换填补的迹象。

    没有多余兵力时,正常都是后排往前排填补,这样阵形缩小一点也无关大局,从而保证前排的紧密和左右的协同。

    二十步后,蜀军六花阵停下整队,周军前方两队弓弩手没有回归后阵,而是向两边斜斜退开到五六十步,继续向蜀军六花阵两边方阵放箭。

    而蜀军六花阵中心的圆阵也在还击,但射出的箭要抛射越过外圈,距离足有百二十步,几乎对周军弓弩手造不成什么打击。所以,这个六花阵移动不便,是很被动的。

    “放下大盾!平枪前进!”刘重斌在右阵左侧中间处,见快要接敌便大吼一声。

    前排士兵们立即扔掉大盾,手中一丈二的硬木大枪足有小儿臂粗,士兵们双手端平,枪头斜斜向上遥指,保持在敌军肩膀之下的们置,不能抬高了,否则会被轻易拔打开来。

    前排大枪是一丈二,约三米六,后方用枪为一丈,再后为八尺,约两米四,因为枪杆太长会自然出现严重的塌腰现象。塌腰在武术中来说就是指挺腰撅臀了,这样双脚踏地的力量传递到手臂就大副度减少,手中枪端不稳很容易为敌所破。可军队方阵中前排是要担负起破锋的力量,所以又必须是长杆。

    “杀啊……”前排大枪手们纷纷怒吼着小跑前进,快要接敌时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手中长枪突然前刺,数百支长枪隔壁着两步的齐齐中蜀军的同时,大多也被蜀军枪手所刺穿。

    噗噗……长枪破甲透入人体的声音连连响起,跟着是一阵阵闷哼,或者惨叫,鲜血随枪头的拔出而挥洒,染红了草地。

    前排枪手刺中敌军的同时,二排是不能停的,从空隙中继续向前,寻找未中枪的敌军补上一枪,或者直接刺敌军后排。

    双方一接敌就打得很是激烈,前两排枪手幸存率往往不到三成,但后几排就不一样,趁着接敌的间隙迅速向前,长枪一直保持机械性的跨步前刺,略略仰身收枪,再跨步前刺,如此反复不停,同时也步步向前推进。

    周军枪阵前锋是无可阻挡,蜀军前排枪盾手很快被打掉,但六花阵这时候就体现出威力了,正面对敌一阵,两边的方阵也同时从侧冀出枪刺击,后排还有零星的箭矢射个不停。

    不过前方是两阵,一阵接敌,一阵防御侧面,而后方三阵还有距离,则放箭还击。两阵对一阵步步向前,正对的蜀军方阵很快被打残,向内大大的凹陷进去,但已方前三排也基本消耗掉了。

    刘重斌也正式接敌,手中长柄朴刀左右辟斩,连连破开蜀军方阵队形,始终保持着前锋开路之势。等到后面三阵跟上,两冀的威胁立即消除,推进的速度更快。但里面还有一个长枪大盾架起来的圆阵,这才是令人头疼的。

    向前推进六七步后,透过晃动的人影缝隙,刘重斌已经看到了密集如刺猬一般寒光闪闪的枪头,但大枪手差不多消耗完了,要破圆阵是很危险的。

    “转向!再破前阵!”后面传来罗彦环的一声大吼,他在后阵中间,自然是安全的,对前阵战斗情形也看得很清楚,那么再对中心的圆阵,与撞墙送死没什么区别,但扬长避短,继续破外圈下一阵则轻松无压力,那要容易很多。

    “弟兄们!转向……”刘重斌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大吼,步阵转向还是较为容易的。只是这一连串的战斗,阵形有些散乱了,左侧那个指挥伤亡了近半,闻声渐渐靠近了过来。

    中途转向侧击另一面,而已方另一侧仍在遭受巨大的伤亡,但这也只是一会儿的事,破下一阵时,蜀军侧面是没有大枪的,也没想到前侧阵这么快就支撑不住,竟然有那么一会儿的发懵,这无疑给了刘重斌突进的时间。

    没有了大枪手开路,前排破敌防线要难得多,刘重斌带着身边亲兵担起了破口的任务,加上侧面张光瓒的跟进,蜀军东侧中阵也随之告破。

    六花阵的西北角连破两阵,罗彦环的后三阵也突入阵中,后面和南侧自然遭受到攻击,但后阵只能跟着前阵向南,并抵御周围攻击。(未完待续。)

第0301章 后方有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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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骑斥候从战场东面狂奔而回,在大阵外围下马,为首队正快步跑到中军将台前单膝跪地拱手道:“禀报厢主!战场东面四里外的树林里有蜀军伏兵,具体数目不及细数,目测是步卒,战马极少,总数不低于两千!”

    章钺大吃一惊,原本那小树林太稀薄,他没太在意,不想韩保正竟然有伏兵,好在发现的及时,便淡然道:“知道了!继续盯着伏兵动静。”

    “得令!”斥候队正转身大步走开。

    “呵呵……那块树林你看不上,韩保正倒抢占了。只要我方中军打得好,那地方远了,步卒没什么用,生生浪费了兵力。若是我军败了,倒是可以断我后路。”封乾厚大笑起来,忽然笑容僵在脸上,面露若有所思之色,又疑惑道:“等等……按说韩保正没这么蠢呐!他这是想干什么?”

    “河谷大营出事了……”章钺脑中倏地灵光一闪,蓦然反应过来。

    之前移营褒城之下,河谷大营仍然保留作为粮草屯集地,韩保正这肯定派兵偷袭粮草大营了,那儿只有两营运粮队暂留守备,加上两百工匠和伤兵,猝然遇袭的话恐怕一个时辰都支撑不住。

    “不要慌!只要我们主战场获胜,南郑唾手可得,粮草的问题就能解决。就怕北面烟火腾起引起士兵恐慌,得速战速决。”封乾厚目光一闪,脸色严肃起来。

    “马军三营随中军留下!其余步军前进五十步!”章钺立即传令,旗手接令挥动令旗,中军大鼓随之隆隆擂响,这反常的举动一下将全军都惊动了。

    慕容延钊到前面去观战了,听到动静跑回将台,惊讶地问道:“章将军!还用不着全军压上吧?出了什么事?”

    “我们的屯粮营寨可能会遭到蜀军袭击,慕容将军可遣亲卫三百骑迅速回援!”章钺也没时间跟他解释了,兵力本就少于蜀军,步军回援是不现实的,马军三个营另有用处。

    “什么?这个韩保正还玩这一手?某这就去准备!”慕容延钊大吃一惊,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转身去调派亲卫指挥慕容延卿率兵救援。

    “传令!以李处耘、石广均统兵出战,命李处耘自行指挥迎敌!”章钺接着下令,本该以副使慕容延钊统兵指挥,但李处耘还缺点实战指挥的经验,章钺便有意给他机会。

    杨玄礼应声快步出列,拱手一礼大步下了将台,去传令给李处耘,包括后方可能出事的消息也一并告诉他,这亲李处耘就知道怎么打了。

    而这时百步外的前方战场上,罗彦环部前军连破两阵,蜀军外围三阵刚一接战便出现动摇迹象,章钺在中军远远望见,不由心中镇定了许多,立即下令李处耘、石广均临时统兵出击,陈嘉率二军步卒五个营,韩忠明率四军,张从昭、周明远率五军共七千五百人,十五个指挥大举压上。

    李处耘是以厢都虞候兼领二军的,级别高作为副帅完全不成问题。但马军三个营,这是最后关键的力量,自然留了下来。

    李处耘率十五个方阵向前五十步后停下,以左右各二阵前后分列,并稍稍超前半阵,中间六阵为紧密三横列,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大方块。而陈嘉五个营则原地待命,以备为后援,与中军也保持着距离。

    章钺这边兵力一调动,对面韩保正也作出反应,同样调出了两军十营,这次他没有再组建六花阵,而是以紧密的方阵形式走向战场,渐渐向尚在苦苦支撑的六花阵西面推进,显然是打算以六花阵那仅存的三阵加一个圆阵为侧冀。

    这想法很好,但有点不切实际,两方增加的兵力还在半路,那六花阵最南一阵跟着溃散,罗彦环迅速抓住了这个契机,率士兵大声吼叫着驱赶溃兵直闯六花阵中心圆阵。

    “止!”李处耘见此心中狂喜,反而率兵止步整队,同时观望战局,看蜀军增调的兵力作何反应。

    果然,韩保正中军鼓声如雷,在催促增调兵力继续向前,他这是想救援前军了。而罗彦环部五个营队形也差不多都乱了,前面乱糟糟一片已与圆阵接敌,中阵还保持着队形跟进,而外围弓弩手这时也收回加入了战团,看这情形破口不成问题。

    “向西侧前方推进!”李处耘大喝一声,不能再观望了,得赶紧跟上前,趁敌颓势一举击溃其增调兵力。这样韩保正中军虽然还有五千优势兵力,但想起死回生就有点难了。

    很快,李处耘这边到达交战地点西侧,蜀军也差不多同时到达,东面六花阵最后仅剩的两阵想靠近过去形成其侧冀,但李处耘自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见他们还没完成合并,马上从空缺处小跑前进,蜀军不得不跟着作出应对,显得有点被动。

    前方战场一下形成了东西两个交战点,东面已经在走向溃败,而西面才开始接敌。蜀军六花阵很快只剩中心一个圆阵,但此时已被前军罗彦环率兵突破,双方混战在一处。

    就在这时,空气中飘来阵阵粮食被烧时散发的焦糊味道,还有块块羽毛状的黑灰在飘飘扬扬而下。章钺转头向北面看去,远处山岭后一柱浓烟冲天而起,袅袅直上半空。

    山那边浓黑的烟雾腾起,韩保正自然也看到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吩咐身边行军司马李光济道:“速去前阵喊话,就说周军粮草被窃,活不过今天了!”

    “大帅好算计,此战必胜呐!”李光济大喜,叫上几名牙兵跑到阵前吩咐前阵士兵,先是上百人一齐大喊,然后蜀军数千人跟着高声大呼,只是声音有点乱,战场上更是各种喊杀声响成一片,士兵们一时还顾不上,也没人特地竖起耳朵细听。

    “慕容将军和郝天鹰下去准备,中军向前五十步,与陈嘉二军会齐!”章钺远远望见蜀军动静,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当下便作出回应,同时安抚军心。免得士兵们心浮气燥,若真有人带头跑,那可就惨了。

    战场上中军一旦确立将台指挥位置,一般绝不轻动,这会让军心动荡,但某些时候也可以激励士气。而且中军移动也十分不便了,得先让旗手拔出大幡和将旗一起向前,鼓角什么的可以不带,传令用亲兵跑腿也可以,只是效率往往不高。传令兵路上出事,或者没找到人,那就十分危险了。

    片刻,慕容延钊和郝天鹰率三营马军在前方列成骑兵梯队,旗手们高举着大幡和将旗跟在章钺身后,一起缓缓下了将台,在马队前方列队就位。

    章钺也跨上战马归队,手提玄鹿枪向前一挥,一阵马蹄声随之嗒嗒响起,率马队到前方二军步阵西侧停下。(未完待续。)

第0302章 营寨失守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就在章钺率兵出大营开赴战场的同时,北面五里的褒水河谷地,这处大营在主力南下褒城之后作为屯粮营寨。

    因守卫兵力不足,大营规模缩小了一半,外围深挖了一圈两丈宽的壕沟,营栅以丈高的大木并排竖起,底下铺设鹿角,防御设施还算齐全,但只有一千五百余后勤杂兵驻守,统兵将领是凤翔军运粮南下的两名乡兵指挥使,一个名叫韦敬真,一个叫杜平。

    主力南下褒城后是另行扎营的,所以这儿也还算安全,陆续从凤翔府和凤州运来的粮草有五千余石,这是一万六千兵半个月的军需,目前存放在营地东北角。这边靠近河谷地比较通风,干燥不易受潮,便以营栅分开单建了一个营区。

    值守轮换兵力实际是两个乡兵指挥,禁军南下作战的伤兵有七百多人,其中重伤四百余基本待在营帐内静养,轻伤者有的归队,剩下的也协助防守。另有两百工匠,现在不用再打造器械,大多都闲着。

    一大早,营地饮烟随风飘散,士兵们早起用过早膳,韦敬真召集士兵们列队,然后开赴营地中心,分派兵力换防。营地缩小后,所需兵力要少很多,每面寨墙刚好一个队,南北两座辕门为一个都,剩余一百人恰好作为巡哨和箭塔了望。

    南北两座辕门是重中之重,非己方士兵持有都头军官级别以上令牌不得放入,先顺利换防了。接着是东、西两面寨墙,一个都分为两队,正副都头各带一队分头而行。

    交接防务退下来的乡兵们是值夜的,都有些疲倦,到营区空地前列队等候解散,好回营用早膳休息。两边寨墙上的士兵见有同袍来了,也不管换防的是否到位接替,便擅自先集合下来了。

    就在这时,“啊……”的一声惨叫格外悠长,韦敬真猛地转头看去,就见西面寨上一名了望手从高高的箭塔上摔落下来,掉在营栅上“砰”的一声,一下被尖尖的木桩穿透,鲜血淋漓而下。

    突然,西寨墙上冒出一排排的梯头,头戴铁盔的人影跟着翻身而上,手持刀盾在墙头狭窄的的走道上奔跑,迅速抢占有利位置,并接应下面的人影跟上。

    “不好!是蜀军!有敌袭……”韦敬真大吃一惊,立即派一名亲兵回营通知工匠和伤兵自保,另派一人前去击鼓示警,马上与刚刚退下来的杜平率兵阻击蜀军。

    西寨墙下换防的两个队已在斜梯道上与蜀军交手,被拦截了一时上不去,还没下来的正在与蜀军血战。韦敬真和杜平率七百多人急勿勿越过近两百步的营区,派杜平率一百弓手分为两队向寨墙上蜀军射击,另率一百步卒持刀盾从斜道冲上去。

    因为寨墙虽高,但顶上很窄,上墙的斜道自然也不宽,人多了兵力无法展开。韦敬真便率本指挥五百人飞跑向寨墙东北角,那儿有两条斜道,五百人很轻松地就上去了。

    上墙头向下一看,韦敬真心中发寒,蜀军在西墙下壕沟对面足有两千多人,他们正在以大木并排铺桥越过壤沟,持刀辟斩鹿角,并架设木梯。粗略一扫,暂时还只有十几架木梯搭上墙头,翻上来的蜀军也不到一百之数。

    看这情形,韦敬真稍稍松了一口气,蜀军大队过壕沟还要点时间,便率兵从转角处向西墙中间那一段飞跑过去,很快与翻墙上来的蜀军交上手。

    狭窄的墙头是以丈二的大木横架起来的,减去两边的拦阻位刚好宽一丈,只能并排站立三人。韦敬真跑上前去抢占了防御空位,并召集后队士兵跟上,渐渐列成三纵列队形,以五横排一组的长枪手向前刺杀。

    蜀军先上来的多是刀盾手,以便于抢战墙头守御接应,面对增援上来的乡兵密集枪头,迅速组成了刀盾阵,形成一个大乌龟壳一般堵住了去路。

    “弟兄们!将这帮直娘贼赶下去大功一件,禁军兄弟们会来增援的……杀啊!”韦敬真是凤翔军老兵转成乡兵指挥的,上过战场多次,并不惧怕蜀军,身先士卒站在前排,跨步挺枪从对面盾牌空隙刺入,对面中间蜀军盾手发出一声闷哼。

    韦敬真心中一喜,迅速收回的枪头带出一蓬血花,枪头一摆迅如闪电般又是一枪刺出,这时右边蜀军盾手反应过来,挥刀猛地一辟,竟然斩中了他的枪头,震得他手腕一阵发麻。但他两边的士兵也没闲着,两人也跟着同时出枪,右边那名盾手已出刀,露出了半边身子,顿时被一枪刺透。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一片密集的小黑点落下,乡兵们措不及防,纷纷惨叫,数十人中箭翻倒。韦敬真向墙那边看去,蜀军弓箭手沿壕沟边排开,正列队向墙头己方队列放箭。乡兵们仅少数人装备了皮甲,大多只身着单薄的军服,而如此近的距离,箭矢的杀伤力很强。

    而下面壕沟上铺设的大木也越来越密集,形成了一大片平地一般,蜀军扛着木梯飞奔过来搭上墙头,越来越多的敌军涌上,令韦敬真心中生出一阵无力感。

    很快,蜀军上来的人数增多到三四百后分为了两队,一队继续拦阻韦敬真部,一阵却从斜道冲杀下墙头,将杜平所部打得溃散,数十名乡兵乱哄哄地向营内冲去,蜀军却在墙下集结整队,并未追杀。

    “韦指挥!下来!快下来!跟我走……”韦敬真心中正自焦急,忽见一名养伤的禁军都头吊着左臂,右手持刀在墙下低声叫喊。

    前面是蜀军,身后是自家兄弟,韦敬真有点进退失据,向下看了一眼,上前一扶墙头拦阻尖木桩猛地跳了下去。果然,他这一走,身后士兵们跟着大哗,有点举止失措。

    韦敬真落地站稳,便朝墙头大吼道:“弟兄们!某家召集人手来支援,能下来的就下来,不能下来的死战到底,别给韦某人丢脸!”

    “少废话!粮仓要紧!辕门也不用再守了,集中兵力守粮仓!”禁军都头大喊了一句,召集了跑过来的数十人向营地西北角退去。

    “让蜀军攻进来可怎么守得住?兄台怎么称呼?天天见着却不认识……”韦敬真有些焦头烂额,心中突突直跳,若营地粮草失守那可是大罪啊。

    “叫我刘大郎就行了,不要慌!我们还有好几百弟兄呢,防御范围小了更容易防守!”禁军都头刘大郎边跑边从容回道。

    两人边跑边收拢散兵,到营地东北角粮仓寨门外,又集中了三百多人,加上之前汇集到这儿的,还有**百人。韦敬真与刘大郎稍作商量,分派兵力上墙头防守,主要防御西面和南面,东北角临河滩地暂时不用。

    这样两面墙头各有三百人,完全挤满了,下面还有两三百预备队在紧张地忙碌着搬运箭矢,一捆捆地扛上墙头给弓手备用。两百名禁军轻伤的老卒作为墙头主要力量,有他们在,韦敬真安心不少。

    不多时,杜平也带着七八人狼狈不堪地跑了回来,粮仓寨门不敢再开,韦敬真让士兵放下绳索将他们吊了上来。这时蜀军也跟着掩杀而来,乱哄哄地汇集抢掠,并到处放火,将空置的营帐纷纷点燃了,顿时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弥漫。

    小半个时辰后,蜀军大队全部杀进营来,黑压压一大片足有两千多人,一名军官越众而出,大声劝降道:“你们周军主力已在褒国塬大败,某乃韩枢密帐下都指挥使张令真,率部前来窃粮并断你们主力后路,你们投降还来得及,若我大军一到,杀你们个片甲甲不留!”

    “就凭你们蜀军这种脓包还想打败我大周禁军,也不撒泡尿照照……”刘大郎大声嘲笑起来。

    “就是……都让我们杀到褒城了还龟缩不出,瞧你那德性跳梁小丑一般,居然也来劝降!”韦敬真也大回敬道。

    “弟兄们!给我放箭!掩护梯手登墙!”蜀将张令真一听大怒,开始调派兵务再次攀墙。

    梯手还没上前,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精准的点射,不像乡兵们没什么作战经验,禁军弓手箭术要强得多,他们很有默契地以数人同时照顾一队梯手,让蜀军措手不及。

    一波攻击失利,张令真恼怒地与副都使一商议,分兵去营中继续放火扰乱军心,并同时攻打两面寨墙,各以二十架木梯全部压上,战斗再次激烈起来。

    突然,河谷地里一阵阵轰鸣,大地跟着震动,密集的马蹄声如闷雷一般传来,渐渐接近营地。墙头的刘大郎很快意识到有马军来了,举目望去,果然见远处有己方旗帜随风飘扬。

    “不好!撤退!撤!”张令真大惊失色,营地刚被他们清出一条空路,虽然南面还有营帐和一段寨墙在燃烧,但并不能堵住马军的冲杀。

    数百马军如一阵狂风很快就冲进了辕门,向蜀军掩杀过来。这下蜀军逃跑无路,张令真先带亲兵跑了,两千多蜀军瞬间大溃,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未完待续。)

第0303章 鬼头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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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褒国塬主战场,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随着李处耘率四、五两军投入,与蜀军战在西侧接战,罗彦环部也随后攻破圆阵,并追着败兵直攻蜀军大阵侧冀。

    蜀军二次增加兵力六千人为十二个方阵,刚好为左、中、右三路各四个方阵组成,队形非常紧密,外围为枪盾阵,内里是如林一般斜指向上的长枪,正面如大刺猬一般很有些可怕,侧冀也是枪盾阵向两边展开遮护,密集的枪林令人望而生畏。

    要知道一个指挥为单位的方阵平时训练展开来,就差不多占地方圆一里半到两里。当然,说是方阵,也不一定就完全是正方形展开,多少横排多少纵列,在于地形因素,还有士兵平时的操练和主帅、及各级军官的调度。

    这个一般都是排阵使的事,战前要综合多方面因素进行运算,否则,大方阵野战根本就伤不起。总之,正面列阵野战,是非常考验一支军队的纪律和训练强度,这时候主帅反而不重要了,因为军队调出去了就在于各级军官的作战素质。

    现在是作战队形,左右间距紧密得不到两尺,前后排距在五尺左右,这样一个方阵铺开也有方圆三四百步。周军和蜀军大体上差不多一样,前排是一丈二的大枪足有两人多高,二三排为一丈,普遍使用的都是八尺,只比士兵身长高两尺。

    近距离下,如此宠大的阵容完全充斥视野,看起来就是一道铜墙铁壁滚滚压来,场面非常的震憾。非是老兵,心理素质不过硬的,见到这个场面就得转身跑掉。

    这情形如果是一般的将领就得吓尿,但一路从陈仓道南下,李处耘深知蜀军的尿性,训练不足,作战经验十分欠缺,中高层军官普遍没经过大战,胆气不够,能顺利拉出来列阵,只能说韩保正个人能力强,统兵有方,并不是蜀军有多强。

    事实上也是这样,甫一接战,蜀军前阵大枪手被刺倒一片,而禁军前排大枪手幸存率要高得多,这样面对后排的短枪手就拥用压倒性的优势,几乎是平推向前。石广均在中路前阵指挥,基本上就是跟进。

    左冀是在西面,两个方阵是韩忠明在指挥,面对蜀军四个方阵一个大大的“田”形压来,本来是竖列不得不改成了横列,刚好是全线接敌了,但阵形厚度不够,暂时还处在胶着状态,显得突进无力。

    右冀两阵的指挥官是五军都使张从昭,也是章钺麾下河北老卒成长起来的,在禁军中时间最长,长期参与禁军的阵列会操,有阵战指挥经验,但可惜是实战经验差点,反应慢了,完全错失一个良机。

    此时西侧罗彦环的三军已击溃蜀军六花阵核心的那个圆阵,追着蜀军溃兵掩杀其左冀,使得溃兵找不到自己的军官四散乱跑。但溃散的只是一部份,前面还有两个完整的方阵在缓缓退却,边退边收拢散兵。

    如果张从昭反应快点,就正好与罗彦环形成配合,从两个方向刚好突进蜀军左冀,将这个方阵隔开并击溃,但蜀军左冀这边显然是老兵,出来一队士兵引导靠近过来的溃兵反击罗彦环,使得罗彦环的攻势也缓了下来。

    两冀迟滞了,而中路突进则很顺利,已将对方中路前阵打穿,正在杀向其中阵。面对这个局面,李处耘反而有点担心了,两冀跟不上,中路突进太超前有被拦腰截断的危险。

    前方约两百步外的战场喊杀声震天,外围边缘草地上到处是散乱的尸体,有的重伤还有一口气的在地上翻滚,轻伤的已经自行远远爬开,并无人理会他们。反正已经失去战斗力,外围游哨也不会斩尽杀绝,反倒是在搭救,遇上敌方则直接捉生。

    “韩保正果然不愧是老将,还挺有耐心啊!中路快溃散了还岿然不动,他在等一个合适时机么?”慕容延钊抚着下巴浓密的黑须,目光沉静地望着战场说。

    三营马军一千五百骑以梯队阵列在坡地上横向铺开,中军骑从三百骑则在三阵之前跟随章钺和慕容延钊,因为形势还不明朗,马军不能先合并列阵,得依战局而定。

    “应该是吧……这才叫沉稳有度啊!我们这可是马军,可随时机动支援,他若再增兵我保证不让他全军覆没,所以,蜀军主力不胜,他不会再轻易增兵的。”章钺大笑起来,虽然两冀战局不理想,但他并不担心。

    虎捷左厢禁军普遍都是老卒,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持久作战当然没有问题,而蜀军就不一定有这个韧性。只是拖得久了,已方伤亡也会加大,但是底牌在手,不能因小失大乱扔。

    “将军!要不我先率一个营冲他一阵,将他左冀打残冲乱,让罗彦环的三军跟上去!”郝天鹰勒马提枪,早就跃跃欲试,大声请战道。

    “不急……韩保正手头手还有两个军左右,那应该是他的牙军精锐,你这么一冲,他就得吓跑了!我们马军只有三营,面对两军劲卒有备而战,很难占到什么大便宜。”章钺淡定自若地笑道。

    “章将军!我看可以先将东面小树林里那支伏兵解决了,免得一会儿顾不上他们,或者跑过来搅局。”慕容延钊建议道,他也是老将了,考虑战局还算周密。

    “嗯……在理!郝天鹰去吧!快去快回!”章钺点头同意,又对身后杨玄礼道:“去传令!让陈嘉的二军五个步营不要再观望了,立即跑步前进,从战场东侧迂回直逼其中军,看韩保正作何反应。”

    “哈哈……好!韩保正死攒着手里的精锐,我们就从他手里抠出来!”慕容延钊会意,大笑着倒提起斜形锋口大片子状的长柄鬼头刀,从马鞍下掏出一块抹布擦试起来,他这是准备亲自冲阵作战了。

    他的鬼头大刀全长约八尺,长柄是乌黑色铁木硬杆,前锋刀头宽大,加厚了许多,这是特意加重前端的重量,利于马上辟斩,但不适合刺杀。

    章钺也从马鞍上摘下玄鹿枪,伸手解去枪头上的黑布套,黄铜枪锷口下雪白的马尾枪缨倒垂下来,但枪头黑乎乎的实在有点难看。经过一直勤练不缀,臂力有所增强,章钺都打算以后换一杆更好的精钢长枪了。(未完待续。)

第0304章 破锋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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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处耘准确地预判出敌我双方战力,把陈嘉留下了,现在可正好用得上。杨玄礼打马前去传令,陈嘉的二军五个精锐营马上行动,以五个方阵分为前、后、左、中、右的战斗队形,全军小跑着前进,行出四五十步暂停整队一会儿,然后继续前行,确保阵形不乱,渐渐向战场东侧迂回。

    陈嘉五个营前进的方向,瞬间就暴露出作战意图,还有郝天鹰一个指挥马军迅速东去。韩保正很快就明白了,但他却有点犹豫。

    战场东面小树林内李康诚部三千利州兵战力尚可,依托小树林为战,一指挥马军也休想短时间击溃他。牙军五个营加镇军精锐五千人,不可轻动,若再调出去,那就是孤注一掷,再无退路了。

    这一战不但事关他个人生死荣辱,还关系着蜀中的安危。若胜,那只是失秦凤,无关大局。若败,自此蜀国就是待宰的羔羊,只是早晚间事而己。

    作为随高祖孟知祥建国的从龙老将之一,一生见证了蜀国的兴起到衰弱,韩保正痛心疾首,敢于直谏少主孟昶骄奢无度,荒嬉玩乐耽误国事,大肆从民间选秀入宫的过失,然而,换来的是厌弃、猜忌,从此被移镇地方,再不似初上位时那般信任。

    但武人上了战场,目的就是一个,尽一切可能争取胜利。至于获胜后会不会因功高而被闲置,这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传令!李光济率三军出战,阻截周军抵近!牙军五个营向前五十步,准备支援策应!”韩保正大声喝令,并起身上前从鼓手手中接过鼓槌,亲自擂鼓助威。

    “末将遵命!”都使李光济转身离去,很快调齐麾下兵力也绕向战场东侧,向陈嘉所部迎战。

    调出了一个军,韩保正麾下还有一个完整的牙军,加上押衙亲兵三百骑,旗鼓手仪仗队等三千兵左右,慕容延钊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章钺却是不急,他在等郝天鹰的消息。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郝天鹰五百骑就到达了战场东侧五里的小树林外,蜀军岗哨见他们过来,马上就击鼓示警,蜀军随之备战,但却是在树林内列阵,并未出来。

    树林稀薄也不算大,但蜀军根椐林地高低不平的空地设置了障碍,许多被砍倒的树木拦住去路,马军冲锋队形无法展开,很容易被拌倒,若下马步战,兵力上又很吃亏。

    “郝振武!怎么办?”马军指挥使问道,郝天鹰的武散官是振武校尉,下级军官们通常会这样称呼。

    “派人骂阵!准备收集干柴,不出来就放火烧死这帮贼厮鸟!”郝天鹰恼火地叫骂,心中非常鄙视,自己才五百骑,蜀军三千人居然还龟缩在林内。

    面对周军小股马队在林外两三百步来回游戈,利州兵军官们胆子开始大了起来,纷纷向李康诚请战。李康诚是韩保正麾下,而利州兵是属于昭武军,双方很快争吵起来。

    等到周军士兵们下马上前叫骂,在林外脱裤子撒尿,还有的学着女人的样子扭着水桶腰,叠手蹲身向这边道万福礼,面对这各种猥狭的行为,蜀军士兵们大声怒骂,军官们也鼓燥不休,李康诚无奈,只得下令把队伍拉出林地列阵。

    三千利州兵背靠林地列成圆阵,占地也是不小,这个地形让郝天鹰有点郁闷,马队正面冲锋过去的话,进了林地就不好调头,而且可未必一波冲击就能打穿。从南北两面冲的话,刚好是缓坡,马速会降低很多。

    “杀!”还是正面比较好,马军可绝不能失去速度。郝天鹰很快打定主意,手中微泛金光的大铁枪向前一挥,随之枪杆夹在腋下,枪头放低,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身后五百骑以梯队列成尖锥阵形,如波浪般滚滚向前。

    咻咻咻……很快冲进百步,蜀军射出了一轮密集的箭雨,郝天鹰手持大枪挥动如轮般拔打,叮叮当当声不绝,夹杂着左右几声闷哼,士兵们不少中箭了,但还没有人落马。

    到八十步时还好,五十步时,蜀军射来的箭矢是平射,近距离穿透力很强,士兵身披铁甲基本无致命伤害,但战马却受不住,左右翻倒了十几骑,眨眼间就被后队践踏而过,尸骨不存。

    不过战马也是有灵性的,有障碍物会懂得跳跃闪避,若是训练不足的战马,上战场是需要用黑布蒙马眼的,否则会乱跑。

    马军正面野战就是这样,未接敌先折损一成兵力都很正常,郝天鹰眉头都不皱一下,连连踢打马腹,将马速提到极限,刹那间就接近了蜀军枪盾阵。

    “呔!”郝天鹰大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借力前冲的同时,腰背积蓄的力量随着马力一齐释放,两手持枪迅猛地左右拍击,砰砰两声巨响,拦路的两面大盾瞬间碎裂,连带着两三支架起的枪头一起断掉崩飞。后面躲藏的士兵也未幸免,手臂虎口破裂的同时也被传递过来的巨力撞翻。

    这就是郝天鹰大铁枪的威力,如果是章钺使玄鹿枪,会借马力直冲来个挑枪,因为他的玄鹿枪是复合杆,有坚韧硬度的同时,且具有一定的弹性,冲阵破口要省力得多,但破口面积却要小。

    无论是什么阵形,面对马军首轮冲击被破口就意味被切割,因为首轮冲锋时马力最强,之后会因时间的拖延消耗,战马耐力大副度降低,就算破前排,对二排也会疲软乏力,步阵就有机会了。

    但现在是郝天鹰打头,真正的锐不可挡,前排破口后面对二排,他是枪头前伸直冲,于是挡在前面的的士兵,连人带盾牌一起被刺穿甩飞出去。然后撞三排就轻松多了,因为后面盾墙没这么高,枪头长度短,他透阵过还有时间来一个反手鞭枪,侧边两名士兵被抽飞出去。

    后面五百骑跟着狂涌而入,一下子将破口扩大,并追随郝天鹰直向圆阵中心,连破五横排后,隔着两排老远就看到,蜀军圆阵核心约三百人一个小方阵就已经乱了,那是主将带着他的三百亲兵想逃跑,却发现圆阵困死了自己。

    “杀!”最后两排是刀盾手,但这时马力已减弱,速度下降了很多,可对刀盾手还是轻松地冲撞而过,直杀向最后核心那杆高高竖起的将旗。

    旗下蜀将身披大红披风露出一个背影,已经在调转马头带队逃跑。间不容发之际,郝天鹰“嗬”地大吼一声,借助马力手举大铁枪猛地投掷出去。

    一道优美的金光破空飞掠而过,噗的一声透入那大红披风,连人带马颈被穿透。那战马长嘶一声,死前爆发出超强的力量一下人立而起,然后无力地轰然倒地。(未完待续。)

第0305章 张驰有度

    主战场上,罗彦环的三军锐气不减,越战越勇,渐渐与张从昭的五军汇聚到一起,形成一道大大的弧形向蜀军左冀兜转,击溃其前侧角两阵直逼左冀中锋,不知不觉已跟上李处耘的中军节凑。

    而战场东侧偏师,陈嘉二军五个精锐步营,对阵李光济部几乎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接战不到一刻时便破其前锋两阵,然后紧咬败兵倒卷追击,蜀军左、中两阵先后崩溃,右阵本来想退却,结果退着退着也跟着溃散了,李光济仅带着几十名亲逃回中军。

    陈嘉正率部围堵抓捕俘虏,身后突然传来咚咚鼓响,这是总攻的命令。他不由回头一望,中军最后的马队已经开始启动,向战场西侧小跑着渐渐加速,轰鸣如雷的马蹄声如一道催命符,让蜀军心神大乱。

    全军都在作战,而自己这边的战斗结束,又没新的军令传来,陈嘉一阵茫然,抬头扫视战场,终于发现蜀军左冀后阵那儿正在绕开前移。

    “杀啊!给我堵住他们……”陈嘉举刀大吼,带着亲兵队先冲了过去。正忙着抓俘的士兵们根本没听到,见大伙儿忽然都跪了,便也跟着跑。

    不是陈嘉不想传令,士兵队形一旦散开,派亲兵去各指挥传令,那不知要耽搁多久,而将旗移动了,身后的军官们自然就自然知道。

    因为这个时代,军队的指挥系统一靠锣鼓、号角、旗语,一靠传令兵,两者同时用还是难以快速而又准确地传达到各级作战单位,所以很多时候,主将需要以身作则,身先士卒起到表率作用。

    身在战阵之中的军官和大将们,此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推进到了什么地方,只凭着本能和一点方向感指挥战斗。

    而在战阵之外,章钺却看得很清楚,李处耘的中路前锋离蜀军主力将旗已经很近了,但两冀还是没有跟上,所以蜀军也还能坚持。

    蜀军主力加之前六花阵中靠过去的共十四个小方阵,此时几乎溃散了五六阵却还在坚持,但也绝对到了临界点,只需要再施加一根压跨骆驼的稻草,全线崩溃就是必然。

    章钺可不会给他时间,将后面待命的三四个方阵填补到前面来挽救不利战局,那可真是添油了。蜀中人也是炎黄子孙,这实际就是内战,除了增加杀伤,让无数个家庭破碎将毫无意义。

    而对于韩保正来说,危机将全面爆发。周军马军一千三百骑一动,他就要立刻做出选择,是全军投入战场,还是中军撤走并传令退兵,再迟一点他就得应对章钺的骑兵冲锋。

    自古以来,出兵容易退兵难。虽然他的牙军绝对称得上精锐,但现在主战场一边倒的颓势难以挽回,就算他击退章钺的马军,也再难鼓起士气,何况这不仅仅是士气的原因。

    一个明智的将领,不但要善于选择合适的战机出兵,更要善于把握时机退兵,这样就算败,也不会彻底葬送国家武力。

    “传令!押衙骑从向西一百步警戒,牙军左右遮护,中军准备撤离!”韩保正脸色凝重,喉咙沙哑着,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句,艰难而又痛苦地作出了决定。

    中军开始行动,仅有的三百马队在中军前方集结,在都押衙一声令下缓缓打马向前,士兵们脸色惊慌,远望着来势汹汹的周军马队有些裹足不前。

    中军牙兵在紧张地忙碌着收拾行军物资,能带走的要尽量带走,不然就是资敌了。节帅仪仗队也开始收起钲钶等用不上的东西,旗鼓手见这情形有些心慌,想收起旗子又不敢,因为全军撤离的命令还没下,都眼巴巴地望着站立在将台前的主帅。

    韩保正在看周军马队,他很担心那支马军向已方中军杀来,那牙军都得出战,真的危险了。可周军马队竟然从西侧一头冲进前方主力后阵,在协助右冀跟上中路突进。

    他已经听说了,周军主将叫章钺,是大周皇后的堂妹婿,才二十多岁就做到了禁军大将,可为何这么用兵呢?识大体,顾全大局么?

    “传令……中军撤退!一柱香后鸣金收兵!”兵败如山倒,退兵哪能走得从容,韩保正很是不甘地怒吼了一声,大步下了将台,骑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回头望了一眼,已方右冀快要崩溃了。

    败退回来的李光济等节度幕僚已打点好行装,立即喝令随从僚属带队跟上,一指挥牙兵还守着将台,指挥使眼望着自家节帅队伍走远了,忙喝令牙兵鸣金撤兵,一脸紧张地望着远处战场。

    果然,呛呛呛的急促鸣金声响起,已方全军都开始骚乱,哭喊暄哗声掩盖了喊杀,全军大乱,士兵们丢掉武器和头盔转身往回跑,遍地都是乱哄哄奔走叫喊的人群。

    “别被他们追来缠上了,帅旗大幡带上,快走快走……”牙军指挥使急得跳脚,赶紧指派下属带上重要的仪仗旗幡,跳下将台汇合士兵,一群人扛着旗帜、锣鼓撒开脚丫子狂奔。

    蜀军全线崩溃,周军压力陡然放松,作战的士兵们呆楞了一下,跟着欢声如雷,呐喊声响彻云霄。各级军官们也跟着叫喊,欢闹一阵后都是疲倦之极,却发现蜀军跑得到处都是,然后要开始抓俘捉生了。

    “快看……韩保正走了!为什么不追?”蜀军后阵被冲了个对穿后,章钺没有再率马军冲杀,而是勒马列队观望。慕容延钊大惑不解,奇怪地问道。

    “自此一战,蜀中小朝庭摇摇欲坠,孟昶的统治基础已经不稳了,我们把韩保正抓住会让孟昶无大将可用,蜀中大乱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我们只需打下汉中盆地,又不是要灭蜀。再说他的牙兵还是生力军,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可就不美了!”战局已定,章钺放松下来,大笑着说。

    其实蜀中也并不是想像的那么安稳,不是常年一点战事都没有的。蜀中西北与若尔盖草原的松潘羌交界,但因为地理原因,松潘羌越境很难,所以蜀西北还算太平,但西南与大理交界,偶尔有小规模战事。

    大理开国皇帝段思平建国于后晋天福二年,都城在羊苴咩城(现今的大理),已历三帝近二十年,现在是四任皇帝段思聪在位,其人是段思平的侄子。因世代为相的豪族董氏衰落,另一豪族高氏正在谋求取而代之,大理便陷入了内斗,所以蜀国西南也还没什么大的战事。

    可蜀中正南面,还有昆明蛮、五溪蛮,这些蛮酋一旦坐大是经常寇边的,所以蜀南设有武泰、武信、永安、永平四节度镇守边境,主要就是针对大理和蛮人。

    “这样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抓住韩保正怎么也是一件大功了,章将军别说不感兴趣。”慕容延钊可不相信。

    “还没见过韩保正呢,谁说我不感兴趣?刚才他们还没离开战场,心还是崩紧的,追上去他们肯定列队迎战,但现在他们放松了,再追一定有收获,至不济也要将他的牙兵吃掉。这就叫一松一紧,张弛有度!”(未完待续。)

第0306章 阿咧泼才

    巳时中,天空涌动的云层渐渐散去,太阳又露面了,炽热的光芒倾泻下来,晒得大地上都是阵阵热浪,士兵们铁甲滚烫,大汗如雨混和着血水泠泠而下。

    整个战场两三万人溃散开来,漫山遍野都是乱跑的人群,铠甲武器也丢得遍地都是。蜀军士兵发疯般向南跑,再也不管什么队形。周军却还保持着小队散开,四面围堵抓俘,有的蜀军跑得太快,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大获全胜,各级军官们自然知道怎么收取胜利果实,章钺也就不再在此逗留,与慕容延钊领着千余骑向南追击,途中遇上一些蜀军还保持队形的,立即就是一个冲锋打乱他们的行列,好让后面的士兵来抓俘。

    追击南下了十多里,就见前方野地上喊杀声震天,这儿居然还在战斗,章钺打马逼近,见是郝天鹰的一营马军正在来回冲杀放箭,而蜀军步阵应该是韩保正的牙兵,约有千多人,竟然布成圆阵死战不退。

    “杀!”慕容延钊憋足了一口气,带队直冲而上。

    蜀军牙兵原本见郝天鹰的马队仅四五百骑,还有勇气抵挡断后,现在章钺的人马到来,慕容延钊一冲就又发一声喊,四下溃散奔逃。

    慕容延钊连斩数人大为扫兴,也不管章钺和郝天鹰,先带着百余骑向南狂追,他想抓住韩保正立个大功,便格外留意沿路丢弃的刀枪武器和旗鼓仪仗,又追了十来里,便见两三里外又有一大片的蜀军在缓缓而行。追近了才发现约有两千多人以战斗阵形展开,不急不缓地向南退却,中军帅旗正在阵中飘扬。

    慕容延钊不得不勒马停驻,韩保正手中居然还有后路接应兵力,可见战略部署得十分稳健,此时对方两千多兵他当然不怕,可无谓的伤亡就不必要了。

    蜀军这时候走得反而慢了,大概是想收拢一部份散兵,可慕容延钊不再打马冲击,却也不走,隔着里许远远吊着,蜀军跑回的散兵见有周军马队就不敢靠近,都往褒城方向跑了。

    慕容延钊吊着韩保正的帅旗一路南下,到未时后,南郑那高大的城墙出现在视野之内,韩保正残部陡然加快速度仓惶入城,连城门也都不关,城头旗帜东倒西歪,守卒乱哄哄地暄哗不己。

    韩保正进城也不会待多久了,他手中就算还有点残兵,南郑这种大城也守不过来。慕容延钊派十骑渡过褒水,去西城门外监视,未时末士兵回报,韩保正带着三千兵出西门走了。

    慕容延钊一听大喜,派人去北面禀报章钺,自带着百余骑就进了南郑北门,城头守卒跑得一个不剩,大白天的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整个城内死一般的沉寂,只偶尔有鸡鸣狗吠声远远传来,以及自己马队行进,马蹄踩踏石板路发出的嗒嗒声。

    前方街口忽然转出来的一队蜀军散兵,肩头长枪挑着大小包裹,腋下还夹着红漆小木箱,手里也提满了大袋小袋的东西,一群人押着几名哭哭啼啼的年轻小娘,边走边不时伸手过去捏一把推一把的,猥琐又放肆地怪笑着。

    忽见远处来了一群马队,还以为是自己人,很快发现情形不对,面面相觑脸色发白,齐齐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贼厮鸟!趁乱打家窃舍!抓住他们……”慕容延钊哪还不明白这群败兵在干什么,一挥手便带着上百骑冲过去,张弓放箭将跑远的也放倒了。

    “慕容厢主!收获不错呢!”十几名蜀军兵痞被放翻了,士兵们夺过包裹打开,金银玉器和铜钱光芒闪闪亮瞎眼。

    几名小娘挤成一团绻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连跑都不敢了。士兵们战后巨大的精神压力陡然放松,这时候突然见到年轻小娘,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眼里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一齐看向自家将军。

    “看什么看什么……让她们走!你家没有小郎小妹的?你娘的!就这点出息!快走快走……去州衙!”慕容延钊笑骂着挥鞭一阵抽打,士兵们讪讪怪笑着恋恋不舍地回头观望,只得打马跟上继续前行,路上又遇见几伙兵痞,一一清除解决了。

    很快到了城内州衙前,几名差役小吏也扛着大包小包的金银细软想跑,却被堵了个正着,见有马队来了,吓得脸色一白,噗嗵一声跪了一地。

    “阿咧泼才!你们想跑到哪里去?”慕容延钊看得大怒,上前就是一顿鞭子,打得差役小吏们闷声怪叫,悲催地躬下身去,将头脸紧紧贴住地面,这要被认出来以后就别想在州衙混饭吃了。

    “身为公门官吏,竟也做这等事,与街上那帮打家窃舍的杂碎有何区别?给某滚回州衙,让刺史观察出来维持城内秩序……”

    差役小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乖乖起身一溜烟地跑进了州衙大门,乱扔了一地的大小包裹马上就到了士兵们手里,慕容处钊哼了一声,翻身下马,昂首挺胸地向州衙内走去。

    北面褒国塬上,章钺围剿了一会儿散兵,便兴致缺缺地打马回到战场,这时整个原野上乱糟糟一片,蜀军溃兵被缴械赶到了一边,李处耘在安排士兵打扫战场,这大热的天气,不快点清理是会引发瘟疫的。

    战争就是暴力破坏,实际作战时间就只一个多时辰,但战前各种物资要准备很久,战后清理起来也是件细致繁琐的事。

    刀枪弓弩箭矢、头盔铠甲旗鼓、粮食衣帛财物、马具和战马,这些东西都是要分门别类的,到处堆得像山一样,上面还染着暗红的血迹,成群的苍蝇闻到腥味飞舞着盘旋不去。

    远处的士兵们已经在挖坑了,蜀军尸体还是要尽快掩埋的,己方士兵尸体能找出来的就找,找不出来的只能当蜀军一起埋了。都是身着大红的袍服,冰冷僵硬,脸面青灰一片没半点神采,就是洗净了辩认都不容易,那太不现实了。

    受伤的战马在哀鸣,士兵们心疼地一一补刀了,战马是娇贵的,重伤的基本没用了,轻伤的还可以治好。周军和蜀军的轻重伤员要分开,这要分派兵力先送去褒城,那里现在空城一座,直接进驻就是。

    最后是己方阵亡士兵的遗体,可辩认的粗略清点是一千多具,正面野战的阵亡率有点高,章钺一阵肉痛,心情有点沉重,再没战前的意气风发感,接过亲兵手里的火把扔进柴草堆,洒了油的柴草迅速燃烧起来。

    阵亡士兵带回家的最后只剩一捧骨灰,很多家庭要为之垂泪了。好在禁军虽没正式的军饷,但有高额的作战抚恤,阵亡的还有加厚。

    穷困家庭会为此欣喜若狂,乱世生存人命算什么,只痛惜家里少了个壮劳力,不能再为家里挣钱了,但还有更多的人口需要养活。衣食足而知荣辱,富足家庭才会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不知不觉忙活到太阳落山,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士兵打完回营,就等着启程回家,而章钺的事情还没有完,善后接收地盘要面临各种人事安排,也不知王景和向训两路的战局怎么样了,与蜀中朝庭的使者会谈也要开始。(未完待续。)

第0307章 望穿秋水

    当天傍晚,章钺率兵进驻褒城县,后方褒水河谷大营慕容延卿擒获了蜀将张令真等千多人,保住了粮草后派人送来了军报。

    慕容延钊也回报说,率兵接收了南郑城防,伪蜀山南西道节度衙署和兴元府观察判官等一干官吏皆随韩保正撤走,请尽快率兵南下维持秩序。

    于是,章钺连夜召开军议,安排善后,留下罗彦环率三军、张从昭率五军驻守褒城,收容监押战俘。次日一早派符昭吉、章铖携带捷报回永兴军府,由其发往东京。自与李处耘、石广均率二、四两军至南郑。

    褒城至南郑三十余里,行军快点半天就到。慕容延钊闻讯出城来迎接,派人引导李处耘、石广均安排四军韩忠明先驻防,迎章钺等人到州衙。

    “蜀人果然会享受,这节度帅府修得富丽堂皇啊!”章钺里外走了一圈,又回到大堂,具体情况还是要问慕容延钊。

    “那是,韩保正这老货小日子过得舒坦,伺候的年轻小娘二十多个,章将军等会儿带几个去……”慕容延钊暖昧地笑道。

    “咳咳……给立功将士们吧!战事还没有结束呢,我们得尽快了结好班师回京,说说具体情况。”章钺可没这么饥渴,再说还有一大摊事。

    “说来此战收获颇丰,斩获就不说了,共击溃韩保正一万八千兵力。战场上缴获不知如何,府衙库存钱帛蜀锦就有一万多匹啊!粮仓在东北角,问看守小吏说有六千石,七十多万斤呐!”这可是发老了财,慕容延钊笑歪了嘴巴。

    “哈哈……这个是要养兵的,兴元府和兴州是节镇,兵力要重新整顿,不能胡乱挥霍的。”

    章钺嘴上笑着应付,心里已经在开始盘算,这大笔的钱粮该如何用了。之前凤州黄花谷缴获粮草二十多万石,还有丝绸绢帛蜀锦几万匹,这都是硬通货,能卖不少钱。章钺已经与王景暗中瓜分了一半,只是暂时还没顾得上处理。

    午后,驻守城固县的镇安军牙将刘欣发派人送来了消息。向训已于二十五日傍晚,在内应的接应下进驻源州兴道县。宠福诚闻讯大惊,舍弃邴绍晖部调头南下真符县。

    向训接报率兵跟进,在真符县的汉水北岸与邴绍晖会师,两人合兵一处共七千余人,已是力压宠福诚一头。

    大局已定,章钺放下心来,派斥候指挥宋凌光、杜悉密带着两只雕向西搜索韩保正的去向,次日回报,韩保正出了西乡县,在南下利州的路上会合了李廷珪所部,在利州北境的潘原岭金牛道入口处分兵布防。

    随后,章钺派兵接管西县百牢关,同时有王景派人送来的消息,已于二十五日在兴城关大破李廷珪、高彦俦、吕彦珂一万三千人,顺利完成了战略任务。兴城关大捷后,部将张建雄已率兵三千人前往阶州,不日将有消息回来。

    到了六月最后一天,向训部也有军报抵达,源州武定节帅宠福诚听闻蜀军全线败局,放弃了真符县,率官兵南下真符以南一百二十里的洋源县,并在米仓山与大巴山的洋水河谷地筑建关隘阻挡周军南下。

    至此,西征战事大获全胜,达到了预期的谋划,章钺的关西攻略初步完成,心中开始期待下一步布局了。

    到七月初,秋收季节来临,章钺忙着恢复府衙的运转,原来在任的本地小吏自己跑回来了,但蜀中籍的官员都随韩保正撤走,很多官职出缺,府衙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

    治下四县就西乡县令跑了,其余三县都派差役送来了投诚效忠大周的凑书,章钺将这些整理后发往东京,等朝庭安排。只要治下各县能保持对地方的治理,章钺也就不多过问,转而着手整编镇兵。

    兴州那边是王廷义临时驻守,王景已回了凤州坐镇,张建雄收取阶州后回成州驻防治事,这样秦、成、阶三州雄武节度暂归张建雄处理;凤州、徽州为威武节度由王景接手;兴州、兴元府是山南西道,王廷义也向这边汇报军政事备,章钺临时掌着。至于源州,自然是向训和邴绍晖在负责,都等朝庭的旨意下来再作决定。

    战俘被罗彦环押送到南郑,在编的镇兵、乡兵也全被召集,总数居然还有一万二千人。章钺剔除老弱,将兴元府正式驻军暂定为一个牙军,一个镇军,共五千人。

    至于乡兵,每县一个指挥,共两千人。乡兵只有兵籍名册,发些破旧的甲服武器,战时一般负责运送粮草补给,平时农闲时节也集中训练。

    兴州其实是军州,治下只有三县,章钺传令给王廷义,让他裁整出镇兵两个指挥,乡兵两个指挥,四千兵都有点负担太重了。

    整编镇兵,其中精锐自然补充了禁军战损缺员。裁掉的五千多人,章钺也没打发走,让郝天鹰、宋凌光暂时带着训练,到时连家眷一起带去会州,还有王景和向训那边裁下来的总数不下万人,连家眷可能有好几万,章钺派人送信过去,全讨要了。

    政务的事情,章钺交给封乾厚监督,闲暇时过问一下,多数时候都泡在军营训练士兵。这天下午褒城送来了消息,张全绪带着百多人的商队,并护卫宋瑶珠从凤州过来了,同行的还有宣徽北院客省使昝居润。

    章钺闻讯大喜,带着杨玄礼等几名骑从出城迎接。不多时,张全绪带着百余人赶着三百多匹骡马浩浩荡荡而来,骡马背上大都空着,只有的带了些沿途所需粮草。

    走凤州过来要经过连云栈道,大车运货是很不好走的,还不如骡马效率高,但是载人的马车还是可行的,不过路上陡坡也要人推车。

    “恭喜章将军运筹帷幄,旗开得胜!一路翻山越岭,餐风饮露,浴血征战,不容易啊!”昝居润就坐在马车上,不过到这儿一停,他就下来了,站在车前谦恭地拱手致礼。

    昝居润年三十多岁,后晋时期就步入仕途,以谨勉而有文采著称。广顺初年由白文轲举荐给郭威,但郭威欣赏没有重用他,而是把他留给了郭荣。同为先帝提携的人,昝居润对章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有劳昝客郎主持粮草转运,使我军无后顾之忧,这才是居功甚伟,一样不容易!”章钺笑着微微欠身还了一礼,又道:“我们等会儿到州衙再详谈,容我先见见下属可好?”

    客省使算是因为战争多发而设置的特别职务,主要负责外交谈判,级别不算高,和尚书省六部郎中等同,但又没正式品级,时人日常一般称客郎。若是内客省使则要高得多,与鸿胪寺丞平级,而且是重叠的职务。

    “哈哈……章将军客气,请便!”昝居润理解地微笑,他明白章钺说见下属,其实是想去看他的女人了,他路上是见过的,很是惊艳了一把,但小心思可不敢有。

    “拜见将军!不知兴元府可有小人效劳的地方?”见有人迎接,张全绪老远就喊停下队伍,翻身下马小跑过来见礼,想了想觉得这儿说正事不妥,便又道:“宋娘子在那边马车上!”

    “哦……张管事的辛苦了!先进城歇着,明天来州衙见我,商行的事我可是好久没过问了。”章钺点点头,翻身下马走向旁边停着的马车。

    “阿郎!奴家在这儿呢!”那马车是走蜀道的小型轻便马车,仅两匹驮马拉拽,车厢内可乘坐四人。宋瑶珠听到动静,拉开窗帘轻笑着招手,看起来有点小激动。

    章钺嘿嘿一笑,脚踏车辕一掀帘子钻了进去,张开又臂一个熊抱,宋瑶珠顺势投进了他怀里,轻声埋怨道:“还以为你会写信给人家,结果望穿秋水都没等到,到了凤州又等了半个多月……”

    “如果你不想来,写信也没用,你那些旧部下属都还好吧?去了会州至少能安生过日子,我不会亏待他们的……”章钺笑道。

    “还说……他们都对我敬而远之,都交给周老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以后就做你的小女人,听说家里她们两个生了,我也要给你生个孩子,你高兴么?”宋瑶珠轻嗔薄怒的样子,又抬起头羞涩地笑。

    章钺微笑不语,低下头去吻向她的樱唇,一双大手也很不安分地贴着后背向下游滑。许是觉得并排坐着不顺手,干脆躬下腰去,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二人身子贴合得更紧密了。

    小婢女名叫黄莺,小嘴张得大大的,鼻冀微张着,呼吸都急促了,不觉俏脸飞起两团红晕,感到有些发烫,忙举起双手捂住脸和眼睛,手指却散得开开的,还是什么都看到了。

    章钺大手一掀裙摆向内探去,宋瑶珠感觉到他手掌的热度倏然一惊,忙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推开他,低声嘻笑嗔道:“别……像个饿极的孩子似的,这可是马车上,外面好多人,晚上再任你恣意!”

    “那我先下去了,等会儿得空再陪你说话!”章钺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转身钻出马车跳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0308章 只为一人

    章钺引众人进城,让亲兵带张全绪找座空置大宅院先住下,陪着昝居润一路到府衙前,让杨玄礼带着宋瑶珠两名家眷从后面侧门去府衙后宅。

    府衙就是山南西道节度帅府,建得高大开阔,气派非常。唐时长安都城屡次被外敌所破,几代皇帝南下兴元府避难,据说就是以这座帅府为行在。而州衙在城西,刺史废置之后,只设观察判官加推官、巡官等几名幕僚,现在是空置着,无人问津。

    进了府衙,章钺派人安置昝居润的两名随从住进了前堂贵宾馆,带昝居润到后堂官房落坐,找来封乾厚相陪,又喊亲兵进来上茶。非正式接见,也不是衙参会议,三人都比较随意。

    “这府衙规格有点高啊!”昝居润捧着茶盏微笑,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章钺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便笑道:“这儿住着舒坦不是,有属吏在也好办事,州衙那边都随韩保正走了,小吏都没一个,连个使唤的人都没,两眼一抹黑啊。”

    “哦……倒也是!便于治事要紧。王褒公没来,看来是对善后没什么兴趣了,向院使在源州,是不是派人去催一声?”昝居润问道。

    向训是兼任宣徽南院使,不管北院的事,但他又是行营兵马都监,善后谈判当然也应该参与,至少要向他请示。

    “已派人催了,这几天应该就会过来吧!”章钺回了一句,又问:“对于这场战事,昝客郎打算怎么谈呢?”

    “还能怎么着,无非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了!首先,蜀主必须去帝号,向我大周奉表称臣。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再谈下一步,那么,蜀主趁火打窃侵占秦凤,搜刮钱财无数,秦凤庶民不堪其苦,至东京伏阕上书,如今又劳王师远征,是不是该向大周孝敬点什么?”昝居润胸有成竹道。

    这个都是外交上冠冕堂皇的理由,胜利者当然是狮子大开口,章钺只关心实际数据,便又问:“那昝客郎认为要价几何数为宜?”

    “哈哈……蜀中产粮丰厚,更盛产蜀锦,那就粮食三十万石,蜀锦十万匹,如果是绢就十五万匹,这个数应该能掏空孟昶的库存,让他长点记性了。“昝居润笑着说,他是了解过蜀中的情况再经过计算,并有意抬高了价码。

    这年头按大周境内粮食绢帛等硬通货的单价,斗米是三百到四百钱左右,这个有粟米、稻米、小麦的区别,但相差不大。三十万石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半年之用。

    而布是论匹、丈、尺的,所以一匹差不多就是一卷。蜀锦一匹在一百五十钱左右,十万匹蜀锦价值近十五万贯钱;绢的价钱低点,一匹在一百钱左右。这怎么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不会少了。

    “昝客郎!你太低估蜀中的府库储备了,我看以你说的数目乘以五吧,否则蜀使保证一口答应。”章钺大笑起来。

    “不会吧!这可不少了唉!太夸张了!你要知道大周几个方镇加一起,一年两季的税额也达不到这个数啊!”昝居润惊得目瞪口呆,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不夸张!帐要这么算,允许蜀中每年交付二十万石,他们可以分五年付给,这样实际上,大周还是从蜀中收到税粮了。”章钺很认真地说。

    “这样也行?要是蜀使不答应呢?我们已达到收取秦凤及兴元府的目的,是不会再用兵的啊!”昝居润心里有点忐忑了,他实在是被三十万乘以五给吓到了。

    封乾厚忍不住接口道:“咳咳……可行的!昝客郎不妨加到六倍,然后再慢慢谈,实在不行还可以调动大军威慑嘛!”

    “那好……等蜀使前来我再晾他一晾!这位是章将军的幕僚吧,之前好像见过,未敢请教如何称呼!”昝居润大笑起来,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但却暗暗忍着。

    他心中忍不住想着,皇帝正在暗中筹备南征淮南,已经在让李谷相公准备粮草。如果真达到章钺所说的这个数目,那绝对是大功,回东京不知道有多少文官要羡慕嫉妒恨了。

    “某家唐州人,姓封,昝客郎称吾孝德即可!”封乾厚拱手回道,他当然看出来昝居润对章钺有亲厚之意,又同是文人,乐得套个近乎。

    “一路旅途甚是辛苦,某这便告退了。章将军有事,可随时派人传唤。”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昝居润起身告辞。

    “昝客郎慢走!”封乾厚适时起身跟上,代章钺送昝居润去客馆。慕容延钊和李处耘等几名高级将领没带家属,目前也是住客馆,那儿不会空荡了。

    章钺也起身回后面官宅,亲兵们原本是在院内值守的,这会儿都跑出来,只把守官宅院门外横向走廊两头。

    进了后堂,就见宋瑶珠侧着身形站在堂上,侧着头梳着洗湿的长长黑发,发端滴下的水珠将紧身窄袖的米黄色坦领衫子湿了一大块,大红色腰带束得纤腰盈盈一握,沉薄锦缎的浅绿细花长裙随着她双手梳头发的动作轻微晃动出一道道皱纹。

    “卧房不用打扫,窗帘都换成米黄色的就行了,你们四个去准备晚膳,让黄莺留下伺候。”宋瑶珠将留在这儿的四名婢女指挥得团团转,那是韩保正丢下不管的,慕容延钊挑了四个送来官宅,自领了四个去。

    几名小娘大的有十五,小的才十三四岁,见章钺站在门前,上前齐齐道了个万福,低着头走开了。章钺对她们可没什么兴趣,只让她们照顾一下日常饮食,现在看样子由宋瑶珠和她的婢女黄莺接手了。

    “黄莺也去吧!天色还早呢!”章钺暖昧地笑,眼神有点火辣辣的,小别重逢的感觉非同一般,让人如饥似渴。

    宋瑶珠听到章钺的声音转过身来,坦领衫子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白色绣有红色牡丹图案的胸围子,一道沟壑若隐若现很是诱人。

    章钺目光直勾勾的,看得宋瑶珠脸上一红,见黄莺正目视自己,眼神带着询问之意,便点点让他去忙

    “你以前不是喜欢紫色么?连衣裙也全是紫的,这会儿怎么就换了?”章钺面带微笑,目光在她曼妙起伏的身形上游移,口里却讶然问道。

    “以前我在社里至高无上啊,想怎样就怎样呗,现在不同了,我要时时抓紧机会,装扮得比别人更美,只为某一人倾心梳妆,只讨某一人的欢心!”

    宋瑶珠目光斜睨着章钺戏谑俏皮地笑,将头发拢到脑后松散地打了个结,做这些的时候屈臂举起,衣袖自然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皓腕,与手镯的碧玉色形成色调反差,淡雅而柔和。身前自然挺起,那高耸娇腻的双峰瞬间在脑海闪现,章钺的呼吸一下急促烁热起来,缓步走上前去,从背后伸手环抱住她的纤腰。

    “那我只能争取更高的地位让你赢得尊荣,更多的财富让你过得惬意,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就算家里有她们几个,我也会尽力让你比这世上普通女人们得到更多。”章钺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宋瑶珠转过身来,伸手环住章钺的脖颈,缓缓闭上了妩媚得沁出水般澄亮的眼眸。章钺躬身抄起她的腿弯,大步走进卧房,伸脚一拌关上了房门,快步上前扑向了-床-榻。(未完待续。)

第0309章 讲和之议

    利州三泉县处在嘉陵江以东,李廷珪在兴城关大败后,与高彦俦、吕彦珂南逃兴城关以南四十里的潘原岭,在此收拢了四五千败兵,南撤三泉县又接到韩保正兵败的消息,顿时心头沉重。

    等到七月初五,韩保正沿金牛镇到潘原岭一带重新布防稳住阵线,仅率一军牙兵,带着兴元府撤下来的官吏沿金牛道南下。

    李廷珪闻讯,便带着高彦俦、吕彦珂到县城北郊的临江驿迎接,几人见面只互相点头拱拱手,脸色都不好看。到了驿站正堂后的驿丞官房坐定,都低头沉默着,半天无人出声。

    都是朝庭重臣,驿丞带着小吏进来上茶后便退了出去。李廷珪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闷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蜀中少历大战,士兵缺乏训练,其败有因也。事已至此,愧疚无益,各军战报吾已递送成都,现在连兴元府也丢失了,我等少不得要上表请罪。”

    “请罪就请罪吧!各写各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还有何说得。”拥兵近两万被周军一万打败,韩保正心里堵得慌,嗡声嗡气道。

    “那这就动笔吧,明日一早拔营,先到剑门再等候朝中旨意。”李廷珪说着挥手示意,随侍亲兵立即出去,让驿丞多找了几副笔墨纸砚送来。

    很快,几份请罪凑书都写好了,裱糊后以木盒密封,李廷珪交给族侄李文光,让他快马回成都直接递进宫去。

    利州至成都五六百里,李文光还在半路,之前兴城关、兴元府的败报,已于这天下午先进了成都。若是大胜倒是可以张扬,大败会引得人心惶惶。

    传令的是一名都头,在崇礼门前验过腰牌后由一名守门的指挥使带进明德殿。因为近来边境战事,孟昶不得不从摩诃池的宣华宫搬回皇城,以便于听政,处理军国大事。

    成都的皇城是在原来的西川节度府衙基础上扩建的,布局很小,殿堂也不够大,孟昶并不喜欢这里,一再让诏工部修缮装饰,华丽豪奢了许多后,他才肯住进来。

    明德殿是内殿,前面是常朝正殿,后面是孟昶日常理政之所,御案上的凑折堆积了很多,孟昶很有些不耐烦,若非之前有内侍通报,蜀北前线有加急军报送回,他都回后宫去了。

    一会儿,内侍捧着一个木盒进来,手持小刀划开封腊,取出一卷薄绢双手高举着,躬身上前呈上御案。孟昶伸手接过展开来细看,越看脸色越差,终于惊慌失措地一把扔在御案上。

    “这可如何是好?李廷珪败了,韩保正也败了……不行!朕得调集大军,增兵剑门关……快……快召三司李相公前来见朕,还有枢密副使王昭远,也一并请来!”孟昶内心惶恐之极,呼地从御案后起身,急得团团转来回踱步。

    “奴婢遵令!”内侍躬身退去,快步出去传令了。

    不多时,李昊和王昭远二人一起进了后殿躬身致礼。孟昶命二人落座,将军报递给二人看了一遍,迫不及待地问道:“二位爱卿!北面边事大坏,该如何处置?”

    李昊看了王昭远一眼,闭目低头,沉思不语。王昭远本是市井无赖出身,自孟昶未即位前便一意奉承,之后水涨船高取得高位,其实并没什么才能,更令人鄙薄的是,王昭远自号“蜀中卧龙”,竟自比诸葛亮,朝中官员多有不屑。

    见李昊不开口,王昭远心思百转,装腔作势地干咳一声,禀凑道:“回陛下!先是雄武韩继勋兵败,现正在回成都的路上。王环与赵崇溥失凤州被俘,李廷珪与高彦俦行军太慢,以致又失徽州,北面险关尽失,仅余一个青泥岭自然难挡周军。李廷珪主力兵败的同时,韩保正也败了,两路仅相差两天,如今无以挽回。”

    “这些朕都知道,朕问的是如今该如何善后?”孟昶有些恼怒,大声喝问。

    “回陛下!臣请待韩继勋回成都斩之以祭旗,另选帅才尽蜀中四十万兵力与周军决一死战。”王昭远虽然是谄媚小人,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还知道,再打是不可能的,顺便再坑上韩继勋一把,但讲和的话,自然有李昊会说。

    “不可……不可!陛下!请恕臣直言,此战一败,若传扬出去只怕要人心大乱,如何再集结兵力。派往太原和江宁的使者还没回来,李廷珪等人就大败,刘均和李璟必然畏缩不肯相助。臣建议待韩继勋、李廷珪等将领还朝,再从长计议。”

    蜀国什么情况,李昊比王昭远更清楚。禁军没什么战斗力,地方边境镇军倒是强点,可现在这一败,军心士气尽失,以倾国之兵出战也未必能胜。太原刘均去年才即位,唐主李璟失湖南之地都未有所动作,顶多就摇旗呐喊而已。

    “还如何从长计议?朕要的是措置办法,北境已经不稳了,当尽快处理。”孟昶瞪着浮肿的鱼泡眼,冲李昊大吼道。

    李昊心中暗暗叫苦,可这时退避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唯有先遣使致书与中原郭家皇帝讲和。同时派人到兴元府与周军商谈罢兵,以免其再次寇边。”

    前线败报不断,又再无合适的大将可用,孟昶心里实在是怕了,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便追问道:“卿认为当遣何人出使汴梁?何人去兴元府?”

    “回陛下!百官各司其职,宣徽院、鸿胪寺皆有在职官员可用!”自古弱国之兵无外交,李昊岂能不懂,这时若举荐人选,那不是得凭白无故得罪人么。

    “嗯……待朕想想……”孟昶见李昊不想举人,唠叨两句看向了王昭远,那意思很明显了。

    “禀陛下!可遣通奏使、知枢密院事、武泰节度使伊审徵前往东京。至于兴元府,可遣赵彦韬前往。”王昭远马上举荐了人选,当然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伊审徵有个长兄叫伊审征,他们的父亲伊延环是孟昶的妹妹崇华公主的驸马,所以伊审徵很得孟昶器重,让他参知枢密院事,但伊审徵与王昭远一向不和。而赵彦韬与王昭远交厚,在王昭远想来,去兴元府只商谈罢兵,不会涉及实际的事。

    “伊审徵是重臣,以其为使恐怕有失体统啊!”孟昶有些犹豫地说。

    李昊一听王昭远说的人选,心里如明镜一般,但却不出声表态。王昭远却道:“既是出使讲和,以重臣前往,更能体现诚意。”

    “也好!二位爱卿退下之时,传二人进宫,朕有事吩咐。”孟昶居然同意了。李昊不再多说,躬身一礼先退出了后殿。(未完待续。)

第0310章 夜访相府

    七月初十,向训带着源州裁撤下来的八百士兵,及其家眷共四千人到了兴元府。章钺喜出望外,四千人可是不少,与兴元府裁下来的士兵与家属合营,共两万五千人,打算先送去会州再上报朝庭,以免又起反复。

    尽管迁移去会州开出的条件非常丰厚,每户永业田地各三十亩,头三年免税,并由会州官府帮助建造房屋安家,但还是有很多士兵不愿离乡。态度坚决的也就算了,不过士兵也都有从众的心理,各级军官带头做思想工作,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

    “要是两万多士兵也就罢了,还有那么多老弱,走祁山道也差不多上千里路,沿途粮草救济谁来负担?”向训皱眉问道。

    “我已经通知王褒公了,他们那边有裁军的都送到兴州,刚好路上经过成州、秦州,汇合张建雄裁下来的人,至少会有五万,粮草确实是个问题,要不只能分批走了。”

    “我看你还是迁移人口的同时就上报吧,拖到事后那可太犯忌违。”向训提醒道。

    “行吧!明天就开始送走,正好兴州、凤州都还有缴获的库存军粮。”章钺笑笑,话锋一转又问道:“战报已先发往东京,但是各军功劳还没核算出来,要不明天一起去兴州,请王褒公过来一起审核上凑如何?”

    “王褒公没来,也只能如此了。”向训点点头道。

    次日,章钺安排李处耘留下处理兴元府军政事务,与慕容延钊、向训等西征行营主将前往兴州,让封乾厚、郝天鹰、宋凌光带着会州镇远军斥候,监督士兵携带家眷随行。

    人多路上走不快,士兵们也带着老弱,不少妇人哭哭啼啼的,小孩哇哇乱叫,还得不时安抚,每天只能走三四十里,到七月十八才到兴州。

    王景接报已从凤州带来了一万五千人和两万石粮草,正好移民在这儿可以休整几天。章钺让封乾厚处理移民之事,择日由郝天鹰带两万人先出发,并先派人通知宣崇文准备到秦州接应。

    章钺则与王景等人商议论功,这次战事首功当然是章钺麾下罗彦环,然后是王廷义、张建雄、永兴军孙延寿、慕容延钊和镇安军向训所部,最后就是王景和章钺的大功了,算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这是高层将领,还有军都使到指挥使这两级也是要落实上报,再下级由各军主将直接填空白诰身,自行提升任命即可。

    报功表章议定,由王景派押衙指挥递送东京,顺便将秦州节度判官赵砒;凤州威武军节度王环、刺史王万迪、都监赵崇溥、留坝军城都指挥使孙良卿等高级战俘带走,由朝庭安排。还有昝居润的凑章,关于议和的事也一并上凑。

    在兴州待了几天,兴元府李处耘派人送来消息,蜀中使者伊审徵、赵崇韬到了兴元府,请商谈罢兵讲和之事。于是,王景和向训、章钺、慕容延钊又回兴元府。

    到七月底,各路军报先后发回东京,西征战果喜人,只差报功表章了。不过有了军报,行营主将的战功,枢密院已经在商议了。至于结果,则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事不关己,别的禁军将领和朝臣都不急,符彦琳这几天却格外关注此事。原因是琼娘过府来了两次,透露出章钺在家书中所言,想出镇地方的事。难得小女婿这么上进,又得官家欣赏看重,与朝中相公们关系也不差,符彦琳也乐意奔走请人举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五十名骑从护卫着一辆马车到了浚仪桥街东面的李相公府门前,骑从家将先去敲门,并与门房细说了,符彦琳坐在马车里等着。

    一会儿,李谷亲自迎了出来,符彦琳便下马车上前见礼笑道:“有劳李相公亲迎,某可不敢当啊!”

    “符上将军太客气了,请进!”李谷微笑着拱手还礼,心里暗暗猜测着符彦琳的来意,有了几分明悟。

    李谷与符彦琳年龄相当,都五十开外了,两人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只算是熟识。一路到中庭后面的书房落坐,唤下人上茶后便打发了出去,起身上前关上门,回桌案后坐下,便听符彦琳开门见山,却又语焉不详地笑着感慨道:“西征战事总算是结束了,完全达到了预期,可惜老夫年事已高,不能再上战场啊!”

    “呵呵……符上将军为何有此感想,出征作战可是辛苦的事。当然了,建功立业,收复旧疆,功炳史册,也确实叫人羡慕。”李谷捧起茶盏应付了一句,见他不直言便也不问。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若不问还好,问了你便要负责。

    “那是当然……秦凤与兴元府等八州之地纳入版图,蜀中再无窥觑关中的可能,就不知这八州之地,以后当如何治理?是按原来蜀中设置方镇,还是直接由朝中任命刺史或知州?”符彦琳是打算先问问情况再开口,不然先说出来岂不是太唐突,让别人也尴尬为难了。

    “如今天下何处不是以方镇治之?秦凤又是边境之地,州官自然无法戍边。原本蜀中是设为三镇加一州,但朝中几位相公们考虑到关西边境山区之地,下州人口不多,认为设秦州雄武、凤州威胜、兴元府山南西道此三镇即可。其中兴州划归威胜,源州则纳入山南西道。不知如此措置,符上将军认为可还妥当?”李谷笑道。

    “也还合适吧,其实以某看来,设为秦凤与山南西道两镇即可,还省事许多。”符彦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终于问道:“既然方镇地域已划分,那节帅人选想必也议定了吧?”

    “这倒没有,毕竟西征善后诸事还在进行,与蜀中的敌视宣战关系也未解除,三镇节帅人选需从外地调任吧。”

    李谷模棱两可地说,想着这样说不免让符彦琳失望,心生不快,便又补充了一句道:“按以往规则来说,一般按战功封赏作战将领节制该地,但王褒公久镇凤翔,这是要调离的。其中向星民倒是够资历了,章元贞、慕容延钊、张建雄都还差点,尤其是章元贞,可是太年轻了啊!”

    “慕容延钊和张建雄都是老资历了,就是战功稍逊点。我那小婿可是战功赫赫啊,就是年轻缺资历,不过如今官家用人不拘一格,战前也是官家点名的,并不是没有希望。况且与李相也是熟识,何不破例举荐一次?”符彦琳说到这里,总算表明了真实意图。

    “既如此……到时某便提上一提,能不能成可不敢保证啊!”李谷笑着点点头,只好同意下来。

    “我那小婿一直往会州移民,为此花了不少心思啊!呵呵……某记下李相这个人情,来日再会吧,这便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0311章 皇后献策

    所谓罢兵讲和,其实没什么好谈的。蜀军再无主力军队北上,本身就是停战状态。伊审徵提出罢兵的请求,王景自然是顺势同意了,但再说到讲和,就不对味了。

    蜀军大败,主力尽溃,根本就没什么讲和的本钱,说是求和还差不多,讲和在外交上就没有同等对话的优势了。王景自然不答应,但对伊审徵请求到东京的要求却没拒绝,昝居润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因为讲和与求和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个只能由东京朝庭决定,然后具体细则可由昝居润与赵彦韬面谈,伊审徵最后决定,所以这事还是拖着,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了。

    但蜀中使团和俘虏一到关中,永兴军府便立即遣快马通报东京,到八月初,走军驿的凑书递往中书省,使团照会递送到了东京宣徽北院,还有报功表章也到了枢密院。

    这天金祥殿例行常务早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常朝也称内朝,与大朝由重臣与皇帝议定,拿着差方案出来走过场直接下诏不一样,这是真正当朝议事的。若是急事就会由知制诰草拟诏书赐发,不急则由掌诏命及呈奏的中书通事舍人先记录备案。

    满朝文武左右分列而坐,是矮几后坐的,可不是站着上朝。先是纷纷起立恭贺西征大捷,皆一致认为皇帝点将得当,宰相王溥举荐的帅才向训也很得力。

    随后,宣徽北院使、右监门卫大将军吴延祚便上凑道:“禀凑陛下!蜀使伊审徵讲和之言,凤翔王褒公否定,臣也以为不妥,蜀使若到京求见,臣认为可暂不预理会。”

    “正该如此!否则岂非否认西征将士之功?但战事暂停,诸卿可先议功,待蜀主孟昶认罪称臣,再一并封赏!”郭荣面喜色,坐在御榻上大手一挥先定下了基调。

    “启禀陛下!秦凤之地既纳入大周治下,若议功当先定节镇,臣以为可设置秦州雄武、凤州威胜、兴元府山南西道此三镇,节帅人选枢密院按功举荐有王景、向训、章钺、慕容延钊、张建雄等五人,如何用人请陛下裁夺。”枢密相公郑仁诲跟着进凑。

    皇帝郭荣显然是早有腹案,计较已定的,这时一挥手,一名内侍便出来开口道:“暂定:凤翔王景可加封,移镇朔方;灵州冯继勋亦可加封移镇凤翔;张建雄拜秦州雄武留后;向训可加封移镇凤州;章钺拜兴元府留守、山南西道节度留后。慕容延钊拜镇安军节度留后、兼领虎捷左厢都指挥使。”

    新帅建节是大事,当然不能一次就决定一大群,真以为开衙建节有这么容易?所以,常朝上是由枢密使举荐,让大臣们议一议,没人反对就再定细则,否则就算通过也要几经周折了。

    内侍念完躬身退去,朝堂上安静了一小会儿,低品官员这时当然没什么说话的份,坐在前面的武臣没什么话说,谁建节这种事枢密院才有话语权,他们只能听听,当然也可以反对。

    相公们骚动了一下,互相看看也没有说什么。范质一听却瞪圆了眼睛,立即起身出列凑道:“禀陛下!臣有话说,王景与冯继勋对换臣无意见,向训镇凤州也还可行。何也?此二人皆有大功于国,然……国器不可轻授,张建雄、章钺、慕容延钊此三人资才尚浅,暂不可建节,请陛下斟酌!”

    郭荣一听略略有些不快,范质做事决策过于保守,每次在重大事件上,总要与自己对着干,这次又反对。南征之事在准备粮草,秦凤战事自然要尽善后,岂能久拖。

    “范相公所言甚是,臣也有话说,张建雄年约三十,慕容延钊已是中年,此两人正是年富力强,建节勉强可行。然而章钺不过二十二岁,建节未免骇人听闻。”已改封为左神武大将军,其实闲散在京的刘从诲也出列反对。

    本来广顺三年会宁之战,刘从诲从征有功,加兼侍中,领乾州刺史、控鹤右厢都指挥使。去年高平之战他也跟随,然而回师之时,他却倒卖军粮。因为当时这么做的将领很多,事后被人报给郭荣,也未被追究。

    但这家伙作死,去年底禁军大整军时,他的控鹤右厢收留了很多亡命徒,而且有几个死刑犯被免罪后混进他的亲兵中,还成了指挥使。

    结果今年六月时,郭荣在宫内东苑中亲自查阅囚犯的档案。有个汝州的小民叫马遇,父亲以及弟弟被官吏冤枉致死,屡经上诉审理也没用,便告到了东京。郭荣听说了便亲自审问才翻案。

    皇帝做了表率,刑部官员自然也要亲自审查历年的刑事案件,结果就查到刘从诲麾下,他的亲卫副指挥就曾是许州惯犯。刑部官员带着小吏上门向刘从诲讨要人犯,结果被暴打成猪头。

    这事传进宫去,郭荣大怒,削掉了刘从诲的侍中加衔,也不再让他出任禁军要职,从此被投闲置散。刘从诲无奈,让妻子进宫求见符皇后,才被授了个左神武大将军。

    郭荣深深看了刘从诲一眼,忽然想起他与章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也不想斥责他,一挥手道:“罢了!再议吧!”

    节帅人选未定,被暂时搁置。随后,吴延祚又取出昝居润关于迫使蜀中求和,并提出索赔条件的凑书,群臣一下目瞪口呆,百多万石粮食啊,大家很快就激动起来,盛赞昝居润有才干。

    再然后是各部官员上凑一些地方事务,朝会很快就结束了。郭荣又回后殿批阅凑章,临近午时才回宫,他先去了滋德殿,因为宗训快两周岁了,正蹒跚学步,咿呀学语,郭荣每天回宫总会忍不住去看看。

    前元配刘氏所出的宜哥、诚哥、諴哥儿随同妻妾皆被汉隐帝刘承祐所杀,现在时近中年得子,宗训是他的希望,郭荣便格外看重。

    进了滋德殿偏殿内,宗训正坐在殿中薄毯上,挥舞着白胖胖的小手呵呵笑着玩耍,几名宫女在旁看顾着他,皇后符氏和两名妃子坐在一旁说话,一见郭荣回宫,忙起身见礼。

    “这孩儿壮如熊罴,将来必能如官家一般领兵上阵!”符皇后笑着说,让宫人抱起宗训给郭荣看。

    “那是当然!也还得皇后悉心教导啊!”郭荣笑道,伸手摸摸宗训的小脸,宗训欢快地笑了起来。郭荣忍不住从宫人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结果小家伙不耐烦要下地去,伸手乱抓着大哭起来。

    符皇后伸手接过孩子,却是哄不好了,便又交给宫女,让他们抱出殿外去哄着。见宫女们抱着走远了,这才转身回来,微微一福,与郭荣一起在案几旁落坐笑道:“官家请坐吧!今儿心情不错,有什么喜事么?”

    “西征大获全胜,南征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朕当然高兴。只是……西征行营章钺、慕容延钊、张建雄三人论当建节,范相公坚决反对,认为三人资历欠缺,这事又拖着了!”

    “官家!臣妾虽是妇道人家,却也认为范相说的对,这三人确实资浅了些,但现在战事甚多,官家要用人就得多费些心思,若建节不合适,可先用为节度副使,待有政绩再加封,这样范相也没话说。”符皇后便出主意献策道。

    “咦……不错啊!皇后的话总是出人意表!”郭荣意外地笑了起来,他最近心情不错,小小地抱怨一下,但他本是急性的人,喜欢做事雷厉风行,极为厌烦朝臣办事效率低下,有时为政事与相公们意见不合,回宫也怒气难消,烦澡地发脾气。

    符皇后生得美貌,人又谦和端庄,出身武将世家受过很好的教育,对朝政事务非常熟悉,所以总能出些主意劝说安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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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492/ 第一时间欣赏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作者:醉寻芳所写的《朕的霸图》为转载作品,朕的霸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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