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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32章 改头换面

    隐泉寨内的寨主既然是何驹,韩倬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还被盗寇再次伏击,差点被抓住,韩倬只得放弃劝降的打算,一路赶到太原面见刘均,双方很快商定了有关出兵的各项事务,韩倬便带着百余骑从先至大同府,然后到幽州转道,返回上京复命。

    而何驹之所以出现在河东,自然是早先一步收买了盗寇,作为太原方面河东支司情报联络点。这次韩倬送上门,何驹也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不过在二次伏击时,射破天公孙寨主抓住了一名俘虏,经刑讯逼供,竟然是临潢府上京来的辽人。

    何驹很快知道了韩倬此次南下的目的,便飞鸽传书关中,常驻永兴军城惠和商行的张全绪接到情报不敢怠慢,立即喊来一名伙计,以薄绢书写了一式两份的情报文书,卷起塞入细竹筒,两人到后院中一排鸽笼前,各打开小门抓出一只温驯的白鸽,将小竹筒绑在了白鸽腿上,然后到后院墙上一起放飞了。

    数日之后,泾州彰义节度行军司马卞极先接到消息,派人快马飞报兰州宣崇文,河湟四镇随后悄然加快备战。而十天之后,消息一站站传到东京,时间已到九月底,章钺已经在准备启程南下寿州,先一步赶到前线筹备后勤粮秣。

    因出征在即,宣徽院其实也没什么事,章钺更多的是打杂,来往于枢密院和禁军两大军衙之间,主要是备办器械和粮草。这下傍晚下值回家,接到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他马上派杨玄礼去请封乾厚过府来商议。

    主从二人在后宅书房坐定,因关系亲密,见面很少寒暄说废话,章钺直接取出前后几封情报给封乾厚看过,不想封乾厚看完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章钺见此讶然,笑着问道:“孝德兄笑而不语,是不看好李彝殷呢,还是认为此时不宜再在西北开战?”

    章钺这么问也是正常,关西粮价在秋收后仍是上涨,李晖到任永兴军府,放出了三万石秋粮平抑粮价,但没什么用,涨势只是缓了一点点。这其中必然有大商人在趁淮南战事将起屯粮哄抬粮价,但李晖也拿不出什么强有力的措施,这时关北开战当然不合时宜。

    “两者皆有之!”封乾厚点点头,又道:“但我更担心主公的前途,按说解决李彝殷正当时,元贞还能趁机将势力扩散到关北各地,可主公若挂帅打赢这一仗,战后皇帝该如何赏功?”

    对此章钺也很苦恼,若按现在的职务,郭荣的用意很简单,无非是先以章钺签判宣徽北院,待以后擢判宣徽南院,或者进枢密学士参与机要,再以后进政事堂就顺理成章。可章钺若再立一大功,那就窜升太快,再加封就是司徒、司空,爵位就是国公,无论是兼枢密还是拜相,范质绝对不会同意,郭荣自己恐怕也不是很能接受。

    “管他娘的,总之于国来说利大于弊,我个人是否拜相并不重要,不是么?”章钺这么说,其实内心根本不在乎,东京朝庭这个烂摊子行政效率低下,他算看透了,若进政事堂就意味着每天勾心斗角,与一帮文人相公扯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远不如在地方做点实事来得有意义。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记得皇帝不是很长寿,赵匡胤都已经在禁军中结党,他没理由不建立自己的根基,以应对将来的变局。

    封乾厚闻言笑了起来,眨巴着三角眼,一副我看透你的表情,却点头赞成道:“好!元贞既拿定主意出征夏绥,那就赶紧离开东京,越快越好,最好是跑到寿州去,当然,某就不同行了!”

    这自然是欲擒故纵,有点避嫌的意思,因为章钺在西北的势力太庞大了,郭荣或多或少地知道点表面的东西,所以没有太重视,此时马上就跑去淮南,西北出了事表示自己不知道,也无意再去关西,这样郭荣反而更可能用他为帅。否则可就不一定了,就算郭荣有意,范质和王朴等人可能也会劝谏,范质其实不清楚,但王朴却知道很多。

    于是,次日早朝后,章钺正式上凑辞行,郭荣当即准请,诏以将作监三百名工匠同行,到寿州就地打造攻城器械,并为东路军李重进屯集军需。

    十月初一,章钺自率亲兵三百骑,带着三百工匠从汴梁出发,一路走得很快,几乎以急行军的速度赶赴寿州。而两天后,即十月初五,北汉麟州刺史杨重训派人抵京,正式上凑率城归附大周。

    郭荣接报大喜,授杨重训为麟州防御使。投诚嘛!都是降级为用,但辖地不变,就是改个官名,换上大周的旗号,典型的城头变幻大王旗。

    说起来挺有意思,折杨两家作为乱世军阀,又身处飞地,群狼环伺之间,自然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自后汉以来,在太原和东京两边下注,折家还好点,折从阮时就全面归附大周。而杨家则不一样,刘崇自立时,杨信自守麟州,长子杨重贵正在刘崇麾下,而次子杨重训在身边。

    后来郭威立国,杨信留下儿子杨重训守麟州,自己向大周投诚,但郭威也不计较,授杨信为鄜州保大节度使,直到病逝于任上。而刘崇对杨重贵也信用有加,收为养子,改名为刘继业,与现在的北汉主刘钧的外甥兼养子刘继恩、刘继元为义兄弟,又娶了折从阮的孙女折赛花为妻,这联姻关系很是复杂。

    也许是近来听到什么风声,杨重训作出举城投周的决定,但这事无疑成了一根导火索,令夏绥李彝殷一下紧张起来,派人飞马北上云内州,通报给辽国。

    西京大同府,耶律挞烈接报马上作出反应,派快骑走蔚州通晓镇州成德军节帅袁彦,向大周发出警告,称杨重训投周严重威胁了大辽西南的安全,要杨重训改头换面向大辽投降,否则将率兵征讨。(未完待续。)

第0433章 灵夏风云

    这消息一来一回半个多月,袁彦接报飞凑东京,而此时禁军已完成兵力调配,西路军李重进已先于初十日南下,皇帝郭荣也在做最后的准备,为再次亲征进行新一轮的人事安排,并于十月十六下诏:

    命王朴为东京留守,听以便宜从事。以三司使张美充大内都点检;以内客省使昝居润为东京内外都巡检,权东京副留守。定于十月十九,率禁军东路张永德部从汴梁出发。

    袁彦的消息传来,东京君臣大吃一惊,已接受杨重训的投诚,就绝不可能再食言,而辽国以此为借口放言要攻打西北,理由无疑十分可笑,当然也不会说具体要打哪里。

    然而就在次日,延州彰武节帅张铎急报抵京,李彝殷有异动,近来夏绥四州镇军调动频繁,李彝殷不但在集结兵力,而且大肆征募青壮,似有举兵背叛之嫌。但这还没完,当日镇州袁彦再递急报,幽州辽军在向边境集结,似有南侵意图。

    这下郭荣终于明白,杨重训的投诚只是一个引子,西北的事不是那么简单,李彝殷这是蓄谋已久,并与辽国有勾结,当下只得再次下诏,推迟南征之期,急召重臣商议。

    十月十九日早朝后,范质、王溥、张美、窦仪、魏仁浦、王朴等中枢相公们走进广殿,便见殿内已布置一新,不再是空荡荡的,靠墙多了一些书架,窗后挂着垂地的帘幔,使得光线有些暗,但铜炉里燃着的袅袅檀香使人精神一振,毫无气闷之感。原本桌案后的屏风已换成了章钺所绘的那副巨大的天下疆域图,郭荣正背着双手,站在地图下观看。

    “给诸位相公们看座!”郭荣朝内侍挥了挥手,随侍的是内侍少卿赵建良,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给下面小宦官们打个眼色,搬来几张有锦垫包裹的矮榻放置众臣身后,便识趣地自行退去。

    “臣等见过陛下!”范质领头见礼,众人跟着出声道。

    “诸卿都坐吧!凑报也都知道了,南征绝不可半途而废,说说北方形势该如何应对是好?”郭荣开门见山,态度坚决,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皇帝说得直接,大臣自然就不好虚言相向,范质便开口道:“陛下!若辽军仅是策应李彝殷也就罢了,如今看情形是要大举南侵,北汉主刘均必定出兵助纣为虐,河北也不安全,那整个北部防线都将动摇,臣请集聚国力先应对辽军南犯,待来年再征淮南也不迟。”

    郭荣沉着脸没有出声,但熟悉皇帝言行举止的王溥还是看出,郭荣听完范质的进言明显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不认同,便心中有底了,跟着开口道:“陛下既已下诏推迟南征,再下诏暂停则无必要,可先观察形势预做准备,视辽军出兵多寡再作定论。”

    “善!枢密院有何计议?”郭荣言简意赅,似乎已打定主意顶住压力南征。因为这时箭在弦上,西路军都南下了,若停下来就是前功尽弃,南唐必然乘机缓过气卷土重来。

    问到枢密,魏仁浦迟疑了一下,似乎还在考虑该如何开口,王朴便回道:“臣以为,幽州辽军出兵三万以下,镇州、沧州都可自行应对,河北无甚大碍。而河东方面有晋州杨廷璋在,与潞州昭义军呼应,阻击辽、汉联军五万都不成问题。唯一可虑者在西北,有李彝殷为内应,与辽军南北夹击,折德扆外无援兵很难挡住,永安军恐有覆灭之危。”

    “文伯所言甚是!朕亦认为辽国不过是虚张声势,李彝殷若公然起兵,朕决不容许背离,辽国挑衅也不能不给予回应,如此便需调兵遣将,但关西粮价居高不下,灵州王景、延州张铎守土有余,若出兵应援麟、府则有些乏力啊!”在位日久,郭荣处事经验日丰,便继续抛砖引玉,将问题引向深层次,好从大臣们口中套出具体细则。

    “如今正缺粮,禁军轻调不得!”范质赶紧出声堵住这个话头,以免有人先提出来。可转念一想,禁军不调的话只能就近出兵,似乎只有年初出战河湟的静难军,另有灵州朔方军、泾州彰义军、延州彰武军最为合适,便又补充一句道:“可用王景为帅、邠州王彦超副之。”

    郭荣点点头,表示还能接受,老帅王景作战持重,而王彦超四十余岁正值壮年,统兵能力不错。想到这里,郭荣忽然想起同名的另一名猛将,叫史彦超,因高平战后北上忻口阻击辽军,轻敌冒进受罚,一度被贬为单州刺史,去年才调回再出任殿前司铁骑右厢副都虞候。

    “可!准备拟诏,以王景为西北沿边都部署,王彦超副之,铁骑右厢史彦超领绥州刺史,为兵马都监,率五千马军择日出征。”郭荣便正式下诏。

    因为禁军现在不缺马,而淮南东部水网密布,西部还有点用场,但也用不上所有的马军,出五千骑意思一下毫无压力,用史彦超出战必有斩获,不会给朝庭丢脸。

    其实郭荣也想到了章钺,但他人都南下已成定局,而且他在西北连战连捷,影响力太强了,郭荣便下意识地忽略而过。

    很快,诏书先后快马递送到了镇州袁彦、晋州杨廷璋,以及关西几位节帅治所,这三路只有河东最近,送到关西费时十二天,此时情况早就发生了变化。

    半个多月前,也就是在九月底,因为麟州是飞地,杨重训派出的使者经过银、绥两州才能到延州,所以李彝殷便知道了,他一面派人通报云内州转报大同府,得到了耶律挞烈的明确回应后,便于十月初派侄子李光俨为先锋,率镇兵一万进击灵州东面的盐州。

    李光俨一路遮掩着行军,到了盐州东北边境时分兵出击,派族弟李仁义、部将细封崇宁率三千兵奔袭白池,自率七千兵南下五原。

    而王景还不知道消息,近年朔方也没甚战事,恰逢盐州刺史薛处存去灵州节度治所缴纳税盐未归,李彝殷也是探知,瞅准了这个空子趁虚进兵,李仁义一个突袭,一举就拿下了长城外的白池县城。

    等王景接报已是几天后,火速派薛处存率兵回盐州,并集结一万兵力,沿旧长城烽戍南下,结果才到盐州边界,薛处存回报,州治五原也被李光俨拿下了。

    这下王景大惊,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迅速调集粮草,屯兵于灵州边境做持久作战准备,同时派人报给庆州和延州,因为盐州一失,夏绥军已经打开了缺口,把王景堵在灵州,可随时南下环、庆,甚至攻打延州。(未完待续。)

第0434章 谁主谁从

    十月初十,李彝殷派李光睿率李家本部精锐及镇兵共两万,并携带部份攻城器械随之进驻盐州五原,准备先攻取灵州。而李彝殷又从党项八部中征募了两万青壮,屯驻在夏州长泽县,好等待辽军攻取永安军辖地之后南下会师。

    此时,北面辽国耶律休哥已集结三万步骑渡过黄河,派出前锋五千人先行赶到,对胜州城展开猛攻。胜州只是一座小城,初建于隋开皇二十年,至唐时仍置胜州,领榆林、河滨二县,李世民曾以黄河对岸的军堡为东受降城,后加以扩建置有振武军,现为辽军所据。

    驻守州治榆林的是折德扆的族叔,名叫折从溥,领胜州刺史兼防御使,因城内居民也不多,不过万多人不到,都是折氏本族部兵家属,麾下仅有四个指挥两千士兵,另外东南的河滨县驻有一个指挥,勉强能巡视河防。

    因辽军是从中受降城云内州那边渡河,然后沿黄河南岸东进,到了州城以西三十里才得到消息,折从溥接报后留下一个指挥守城,以拖延一下辽军南下的速度,随后紧急率军民出城,向河滨县撤离。

    但辽军探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派出了一支千人的马队紧追不舍,折从溥亲自率兵断后,且战且退,当天傍晚到达河滨县时很快就得到消息,榆林失陷了。

    次日,折从溥率领军民继续南撤,因为河滨县距府州府谷还有两百多里,中途都是荒芜人烟的丘陵地,驻守的话没有补给,而辽军兵力太多,只有退到府州北面八十里黄河与旧长城交汇处的河曲关,背依府谷才能守得住。

    折从溥带了太多的老弱妇孺,一路走得很慢,他前脚赶到河曲关,辽军主帅耶律休哥随后就率主力追上来了,并对河曲关展开进攻,不过此时折德扆也闻讯赶到了河曲关布防,并派人通知麟州杨重训率兵前来支援。

    麟、府二州之所以能在群敌环伺下立足不败,既有历代折、杨两家家主长袖善舞,常周旋于各方之间,更重要的是地势原因,两州都是依托旧长城与黄河、窟野河这三道天然防线,龟缩在这块南北四五百里,东西七八百里地之间,只要内部团结,紧守各处关口,外敌是很难打得进来。

    而辽国当然知道这个地理情况,耶律休哥也是辽国年轻一辈颇有名气的勇将,见折德扆亲自把守河曲关,便留下一万步兵继续进攻,并维持粮道运送牛羊给养,自率主力两万骑南下,夺袭夺取了长城西面窟野河畔的麟州治下连谷县,并随后派人劝降。

    大军压境,折德扆也面临巨大压力,永安军折、杨两家总共也就一万兵不到,防守都不足,当然没有能力反攻,接到耶律休哥的招降信,只好含糊其辞地回复,态度暖昧并不敢强硬,既没有明确接受劝降,但也没有拒绝。

    耶律休哥此次南下,主要是助李彝殷攻取朔方,但也有自己的目的,拿下连谷县后,对麟州神木关进攻多日无果,这时银州守将费听辞派人来接应,耶律休哥便沿长城南下,赶往夏州与李彝殷会师。

    十月二十,耶律休哥率三万步骑抵达长泽,李彝殷已在此驻兵多时,早已准备了粮草,但夏绥四州太穷,粮草并不是很充足。当下安排了辽军驻营,便在中军大帐设宴,为耶律休哥等十几名辽军将领接风。

    “久闻夏绥四州乃偏僻苦寒之地,如今一见却并非如此,夏州附近不但有草原河流,还有高耸的山岭密林,这西面的红柳河两岸,水草也十分肥美啊!”耶律休哥是初次到夏州,不禁有些感慨地说。

    李彝殷闻言微笑,细细打量,见耶律休哥大概不到三十岁,长得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颏下蓄着淡须,可惜一头很是怪异髡发秃顶完全破坏英气勃勃的面容,显得粗野而狂悖。而他下首副将耶律斜轸却仍戴着卷檐翻边的铁盔,显得好看多了。

    而李彝殷自己却是身披周军铠甲,头盔也是胡人常见的那种护颈的皮毛卷檐翻边,但却有着党项人特色的高高尖顶,再目视右侧自己麾下将领,也大多如此,衣着也大多灰白,与辽人衣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虽如此,地域狭隘,多盐碱沙泽,不敢与大辽相提并论啊!”李彝殷谦逊地笑着回道。

    “那是!麟、府两州也多是山陵河谷,就不知灵州如何?”耶律休哥笑着问,却将话题引到灵州,他是有意如此,想本部三万骑南下,对李彝殷是一大助力,然而却只得麟、府那块名义上的鸡胁之地,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利益,耶律休哥并不甘心。

    从上京出发时,耶律屋质就耳提面命,李彝殷既然不肯接受大辽册封,显然不是真心投靠大辽,让他拿下朔方后不要轻易退兵,三万兵在此,就是连吃带拖也能拖垮李家,到时周军一打过来,再步步紧逼李彝殷就范。

    “灵州可比夏绥四州好多了,不但有青盐、白盐,安乐川两岸都是成片的牧场。如今我们大军会师,当尽快进兵,早日拿下灵州,大周朝庭也就无可奈何了。”

    李彝殷也明白,耶律休哥是想打听一下前线形势,便又道:“族侄光俨也夺取盐州,犬子将兵两万进驻五原,目前朔方王景退守温池,与屯驻青刚岭以北的静难节帅王彦超、驻扎芦子关的延州节帅张铎,三家各自将兵一万左右,呈围堵之势。不过我部前线有兵三万,加上你我五万,有绝对优势。”

    “既然周军已有部署,那我们是该趁其援军未至赶紧出兵,不过有言在先,我军将作为主力攻打灵州,遮护南面周军的事,由西平王自己派兵。”耶律休哥不容置疑地说。

    “这恐怕不合适吧?”李彝殷面色一沉,心下略为不快,夏绥军实际只有三万兵,现在手头的两万骑装备不足,战力也逊色许多,与周军野战肯定不行,耶律休哥是率兵来援,却要全军攻打灵州,他是想干什么?究竟谁才是主将,谁是从征?但有求于人,可不好质问,便讪笑道:“只有灵州拿下了才能再谈归谁的问题,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那好!明日便赶往五原,先破王景,再取灵州城!”耶律休哥很是狂妄地一挥手,以主人的姿态说话行事,并不怎么将李彝殷放在眼里。(未完待续。)

第0435章 战局恶化

    十月二十三,夏、辽联军共八万抵达五原,随后以耶律体哥率步骑三万,李光睿率夏绥镇军两万,沿五原长城南面直逼灵州。而李彝殷统兵一万坐镇五原后路,命侄子李光俨率本部精兵、及新募青壮两万步骑直取灵、盐边境的橐驼口。

    橐驼口位于延、庆两州北部交界处白于山北麓的丘陵河谷坡地,地形情况复杂,位置也很险要,此地距青刚岭北面白马川王彦超驻营地约百里,距安乐水温池县王景所部约一百五十里,距延州芦子关则**十里,此四地刚好互呈犄角之势。

    橐驼口地势如此重要,王景当然是知道的,本来已派人通传,请延州张铎先进兵夺取此地,然而张铎却没听他的,只顾派兵在延州北境布防,根本就没出战的意图。

    所以李光俨进驻橐驼口不费吹灰之力,王景得知后气急败坏,又听说夏、辽主力进兵州治回乐,只得留下节度判官兼盐州刺史薛处存、薛可言父子率兵五千驻守温池,自率七千步骑火速赶往州城。

    而静难节帅王彦超率兵一万二千人屯驻白马川,既没有及时出击增援,也没有北上与王景的朔方军会合,与延州张铎部上万兵力各自安守,一盘散沙。

    王景沿安乐水平原到州治回乐要近得多,而耶律休哥与李光睿沿旧长城行军不但远,而且路不好走,所以王景倒是及时赶回了州治,当即命小儿子王廷训率兵前往州城西南的鸣沙县,沿安乐水西岸布防,并与薛处存、王彦超部保持联系,勉强稳住了局势。

    至十月底,夏、辽联军五万兵临城下,随之准备攻打灵州城。唐时的灵州州治是在黄河西岸与贺兰山之间的灵武,到晚唐时迁到了黄河东岸与安乐水交汇处的回乐县,历代虽有所扩建加高,也修挖了护城河,但城墙只有三丈高不到点,仍不如原来的灵武。

    耶律休哥与李光睿在州城东北十里的黄河岸边一处坡地扎下大营,见王景一副严防死守之势,便也做长期作战的准备,先是派耶律斜轸将兵一万五千到城下列阵邀战,却暗里派兵绕到城南,将安乐水到护城河的引水口堵塞,这下不到一天,护城河便见底,露出了干涸的泥沙水洼子。

    王景对此是无可奈何,西北之地人口稀少,缺乏合适的兵源,朔方军总共也就一万五千兵,虽以马军居多,但仍只能守城,应对辽军精骑就显得很无力了。

    随后,辽、夏联军对灵州城东、南、西三门展开了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并派出士兵挖土运到城下填河,同时备办大型攻城器械。王景见此心下着急,便时时派马军出城袭扰,但因兵力悬殊,所起的作用十分有限,护城河还是被一段段地填平。

    而同时,经过五六天,李光俨也在橐驼口修建了一座临时军寨,留下弟弟李光信率五千兵驻防,与副将野辞茹朗将兵一万五千人直扑温池,一路大张旗鼓,故意走得很慢,以图吸引驻兵白马川的王彦超部。

    果然次日就有探马回报,王彦超还真率兵北上了。李光俨接报心下暗喜,陡然加快行军,于冬月初一下午到达安乐水以北的平原,此处距温池县仅四十里,恰好此时五彦超部一万二千人也到了,因天色已晚,两军便隔河十里扎营,互派斥候探马小规模交战,各有斩获。

    事实上,王彦超并不是完全被李光俨的动机所吸引,而是因为永兴军府李晖派人送来了朝庭的旨意和任命,并言称史彦超率殿前司五千骑已到关中,督促其赶快进兵。

    王彦超并不敢轻敌,一面驻兵设法拖住李光俨,一面派快马飞报延州张铎,请其袭取橐驼口,或率兵赶来会师。但情况并不如他所愿,因安乐水是自南向北流,这里是发源地,河面仅一丈多宽,冬季又正逢枯水期,步兵都可以随时涉渡,这条河并不足恃。

    冬月初三,对峙了一天后,王彦超所部粮草告急,又探出敌方兵力与自己差不多,便趁天还没亮拔营,想迅速赶往温池,不想他麾下大军一开拔,李光俨听到动静,马上派野辞茹朗率五千骑先渡河掩护追赶,主力随之跟了上来。

    王彦超只得在安乐水西岸仓促列阵迎战,但其部以步兵居多,马军仅四千人,很快被野辞茹朗三千骑所牵制,几轮冲锋后,马力渐渐被拖疲,五百“铁鹞子”重骑一出,静难军马队一下被切割,随之溃不成军。

    李光俨随后派四千马队包抄,突击王彦超部侧后两冀,并率八千步兵正面突进,王彦超部失去马队遮护,后军先行大败,前军士兵心慌意乱,跟着溃败,一发不可收拾。

    面对如此情况,王彦超的中军也随之动摇,仅率数百押衙骑从拼死突出重围,一路向西北奔逃,并收拢逃散的小股马队,半路遇着前来支援接应的薛可言部两千兵,勉强稳住阵脚,到温池县清点人数,所部只剩下三千马军。

    几天后,史彦超率五千铁骑军走环、庆白马川北上赶来,听说王彦超大败后,只得向西绕道安乐州军镇,赶到温池见王彦超军容不整,士气低落,私下面对薛处存讥讽道:“这厮连万余杂羌都打不过,竟与某同名,真是羞与此人为伍!”

    “史将军可出此言,王使君从未到过关北,不熟悉地形落败也情有可原。”薛处存丢了盐州,正心下惴惴,同病相怜,连忙好言劝说。

    “某家禁军抵达,加上你部与王德升的残部,好歹还能拉出万多兵,明日出城决战!”史彦超提议道。

    “这……还是休整几日再作计较,再说王使君所部士气低迷……”

    史彦超一听大怒,不等薛处存说完,便愤然打断道:“岂有此理!某家自行出战!”

    史彦超当即书写凑报,派人送去东京,次日率本部五千骑出城邀战,李光俨没听说过史彦超的大名,派野辞茹朗出战,结果被打得大败而回,若非他接应及时,野辞茹朗差点被史彦超擒获。

    同时,西京大同府留守耶律挞烈遣崔勋率一万五千马军南下太原,北汉刘均派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存部五千骑与辽军会合南下潞州。晋州节帅杨廷璋听说了,急忙率兵支援。

    而河北方面,幽州萧思温也派杨衮率两万骑南下,但成德节帅袁彦早有防备,与沧州横海军沿深州滹沱河与乐寿的漳水一带布防,杨衮屯兵瓦亭关南下不得,四下袭扰皆被击退,双方处于对恃之势。

    直到十一月中,史彦超的凑报送到东京,郭荣眼见河北、河东皆无大碍,估摸着西北也能稳住,不料局势日益恶化,此时又正准备南征,这下又不得不滞留,顿时大为恼怒,下诏严厉申斥王景与王彦超,并派吴延祚南下寿州,替换章钺回京。(未完待续。)

第0436章 混个郡王

    早在十月,章钺就已经到了寿州下蔡,但仍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一直关注西北局势,而王彦超之败他差不多同时接到消息,借着调度粮草之便赶到颖州,正好遇着南下的吴延祚,接旨后打算回东京。

    不想到了陈州,郭荣又派边归谠、马仁禹前来宣诏,任命章钺为西北沿边都招讨,并授以节钺,准许便宜行事。这下章钺总算放心了,有了节钺在手就是真正的大权在握,可以就近对西北各镇征调粮草与兵力,再不受后勤限制。

    当下免回东京,带着李多寿、杨玄礼等随从快马到洛阳时已是腊月初了,章钺本不打算进城在此逗留,温大有却专程赶来迎接,并禀报说封乾厚早得消息,先一步通过惠通商行收集了两万石粮食,倒正好顺路带走。

    由温大有陪同着从东面建春门进城,到南市坊门外,就见一支车马队满载着粮包出来,百多辆大车完全占满了建春门大街,浩浩荡荡的走了好一会儿。

    商行的伙计章钺可不认识,他只知道一些主事的人,让温大有去问,封乾厚在西面崇义门外送商队出行,章钺只好先进南市,很快就到了惠通商行。

    惠通其实就是惠和的分号,而且商行建筑大院也差不多一样,章钺为免麻烦,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常服,从后侧门进了商行,到温大有日常办事的后堂等着,不一会儿封乾厚身着青色棉布袍走了进来,见章钺正坐着桌案后翻看帐册,也不谦礼自行上前在一边坐下。

    “夏、辽联军八万,这都寒冬腊月了,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两万石粮食杯水车薪啊!”章钺有些发愁地说。

    “想办法一点点凑合吧,能征收多少就是多少!等我们到关西集结兵力就到年关了,那时大雪封路,大军难行,对敌我双方来说都很不利,最好是明年开春再向夏绥四州进兵。”封乾厚考虑得很周到,便如此提醒道。

    “正该如此,灵州王景守得住,王彦超和史彦超稳住鸣沙县到温池的安乐水这一线也没问题,说起来他们也有两三万兵力,可惜延州张铎胆小畏敌,没有及时进兵盐州,而王彦超统兵还行,居然大败,让李光俨打到温池。不知朝中诸公如何看?可有定论?”

    其实这也是东京到关西路途太远,朝中诏书下发太慢,张铎没得到授权不愿轻出延州,这也无法追究。而王彦超之败,主要是仓促迎战,马军先被夏绥重骑击溃,而步阵又不够严整。

    “用王彦超和王景统兵都是范质提名的,而且这也是多方面的问题,自然没人拂他面子!我从京中出发时,皇帝也于腊月初一率兵出征淮南,预计这次南征应该能底定淮南战局,明年就可休整,北伐燕云的相关准备只怕也要提上日程,所以,元贞这次作战不要太快,以免回朝又不知何处立足是好,更重要的是,关西的精锐人马不能让皇帝调到河北。”封乾厚思维缜密,事无巨细,总是考虑得很长远。

    “孝德兄所言甚是,所以我打算从各镇抽调,若单独某一镇士兵战力太强是容易被调走,甚至会被分拆。这样想来,只能以彰义节度辖下一万七千为主力,另加兰州建威军、巩州怀信军两万兵就差不多了!”章钺默算了一下,觉得有六万兵就可以完爆夏辽联军。

    “每次都精打细算,以少打多,除了成就名将的风头并无半点好处。凉州兵和延州兵也要调……哪怕用不了这许多兵力,让他们分润军功总归不是坏事,战后还可以就此把他们留驻关北,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封乾厚老奸巨滑,意味深长地怪笑道。

    章钺闻言恍然一笑,凉州兵将基本都是他的人,早年又权领过延州,彰武军的军官也大多和他熟悉。封乾厚这是提示,不要把以前积累的关系人脉疏远了。

    在洛阳停留半天,次日带着粮草车队继续西行,到关中时天降大雪又耽搁了行程,章钺只好在关中传令泾、兰、巩、凉四镇节帅,让他们集结兵力,明年春正月底之前必须赶到会州中宁军城驻营。

    又传令延州,让张铎留镇驻防芦子关,分兵五千取道环州到安乐县,暂归史彦超节制。至于灵州王景、驻守安乐的王彦超等人,则让他们固守待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章钺还得在关中请李晖帮忙筹备粮草,等着亲自押运一批赶到会州乌兰县过年,因为这儿是河西诸军必经之地,至于泾州兵,则可以沿蔚如水经萧关北上,可以直接到中宁。

    关西本来就缺粮,征调粮草就是一件麻烦事,而关北黄土高原的路又很不好走,加上大雪封山,路面湿滑,粮草调运是之前随军带一批,之后就非常缓慢,时有时无。主要粮道有两条,西线是关中到泾州萧关北上灵州境内,东线一条是走环州军州马岭水北上到安乐。

    西线粮道还好,东线粮道要经过青刚岭,很容易被李光俨夺袭。为此章钺又不得不通知史彦超,让他率本部禁军屯驻青刚岭以北,维持东线粮道开年后的长期转运。

    到关中等了几天,章钺才带着随从与永兴军府派出的镇兵,赶着上千头骡马队,以及数百辆大车满载军粮,一路迤逦而行,到泾州时,侯章打着仪仗,亲自带着行军司马卞极、牛从绪等幕僚,刺史薛文谦、高长海、杜延晖等人出迎,搞得场面礼仪隆重,让章钺受宠若惊。

    “侯公亲自出迎,晚辈当之不起啊!不知上任以来,治事可还称心?”章钺见面笑着问,他是听说过,侯章想以长孙侯超出任牙军都指挥使,卞极不同意,两人闹了一点不愉快。

    “这有什么不称心的?听闻关北出事,某家早已集结兵力,只等开年再率兵北上,不料元贞行事迟缓,可不同往日的行事作风啊!”侯章大笑着说。

    “关西粮价居高不下,调粮很是困难啊!侯公年事已高,派一将领统兵出战即可,如此不辞劳苦,可见忠肝义胆啊!”章钺闻言一阵惊讶,笑着含糊了一句,这打着官腔的话其实是询问。

    “嘿嘿……某家就盼这一仗积功混个郡王封爵,便是致仕还京也心甘情愿了!到时小儿辈就托付给元贞,还望多照拂一二!”侯章忽然凑近过来,压低声音笑道。

    这老货……真是人老心不老啊!郡王?我也想混个郡王啊!但有这名誉的加封有什么用,就是出门打出仪仗耍耍威风,徒自树大招风。

    章钺一阵无语,侯章一生历仕四朝,年轻时为人傲慢,对没什么能力本事的人往往不悄一顾,在东京官场声名并不好,想当郡王的愿望恐怕难以达成。

    而自己,如此年轻就拜太尉,封延安郡公,签判宣徽北院,可谓是出将入相,这在太平盛世是绝无仅有的,正是乱世博功名,章钺对官衔加封已经很知足了,更在乎的是实际的实力和地位,而西北的一切就是他终结这乱世的根本。(未完待续。)

第0437章 兵临前线

    事实上,若从战略上来说,应攻敌之必救,那么章钺应该在关中聚集兵力北上,出延州取绥、夏、银、宥四州,而且还有山地作战优势,这样李彝殷就不得不退兵回援,灵州之围自解。

    李彝殷一撤,辽军也只能跟着走,但问题是关中诸镇士兵战斗力不行,军纪也很差,马军配备太少,而河西诸镇不缺战马,骑兵渐渐增多,与夏、辽军野战都毫无压力。

    章钺到了泾州,自然要检阅一下,已完成的集结的彰义军一万兵屯驻在平高,三日后西行路过时,正好在大营内与士兵们一起用膳,顺便接见一下从“破锋突骑教导营”调过来的各级军官。

    现在的彰义军镇兵缩编到一万,但不包括会州镇远军,一共是六个步团,四个马团,非常精良的新装备都是会州调过来的。而乡兵也有一万,使用的裁汰下来的旧武器,这是今年河湟战后重新征募编练起来的,原来的两万乡兵都调去了河湟各州作为镇兵。

    进入会州境内山南堡时,晚间又下了一场暴风雪,地面上积雪足有一尺深,章钺赶着车马队举步维艰,好在现任的州刺史李良弼、团练副使权道谨等人接到边境士兵通报,亲自带了符昭吉、章铖等亲信军官赶到临河堡迎接。之后几日里因天气不好,章钺只好滞留在会宁,由李良弼、权道谨等文武官员陪同着到各处作坊和矿场视察。

    现在的广乡军城终于能吹制出透明的平面玻璃了,但目前主要用于军事,烧制的玻璃瓶和酒盏、涂了水银的镜子等器具暂时没外销,以求吹制得更好再推广。望远镜也按章钺提供的图纸做出了单双筒的两种,但只有两三个勉强合格。章钺当即挑选了带走,除自用外,剩余两副准备给宣崇文和史德远。

    另外,索可大亲自率领的弓弩制作班组,在制弩技术上终有了新突破,并按章钺的要求正式定下了射程和型号,一共分为五种:

    一百四十步的轻便步兵木单弩;一百八十步的步骑通用角弓弩;两百三十步的步兵专用二矢臂张弩;另有五矢射程略有差别,两百七十步的步兵肩抬车载五矢伏远弩;十矢略有差别的三百一十步,专用马车载重十矢车载叠装弩。

    相对应的有改进轴承的单、双轮人力车,四轮和六轮挂厢式加长的多功能辎重车,这种多功能车子,不但可以平原运兵,还可以作为餐车、医护车、宿营时还可以圈起来当营寨。

    这些重型精良新器械还只是定型式样,到正式库存列装还需要时间,目前还在批量制作的原来的几种老式军弩,根本就是供不应求,优先装备给了河湟四镇。

    同时,远在几百里外的灵州,夏、辽联军久攻不下,战局僵持了两个月之久,因寒冬的到来,黄河、安乐水等河面全部冰冻,而每到早、晚气温下降时,王景又命士兵打井水沿城头泼下,这样一个时辰后,四面城墙都是光溜溜的冰层,让攻城难度倍增。而温池和安乐县战局也差不多,史彦超屡次率马军出战,小有斩获,但却无法影响大局。

    又逢一场大风雪,李彝殷的夏绥四州后勤拮据,粮食和草料本就严重不足,以致牛羊和战马大量冻死,夏、辽联军彻底陷入窘境,进退不得。而城内守军是就地守城作战,不存在缺粮的问题,驻守在温池、安乐、鸣沙一线的王彦超和史彦超部,则有关中源源不断的运粮。

    耶律休哥见粮草不足,灵州城又难以攻打,便与李光睿率兵撤退到旧长城下的中转大营,并通知李光俨退守橐驼口,等这大寒的天气过去再用兵。

    这消息传到会宁时,章钺正准备北上,见战局如此也就索性留在了会宁过完新年,正月初时天气仍没好转,雨雪绵绵不断,到元宵节时,兰州宣崇文、巩州史德远各自率兵一万赶来,章钺便一起北上赶到中宁军城。

    而此时,泾州彰义军去年底就到了,河西的神乌军、白亭军、乌城军、昌松军共一万人由凉州团练副使李多福率领,也先到多时了。

    至此,彰义、河西、建威、怀信四镇四万七千精兵集结于中宁,若再加上前线静难军三四千残兵,史彦超部五千骑禁军,延州张铎派来的五千彰武军,朔方一万五千兵,总兵力也达到七万五千多人,与夏、辽联军兵力不相上下了。

    显德五年正月二十,一大早,阴沉沉的天空下寒风呼啸,枯黄野草覆盖的黄河岸边一片荒凉萧瑟,仍未解冻的黄河冰面反射着晶莹刺目的光亮,岸边背阴处的积雪也还没消融殆尽,而与黄河交汇的蔚如水边,中宁军城下弥漫的大雾渐渐散去,露出了铺天的盖地,一眼望不到头的周军大营。

    辰时初,除会州刺史李良弼、团练副使权道谨率七千会州乡兵留守,其余四万七千大军开出大营,在军城以南野外列阵,随后在章钺一声令下,以镇远军韩志平、符昭吉率本部为前锋,主力携带大量重型器械辎重,一路浩浩荡荡地向东行军。

    二十三日下午申时渡过安乐水栈桥,王彦超和薛处存、薛可言等将帅带着一大群军官赶来迎接,见章钺麾下大军阵列严整,装备精良,行军步伐整齐划一,都面露震惊之色。

    过河后只剩二十里的平路,士兵们行军速度已经放慢,章钺也骑着马与王彦超等将领缓缓而行,边走边询问前线战局的细节情况,不觉到了温池县城南郊,前方行军的士兵们忽然反常地停下来,既不进城也没前往大营。

    章钺正奇怪,正月初春天黑得早,原野上朔风拂面刺骨的冰寒,这里又是安全地带,无须列阵警戒,不趁早驻营休息,却列阵等着喝西北风啊!不想先到一个时辰的前锋将领韩志平打马过来询问:“太尉!前线诸军未修筑大营,请问是否进城驻扎?”

    “什么?还没修建大营?我他娘的是听错了?”章钺闻言一阵惊讶,几乎以为听错了,转头看去,王彦超等人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未完待续。)

第0438章 不可小觑

    “好教章太尉得知,温池附近缺少密林,无法就近采伐大木,我等众将商议,便将城内房屋拆除,在城外北郊围了一座简易栅栏,让城内住户迁居出来给大军暂驻,这雨雪霏霏,天寒料峭的还能避风。”王彦超也意识到这样很不好,说话有些底气不足。

    “王德升!亏你也是一镇节帅,这种扰民之事你也做得出来?县城如此狭小,难道把所有房舍全推平了驻扎五万大军?粮草辎重由此屯集转运至少得几个月,马上开春就要恢复耕种,这不是耽误了时节?”章钺一听几乎跳了起来,不由厉声质问。

    “能误什么时节,此地有盐池盛产青盐,城内住户大多是以煮盐采矿盐为生,如今大军到了,总要民夫搬运吧?就地征用他们岂不是刚好?”

    王彦超听了也很不高兴,大声反问顶撞,同为节帅,又是西北行营沿边都部署,这个职位也是临时差遣,与章钺的西北沿边都招讨,理论上是平级,但章钺位兼宣徽北院使,手持有节钺,又带主力大军前来,是名副其实、名正言顺的大军统帅。

    “好吧!王大帅!章某治不了你贻误军机的大罪,但上凑还是可以的,等着听参吧!”章钺大为恼怒,挥鞭打马前去停驻的大军阵前,与侯章一商量,决定在城郊找一处位置略高之地另外扎营。

    五万大军呐,加上粮草辎重马厩,占地足有方圆近十里,没有大营挤进城内简直是开玩笑,那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章钺当即传令,调五千士兵分头前去砍伐树木,或去城内收集木料,作为营地外围竖立的营栅。另派军官规划营区,调五千兵开挖壕沟,趁着天黑还有个巴时辰,热火热天的忙活了起来。

    剩余的士兵只能列阵等着,车马队卸载辎重喂养骡马,好在薛处存派兵抬着热水出来,供人马饮用。很快,带兵挖掘壕沟的军官过来禀报,这天气还没化寒,地面表皮以下到处是冻土,挖得冰渣子四溅,震得士兵们手腕酸麻,根本挖不下去。

    “用火烧!就地烧热水给我往下灌,总之,士兵们今晚要驻营,不住城内!”章钺憋着一口老气,牛脾气上来了可是不管不顾,坚决要就地扎营。

    天色很快乌黑,野外朔风四起,气温急剧下降,工地上生起了一堆堆篝火照明,做活儿的士兵们倒是浑身暖洋洋的,可列阵等着的士兵真是受不了,一个个冻得手脚冰凉麻木,嘴唇乌青直打哆嗦,不敢开口乱说话,心中却暗里将王彦超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静难军三四千残兵加上朔方军都住在城内,也有部分轮值上城头驻防的,眼看着城南两三里外的工地,朔方军倒没什么感想,而静难军士兵们,大多年初都随章钺出征河湟,这时心情就复杂了,一个个挨近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看看……咱们叫化子似的,人家那才叫当兵吃粮呐!甭说身上那身铁皮和手里的家伙看得人眼热,连规距那也是公平得很,只要是上战场斩了个脑袋,那一准给你记功,丝毫不打折扣……”一名在城头值守的静难军队正就是年初出战有功,被提拔上来的,很是羡慕地说。

    “唉……可不是么!去年冬天安乐水边一战,俺可是临阵斩了个夏绥军都头,可结果是大伙儿都吃了败仗,咱这军功也没着落,可找谁领去,真他娘的想撂挑子回家看娃子去!”队副也很是无奈地附和道。

    “咻……那个王大帅上来了!”旁边士兵连忙提醒,两名军官赶紧没事人一样走开,各回岗位瞪大眼睛望向城外。

    王彦超安乐水之败,其实败得有点冤,他本是初到关西签判永兴军府,结果上任不到半年又移镇邠州,又两三个月就上战场,对静难军军官都认不全,威信也没建立起来,指挥调度显然不是那么灵便。

    外面夜色一片乌黑,城头亮着的火把反而影响了视线,王彦超走到暗处远望,不由心中惊讶,只见城南野地里亮着成片的火把,还有几堆巨的篝火照得工地一片通明。

    章钺的士兵做工秩序井然,各做各的事,一片忙碌,外围营栅已经成排竖起来了,现正在搭建两三丈高的辕门框架,而另一边的工匠也把木门做好了,正等着测试安装。

    那些原本列阵等着的几万兵,占地好大一片望不到头,这时居然打着火把走来走去,脚步声啪啪响成一片,比马蹄践踏动静还太。是整体一大片地来回走动,毕竟这大冷的天,人在野外站着不动是真的会冻僵。

    “他娘的!这是搞夜训会操么?能把兵练到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可小觑呐!”王彦超小声嘀咕了一句,心中也很是佩服,但他也是四朝老将了,尽管才四十多岁,可他才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营栅竖立完成,随同工程兵一起围栅竖立营帐的士兵优先住进了大营,然后是外围辎重兵搬运粮草器械进营存放,最后才是那些看热闹冻成狗的几万人,像面团拉成一条线一样缓缓开进大营,到辕门处会有负责安排的参谋军官报出各军所在营区,然后在各级军官带领下前往。

    王彦超一直看着,他发现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几万人就进营了,然后营栅上防卫森严,营内营外巡逻队来回走动,明暗哨各就各位,尽管大营内还传来一阵阵士兵们洗刷用膳的各种响声,但速度可是相当快了。

    “真是强兵啊!怪不得每战以少打多,速战速决,连李重进这等皇亲都不放在眼里,是有底气……”王彦超喃喃说着,心情有点复杂,他已经预料到,这一战恐怕是出力不讨好,没他没什么事了。

    次日中午,屯驻青刚岭北麓转运粮草的史彦超、延州彰武军牙军都指挥使董辰光接到通知前来拜见,章钺便召开军议,命董辰光回青刚岭继续转运粮草。

    命史彦超、阎成望为前锋正副都指挥使,张智兴、符昭吉为正副都虞候,禁军所部与镇远军合兵一处,临时编为一万二千步骑,二十五日出兵,务必攻取橐驼口。

    而主力四万精锐则随后跟进,直取盐州五原。至于朔方、静难、彰义等友军,只能等解决李光俨所部才能腾出手来派上用场。

    (未完待续。)

第0439章 愿攻不愿守

    橐驼口是白于山西北丘陵地带一道谷口,位处灵、盐边境的白马川支流东川河谷对面,而这条东川支流河宽两丈,春冬季节正逢枯水期,河面还结着一层薄冰尚未融化。

    过了这道谷口路途平坦,行军非常便利,所以李光俨部两万兵在谷口以东背风的山谷中驻营,并用牛皮绳和大木在河上架起了一座简易的栈桥,派族弟李光信率五千兵在河谷西岸立寨驻守,打算等近日夏州方面押来牛羊和粮草补给便再次进兵。

    不想粮草还没到盐州,河湟周军已集结于温池,李光俨于二十八日中午才得到消息,下午申时,周军前锋一万二千步骑就到了二十里外,李光俨紧急增调三千骑过河,命李光信汇合本部,一共五千骑到西岸五里外一处宽阔的山谷中拦截。

    李光信率兵刚到山谷一处缓坡上列阵,周军前锋马队三千骑刚好也进了谷地,当即相距三里列阵准备迎战,却似乎没有主动进攻的意图。

    李光信仔细观察,这支周军马队装备精良,所有士兵都披着乌黑的铁甲,背上都倒插着六支精铁短枪,一看就知道是会州兵。李光信听折逋葛支说过,这种短枪三十步以内轻松破甲,周军称之为“透甲锥”。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李光信决定先出一个营试试。

    “看!夏绥军在调动!”镇远军马军一团副团主义谦看到远处夏绥军有动静,跃跃欲试地打算作出应对,但阎成望却没开口。

    自河湟战后,宣崇文、宗景澄、薛文谦、郝天鹰、明金鹏、李多福等颇为骁勇的老资历军官相继调走,镇远军现在的主将就是权道谨,而资历稍次一点的阎成望则负责马军的日常训练,年初战后扩充了一个马军团,以梁知义、党从宽为正副团主,而斥候营冯建节调任团主,副团主仍是党金福。

    “一个营而已,你有兴趣便迎战吧!”好一会儿,夏绥军都打马离队了,阎成望才微笑着说,他是打算给义谦一个机会。

    这个义谦最初是和陈嘉一起在唐州投军,同在章钺麾下为牙兵,而陈嘉现在都做到军都使了,义谦还是个团主,这个级别虽说也等同于军都使,但若没什么过硬的本事没打过硬仗,以后扩军也很难扶正。军中也要论资排辈,但更加看重军官治兵和作战能力。

    “好嘞!”义谦闻言大喜,打马出列招呼,同时阎成望也派亲兵传令,镇远军一团一营的士兵们随着本营指挥使驱马离队,随着副团主义谦打马加速。

    夏绥军一个营是从缓坡上冲下,借着地利优势一下就将马速提了起来,如一阵旋风般纵马狂奔,马上的党项士兵们身披轻甲,一手持小方盾,一手高举着夏绥军自行打造的弯刀,还有些甚至来自辽军、北汉,有些参差不齐。

    同时,义谦也纵马飞奔迎战,但马速一时没提升起来,眼看敌骑冲近到三百步,便大喝一声传令“预备!”,随之放下马缰,改由双腿控马,伸手从绑套在身上铁甲外的多功能挂件背心腰部,摘下已装填的角弓弩,探马飞奔的同时迅速上弦,转头扫视左右,身后两侧的士兵也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

    两方同时接近,跨过百步的距离只是一瞬间,马蹄轰鸣声中,大吼传令没什么用,更多时候需要默契。等上弦完毕,距离只剩一百四五十步,义谦端起弩机瞄准前方,随意寻找到一个目标便扣下悬刀,对面一骑应声而翻倒,身后的士兵们立即明白,跟着一齐举弩射击。

    啉啉啉的破空声响中箭如飞蝗般扑去,夏绥军马队中人喊马嘶,上百名士兵中箭落马,梯队一阵大乱。待冲到百步,距离更近意味着射击精度的提高,又遭受一轮更沉重的打击,五百骑几乎折损一半。

    两方马队对冲时刻不停,几息间就接近到百步,趁着周军士兵重新挂上弩机,摘下盾牌防御的时候,夏绥军党项马队开始张弓射箭还击,但百步之外角弓的准头并不怎么样,而周军铁甲非精良,中箭者十之一二,入肉不深情况下,忍忍也就过去了,真正倒霉受到致命伤害的不过十来骑。

    弓箭上弦快,所以射速也比弩快很多,到五十步夏绥军射出二轮箭雨,但很快就遭到尝到了周军呼呼呼投掷过来的透甲锥,连人带马串成糖葫芦的滋味。

    投掷透甲锥时会借着战马的冲力,速度比弓箭更便捷更快,两轮之后,五百夏绥马队只剩稀疏的一小半,幸存的士兵眼见同伴不停地惨嚎着落马,心惊肉跳下发出恐惧的吆喝嘶吼。但战马跑起来,近距离马队根本无法调头,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片横伸过来的斩马刀。

    在周军马队趁着战马冲势拖刀之下,仅一个对冲,夏绥军便被击溃队形,但周军冲过去很快调头,二次收割之后,地上只剩下一片翻滚哀嚎的人马,在血泊中徒劳地挣扎。

    “嗬……嗬……嗬……”周军马队发出胜利的欢呼,再次兜转回来,在战场寻找未死透的夏绥军残兵一一补刀。

    见惯了无数次的马队训练时射杀、辟斩草人,加上近十年的战阵经验,对于这个结果,阎成望毫不意外,此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面带微笑,视若无睹。见义谦率兵打马归队,阎成望笑着远远朝他打了个双手环抱的动作手势,然后又竖起了两根手指。

    这是以两营马队分从左右迂回包抄的暗语,义谦当然明白,笑着点点头,带着一营绕去阵列之后,找来六营指挥使简单传令,当下两个营悄然向来路退走。

    而三四里外的缓坡上,驻马观望、引兵待发的李光信脸色就很难看了,按这小队作战来看,自己的兵力虽比周军多两千骑,但绝难占到便宜。

    若打吧,可能损失惨重后大败而回。可不打吧,周军会直接开到河岸边攻打军寨,一意防守的话那太被动了。与大多数入侵中原的游牧民族一样,党项羌人虽在李唐时代从关中人那里学到些一知半解的农耕技术,但本心并不愿归化,作战也只知道骑马进攻冲锋,根本不擅长防守,所以,李光信内心本能地不愿意退守军寨。

    周军小胜一场退了回去,仍是在狭长的谷中平地那头列阵对恃,等了约莫一刻时,周军似是失去耐心,不断地派士兵出来辱骂挑衅,但同是马军,就是不主动冲阵。

    李光信内心深处也隐隐意识到,若全军冲下去会不会被周军马队绕道截断归路的问题,可他又不愿往这方面想,被周军士兵骂得怒火中烧下,率四千多骑分从左右冲了下去,试图以高速冲锋让周军无从举弩放箭。(未完待续。)

第0440章 豆腐渣工程

    夏绥军马队从缓坡上冲下,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阎成望手提斩马刀向前一挥,传令兵随之吹响号角,镇远军剩下的两个马团也分为左右迎战。

    两军马队在狭长的山谷内疾奔,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山谷内一阵阵回响,镇远军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清一色配备的河曲良驹,短距离冲锋爆发出的速度惊人,一点儿都不比夏绥军战马慢,更兼后面主力就快赶上来了,阎成望可是有恃无恐。

    双方很快接近,虽然两军马速都提到极致,但之前一幕仍继续重演,一百五六十步到七八十步的两轮劲弩打击,让夏绥军损失近千骑,再加最后一轮透甲锥,彻底打掉了夏绥军的锋芒锐气。

    随之展冲锋肉博,镇远军面对两倍之敌仍锐不可挡,丝毫不落下风,那长长的斩马刀让夏绥军吃尽苦头,想要反击却多半够不着。虽是首轮冲锋仍有兵力优势,但也就是僵持了那么一会儿还是被镇远军冲杀穿透,随之两军各自调头整队。

    李光信终于确定,镇远军马军士兵战力比己方强,还有着巨大的装备差距,这可不是兵力优势就能弥补的,当下心生退意,决定再冲一次便撤走。

    二次冲锋时,双方的距离近得多,镇远军士兵来不及持弩填装上弦,便摘下角弓射出两轮箭雨,很快就又高举透甲锥,而夏绥军已经见识到透甲锥的威力,嘶声怒吼着举盾,但近距离下这种牛皮木盾如同纸糊的一般,还是有不少士兵纷纷落马。

    李光信被左右亲兵簇拥保护着,这波打击之下去了一半,眼前光线一亮,视野随之开阔,一抬头忽然就发现,之前自己驻马列阵的缓坡上竟出现了成排的周军马队,顿时心中一阵发寒。

    很快再次接阵,李光信看到了身披山纹铠的周军主将,却没有再亲自上前拼杀,悄然带偏马头方向从边上逃离,但他实际不是冲透敌阵,而是被周军马队分割了。逃出接敌的战场身后仅剩下数百骑,还不及喘口气,对面缓坡上两支周军马队疾奔而下,李光信大吼一声,拍马舞刀拼命迎了上去。

    “呛”的一声巨响,李光信挥刀格开当先一骑周军的辟斩,手腕震得一阵酸麻,但后面一排马队紧跟而上,李光信奋不顾身,长柄朴刀舞得如车轮一般,仍只有防守之力。身后士兵所用弯刀非常吃亏,声声惨叫中人数越来越少。

    好不容易终于破阵而出,打马飞奔上前方百步的缓坡,李光信发现身后仅二三十骑跟了上来,并一边没命地逃离,一边转身弯弓放箭,阻击周军尾追。

    李光信不敢停留,一路逃回河边军寨,此时李光俨已过河来紧急布防,正在寨墙上观望,见周军数百骑随之追上来,纵马在军寨前百十步外来回游戈,试图找到薄弱点继续进攻。

    李光俨见李光信五千骑兵败,仅以自身逃回,浑身是血的狼狈不堪,但在辕门后下马时动作仍是敏捷有力,似乎并没受什么伤,不由勃然大怒,见李光信上来迎头就是一鞭子,阴沉着瘦削的长脸怒斥道:“蠢-货!某让你去阻截周军,给军寨布防赢得时间,可你竟然将五千骑都丢下了,你还有脸回来?”

    “周军前锋还有九千步骑在二十里外,这支先到的是三千骑会州兵,某便想趁机歼灭……”李光信躬腰低头行礼,不得不解释。

    “既如此,紧守这座军寨三天,你能做到吗?”李光俨手按刀柄,脸色严厉地喝问。事实上别说三天,若周军主力一到,能守一天就不错了。

    “愿拼力死战……”失去五千骑,现在军寨内只有三千步卒,李光信也不知能守多久,可不敢把话说满了。

    “能守便守!万不得已你可以自己悄悄地先走……”李光信低头看着脚下染血的牛皮靴,忽听族兄小声说了一句,正惊讶间,就见李光俨已转身走开,大步下了寨墙,骑上战马带着三百亲兵从军寨东门离开。

    很快,军寨河沟谷地下,牛皮绳绑着大木架起的栈桥冒起了浓烟,烈烈火苗冲天而起,映照得阴沉天空下的河川两岸一片通明。

    又是一阵阵闷雷般的马蹄声传来,阎成望的前锋马队三千骑很快赶到,留下一个营驻马待命,其余五营在距军寨以西两里的平地上下马,并派了做“马桩”的士兵将战马拉走,随之五个方阵以前二后三的方式排列,缓缓向前推进到两百步停下。

    “弓弩手出列掩护,一营马队准备!”阎成望在后三阵中间位置,他是打算抢在后面史彦超、权道谨的九千步骑赶来之前先把这座军寨拿下,可惜栈桥被烧了,今天没法过橐驼口。

    “预备!”阎成望这边传令兵一出阵,在步阵外侧带队待命的义谦立即会意,高喝了一声便打马小跑着前行,将过来的传令兵远远甩在后面。

    一营五百骑士兵手中高举着多用途飞狐抓,在头顶转圈甩动蓄力,同时,步阵两个营已到寨墙辕门两边一百四五十步外,列成左右三长排轮流不间断射击,密如飞蝗般的箭雨压制得墙头并不多的党项士兵根本抬不起头。

    马军梯队边跑边缓缓变阵,原本五十骑一横排渐渐变为十骑,队列也拉成了一字长蛇,并并缓缓地绕着步阵兜了个圈,再转回来时便直冲向寨墙转角,贴着寨墙二三十步小跑。

    义谦的目光在寨墙上搜寻,很快看到一根略小些的干枯木料,头顶甩动的飞狐抓猛地抛掷了出去,后面士兵见状跟着出手,一片呼呼风响中,一次一百条飞狐抓集中钩住了墙头一小段,随着疾奔的战马拉拽下弹动不止,但还挺稳固,士兵们为避免被拖下马只得放了手。

    但列成一字长蛇般的马队这时就是为了继续循环不断地发力,前一阵没有成功,后面又是一百条飞狐抓抛出去拉扯一阵,两轮下来士兵们都扔下了手中的飞狐抓,那段寨墙上挂了一大丛牛筋绳,远看像长了毛一样。党项人立寨本就是豆腐渣工程,连续几轮让立寨的大木一点点松动摇晃,到最后一轮终于吃力不住,咔嚓声响中,成片的轰然倒塌下来。

    初春雨雪天气之后,地面还有点潮湿,并没有漫天灰尘,弓弩手见状立即退往两边,整队后转而拿起了长枪,并跟上后阵。五个步阵随之跟进,从容而有力地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缺口。

    营寨内的夏绥军步兵没什么防守作战经验,一个个惊惶失措,发出一阵阵慌乱的叫喊,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李光信勉强集结了千余士兵到缺口后阻击,但面对阵列严整,密集持枪突进的周军步阵没挡多久便宣告溃散,躲在人群中的李光信也悄然逃走了。

    黄昏时分,史彦超、权道谨率九千步骑跟进,听说前锋告捷大喜过望,在半路那处作战的谷地打扫了战场,押着两千多党项兵俘虏到军寨下,听说栈桥被烧掉,命党项兵俘虏连夜重新搭建栈桥,计划次日午后过河攻取橐驼口大寨。(未完待续。)

第0441章 对阵红柳原

    章钺率主力四五万步骑跟在前锋十五里之后行进,半路接到灵州王景派人送来的快报,李光睿与耶律休哥得知周军援兵已到,已于前一天率兵退回盐州五原。

    章钺接报大喜,当即找来候章、宣崇文、史德远、李多福等将帅商议了一番,派人回复王景,让他率兵赶来会师。随后加快速度行军,于当天傍晚天黑时分赶到了橐驼口河岸。

    史彦超、权道谨闻讯亲自出迎,禀报了之前两场小规模战斗情况。章钺对此却不大感兴趣,打马到河岸边高处察看,见栈桥已经烧毁,韩志平正监督着夏绥军俘虏重新修建。

    “派斥候过河监视李光俨的大营了吗?”见栈桥不存,章钺已经意识到什么,便如此问道。

    “报……”史彦超还没回答,便听远处十来骑斥侯打马飞奔过来,前一骑正是柳光业,他一跃下马,上前禀道:“经过小半天观察,李光俨先是命士兵烧断栈桥,然后回营便广派探马警戒,卑职等无法近前细看,但可以确定,李光俨一定是准备连夜撤走!”

    “马军可以涉渡吗?”那河面是泥沙河,水面不过两丈宽,就不知水深如何,章钺早就想到李光俨可能会退走,但没桥的话渡河比较费事,再加上天色已晚,这丘陵地带展开夜攻也不合适。

    “可以,水深处能淹到马背,但夜里太冷了,这天还没黑透,河岸边就开始结冰呢……”柳光业以为章钺要抢渡,顿时也不知该不该劝告。这初春季节,西北高原上昼夜温差极大,淌水涉渡的话对人马都受不了。

    “算了,等后军赶来明日再进兵,拿下此地,后方粮道就不必再走泾州,可从庆州白马川、买道川过来,只要粮草不缺,收复五原不在话下!”不到万不得已,章钺也不想让士兵们玩-命,不过就算夏、辽联军全都退到五原,一举决战的话也许会更有利。

    果然,当天夜里陆续有斥候回报,李光俨部主力天黑之后便撤走,留下逃过河的李光信率三千骑驻营断后。章钺接报没有理会,在此宿营一晚,次日上午栈桥建成,派人传令王彦超率兵过来接管俘虏,总揽后勤转运。

    到了下午,薛处存率五千朔方军、董辰光率五千彰武军相继赶到,各军汇聚下,总兵力已达到七万多人,全军在此休整小半天。

    正月三十日中午,前锋史彦超、权道谨到达五原西南二十里的红柳沟遇上夏绥军与辽军游骑,经过小规模战斗,逮住活口讯问后才得知,夏、辽联军剩下的七万余兵力已在前方十里外的红柳原平地摆开了大阵,正等着周军赶来。

    史彦超便和权道谨在红柳沟东面一处坡地上停驻,并派斥候侦察了战场地形,等到下午未时,章钺率主力赶到,携带了大量辎重翻过红柳沟东面缓坡,到下面的平地列阵整队。

    大战马上就要开始,然而行营下辖多个节镇,且编制不一样,马步要混搭编组十分费事,好在章钺已有腹案,以自己嫡系节镇兵力为主,其余各镇为辅,当即直接传令。

    以候章、薛文谦、权道谨等将领率彰义军一万二千步兵为前军;宣崇文、刘文柏率建威军步兵七个团、加董辰光带来的彰武军两千五、薛处存部两千五百,共一万二千步兵为右军,布置在南侧地势略高的地方。

    以史德远率怀信军七个步团、加史云雷的彰武军两千五、朔方军两千五百,也是一万二千为左军,部署在北面,这将有可能面对辽军。

    而中军则以李多福的河西昌松军、乌城军六个步团、兰州带来已扩编的破锋重步四个团,突骑马军二个团为中军,这就是全军野战步阵。

    而马军是从各镇抽调出来集中,以史彦超率五千殿前司铁骑军、加上苏论阿钵的河西白亭军、神乌军共一万二千骑为右军,沿大阵外侧坡地前进。以高长海、杜延晖、卞极、阎成望等将领率彰义军六个马团、建威军三个马团、怀信军三个马团,也是一万二千骑在北面平地向前行进。

    申时初,全军编组整队完成,全阵以马步协同的作战队形缓缓向前移动五里,此时刚好到了红柳原边沿处,地势略有些不利,因为红柳原并不是真正的平原,这儿地面是渐渐向东升高,还有很多起伏不平的地方,一直到五原县城的旧长城那条山岭下。

    夏、辽联军是以骑兵为主,便先抢占了高处缓坡,见周军到了缓坡下便不再前进,显然是看出了地理劣势不愿仰攻。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李彝殷、李光睿父子几人立马坡地上观阵,见周军大阵非常严整,铺开来一眼望不头,两冀各有万多骑马军遮护,已方人马并没什么优势。

    夏绥军之前折损了八千兵,而耶律休哥和李光睿自去年冬攻打灵州城不利,也伤亡五六千,若不是李彝殷今年开春从夏绥四州再征调了一万青壮前来,此时决战兵力都不够。

    可就是兵力差不多相等,李彝殷也一直提心吊胆,他没想到灵州城那么难打,整整一个冬天没拿下,而且辽军也不可信,那三万骑此时就集中布置在北面,这可不一定靠得住。

    去年冬天,太原那边的崔勋两万骑与北汉会师南下,兵临潞州城下一个多月,楞是没攻城一次,最后北汉主刘均迫于后勤压力,不得不退兵。而幽州杨衮也是驻兵瓦亭关,与镇州袁彦对恃到冬雪降临退兵,根本就是做做样子。

    据李光睿回报,耶律休哥还算是攻城了几次,但灵州城池坚固,王景守城严密,一直没什么办法。拖到现在,夏绥四州的人力、财力,加上李家几代人的积蓄已经见底,实在拖不下去了。

    可再怎么艰难,这一仗必须打,还要狠狠地打。虽听折逋葛支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位章太尉麾下的士兵战力很强,但李彝殷从没真正见识过,总认为此人为复仇而煽风点火,有夸大其辞之嫌。

    不过李彝殷为防万一,还是准备了后手,就在去年腊月年关之时,派了族叔李仁秀取道河东前往东京请降,胜了固然好,若败的话还有银、绥两州,依托旧长城总能守住。只是前倨后恭,再请降可能有波折,但自唐末以来,朝庭总是会讲道义的。

    “西平王准备好了么?天色已经不早了!”耶律休哥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中刮着的西北风越来越凛冽,这对己方有利,便转头看向李彝殷,目露询问之色。

    “也罢!先打掉他们的马军,成败在此一举,还有赖耶律将军多多出力,李某必有厚报!”李彝殷勉强带着一丝讨好的微笑道。

    “甚好!你我各出五千骑,先打一场试试,若有利可继续增兵!”耶律休哥后一句话没说出来,若不利的话,他是不会硬拼的。(未完待续。)

第0442章 狡诈得很呐

    阴沉的天空下朔风呼啸,旌旗猎猎,相距约三里的两军大阵铺展开来,占地方圆十几里,而战场外围两军游骑四下奔走互相侦察,小规模交战不断。

    夏、辽联军是分开各自列阵,其中骑兵居多,步兵极少,也并没有混编。中军李彝殷本部是李家压箱底精锐,一万混编步骑,加两万青壮杂兵,但因训练不够,装备极差,战力比较弱。别看头戴皮帽,身着灰白皮袍的党项士兵大多都骑着马,挎刀挟弓背箭,但有些骑马的并不能算是合格的骑兵。

    随着李彝殷和耶律休哥派出的传令兵各自奔向左、右两阵,位处北面的辽军三万骑暂由耶律斜轸统率,接令立即传令给前阵云内州提辖萧伊喇。

    提辖司是辽国州级军镇,按制统兵两千到七千不等,此时的辽**政制度尚未成熟,既有仿效中原王朝设置南、北枢密院,简称南、北院,也有一些是在阿保机时代由强留的汉臣韩延徽的建议下设立,包括这种军州提辖的设置。辽国政体真正稳固,是在萧太后掌权执政才完成的。

    呜咽的牛号角声响彻原野,位处坡地东北侧的辽联军开始了一连串的调动,五千骑缓缓移动到大阵前方整队成锋矢阵,完成后即打马加速,意图从高处俯冲借势破阵。

    而南面左军李光睿部有一万五千本镇骑兵,另加一万青壮杂兵,接令后见辽军调动速度很快,便也不拖延,朝身后侍立的李光信招了招手,一脸严厉地道:“铁鹞子在中军,还不能轻动,如今我再给你一次血耻的机会,让折逋葛支随你一同出战,若能获胜对我军士气会有极大提升,你明白吗?”

    “愿拼命死战!不破周军骑阵誓不回头!”李光信有些心虚,见兄长目光凌厉逼人,当下躬腰按胸行礼,一脸决绝之色。

    李光信叫上折逋葛支,拉转马头去南侧调出五千骑,稍加整队便打马到阵列前中的位置,一回头见折逋葛支跟了上来,不由板着脸问道:“此战我必拼尽全力,折逋贤弟却是不用,可以去后阵。”

    “李兄何出此言,某身负海深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排到前面才能多斩杀几名周军,以解我心头之怒!”折逋葛支一脸冷厉之色,说完紧抿着薄而狭长,带着干裂白皮的嘴唇,紧握着手中一石五斗角弓。

    李光信点点头,猛地拔出腰间弯刀高举着向前一挥,嘶声竭力地大吼:“大白高勇士们听着,腾格里会保佑我们,太阳神会保佑我们,大白高勇士们必胜!”

    此时的夏绥四州还没引入僧人立寺传教,所以党项人还信奉源于阿尔泰系的原始萨满教,主要崇拜火、风云雷电等,总之就是他们不懂而无法解释的东西都信仰,并以此为神,做着蛮荒残暴的事而给予内心以安宁。

    “必胜!必胜!必胜!”党项士兵们大吼着应和,在李光信一声令下打马向前。

    李光信眼望着坡地下周军马队,那一万二千骑是排在步阵侧后,距步阵外侧边沿约两里半,也就是大概七八百步左右。离得这么远是地形促成的,这儿原是风沙碱化后废弃的荒地,中间有一道三四丈宽的干旱沟渠,战马跑得慢可轻松通过,跑快的话会翻倒,很不利于马军来回机动。

    周军右冀马队高大的“史”字将旗下,史彦超见敌军只出来五千骑,不仅心存轻视,想着章钺调配给他的河西两个军有大半的蕃兵,居然都披着河湟镇军一样的精良铁甲,配置也是一样的装备,令殿前司铁骑军士兵们一路来时羡慕的要死。而他对蕃羌杂胡等外族一向敌视,当下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传令道:“命白亭军三千五百骑出战!”

    “得令!”铁骑军传令小校背上插着三角令字小红旗,打马飞奔去了后方。

    很快,后面马蹄声嗒嗒作响,苏论阿钵、沈般若率三千五百小跑而出,居然连整队的功夫都省了,马队在大阵后方一队队地绕了小弯子跑出来,自然而然地跟上前方序列,边跑边组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状的三角形锋矢阵,等后方队列到齐便开始加速,毫不拖泥带水,马术熟悉程度让史彦超这等马军骁将都为之赞叹。

    随着夏绥军从坡地上冲下,战马提速非常快,一大片黑压压的飞快压来,下面仰望着的视角,看起来惊人之极。而白亭军是河西各军中蕃人最多的,除了两三百军官是去年从会州补过去,士兵基本都出自苏论阿钵的部族。蕃人自小熟习骑射,马军作战比起辽军也丝毫不差。

    密集的巴蹄声震耳欲聋,这处地方黄土遍地,地面虽有些潮湿,但马队狂奔,加上下午时分风势渐大,带起来一阵阵黄尘。马队跑得远了视线有些模糊,史彦超命亲兵搬来几个大箱子码放起来,一跃下马手脚并用爬上去,站在高处瞭望。

    蕃人控马技术明显比周军强,这么短距离居然就完成了加速,眼看夏绥军势挟风雷,冲下坡地就快到了两百步外,白亭军却突然变阵一分为二,几乎是贴着夏绥军马队两侧呈倒“八”字形疾奔,眼看接近便张弓放箭,随之抛出了透甲锥。

    河西节镇除了昌松军配有会州强弩,其余各军只是铠甲武器来自会州,虽然差那么一两轮强弩打击,但白亭军蕃兵马术好,竟列出一个锋矢阵为幌子,从两边近距离错阵的同时,仅射出一轮箭雨,却一次就将每兵六支透甲锥全抛了出去。

    马队阵列两侧同样是最为脆弱,这一连串的打击令夏绥军马队措不及防,顿时侧边士兵纷纷惨叫着落马,随之被后面同伴踩死,等两军交错而过,三角形的阵列一下就变成了狭长的一线,侧后张开的尾冀受到打击最为严重,基本都丢下了。

    “该死的……”李光信又惊又怒,回头见白亭军冲过去后又再次合拢,但阵列梯队没之前那么严整了。李光信大声怒吼传令,想要分兵出击,但这时前方十余步外打头的军官根本听不见,下意识率部调头转向,绕了个大圈子再次杀回。

    不想白亭军合拢后的马队仍在疾奔,直接冲向远处的缓坡,将夏绥军远远抛在了后面数百步,一路狂奔到了缓坡一半处蓦地横向前冲转弯,也从高处冲下加速,斜向夏缓军疾奔而来。

    “好!这马术真他娘的绝了,一举抢占夏绥军的地利优势,白亭军都使叫什么来着,真是狡诈得很呐!”史彦超在后方远远望见,不由大声称赞,顿时觉得蕃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未完待续。)

第0443章 辽国大敌

    部将在战场上的狡诈,当然是主帅的幸运。步阵中军帅旗前方,临时以两驾辎重马车拼在一起,再以空置木箱在车顶搭建的三四丈瞭望塔上,章钺双手举着有些粗劣笨重的黄铜铸造双筒望远镜,清楚地鸟瞰整个战场。

    人的清晰视线范围只有三四里,这三只成功打造的望远镜中最好的一个虽然也才五倍,重约七斤,长得有点夸张,是他后世用过的军用望远镜三倍那么长,里面的棱镜、凸镜采用了烧得最好的玻璃,显像效果不是很好,但确实能凑合用了。

    章钺看见这一幕不由心生惊喜,苏论阿钵这一手玩得漂亮,镇远军马队是他最早带出来的,要做到这点都很有难度,然而蕃人玩起来游刃有余。

    果然,白亭军冲上缓坡半腰完成调头再杀向夏绥军侧冀,李光信这时虽反应过来,但棋差一着的后果就是完全跟不上节凑,勉强以侧前迎击苏论阿钵部,互射一轮箭雨后总算短兵相接,可这时他不但失去地形优势,兵力也相差不大了。

    而此消彼长,白亭军借势冲杀,仅仅接阵后一会儿的滞涩便将夏绥军斜向冲了个对穿,两军前队冲过了,后队跟上时混战一团,渐渐相错而过,进行新一轮的冲锋。

    南面战场优势自不待言,北面侧冀呼战正酣,两军已完成了一次对冲接敌,卞极的马队冲到缓坡下完成了调头,正在小跑整队。章钺放下太过沉重的望远镜,舒缓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又举起望向北面,那边是卞极率“突骑军”五个马团出战了,他需要军功,初次正面迎战辽军也需要猛将。

    卞极所用马军战术是镇远军发展来的,一般采用正面硬抗硬冲击,按正常两轮强弩加一轮透甲锥,辽军轻骑铠甲与大周普通节镇牙军差不多,锋矢阵前端五百骑也就与禁军铁甲相当,二波次强弩和透甲锥照样给予沉重打击,锥头部位已基本消失了,人马翻倒造成的障碍让后面队形也稀薄凌乱。

    卞极带兵一向喜欢身先士卒,他骑乘的河曲良驹是河湟大酋温梵的坐骑,加上会州出产的精良冷锻甲,全精钢打造的大圆盾防御,让他更是有恃无恐。身后的三百亲兵更是他自己的老部属,无论是配合还是传令,都有相当高的默契。

    前一轮肉博接战可谓势均力敌,辽军马术自然不差,遭遇强弩和透甲锥还是首次吃亏,这下失了先手,而骑射技艺强过突骑军却被铠甲抵消,正面肉博时,辽军完全是凭着悍勇和骑技巧扳回一点,这种情况下,两军是互相破阵,互相混战了一会儿,错阵的时间要长得多。

    辽国骑兵建制已趋成熟,为十夫长、队长、百夫长、百将、千夫长,之后就是辖五千兵的高级军官,装备配置精良却混杂,每兵按一百二十步到三十步的长短射程加备用配弓四张,分别为长弓、角弓、稍弓、格弓,长弓为远程,角弓为中程,后两者是近战使用,可射破甲箭。

    这种配置是仿唐而来的,箭矢视用途分为多类,每兵有三壶。锋矢前几个梯队都是骑枪,中间有狼牙棒、眉尖刀、铁棍、朴刀、长柄雷公锤、连枷等,看起来混乱不一致,后梯队则都是加长的大一号弯刀。

    不用说,前面是来自西京大同府在编镇军,中后是地方杂牌部队,甚至有可能是部族护帐军。卞极对辽军并不陌生,除了皮室军和宫帐军他没交手过,多次袭击过幽州兵,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某分兵迂回,前阵交给你了!”趁着整队慢跑加快的小会儿时间,卞极简单地大喊了一声,将前锋交给了身后的亲兵指挥使卞英,这是他的侄子,中等壮实的身材,武艺只比他稍差点,使的是一柄制式斩马刀。

    也不知卞英听到没有,卞极策马离队停驻一边,马队仍滚滚向前,冲过去的军官和士兵们不明所以,频频回头张望,等尾部断后的阎成望那一队过来,卞极驱马上前,在侧边跟上,连续重复打了几个手势,阎成望才看清楚,心中顿时明白。

    马队在战场上跑动起来,马蹄声和随着战马起伏晃动的人影完全混淆了视听,只能跟着前方走,中途要变阵大多靠军官之间的反应和默契,慢跑时也能以手势传令。

    马队越奔越快,而尾部一个团却慢慢拉开了约数十步的距离,以便随时调头,辽军是从对面冲来,正面视角看不到队尾。

    眼看两军又相距两百步就要接战,卞极手提他独有的标志性镔铁棍向前一挥,同时大喝:“一团跟我冲!”

    阎成望带队跟上,千骑小队突然转向,不想这时对面辽军居然想到一块儿也分出一千骑迂回过来,又是一次硬拼,小队辽军却无法正面挡住卞极和镇远军马一团,两轮劲弩和密集的透甲锥集中打击,前队一下被打出一块凹陷,突破得非常轻松。

    千骑斜刺里直扑接近的辽军中后,卞极在前挥棍左右猛击,中者无不落马,后面外侧是一长线的大蜈蚣一样横伸出来的长柄斩马刀,借着马力冲锋沿途收割,一举将辽军后切割拦截了下来。

    马队冲锋搅得黄尘滚滚,视野越来越模糊,章钺在中军瞭望台上看得热血沸腾,很想提枪下去冲杀,但身居高位的一军主帅,亲临战阵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人就是这样,在得到一些的同时,却也失去一些。

    左、右先头出击的马队都不占优势了,远处缓坡上观战的李彝殷和耶律休哥脸色都有点难看,这时若不增兵,那两支马队就要败回来了。

    “耶律将军!增兵吧!”李彝殷有些着急,周军步阵还没动手呢,马军的势头不压下去,士气低迷下很难持久作战。

    “急什么?某不过是前锋,挞烈还没到呢!听说这位章太尉曾是个屠夫,当年还被高谟翰俘虏过,他的马军竟有这么强的战力,难怪能收复河湟。此人不但是西平王之大敌,若任由大周重用,恐怕也是我辽国之大敌啊!”想到高谟翰当年被阵斩于浮滹河,耶律休哥略有些恼怒。

    他是近两年才听说过章钺发迹的一些事迹,当年章钺阵斩高谟翰,不少辽国将领都暗中记住了他的名字,之后也就忘了这事,不想高平之战,章钺又阵斩张元徽,再一次引起了辽国一些将领的注意。之后征秦凤、复河湟,可谓声名鹊起,加上折逋葛支出使上京大肆宣扬,终于引起辽国高层的重视,反倒是在大周,章钺声名不显。

    “正是如此!这个章屠非常好战,自从军以来,大周每战皆有他的身影。”李彝殷是在会宁之战后才知道章钺,但那时也不重视,河湟之战后才引以为大敌。

    而西京留守耶律挞烈虽然许诺出兵,耶律休哥也多次提到,但至今还没动静,派驻在北面黄河岸的哨探也没消息回来,李彝殷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就算辽国重视西北,但也不会重视到这个程度。

    李彝殷转头看看耶律休哥,心情很是复杂,若耶律挞烈真率兵前来,他反而要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问题,所以最好是趁着现在一次打疼了周军,再派使去东京请罪,赶紧把这次失败的挑衅搪塞过去,否则,严重的后果,李彝殷不敢想像下去。

    当然了,若这次没起兵也不一定就有好结果,大周一天天强大,势必有一天会对移镇,行不通便会用兵,早晚总是要打的,归根结底还是党项人根基太过薄弱。

    两人正说着,战场上又有变化了,南面白亭军以少打多越战越勇,夏绥军已损兵一半还在苦苦支撑,而北面辽军也被压着打,败势已显露无遗。

    “耶律将军!再拖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李彝殷有些沉不住气,自去年决定起兵出战以来,除开始几场小胜,周军反应过来后一直僵持,他急城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让士兵们看到希望。

    “让他们再耗一会儿,听说西平王麾下有一支精兵称为铁鹞子,另外训练了一支精锐步兵,这次是否可以见识一下?”耶律休哥眯着眼睛远望战场也没回头,却突然提起了这个。

    “呵呵……哪里称得上什么精兵,就是训练得多点,没有好的兵甲装备,连大辽地方驻兵都比不上,倒叫耶律将军高看了。”李彝殷笑着遮掩,大战才开始,自然没有先亮底牌的道理。

    “既如此,那就再增兵一万,但求一次解决那两支马军!”耶律休哥本有保存实力的念头,但这时想到章钺,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派人通知耶律挞烈,必须要出兵!

    见己方马军被分割后势头大减,确实难以取胜,耶律休哥寻思着,就看增兵之下,与周军马队兵力相当能否扳回劣势。若不能,哪怕拼光本部兵力,待耶律挞烈赶来,那时此消彼长,取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未完待续。)

第0444章 突击猛将

    耶律休哥下定决心,当即打马从大军阵前空处回归本阵,命亲兵找来耶律斜轸、耶律沙、萧不阿列等领兵大将,一脸冷峻严肃地扫视一圈,见众将都有些不明所以,便又再强调。

    “诸位都看到了吗?大周近年夺得河湟之地,沿边诸镇配有大量河曲良驹,战力已与我大辽精骑不相上下,若任由其坐大,对我大辽西南是一个巨大威胁,因此,我军既来之,须全力以赴,哪怕不能夺取朔方之地,也必须将这两支精骑彻底歼灭。”

    “这……郎君言过其实了吧,周军马术一般,不过是仗着兵甲之利,怎可与大辽精骑相提并论。萧伊喇失了先手,待适应过来肯定能扭转战局。”耶律沙年纪与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年龄相仿,也才二十多岁,但为人如其长相一样,粗豪而不失勇武,心思却没那么细,当下不以为然。

    “你们也如此看么?”耶律休哥双目一瞪,转头看向耶律斜轸、萧不阿列等人。

    “郎君但有所命,我等自当死战,可想不到那么长远的事。”萧不阿里是辽国后族奚人出身,显然也只是个武夫。

    耶律斜轸,字韩隐,他的祖父耶律曷鲁是阿保机的族兄,在皇族中地位很高,而且为人处事大度温和,比较有才气,但在上京众多权贵之中也没什么特别,还是近年随耶律休哥平定西北金山一带的乌古烈部叛乱,这才被耶律屋质所重视。此时他在旁没有开口,但微笑点头的样子显是比较认同。

    “郎君其实有两个选择,要么在此地与周军步骑决一死战,要么退保五原坚守,只要西京大郎君涅鲁衮一到,我军兵力雄厚,随时可以再攻灵州。”

    若按常理耶律斜轸说得不错,但他比自己年轻几岁,久居上京并不太清楚地方民情,辽国疆域广大,但其实是半农半牧式的部族联盟混合体,富饶之地主要集中在临潢府、幽州、辽东一带,大同府这边要差得多,契丹本部精兵要压制阴山北面倒踢岭黑头鞑靼、白头鞑靼等部族。

    所以耶律挞烈虽承诺李彝殷会亲自出征应援,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骑,而且不会是契丹本部,很有可能调山北倒踢岭的鞑靼兵南下,好通过战争削减其青壮人口,达到更稳固的统治目的。

    “不必如此费事,若退保五原岂不是要被周军围城……诸位下去准备,韩隐率万骑出战吧!”耶律休哥不耐烦地一挥手,断然下令道。

    耶律斜轸坐在马背躬身一礼,转而打马归队传令,调出两千精骑为前军,后面八千骑分为左右两队,跟在前军之后列成一个品字形的三个锥形锋矢阵。因为马队兵力太多,要调动起来是很费事的,远不是几千人的骑队可瞬间完成。

    经过这一会儿的拖延,缓坡下战场上的萧伊喇部损兵减员近兰,快支撑不住了。阵列刚完成,耶律斜轸便一声令下,身后的传令兵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吹了号角,辽军万骑开始启动加速。

    几乎就在同时,南面的夏绥军中也响起了呜咽的号角应和,李光睿以五百铁鹞子打头开路,与李家精锐三千骑编组为前军,而后面七千骑镇军战力稍逊一筹,只与前军组为两阵。

    夏、辽联军一调动,远在三四里外的步阵中,章钺马上就发觉,并推断出他们的意图,随之传令北面左冀马军主将高长海、杜延晖,南面右冀史彦超、沈般若,让他们全军出动,务必拖住敌军一点点消耗。

    一万二对一万五,马军与敌军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章钺还是很有信心的,就与敌军拼消耗,慢慢地把他们吊出来全力进攻,这样步军才能投入作战,否则还是被动了。

    西北之地产粮不高,训练太多的马军别说伤不起,政治风险也难以承担,所以章钺虽让河湟各镇扩编了一些马军,但仍是以步军为主,而马步的比例,一般则为三比七。运送粮草辎重多用马车,骡马队的话载重运量少,而且更加耗粮。

    夏、辽联军马队势挟风雷,如浪潮般从缓坡上滚滚而下,直冲向南北两冀,而位于周军步阵外围两三里的战场上,交战的双方为免被主力马队冲撞践踏,远远地逃开后,又立即战在一处,来回冲杀不断。

    前一场战斗让战场灰尘四起,笼罩着一地人马尸体遍地,但后面两方的马队紧随而来,又在战场上冲杀碰撞践踏,临近黄昏的朔风冰寒刺骨,但没有人顾得上。

    周军北面左冀是章钺苦心经营数年打造出来的西北突骑,精良的装备弥补了马术骑射的不足,与辽军势均力敌。而南面右冀有白亭军、神乌军七千骑,加上史彦超的殿前司铁骑军五千,实际上比夏绥军战力稍强。

    小半个时辰过去,左冀战场如前一场战斗一样中规中距,局势未见明朗。但右冀面对李光睿的“铁鹞子”,神乌军三千五百骑在前吃了大亏,那是清一色铁甲重骑,横排梯队之间都以小儿手指粗的铁链相连,除了透甲锥让其损失了前排,但接战后几乎被直接突破。

    位处中后的史彦超也是措不及防,五千铁骑军也被切为了两半,这让史彦超勃然大怒,凶性大发,率三百亲兵脱离大队来了个急转,丢下主力一部与神乌军继续与夏绥军缠斗,而他竟率三百骑向南一阵疾奔,拦住冲过来的李光信那两千余骑迎头一击,与苏论阿钵完成一次完美的穿插切割,李光信部久战已疲,一举大溃。

    史彦超没有追杀围歼,调头又杀回战场,以高速机动优势追上那支重骑,投掷完所有的透甲锥后终于将之打残,但这样一来,周军马队有点群龙无首,各自追着夏绥军作战。

    史彦超只能算是一员突击猛将,显然却不擅长掌控节凑进行全局性的指挥调度,所部阵列分成了三支马队,好在各军军官都不差,在重骑被解决一半,锐气消失殆尽之后,仍能分而不散,史彦超每次正面硬憾,而苏论阿钵与王廷翰两军却与夏绥军游移作战,这样三军竟达到一种巧合式的默契,反让夏绥军陷入围殴的状态。(未完待续。)

第0445章 成了弃子

    辽军出动了一万五千骑,仍保留一半兵力,夏绥军也是如此,但不得不将精锐力量一次调出来,剩下的三四万步骑,战力就差很多。若不是忌惮辽军,章钺就可留下更多马队最后备用,但中军只有两千重骑,这是为应变的。

    若李光睿先败了,李彝殷舍不得丢下他最精锐的力量,肯定会支援,而辽军则未必,打疼了代价太大可能会选择退兵。可辽军还没尽全力,所以重骑这张底牌是不能先出手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时辰后,夏绥军失去铁鹞子的锐气终于扛不住,冲散的外围小队马军被白亭军一点点吃掉,而李光睿试图分兵,可马上就被神乌军拖住,史彦超率亲兵小队连冲几阵也显疲态,与本部会合后,每次皆正面迎击,让李光睿根本腾不出手来。

    这样时间拖得越长会越不利,李彝殷在缓坡上望见心中着急,但耶律休哥没有增兵,他弄不清辽军的意图,也不好先破例。北面战场上,耶律斜轸也是心下叫苦,萧伊喇部先溃败了,周军之前那一队紧追杀了回来,让耶律斜轸也陷入被动。

    耶律休哥脸色阴沉地望着战场,心中也有些犹豫,这三万兵有一半是西京大同府驻军,另一半是军州驻兵,若真拼下去,恐怕胜也是惨胜,就算耶律挞烈不会怪罪,朝中有些人必然会以此为借口攻讦。可若是败呢,那未免太冤枉了。

    “为了大辽的长治久安,不拼不行!可若真是大败,个人罪责事小,但这会牵连耶律挞烈和耶律屋质,不管怎么样,再试一次吧!”耶律休哥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增兵,便传令道:“命萧不阿列从本部调兵三千增援,继续拖住周军马队。命耶律沙率本部五千骑,绕过战场攻击周军后阵。”

    传令兵应声而去,辽军前阵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两支马队相继调出,一左一右冲下缓坡。李彝殷早就等得心焦,见辽军出了八千骑顿时心中大喜,马上派拓拔苏支和费听淳利各率五千骑,也分为两支冲向战场,但却只是夹击周军马队,他还没想过要去打步阵。

    而章钺透过望远镜望见,也是心中大喜,马上传令:“命郝天鹰调突骑军两个团分赴左右战场支援,同时命中军后阵的沈念般、论悉心预备策应。命左军后阵薛处存、史云雷做好迎战准备。”

    很快,双方援军到达战场,辽军只增派三千人马,也就是扳回一点劣势勉强稳住一会儿,但郝天鹰率领突骑军一出战就势不可当,辽军措不及防,一下被切割,耶律斜轸本部中军若非见机得快,都差点被击溃。

    卞极最先出击,战马已有些疲惫了,而高长海、杜延晖的主力马队,战力正是最旺盛的时候,紧跟重骑团突击包抄,但辽军士兵悍勇顽强,虽处不利仍死战不退,倒也仍能相持。

    而耶律沙部五千骑绕行了五六里,兜了个大大的圈子,从一处洼地里突然冲出,直插向周军步阵西北角处,待渐渐接近两百步时,他发现周军竟然架起了紧密的枪盾阵,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猬,不禁心中一阵错愕。

    但此时有去无回,耶律沙反倒不停打马加速,以高速冲势直撞向步阵,因为马步作战是以一方冲向目标,所以这个时间会长点,三四轮劲弩加上透甲锥的重击让耶律沙一次损失上千骑,不禁心有余悸地打马逃离,顺势杀向马军那边的周军后方,同时派人回报中军耶律休哥。

    “报!周军步阵非常严整,且配有大量强弩,我军一击不中,只好回援耶律斜轸部,是否要再次进攻,请将军示下!”十余骑沿原路绕开战场跑回缓坡之上,为首小军官禀报道。

    周军步阵后方离缓坡这儿足有七八里之远,看到的人影像蚱蜢一样,耶律休哥当然没亲眼看到,可耶律沙是比较老实粗豪的人,一般不会撒谎,这下耶律休哥十分纠结,感觉有点骑虎难下了。

    而南面战场,李彝殷增兵一万看似将周军马队压制,似是扭转了战局,但耶律休哥明白,他紧持不了多久。真是没想到啊!周军步阵都没动,竟以马军就牵制我军快出尽全力,这样看来,至少还需要三万精骑,才能真正啃得动他们的步阵了吧!

    “传令!撤兵!”耶律休哥当机立断,既然确定胜率太低,也就不再观望徒损兵力。真死拼到底的话还是太亏,耶律休哥又不想受这样的闷气。

    呜呜呜的号角声急促简短而有力,耶律休哥的中军调出来三千骑,在缓坡边沿处列阵摆开断后,亲卫队簇拥着帅旗开始调头,向五原方向缓缓退走。

    乍一听,李彝殷还以为耶律休哥又再增兵了,结果那中军高耸的“辽”字国号和纹有狼头的旌旗大纛全都降下半截,并向后移动。李彝殷顿时心中一咯噔,犹如一脚踩空般十分难受,只觉浑身冰凉,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摔下马来。

    “大帅!辽军退兵了!辽军退兵了!”派在阵前盯着辽军动静的探马跑回来禀报,李彝殷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只觉辽军欺骗了自己,将夏绥党项人当成了弃子,原本承诺相助攻取灵州,而一到关键时刻,竟不通知一声就先撤走,反让自己掩护他从容撤退。

    “知道了!”啪的一声,李彝殷挥手照着探马士兵的脑袋就是一鞭子,总算怒气稍平,可现在并不是随便发火暴怒的时候,当下传令道:“命败阵回来的李光信、野辞茹朗率一万兵留下断后接应,命细封、没藏、费听、往利四家族兵先走,颇超、房当、米擒三家随某中军,不得作乱。”

    进兵容易退兵难,要想全身而退就更难了,辽军全部配有战马,想走很容易。而夏绥军却还有两三万青壮步兵,其中部分人带有自己的战马,一大半是没有的,这些自然就随李光信留下了。

    就在辽军大纛一动,步阵中间的章钺就发现了,但两冀战场上,夏辽两军为掩护主力撤走却发起拼死的反扑,这让马军眼看要取胜却又被打压下去,不过这样一来,夏辽两军的马队伤亡便加惨重。

    章钺随之传令,前军宣崇文、刘文柏率一万二千兵脱离大阵向前推进,到缓坡半腰处以强弩的列三横队,对夏辽两军断后兵力展开无差别射击。

    面对密集的箭雨,辽军也挡不住只得后撤,而周军步步跟进,后面除中军未动,左、右两军也随向前跟上,以战斗队形渐渐上了缓坡,向五原方向追击。

    而两冀战场,夏辽两军眼见主力走远马上跟着撤走,但周军这时乘胜尾追,尽管战马都频临脱力的状态,但敌军也好不了多少,得胜一方更有气势,总能多些斩获。

    到傍晚酉时,辽军先退到五原经过一定休整,耶律休哥整合收拢了兵力主动率部断后,掩护李彝殷先走,加上还有一支五六千骑的生力军,高长海只好率部对恃,但史彦超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若非卞极和郝天鹰接应,他差点被包围。

    宣崇文很快率步军赶到,此时李彝殷的人马还没撤完,但耶律休哥也不敢停留,过五原县关城,留下大量的党项残兵被周军包围,随后盐州五原宣告收复,战局又回到去年冬最开始的状态。

    可现在李彝殷已举旗反叛,而且大败之下损失惨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章钺当然不想放过,当天傍晚留下侯章率部打扫战场,率主力进抵五原城下驻营,计划休整一天出兵夏绥四州。(未完待续。)

第0446章 俘虏问题

    傍晚天黑时分,王景率七千步骑赶来会师,见主力会战已经结束,非但没有什么遗憾,反而十分高兴,主动率部协助侯章打扫战场。这些老帅不希望再立战功的心思章钺也能理解,自然没什么意见,当晚召开军议,确立了进击夏绥四州的行军战略方向。

    二月初二,龙抬头,也就是天上管着降雨的龙王抬头的日子,也称为土地涎辰。因华夏自古便农耕民族,粮食产量的多少要看天气,所以民间对这个节日非常重视。

    不过大军在外,每闲驻一天都要消耗海量的粮草,章钺可不管节日与否,这天一早仍按计划出兵,派王景部将李师问、薛处存率朔方军一万步骑北上攻取白池,完成作战任务后继续向北,攻取宥州治下怀德、延恩、归仁三县。

    以史彦超、李多福为前军正副都指挥使,卞极、董辰光为正副都虞侯,率铁骑军五千、河西军步兵六千、彰武军步兵五千,共一万六千步骑直扑夏州长泽,留下侯章、王景坐镇五原调运粮草,医护伤兵,章钺率主力五万步骑与前军相距十五里,一路浩浩荡荡向夏州进发。

    出五原旧长城山岭丘陵地带走了大半天,到夏州边境的路就好走了。因之前夏、辽联军匆忙撤退,沿途丢弃了大量牛羊战马的尸体,和一些运载粮食的大车堆积着焚烧,路旁到处一片片狼籍。

    章钺少不得要派兵清理,有些没烧毁的粮包还可用,浪费了可惜,不作军用也可作民用,这样耽搁了不少时间,当天便在半路上宿营。

    次日快速行军,前军到达长泽城南十里就地停驻,正是晌午。史彦超和李多福、卞极等将领赶到城下观察,见风化严重的破旧城墙并不高,城楼箭塔等设施也不齐全,也没有护城河,但城头党项士兵排布密集,料想要进行一场攻城战。

    “城墙两丈多高,看他们士气也低迷,而主力落在后面二十多里,我看可以趁他们人心惶惶,在主力赶来之前破城,这样还免得扎营。”卞极眺望了一会儿,便开口道。

    “甚好!某也是这般想的,这帮杂羌首鼠两端,反复无常,如今天下虽大,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史彦超很是赞成地说。

    “河西军愿意打头,必率先拿下一城!”李多福连忙抢先道,说起来他也是延州彰武军中出来的人,与董辰光、史云雷等军官非常熟悉,但多年不见已有上下之分,而且各有部属,现在是打顺风仗,弯一弯腰就能捡到战功,自然要为河西军争取利益。

    史彦超自无意见,他的禁军士兵前日一战有近两千人的轻重伤亡,这次实际再出征的只有三千多骑,自然不宜再战。而河西军装备精良,携带了辎重武器,攻城恰如其分。至于彰武军,在史彦超看来与静难军差不多,战备差,战力一般,不过军纪倒是良好。

    史彦超与几人绕城走马侦察后归队,随之传令调动,派出马军在城池周边十里游戈警戒,而以李多福率兵六千列队在前,自率铁骑军部分,加上彰武军五千随后跟进,缓缓逼近城下三里便展开攻城。

    先是二十架轻型投石机五轮齐射,打得守军抬不起头,寻找地方隐蔽的空隙,昌松军一千弓箭手抵近城下射箭压制,随后四千人分为左右两队,扛着上百架大木梯冲到城下,搭上墙头开始攀登。

    同时,后面一千兵推着临时拼组起来的一架冲车直接撞向城门,李多福亲率彰武军五千兵在后,随时准备支援策应。不想战斗一开始,夏绥军居然守得很顽强,滚木擂石源源不断地投掷,烧得滚烫的马尿、污水向下泼洒,令攻城士兵有了一定的伤亡。

    不过冲车的威力很快体现出来,长泽县城门也是破旧不堪,在几轮剧烈撞击下破开了一个大洞,可里面以巨石筑墙堵死,冲车退出来了,士兵们仍进不去。

    李多福大为恼怒,喝令亲兵给自己解下重甲,换上一身轻型方便的环甲,手持大圆盾和短刀,率亲兵队亲自爬梯。主将以身作则,各级军官也只得仿效,士兵们深受感染,个个奋不顾身。

    不多时,颇为骁勇的蕃将乌城军副都使论悉心先登上城头,一柄制式斩马左右辟斩,手下无一合之敌,紧紧守住了城头垛口。沈念般很快跟着登城,接应后续兵力的同时,并抛掷透甲锥策应前阵,令登城的士兵越来越多。

    而另一边的昌松军也上了城头,兵力增多后两军开始列队合拢,夏绥军虽拼死反抗,但因装备落后,缺乏应有的守城战术训练,很快就顶不住了。

    小半个时辰后,远处鼓声隆隆,主力大军到了附近,这无疑给了夏绥军极大的心理威慑,有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夏绥军彻底崩溃,纷纷抢夺战马寻路奔逃。

    铁骑军马队早在城郊游荡,这时纷纷围上追杀,而南城门后的石墙也被拆除,周军攻进城内清剿,上万多党项羌人逃跑无路,只得投降,其中五千青壮杂兵被单独关押,等待处理。

    战斗还没结束时章钺便赶到了,他在远处立马观望,想看看部将们的作战指挥和善后处事能力,但李多福等人表现得还不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便破城了。

    长泽县城池狭小,所居都是党项牧民,有往利氏和李家本部几个小族,总共三千帐两万多人口,然而却拉出了上万兵守城,这是老弱都出战了。

    李多福和卞极找史彦超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俘虏,史彦超瞪着牛眼一翻,没好气道:“出战顽抗的都拉出来砍了,留着他们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是个祸害。”

    “杂羌确实不宜多留,一旦坐大便露出豺狼本性,专事掠夺损人利己。“卞极闻言点点头,倒很是认同这话。

    “这有些不合适吧,太过了!”李多福却有些不以为然,他麾下就有很多蕃人,手段太过残忍,蕃人会起兔死狐悲之心,他有点为难,便自行去找章钺面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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