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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62章 歪打正着

    四月二十一,郭荣率南征将士回到大梁,因去年冬时辽军南下寇边,便命澶州镇宁节度使张永德领兵北上,赴河北边境巡视部署防务。

    事实上,年初时辽军便退兵,张永德北上也没什么正事,主要是因为今年南征时,西路李重进表现出色,而张永德反对李重进的战功大加诋毁,极尽攻讦之能事。侍卫司李处耘攻取濠州时,按事先预定策略,张永德应派兵策应夹攻,然而迟迟不出兵。及至宋延渥与王环的水师受阻于北神堰,张永德也坐视不理。

    还是郭荣随后赶到亲自督战,才一举大破南唐水师,随后攻取扬州,打通南下长江,以及到吴越的通路。所以,郭荣是有意冷落张永德,打发他去澶州节镇。

    然而,郭荣对张永德略施薄惩,这无心之举却进一步助长了赵匡胤的野心。很简单,若张永德失势,他赵匡胤就可以取而代之,升任殿前都点检,总揽大周禁军中最精锐的殿前司。

    不过赵匡胤刚知道此事,他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眼下正关注的是章钺,若此人回京绝对是一大劲敌,这可比张永德难对付多了。在城郊遇上前来迎接的赵三和楚昭辅,赵匡胤没有亲自出来,却打发赵普过去询问。

    “某书信让你们办的事做得可还妥当,没出什么纰漏吧?”相比于楚昭辅对赵三无可奈何,赵普可傲气多了,一向不怎么搭理赵三。

    “非常顺利,万无一失!现在开封府正查着,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某人,他绝对是百口莫辩了!”楚昭辅自信地说。

    “那就好!这便进城吧,回去马上将府上家将调去许州,不要留在东京!”赵普阴阴一笑,他还准备了后手,就等着某人回京时让主公再上一道凑章。

    禁军派系丛生,郭荣却还没这个意识,他虽屡次整军,裁汰老弱,但实际对禁军颇为宽松,甚至有些纵容,主要依赖于张、李二人掌兵权,对中高级将领的任命升迁也从不过问,这方面也助长了派系势力的滋生。

    因年初时新建太庙落成,神主入庙,回京当日,郭荣打发走张永德,随之率文武官员入太庙祭祀,礼毕在金祥殿召见了范质、张美、王朴、王溥、窦仪、吴延祚、昝居润等重臣。

    先说起南征以及西北将士的封赏,前者有从重臣从征,淮南新附节镇及州县官员的任命都已经安排好了,人选也都已经上任治事,现再颁发一道正式的诏书即可。

    而西北夏绥,节帅已定史彦超,但参与战事及从征的朔方、静难、彰武、彰义、河西、建威、怀信,这就是七镇,再加上一个府州天德军折、杨两家,算起来的参战军官可是非常多。

    而章钺的报功表凑,可是将朔方、夏绥、天德军三镇下属十一州的知州和防御使两名主官来了个大调动,表面看来意在赏功,将折、杨两家盘踞已久的麟、府、胜三州,加丰州都实际收回,而实际却将这三镇掌握在手,范质当然看出来了,他十分反感这事。

    郭荣早就接到表章,内心虽然也有点难以接受,但此战之后西北再无战事,章钺是要调回京的,最后一次照顾自己麾下军官也在情理之中,这在以往惯例也是如此,没什么好说得。

    “不管如何,西北总算安定下来,先让作战有功的军将领州事,一两年之后再调用文官治事,这也能尽快让地方民生得以恢复,不过节帅需要移镇,此事容后再议,先定参战节帅的封赏吧,这事不能拖!”

    “西北战事首功当然是延安郡公章太尉,若按陛下草诏非常不妥,是以臣暂时没下发,请陛下再行定夺!”范质皱着眉头说。

    “怎么?加守太师有何不妥?”郭荣似笑非笑地问,拟诏时他便猜到范质会反对,果然如此。当下又再强调道:“自唐末以来,体制混乱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有大功的将帅若不给予重赏加恩,如何能使其安心效命。况且幽云之地未复,国家正是用人之时,何惜一个太师?”

    “若是正规科举出身,或饱读诗书的有功将帅加太师,臣也不反对。一个武将能效力于疆场,得以高官显爵,这本身就是朝庭的恩赏,还待如何?章元贞又还如此年轻,有的是机会立功,若一定要加封,臣请加封为国公,赐太子少师!”范质固势地说。

    郭荣想了想,章钺还兼领着宣徽北院使,这实际上有一定的参政机公,不过还差点,便微笑道:“要不这样吧!拜秦国公,兼宣徽北院使、加枢密直学士如何?”

    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用这个武夫入相参政了,还好不是直接加授枢密副使,不然魏仁浦就顺势入中书与自己争权了,这样还能接受,范质默然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

    “那便拟诏吧!顺势将移镇的事也一并安排了,朔方王景移镇青州平卢节度;泾州申国公侯章拜河西郡王,移镇邓州武胜节度;静难王彦超作战失利,免去太傅之位,责移镇府州天德节度。

    彰武张铎加检校太保、移镇朔方;河西王仁镐治兵有方,加右神武大将军,移镇泾州;府州天德军折德移镇河西;史彦超镇夏绥;以凤州冯继勋移镇州静难;以金州刺史邴绍晖移镇凤州威胜节度;以南征何继筠加检校太保,出知兴元府。

    其余从征各镇暂不作调动,作战有功的将领,有能力出领州事的,一应照准!”郭荣一路回京风尘仆仆,此时有些疲惫了,只定下节帅移镇,其余照章钺的凑章全准了。想起回京途中接到皇城使董光买禀报,便又问道:“听说京中起了谣言,传得满城风雨,最近鸿胪寺又出了纵火谋杀案,有何进展?”

    昝居润本管此事,一听来了精神,连忙起身凑道:“回陛下!年初西北战事正进行时,去年冬到京的李仁秀频频外出,谣言似为此人所传,随后臣回京判开封府,便往鸿胪寺召见李仁秀,他矢口不认,不过臣当时也看出,必是此人无疑。随后,有好事者编了一首杂诗,故意扰人视听,但臣认为当不得真。而最近的鸿胪寺案情影响非常恶劣,一切的线索矛头指向了章太尉,简直堪称天衣无缝,可越是如此,臣更加怀疑。”

    “怎么?你怀疑非章元贞所为?”郭荣面露若有所思之色,章钺为人正直,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虽然在西北势力关系宠大,但要说割据叛乱还不太可能,这也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当年王峻、王殷二人一个讨河东刘崇,一个久镇河北,节镇势力不是一般的庞大,简直是一个河东王,一个河北王了。章钺还只是实际领有两三个节镇,在新复州县动了点手脚,都是明摆着的事,谁都看得出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根据现场尸体的杀伤手法来看,臣觉得不像,因为臣跟随过章太尉征秦凤、讨河湟,他的亲兵杀敌十分干危利索,近战的话最喜欢扭脖子。据仵作解剖,李仁秀等人临死前都是酒醉状态,这种目标无法抵抗的情况下,若是章太尉的人动的,没理由不扭脖子。而现在的伤口都是刀伤,被捣得稀乱无法辩认。

    出事前一天早上,元贞太尉的幕僚李多寿前来开封府求见,请早平息谣言之事,并于当天离京,出事的晚上宿于郑州中牟驿馆,这有不在京的证据,几点凑在一起,非常令人怀疑。”昝居润回道。

    郭荣细细一想,章钺似乎也没什么政敌,只有刘从诲几年来一直与他过不去,去年章钺点校禁军时又打死了患病的韩本用,此人是刘从诲妻弟,两人因此仇怨颇深,这不会是他做的事吧?这样一想,顿时有些头疼,刘从诲是元配刘皇后的兄长,几年来一直冷落,再为这事治罪那就太刻薄了。

    “既然造谣者李仁秀已经死了,此案便到此为止,不能让功臣寒心,诸位明白吗?堂堂九卿之一的鸿胪寺衙署竟然是菜园门,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真是岂有此理,遇事官吏一应严查!”郭荣决定做个和事佬,让鸿胪寺官员项缸,不过倒也不冤,无形的歪打正着。

    次日早朝诏书下发,赵普听说了大为可惜,原本准备的后手也用不出来,便找赵匡胤商议,打算再出奇招。因为章钺若回京兼领枢密直学士,也可以参与禁军京城防务的安排,这样他的腹心之谋无疑会受到极大的阻力。

    赵匡胤听了一阵失神,半天作声不得,想了想便道:“看来这个昝居润与章元贞关系莫匪浅呐!如此只能设法将章元贞调到地方去领节镇,皇帝不是准备收复燕云吗?章元贞擅兵略,可调去预先筹措北伐,这也算是两全其美!”

    “那西北的事不干预了?既是政敌就要把他彻底打下去,否则打蛇不死,必成大患!”赵普反复劝说,不过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未完待续。。)

第0463章 庙堂虽高

    五月中旬,知制诰、中书舍人兼宣诏使扈载、副使马仁禹终于赶到了夏州,不过他们出延州芦子关在长泽县就见到了章钺,也就免得北上到州治了。

    东京发生的事,章钺已得到了李多寿的禀报,知道是赵氏所为也就开始上心了,又向扈载等人打听了一下,听说皇帝如此处置心下疑惑。不过这样也好,这种事越扯越麻烦,甚至有可把自己在西北的秘密都暴露出来。

    扈载等人要去各镇宣诏,章钺派人送走了他们,便将夏绥四州事务移交给史彦超,并出示朝中给参战军官封赏,以杜延晖知麟州、兼防御使,卞极领府州;李师问知宥州、党金福为防御副使;以沈念般知银州,苏论阿钵为防御副使;折德源知夏州、符昭吉为防御副使;杨重训知绥州、韩志平为防御副使。

    西北行营正式解散,移镇的节帅要去各地赴任,新近升迁领州事的军官们则要与章钺一起进京谢恩,作为正五品的军州知州,或从四品的州刺史,一般会得到皇帝的亲自接见。

    处理完善后诸事,五月底时,章钺带上封干厚、李多寿、杨玄礼等幕僚和亲兵,还有乘坐马车同行的细封月。刚上门时,她还有点野性难驯的样子,不过后来章钺真派人将她送回去,次日就被她叔父细封毕赞和兄长细封赤思一起送了回来,从此也只好认命了。

    听说党项小娘性子很烈,而且很野,那次章钺纯粹是一时兴起,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侯章,结果被细封月扫了兴头也就不大理她了,要不要带她回家,心里都还犹豫着,反正也没碰她,送回去也没什么。

    车马队过红柳河一路东行,到芦子关还有一段路,半路到一处小溪流边饮马休息时,细封月提着铜盆,自己到溪水边汲水洗脸。她开始本就是俘虏,也没什么婢女从嫁的,章钺也没给她找,此时坐在路边草地上远远地看着细封月,这小娘确实挺漂亮,比家里几个不差多少。

    亲兵随从们见她过来纷纷走开,细封月自己洗了一把脸,又端着一盆水到章钺面前,低眉顺眼地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路程还远,关外风沙大,奴伺候阿郎净手吧!”

    “快到芦子关了,你若不愿意随时可以开口,不勉强你的……”章钺说着嘴角一翘,不由笑了起来。

    “还说甚愿意不愿意?奴就剩下一个兄长,他现在也就是个普通牧民,若回去他如何护得了我,我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吗?”细封月一脸委屈,不时看一眼章钺,神色有点复杂。

    家人都死在了夏州城内,据说是眼前人使用了一种叫什么“火药”的东西,按说是毁家灭族之仇,可自己从此还不得不服侍于他。

    “嘿嘿……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嘛!这么悲悲切切的干什么?怎么说我章某人也是高官重臣,难道委屈了你?”章钺坐着没动,仰头看着眼前的小娘。

    原本她满头的细发辩,现在梳起了盘桓鬟,但她显然不会弄,发鬟梳得蓬松,垂散下来的几缕淡黄色头发洗脸时打湿了,正贴着脸颊。党项女孩那种刚过膝头的短裙和鹿皮鞋也换去了,穿上了一身粉红色细花短袄和襦裙。这身妆扮配合她修长婀娜的身姿,若非褐黄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眸,雪白的肤色,样子倒和汉家小娘无异。

    许是想到了什么,细封月轻咬一下嘴唇,如玉般的俏脸慢慢红了,从袖袋里掏出手帕蹲下身来,在铜盆里浸湿拧过水,见章钺黑色幞头上积了一些灰尘,便缓缓伸手给他取下掸去,又用手帕给他擦脸洗手,动作轻缓温柔之极。

    “等到了京城府邸,你和她们一起住,夫人会给你安排!”趁她还没走开,章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

    “嗯……但凭郎君做主!”细封月轻声点头,脸上晕红一点点扩散开去,她挣了几挣没能挣脱手,也就任章钺微带老茧的大手轻抚摩挲着。

    “你家兄长和族人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户口已经登记,等州城重建了迁入城内,与汉民和士兵家属一起安居,一视同仁,归入朝庭治理,财货交通两便,岂不比李彝殷的统治好多了。”

    “奴代族人谢过,这一生做牛做马都尽心服侍郎君!”听章钺这么说,细封月略微安心了些。

    眼见她垂眉睑目,修长弯弯的睫毛不时忽闪着,意态安详恬静的样子煞是可爱,章钺突然伸手一拉,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横坐在大腿上,轻笑道:“要做牛做马那得趁早,不如今晚如何?”

    细封月一惊,差点惊叫起来,吓得左右看了看,见亲兵都走得不见人影了,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推开章钺可又不好反抗,羞红着脸神态忸怩道:“啊?人家还没准备好,可旅途之中就……要不等回京了再说吧?”

    “等什么等……别等到家了你还没成为我的女人,小心她们看出来把你当婢女看待!”章钺抚去她脸上湿湿的几缕头发,怪笑着威胁。

    “不会吧!她们?你家里女人很多么?”细封月心中一紧,顿时有些担心起来。她们党项人主妇也是在家说一不二,侍妾同样没什么地位。在这个一夫多妻的男权时代,女人大多沦为附庸,侍妾没得选。

    “到了就知道,以后也是你的新家了!话说你这名字谁起的?真是不大顺口呢,不如倒过来叫月!是美玉的意思,像月亮一样的美玉,你知道么?”章钺嘴里叽叽歪歪,语速又快,故意引开她的注意力,大手却十分老练地悄然探向了细封月身前敏感部位,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近男人的小娘一下子失声尖叫起来。

    小溪边一处缓坡后,随从亲兵们听到,脸上都露出了暖昧之色,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封干厚倒背着双手,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远望着远方一片蔚蓝的天空,心中在悄然谋算。

    主公年轻而处高位,又拜枢密直学士,按说这是好事,但封干厚隐隐觉得,回京就算拜相也未必好,庙堂虽高但完全是一个羁绊,远不如在地方来得自由,有军情司和行人司勾通各地,就算远离西北根基之地也完全不是问题。(未完待续。。)

第0464章 家中琐事

    六月盛夏的天气非常炎热,黄昏时分暑气稍退,章钺一路东行,在延州和永兴军府耽搁了几天终于回到东京。

    按说这次西北平叛,战事规模更大,但夏绥本是朝庭节镇,虽有辽军南下掺和,却反倒没有河湟战事更受朝庭重视,只派了一名枢密承旨带着百余内廷禁军象征性地迎接一下。

    众官员相见寒暄一番,章钺便打发他们回去,因先派了人回家知会,在宜秋门外便遇上了闻讯前来迎接的符金琼和卞钰,带着几个孩子们,另几个却没一起来。

    庶长子章晗的母亲是程雅婵,生于显德二年秋,已经快三岁了,小家伙已经能满地跑,但因为章钺在家的时候少,见着的时候居然有点怕生,章钺一把抱过来,塞两个市集货郎手中买的小糖人儿给他,才肯叫爹爹。

    倒是萍娘的女儿章萱,卞钰的女儿章薇,这三个是同年出生的,倒是活泼可人,争着要爹爹抱,惹得章钺大笑,只恨一时抱不了三个孩子,路上买的各种小玩意儿也太少。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着爹爹打转,坐在马车上的细封月忍不住好奇,掀开车帘探头来看,符金琼正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忽见刚才章钺下来的马车窗口现出一名容貌艳丽的年轻女郎,顿时心下讶然,转身碰了碰卞钰,小声道:“你看……这又带回来一个!”

    卞钰的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一转头见马车上那女子迅速扫了这边一眼,飞快地拉上帘子,她没看清面容,倒是看见那一头很是显眼的褐黄头发,不由惊唿了一声,但这时旁边还有幕僚和亲兵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人也接到了,咱们先回去,待会儿看他怎么与我们解释。”符金琼很不高兴地说。

    卞钰点点头,便去哄孩子们过来,婵娘的儿子倒还听话跟着走,两个小女孩却是左右缠着爹爹不松手,章钺只好一手牵了一个,与封干厚等人道别,跟着要上马车,不想符金琼和卞钰带上儿子坐着马车前面走了,只好苦笑着坐自己的马车。

    将两个女儿分别举着送上车前踏板,小家伙手里拿着糖人儿,欢快地笑着拉开门,掀开帘子钻进去,见里面还坐着细封月,不由好奇地瞪着大眼睛打量,见章钺进来便喊道:“爹爹!爹爹!她是谁啊?”

    “呵呵……叫细封姨娘!”章钺看了细封月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好呀!我又多了一个姨娘!”长女章萱欢笑着说。两个小女孩天真无邪,也一点都不怕生,立即跑过去,想在细封月身边坐下,但她们年纪小,车厢里的坐位够不着。

    细封月不由哑然失笑,她刚才看见了符金琼和卞钰,正想要下车见礼,不料她们却走了,这时见小孩们纯朴可爱,只好伸手抱起她们坐下,这下两个小女孩胆子越发大了,这个拉拉衣角,那个嘻嘻笑着,欢闹个没停。

    到家了,杨君萍和程雅婵、沈雪莲、葛婉秋几个在中庭门口迎候,宋瑶珠却没见着,章钺也不多问,带着细封月进门,几个女人一看就明白了,面面相觑露出苦笑之色,自家夫郎又有了新欢。本来想说点什么顿时也没了心情,一齐道了个万福,就各自带着孩儿回自己的小院。

    “为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这干吗都跑了,还有没有家法了你们……”章钺有点气急败坏地喊道,想想这事还是得夫人接纳,管家才会安排房院给细封月住下,不然绕过家中主妇总归不好,便回头对细封月道:“跟我进来吧!”

    细封月怀里抱着包裹怯生生地站在那儿,那是在永兴军府时添置的几套衣裙,还有一些用品什么的,她也没婢女随从,什么都是自己拿着。她心中有些忐忑迷惘,今后这就是自己的新家了,可还有一大群女人们,看着不是很好相处。

    “你先等会儿!”到了后堂前,章钺回头说了一声,自己先进去,符金琼正独自坐在堂上,侧身对着门口,显得有点闷闷不乐。

    “你能有个完的吗?每次回家都这样,她们是不好说什么,可我是家中大妇,不能坐视!她们几个都还好,家里什么事都能帮上忙,也不添什么乱子,你一个个领进门来我也就认了,这个看着就是一荒村野地出来的黄毛丫头,我就想不通,她怎么就迷上你了!”符金琼气鼓鼓地说,她心中也犹豫,这个党项女了要不要接纳。

    作为家中大妇,又是诰封的信都郡夫人,丈夫带回来的女人,她是有权不接纳的,但一意拒绝,她又担心惹丈夫不高兴。

    “咳咳……至于么?头发是有点黄,但那是血统的原因,哪有你说得这么难看?她是夏绥细封氏族长、宥州刺史细封赤辞的女儿,李彝殷叛乱前,她也算是官宦人家,知道中原礼节,也能说汉话,怎么也不算是村妇吧?”事到临头,人都带回家来了,章钺倒也不是给细封月壮声势,说的都是事实。

    “难道不带回来不行么?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符金琼看着章钺,一脸怀疑地问。

    “保证没有!绝对没有!”章钺讪讪地笑着说。

    “好吧!若有的话你不如趁早说了,从今往后再带人回来我可不接纳!”符金琼想着,可恨事先没听说,现在人都进门再往外赶显然不合适,只好勉强同意。

    “行!家里都是你说了算,我也是你的终生最忠诚的奴仆!”一见妻子松口了,章钺马上不惜恬着脸送上高帽。

    符金琼啐了一口,轻笑道:“早盼着你回来,一得到消息我就让下人们准备晚宴,这下可真是扫兴!”

    “有什么扫兴的,正好欢聚一堂热闹一下。对了!老头呢?他还在忙活他那营生?”章钺忽然想起老爹,回到家了总要去拜见一下,不然二郎没回来,老头总要絮絮叨叨的抱怨。

    “没有了!我劝说了几次,他总算关了他那肉铺子,现在又有新鲜活儿,最近常去后院墙外的汴河上钓鱼,惹得孩子们也爱跟着去,总要多叫几个家人看着,不然孩子们乱跑,就怕落水!”

    “这样也好!昭吉升调夏州防御使,二郎也升了四团团主,这是与军都使一个级别,仍在会宁,很多军官积功到忠武将军了也都压着,说来我章某人的战功还算少了,京中起了谣言,皇帝竟然和稀泥了事,幕后起事者你也知道了吧?还觉得李多寿当初的提醒非好意么?”

    “算了,那等事我们也管不了,四伯父家已同意赵氏提亲,眼看在准备纳吉之礼了,皇帝也在准备北伐,估计战后四伯父家的二妹就要进宫。”

    “北伐?”章钺一惊,淮南战事刚结束,朝庭府库还处于空虚状态,相关准备也不充分,可能还没那么快,不过自己要留意了。(未完待续。。)

第0465章 志在北伐

    一大早,章钺乘马车到宣德门外等着上朝,在京官员便是这样,每天早出晚归,今天的早朝会有很多重要事情宣布,主要是西北和淮南出征的将士犒赏。

    高级将领们赏功升官,士兵们的战功会赐下钱物,这是由各级军官下发。禁军都在东京近郊,公布日期前来领取,而西北节镇出征,三司财政宽裕时由宣诏使携带下发,不足就只能节帅想办法,所以地方镇兵出征往往大肆抄掠,军官战功也只能补州县官职。

    扈载和马仁禹去夏州宣诏时带了十万贯赏钱,那只是象征性地意思一下,章钺早就与参战各镇瓜分战利品,自己垫付了部份,那十万贯还不够他自己倒贴的一半,今天赏赐的就是南征禁军的,估计还有将领升迁调动。

    时辰一到,宣德门、明德门应时开启,章钺一身紫袍玉带,足蹬乌皮靴,与一众文武列队而行,放眼望去,前面不过范质、王溥、魏仁浦、王朴、张美等相公和一些老资勋贵二三十人,后面却是长长的一队文武官员。

    进了金祥殿,由当值官员排好坐次,殿中侍御史检查完毕,皇帝很快就到了。郭荣最重视的便财政经济上的事,因为这些与战争是息息相关的,没钱禁军都无法集结。

    说起财政又牵扯到地方州县问题,节帅与州刺史、军州知州本是大小相制,然而刺史、知州又兼领防御使分节帅之兵权,这样形成中级藩镇,而分驻各县的军都使、指挥使往往也是地头蛇,形成低级别藩镇,要养兵怎么可能不捞钱,再自肥贪污挪用一下,能层层上缴的税收就少得可怜了。

    为解决这些问题,郭荣准备了两项施政策略,一是正式颁行《大周刑统》,强调律法制度。二是均田租,以唐朝宰相元稹编撰的《均田图》赐发各地节镇,命节帅和州县官员照章执行。

    所谓刑统还没什么,你不犯案自然也就没事,何况在这个封建人治的时代,是不是犯案都是由权势钱财说了算。而均田租,说起来简单,但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皇帝都要养着几万的宦官和宫人,指望官僚地主不蓄家奴怎么可能?养着侍从奴婢都是要吃粮的,没田产没佃户扛着能行吗?难道让相公们都去种田?

    所以,都是吃租过日子的,均田租就是假大空的东西,不可能真正得到执行。看先帝郭威下诏均田策略要实用得多,直接将官有私用的各种田产直接赏给细户,一下增加几十万纳税户数。

    而现这个均田要想推行,就得打地主、释家奴、分出田产,并增加纳税人口,官员将领以身作则,起到带头作用,否则不会有任何效果。

    正好就有一桩杀鸡儆猴的案件,一个多月前,鸿胪寺的纵火案影响恶劣,经开封府调查定案,鸿胪寺少卿康思义玩忽职守、典客署令杜希尧营私舞弊,贪图财物而谋杀夏绥使者,判弃市,家财充公。这总算给谣言之事结案,鸿胪寺两家伙死得也不冤,只是便宜了真正谋事者。

    这道诏书一下,一直不想出声的章钺不经意转头看去,赵匡胤没事人一样坐着武臣左侧后面,见章钺盯着他,居然坦然回视。章钺嘴角一翘,暗想这厮看着老实,果然也是脸厚腹黑得很。

    大周国内事务议完,又说到边防,以及周边各国事务,荆南高保融劝蜀中孟昶向大周称臣,孟昶未给予答复。南唐中书令留从效派牙将蔡仲做商人打扮,把表章夹在衣带中间来东京,扭扭捏捏地称臣,并打算在东京设立南唐进凑院,正式称藩国。

    这些事务议完就到了晌午,然后赏赐南征禁军铜钱四十万贯,以金饼下发,由将领自行兑换铜钱,因为现在缺铜,通货紧缩的问题有所缓解,但并未真正得到根治。

    禁军两大机构高级将领未调,只加封,李处耘如愿以偿,终于以功领虎捷左厢,向训本来一直兼领节镇,兼掌禁军,但现在却外调襄州山南东道、兼西南面水陆发运招讨使。相应的,韩令坤也外调判扬州军府事、兼东南水陆转运使。

    这样侍卫司马军都指挥使出缺,以侍卫司马步都虞候、兼领宋州归德节度使韩通兼领,以原步军都虞候刘重进迁马军副都指挥使。章钺在禁军中要说根基也就虎捷左厢,交好的将领也几乎没有,一个慕容延钊还被赵匡胤拉拢过去,不过章钺已抛弃此人。

    之后就是正式册封,侯章拜河西郡王、武胜节度使,章钺拜秦国公、仍领刑州安国节度使、兼宣徽北院使、加枢密直学士,这都要经过礼仪,还有相应的爵位仪仗,不过没加开府仪同三司的,仪仗规模都不大。再加上赐下锦袍玉带、金书符印册券等,太常寺、宗正寺还要备案,因为章钺既是勋贵,也算是皇亲。

    还有卞极、杜延晖、李师问、党金福、沈念般、苏论阿钵、符昭吉、韩志平等一众西北军官出任知州,或迁防御使的,这些四五品中级官员不算低,这时当朝册授,皇帝要择日接见的。

    早朝散后午时早就过了,照例偏殿赐宴,一众官员饥肠辘辘正好就餐,皇帝一到便开始,这时大家都比较随意,席间不免谈起均田的事,结果三司使张美就凑说:“彰义四州一军镇经过章钺大力遣散佃户均田,近几年纳税在关西各镇中是最多的,请效法泾州推行。”

    郭荣一听坐直了身子,颇感兴趣的样子,立即就问:“玄圭相公对你在泾州执政策略颇为赞赏,但朕与众卿只知表面,却不知内里,爱卿不妨细说!”

    也不知这个张美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自己的事给捅出来,章钺治泾州是非正常手段,说到底就是胁迫地方大族照自己的意图办事,交出佃户和田产,并增设几个县,这户数一多,只要官员少贪点,税收自然上涨。

    可这些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否则往死里得罪人,那在朝中就孤立了。说来说去就是弄钱,志在北伐,可是割羊毛能有多少,官僚地主听到风声还会把粮食藏起来腐烂,把细户藏到自己的各种不用交税的作坊做工,不如打击私商,从这方面找钱,有钱怎会买不到粮食。

    官僚商人地主本就是一体的,朝中高官有几人没有私设作坊和各式商铺,再加上大量田庄家奴佃户,真靠俸禄养家煳口的很少。

    章钺无奈苦笑,只得起身出列见礼道:“回陛下!臣以为,若要增加税收需老调重弹,应开源节流。开源的事好说,既然南唐、西蜀称臣,不妨沟通财货,均田非短时间可见成效,从商事上下手要快数倍不止。”(未完待续。。)

第0466章 枢密相公

    说到均田,满朝都是演技派,无不避开雷坑绕着走,尽说些不相干的假大空。章钺当然也不想惹上这种与己无关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没必要当这种急先锋。

    看看后世,明朝首辅张居正行一条鞭法也是同样的道理,所有商人地主佃户由纳税粮改为交银子,就是减少中间层层过手的火耗环节,最后死得那个惨。

    郭荣对众臣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午宴早早结束,章钺出了金祥殿,过宣佑门时带上李多寿、杨玄礼,想着现在兼枢密直学士,便随魏仁浦、王朴、边归谠几人去枢密院看看。

    枢密院主管禁军后勤编练及战时调动,并与宣徽院分管天下节镇事务,辅佐宰相分掌军政,实际上就是大周最高参谋部。按制常设枢密正、副使各一人;枢密直学士参赞机务四人;枢密正、副都承旨掌值守进凑二人,枢密承旨四人,另有枢密检详官、枢密计议官、枢密编修官等若干名,下设兵、吏、户、礼四房。

    一路走着,见王朴脸色腊黄,精神恹恹,似乎大病未愈的样子,章钺便问道:“文伯先生身体如何?还能视事吗?要不我帮你找位名医看看?”

    “秦国公有心了!如今你我分属同僚,不必口称先生!”王朴倒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着,板着脸并不领情的样子。一般同僚之间相称的话,也只称检校官职,那应该称章太尉,很少直称爵位。

    “咳咳……”章钺一阵苦笑,不知哪里得罪他了,却还是客气道:“泾州有位名医叫梁着,改天我派人通知他进京给你看看!中书扈舍人去年赴泾州病倒在路上,就是他治好的。”

    王朴听了只是点点头,边归谠接口笑道:“那敢情好!某这年纪大了肠胃一直不好,若人到了也请来看看!”

    “肠胃疾病在于长期调养,平时饮食注意按时,很快就能好起来!”章钺安慰道。

    “是吗?那国家若病该如何治啊?”王朴这时又接口问道。

    章钺一楞,不由笑道:“嘿嘿……那要看是想治标呢,还是治本了!若治标则简单,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事而己。若想治本嘛,非下勐药不可根治!”

    “那你倒是说说,要下怎样的勐药?”理论上的东西,王朴怎会不知道,他也想听听实际的见解,不由好奇地站住,回头饶有兴趣地问。

    这些事岂是能乱说的,搞不好就惹上大麻烦,章钺当然是有想法的,不过这时却不想说,双手互抱仰头望天,故作感叹道:“这天气不错!是个出游的好日子啊!”

    王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边归谠和魏仁浦不由大笑起来。几人一起到了枢密院门楼,顺台阶过前门仪门,大堂上这时空荡荡的无人,两边官房倒是有不少官吏在忙碌。

    禁军刚换防不久,最近没什么大事,若不开战枢密院其实也是个闲差,日常事务都有下属各司主事,所以枢密直学士目前也就两个人,由边归谠带到大堂后的川堂大院,东北角那几间就是章钺的官房。

    进去一看,里面窗明几净,一个身着四五品绯红色官服的中年人在当值,其余几名都是身着青绿官服的低品官员,还有几名小吏。一见章钺紫袍玉带出现在门口,那中年官员连忙起身招唿道:“新任的枢密相公到了,快快过来见礼!”

    一阵桌榻碰撞声响起,众人一齐起身上前躬身拱手。章钺的官职加兼很多,全称是检校太尉、秦国公、右神武大将军、领安国节度使、宣徽北院使兼枢密直学士、同平章事,已经有权参政,不过没有加中书侍郎,没实际入中书省,也可称为枢密相公。

    “都坐吧!最近有什么事情吗?”章钺也就是问问,琐碎的小事他可不想管。

    “近来无事,章相的官房在里侧,这边请!”绯红官服的中年人脸上略带着讨好的笑容,客气地在前引路,还不忘回过头自我介绍道:“下官名叫陈德佑,职任从五品下枢密都承旨,相公有事可随时传唤!”

    “好!某记住你了!”章钺口里应付着,到了官房前推门进去一看,里面是有两个房间都很宽敞,外间是接见下属和会客的,里面才是签押房,两边靠墙是两大排书架,里面是并排着几个立柜,也不知都放了些什么。

    立柜前的桌案上摆放有文房四宝,一大叠公文用纸和一些已书写过的文档上,放有一串钥匙。章钺拿起来看了看,估计是后面立柜门上铜锁的。

    “别看着,过来搭把手,看看柜子里都放着什么!”杨玄礼站在了门口,李多寿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章钺便拿起钥匙一一打开身后立柜小门,将一叠叠的存档书册都取了出来。

    随手拿起一本端详,都是近几年禁军支用粮草武器铠甲、以及次出征犒赏的备案。章钺找出殿前司和侍卫司的对比,发现显德三年以前的侍卫司花费比殿前司多两成,不过显德三年后却掉了过来,殿前司支用日益增多。

    最后再找出殿前司铁骑、控鹤;侍卫司龙捷、虎捷这四大主力一对比,铁骑军左右厢现拥有战马七万匹,花费为四军之首,控鹤军有战马一万匹。而侍卫司只有两万马军,三万匹战马,其中龙捷左右厢两万匹,虎捷左右厢只有一万匹。最后再看李处耘的虎捷左厢,只有六千匹战马。

    “一家独大啊!真是岂有此理!”章钺看得大为恼怒,自己从西北搜罗进京的战马前后近十万匹,看这个数据是全都调给了殿前司铁骑军,自己的人反而没落到。

    想来如此数量的战马分配,应该是皇帝的意思,章钺想了想,还是召陈德佑进来确认一下,果然是如此。

    李多寿便建议道:“现在李处耘任虎捷左厢都使,而侍卫司马步都虞候、兼马军都指挥使是韩通,马军副都使是刘重进,主公可以想办法让李处耘和罗彦环都升一级,让李处耘为马军都虞候,罗彦环领左厢,这样侍卫司马军就全到手了啊!”

    “主意不错!但侍卫司的战马还是少了,殿前司我们也插不上手,你先试着与韩通接触一下,与李处耘打个招唿。”自张永德外调,殿前司现在是赵匡胤在主持,章钺想着是时候反击一把,不能让他控制了殿前司。(未完待续。。)

第0467章 北伐的准备

    郭荣欲大力推行均田,但宰相们都不赞成,加上今年夏收钱粮都咂到淮南战事里去了,战后又是封赏,朝庭财政仍不宽裕。而且显德二年的秦凤之战,蜀中赔付钱粮到今年截止,这又少了一笔收入。

    南唐和谈的事才完成不久,要到秋收之后才开始移交,郭荣便打发冯延鲁及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稹、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等南唐战俘和降官回江南。

    可眼下有点青黄不接,而且还要准备北伐,郭荣又把主意把到了蜀中,这天早朝后便召魏仁浦、王朴、章钺、边归谠几名枢密院重臣到广政殿参议军机。

    广政殿看来就是郭荣谋军事的地方,里面仍是空荡荡的很简洁,除了显眼位置挂着巨副疆域图,里侧屏风前摆着一张条案和矮榻,旁边书架上放着书册,青花瓷的大花瓶里插放着一堆卷轴,几乎没什么其他东西。

    四人站着等了一会儿,郭荣在几名内侍的簇拥下进来了,笑着招唿道:“几位爱卿且坐吧!”

    几人躬身拱手为礼,各自落坐,郭荣却走到条案旁的地图前,回过身来,伸手在地图比划着道:“诸卿请看!有赖元贞之力,显德二年秦凤之战圆满建功,夺得秦凤四州及兴元府,之后又收复河湟、松潘这两块战略要地,我朝若以兴元府、松潘这两处为基点,再以西南出兵攻取巴、邛,是否可一举而下成都?”

    章钺一听心中有些惊讶,郭荣居然起了灭蜀的心思,这当然是好事,而且切实可行,但这有个问题,若以禁军为主力恐怕没钱粮调动。而以镇兵打的话,也只有章钺的西北军能有这个战斗力,换了别的节镇都不知打到什么时候。

    “陛下!此时用兵西蜀,恐怕贻误北伐的大好时机,眼下辽国睡皇当政,不趁此机会拿下幽云,等他因内乱的创伤恢复再用兵就难了。”王朴不太赞成,他一向是主张先北后南,稳固了北方边防再行统一之战,那时后顾无忧。而且章钺想到的问题他也想到了,当然却不好明确说出来。

    “这些朕也知道,禁军如今扩充到十五万,战马近年大量增加,军费开支日益庞大,可三司财政不见好转,就算不用兵也是花销无数。”郭荣皱眉道。

    魏仁浦也劝谏道:“蜀主孟昶为政骄奢**,却仍不肯称臣,若真用兵必抵死顽抗,这会导致战事旷日持久。臣以为可再让荆南高保融致书蜀主劝降,遣东京商人赴蜀中以通财货。同时调兵赴西南,做出伐蜀的假象”

    “这事可以进行!”郭荣无奈,转头看向章钺道:“元贞没什么建议吗?若由你用兵蜀中,大概需要多久?”

    章钺一阵苦笑,想着皇帝信任不减,心中一阵感动,忙起身回道:“若后勤充足,半年应该能打到成都!”

    章钺这还是说得模煳,保守估计,若以西北破锋突骑为主力,三个月就能下成都,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郭荣问他的意见,但不可能让再让他统率西北诸镇兵力出征,用兵的话也是带别的节镇兵力,这样战力也达不到要求。

    “半年就错过了北伐的时机啊,朕不想再等了,今年冬把后勤粮秣器械准备到位,明年开春便正式北伐,预先给几位交个底,尽快准备。”郭荣见出兵灭蜀终究还是不太现实,更坚定了北伐的意志,又转头对章钺道:“元贞初回京且休息一些时日,择日赴河北督收秋粮,以沧州和深州两地屯集。”

    “臣谨遵陛下旨意!”章钺执礼回道,能出京办点实事更好,待在东京虽参知枢密院事,但对于武将来说,手中没兵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听说西北军中以泾州兵和会州镇远军战力最强,预先调兵一万屯驻深、冀两州,以谁为将你可以举荐。”前段时间谣言的事,郭荣虽表面不在意,但心下已开始有所提防,趁着北伐之机正好西北军调一部分出来,以免章钺带出来的强兵过于集中一地。

    “泾州刺史薛文谦是冀州人,叠州知州明金鹏是镇州人,都比较合适,一个领步军一个领马军也相得益彰。”章钺一口就报出了人选,其实他想报宗景澄,但他在鄯州掌西宁军,领彰义军就不太合适了。

    这样一来泾州刺史、叠州知州出缺了,估计皇帝要开始逐步换文官上任,但只要兵还在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便如此吧!择日召他们进京觐见,军队可直接走河东调往河北。”若是别的节帅,这样调他走他的人马等于拆台,不免当场反对。郭荣见章钺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略略有些惊讶,顿时颇感欣慰,心中甚至有些过意不去。

    当天,郭荣下诏: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以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向训调兵集结,大张旗鼓,假意伐蜀。

    不久,荆南高保融派出使者,并以东京豪商周崇携带三司拔付的大量金饼随行,到成都劝降,结果被孟昶严辞拒绝,使者被赶了回来。但周崇以荆南商人的身份,带着东京发行的金饼到成都采购粮食却很顺利,最终到**月时,获得粮食近百万石。

    实际上,这就是一定程度的融资,蜀中和南唐都缺铜,而大周近几年发行的金饼在江南和蜀中都能获得流通,不过大周只用钱就能从蜀中套走大量粮食,虽然贵点也还是大赚,只要不过量恶意买空,蜀中也默许商人们正常交易。所以这其实就是官方贸易,不过都派出代理人以私商的身份进行。

    但均田的事郭荣也不愿就此作罢,见秋收之期将近,诏以左散骑常侍杨须城、艾颍等三十四人分行诸州,监督州县均定田租。随后,杨须诚、艾颍等人凑报,地方很多乡村户数不够,但仍设乡里,这样税额也不足。

    基于此,郭荣又下诏,命诸州并乡村,简化县以下基层管理,以百户设为团,团置耆长三人。为表示对农事的重视,命有司刻木为耕夫、蚕妇雕像,置于殿庭,四时祭祀。(未完待续。。)

第0468章 韩家橐驼儿

    时到八月初,东京天气炎热不减,章钺每日早朝,然后到枢密院坐上一会儿,宣徽院那边就是挂个职名,已经很少再去了。这天早朝后想着秋收之期将近,马上要去河北督缴税粮屯集物资,便带着李多寿去宣徽院了解一下河北各节镇情况。

    宣徽南院使仍是吴延祚,听说章钺到了亲自迎了出来,略带一丝讨好的笑容拱手道:“枢密相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呐!”

    “庆之兄就别取笑了,小弟德薄才疏,哪能做得了相公,这还在学习呢!”章钺苦笑着拱手还礼道。

    “元贞何必太谦,能掌节镇自然能知枢密,这是一理通的事,今日驾临本府,可是看望老哥来了?”吴延祚典型的官场老油条,为人温和知礼,极擅长交际,自郭威时代起就在宣徽院,没点本事可也难长期呆下去。皇帝在准备北伐的事,作为近臣自然明白,这时也就猜到了章钺的来意,

    “哟!庆之兄未卜先知,心有默契啊!”章钺大笑起来,人在官场,难免各种打官腔的场面。

    吴延祚也大笑起来,伸手把着章钺的胳膊往里走,这种以示亲信的动作弄得章钺心中一阵恶寒,无奈古人就喜欢这样,表示友好的话会很直接,但若敌对却就未必了。

    到了里边南院使的签押房,吴延祚打开桌案后的立柜,抱出一大捆的卷轴和一些文件放在桌案上,回身对章钺笑道:“元贞要用到的河北十镇档案都统计整理好了,尽管抄录一份便是!”

    “有劳庆之兄,小弟心领了!”章钺笑道,便让李多寿找来空白的备用公文抄录详细数据,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河北十镇所治州县户数、税额、军镇、兵额、装备、战力等等等等的东西,若没相熟的人配合提供资料,等到了地方上那就是两眼一抹黑,被人煳弄还是轻的,税粮收不齐就是失职了。

    “元贞不必客气,其实这些数据也不算准确,等到了大名府不妨去魏王府核对一下,因为往年河北的税粮都是在大名府集中,然后押运东京。”吴延祚解释道。

    章钺闻言心中恍然,西北是在永兴军府缴讫,然后走西京洛阳府转运到东京,而西南是在襄州,东南是宋州,这样也形成了几个大都会城市。

    当下由李多寿在一旁抄录,吴延祚也叫来两名下属帮忙,两人正坐在边上闲聊,门外一名吏进来通报道:“章相公!外面有人找!”

    章钺讶然,朝吴延祚拱手示意,出门到外面庭院一看,见是杨玄礼,随口问道:“何事?”

    “禀相公!薛云麾和明忠武抵京了,要不要派人去接一下?”杨玄礼说的是薛文谦和明金鹏,因为两人的武散官分别是云麾将军、忠武将军。

    “你找孝德兄一起去!”章钺吩咐了一句转身打算回房间,自己出面不太合适了,封干厚去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可封先生去韩太保府上没回!”杨玄礼回道。

    “哪个韩太保?”章钺半天没反应过来,封干厚一回京又再掌着军情司和行人司的事务,另外还有章钺不方便出面拜访的人都由他去,可他有时候是先把事情办了再过府来通知一声,章钺也不清楚他的行踪。

    “侍卫司的韩太保啊!”杨玄礼提高声音道。

    “哦!那你自己去就行了!”章钺总算想起来,封干厚是为李处耘的事拜访韩通,否则自己辛辛苦苦从西北弄回京的战马,到头来自己的部属反而两手空空,怎么也说不过去,不如连人带马一起转点回来,虽没全拿到,但也少亏点,这主要是殿前司那边插不进手。

    杨玄礼大张着嘴巴,顿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他原是个押衙亲卫指挥,性子粗豪接人待物不是很周到,现在跟着章钺只能算是家将,而薛文谦和明金鹏都是四五品中高级官员,身份有些不对等,好在是自己人。

    同时,东角楼前街景明坊,韩府中堂偏厅,封干厚正坐在右侧客位上用茶,一名年老管家坐在对面相陪着,显然是因为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当然不便出面会客。

    好半晌,一名年及弱冠的青袍年轻人出现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满是细麻皮疹,他故作老成之态倒背着双手,更显得脖子前伸,驮背拱起。

    “封先生请了!这便是我家少主人,单名韩徽,某便失陪了!”老管家见年轻人进来,连忙起身道。

    “原来是韩小郎君!某家封孝德!”封干厚也不托大,起身微微拱手,上门时是带了宝刀一口和良马一匹作为礼物,并递了名贴的,这时就不需要多介绍了。

    “章相公府上人物想必才干非凡,有劳久等,晚辈失敬!请坐下!”韩徽躬身行礼,见了封干厚这副面相,不由心中惊愕,时人聘用僚属讲究德才貌兼备,眼前此人面容按相学来说,这种鹰鼻蛇眼,必是明察秋毫,才略过人之辈;头发又有些焦黄卷曲,这是性属火德,象征刚正向上,倒也相辅相成。

    “不知韩郎君年方几何?师承何方大贤啊?”封干厚来时是做了功课的,听说韩通家中只有一子,名叫韩徽,因少而驮背白脸,被人戏称为“橐驼儿”。他并不因此而自卑,勤奋好学,涉猎甚巨,颇有才名。封干厚想起自己少时经,因容貌不佳,甚至被先生拒绝入学,见了韩徽这副身形脸孔,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岂敢!晚辈幼时随父居太原,倒是有蒙师,后迁居大名府、东京,行伍之家并未拜得名师,乃自学而已。”韩徽谦逊地笑道。

    因为韩通早期跟随刘知远,后跟随郭威,担任过天雄军马步都校,并在澶州兵变中成为郭威得力的臂助,因此在一直颇受大周两代天子信重。

    “这样啊!良材美玉未经琢磨实在可惜,如今倒是有个练的机会,太尉将赴河北,不知韩小郎可愿屈就?”封干厚来时想着应该见到韩通,与武人打交道可直陈其事,但遇上这个年轻人就不好这么说,不如先替主公招聘了,以后由他影响韩通,那反而事半功倍,当下就改变了主意。

    “这……”韩微一听大为惊讶,他只听说过章太尉怒斩高谟翰、张元徽的赫赫威名,但从未见其人,顿时颇为意动。再过心一想,元贞太尉……不!现在是秦国公、枢密相公,此人也是先帝亲自赐下表字,按说系出同源,随他去河北督收税粮混个资,将来出仕就容易了,这倒是非常合适。

    “呵呵……韩郎君不急着回答,可应与你父亲商量,预计三五日后太尉将出行,那时你事先回话即可。”封干厚见韩徽明明想要答应,却故作犹豫,便马上起身告辞道。(未完待续。。)

第0469章 再赴河北

    祝书友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次日常例早朝时郭荣下诏,以章钺为河北沿边置制使、沧州横海节度使,可自行择日出京。这是个临时差遣,也就是以枢密直学士、宣微北院使的本职兼领节镇。

    皇帝虽没催促,但秋收之期已近,章钺也做好了准备,当天早朝后直接回家,后院里一大堆行李箱笼,杨玄礼在指挥亲兵搬运到后院墙外的汴河边,封干厚和李多寿等人估计在河边。

    快步到后堂上,家里女人们带着孩子正眼巴巴地等着,章钺想着这次外出可能又是几个月,要等北伐幽州的战事完成才能回家团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正想要说点什么,长子章晗欢唿一声跑过来,小家伙一不小心踩着了衣袍下摆顿时扑倒在地,摔得哇哇大哭起来。章钺忙上前抱起哄着,女儿萱萱和薇薇见了,也一起跑过来抱着腿打转。

    “小小人呀摔一跤!闹不休呀羞羞羞……”薇薇扮着鬼脸取笑,小家伙哭得更大声,胖胖的小手抱着章钺的脖子不撒手。

    符金琼皱了皱眉,喊道:“青竹!去将姆娘叫来,把孩儿们带下去玩,一会儿再到河边送行!”

    青竹便去找人,程雅婵识趣地过来把孩子抱了过去,章钺见妻子起身走向后面花厅,便跟进去从后环抱住,感觉腰身又有些臃肿,不由笑道:“要到明年二月吧?这孩子出生应该能赶得回来!”

    “嗯……但愿吧!咱们家五个孩子了,就新近宋娘子分娩时你在家,她倒是幸运,那孩子也赶上好时候。”符金琼语气酸酸地说着,转过身来替章钺拉上衣领,抚平衣袍,又帮他把腰带紧了紧。

    “那孩子排行三就叫昕吧!晗、晟、昕字义相近,希望他们将来做人处事诚实,光明磊落。”章钺心里还没什么嫡庶的观念,几个孩子都一样疼爱。

    “孩子们我都会看顾好,家里的事夫君也不用担心,上次夫君不在家京中起了风波,这次去河北得当心些,朝中的事我这妇道人家帮不上忙。”符金琼提醒道。

    “放心吧!封先生会留在东京,有事他会处理的。”章钺笑着安慰,朝堂上近来还算平静,倒是禁军将领们都挺活跃,北伐在即,谁都想争取出征的机会。

    “好了!日近晌午啦,再不出发路上要错过宿头了!”符金琼转过来前后看看,见衣着整洁也就催道。

    章钺笑笑,走出花厅见堂上几名侍妾这时都不在了,便转去东厢院,宋瑶珠还在坐月子,只有婢女黄莺在侍候着,显得有点冷冷清清。章钺进卧房坐了一会儿,陪着宋瑶珠说了几句也就出门。

    到了后园门外,妻妾们远远站在一边,封干厚和李多寿正陪着一名白脸年轻人站在河堤边说话,便对章钺引荐道:“这就是韩太保家郎君,主公可辟为判官!”

    章钺听封干厚说过,笑着点点头,韩徽见封干厚竟然举荐自己为高级幕僚,顿时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见礼道:“晚辈才疏学浅,愧不敢当啊!为一从事便行,判官还是另用他人吧!”

    “某说你当得便当得,试试有何不可?”封干厚坚持道。

    “行了行了!你父亲既然准你跟随,足见对章某厚谊,你就不要推辞了,这就出发吧!”章钺招唿着引几人先上船,又转身去与妻妾们道别。要说的话其实提前都说了,这时反倒没什么可说的,隔着老远挥挥手便走向堤岸。

    三艘商船是由杨万安排,从惠行商行调出来的,章钺带着众人乘船出了外城西水门,随同北上的薛文谦和明金鹏带着亲兵也乘了三艘商船,正停泊在码头,这时便跟上,船队走运河转入黄河一路北上,八天后的下午到达大名府。

    因为西北调过来的彰义军马、步各五千已经走河东快到了冀州,薛文谦和明金鹏得赶去深州与地方官接洽,安排粮草宿营。章钺要把税粮收齐才能去沧州就任,彰义军一万兵并不归他指挥。

    久镇大名府的魏王符彦卿显然已接到消息,派了次子符昭愿带着王府典客及三百牙兵打着仪仗在码头迎接,随后从城西应福门进城,再过内城金明门,到城北大名府衙,仪门大开,符彦卿衣着王命团龙纹紫绛纱袍,腰束玉带,盛装打扮在中门外迎接。

    “章某拜见魏王殿下!”章钺也是一身紫袍玉带,他临时受命为河北沿边置制使,也是有一套出行仪仗的,不过他带着亲兵随从牵马而行,不喜欢高调行事,也就没打出来。

    “这是公事,非是私访,章使君何故不打仪仗,倒叫某曲高和寡,这可不大合适啊!”符彦卿面带微笑,语带责怪地微微欠了欠身。这种人多公众场合,只称官名,不便称表字。

    “大张旗鼓,前唿后拥,实在不便,公事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办完,魏王殿下海涵!”章钺无所谓地说,带着三百骑从进城已经有点招摇过市,再故意拉着长长的一队打着官名牌子,这样摆威风实在没什么必要。

    “请入府升堂!”符彦卿步下台阶,引章钺进大名府天雄军节堂。其余杨玄礼等随从,自然有人安排接待。

    节堂当然是议公事的地方,判府事、领节镇、兼河北十镇税粮缴纳的都是符彦卿一人,可谓集大权于一身。堂上除符彦卿之外,并没有什么高级官员,都是大名府六司参军,王府佐命官、属吏、幕僚等。

    章钺在右侧上首坐下,身后站着韩徽和李多寿,符彦卿取出朝庭中书敕命宣读,道明朝中派章钺来河北的目的,然后由下属官员汇报工作进度。

    这些是官样文章走过场,但是必不可少,本地官员汇报的只是大名府的情况,章钺关心的是河北十镇到底收齐多少税粮,要的是总数,这个当然没什么兴趣旁听。

    公事接见完毕,符彦卿安排章钺在大名府衙前堂贵宾馆住下,这样就算驻地办公,当天便以河北沿边制置使的关防大印行文河北各大节镇,命秋收税粮早日运抵大名府。(未完待续。。)

第0470章 送你一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魏王府宅仪门外灯火照如白昼,符昭愿带着王府侍卫在门前列队相迎,等了好一会儿,章钺才姗姗来迟,他这时换了一身常服,因大名府衙离王府很近,所以只带了杨玄礼四五名随从亲兵。

    “让致恭兄久等,失礼了!”章钺拱了拱手,微带谦意地笑道。

    “无妨!元贞快快请进,今晚是家宴,没其他客人,你也不用过多拘礼!”符昭愿笑着招唿,引章钺三人进门。

    魏王府的规模格局还是挺大的,一路过仪门前门,再过前院中门、中庭,符彦卿正在中堂前台阶上等着,见章钺进来步下台阶相迎,笑容可掬道:“元贞何来之迟,当罚酒三杯!”

    “伯父有命,小婿敢不遵从!”非官方会面倒是省了很多虚礼,符彦卿也很随意的样子,章钺笑着一抬头,就见堂上已摆设酒宴,除了婢女仆从倒也没旁人。

    席位也是设主案和两侧客案,主客共案聚餐的情况只在南方比较盛行,北方上流社会还遵循旧礼。章钺和昭愿相对落坐,符彦卿在上首坐下,端起酒盏笑道:“元贞远来辛苦,也有几年没见了,这盏酒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四伯!为北伐故,今年税粮督收非比寻常,希望能在十月之前收齐一百二十万石,这个数额对于河北十镇来说,应该能做到吧?”公众场合章钺不好多问,现在正好可以摸个底。

    “这……要在往年来说当无问题,今年淮南战事之后,粮价才刚刚回落,若操之过急,大规模缴纳,恐怕粮价又要节节攀升,所以地方官府多少要存留一点备荒,某只敢先答应你八十万石,再多无能为力。”符彦卿苦笑,又道:“元贞也不要太老实,就算北伐所需,朝中三司也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你虽兼管河北这一块,但本职在沧州横海节镇,你明白吗?”

    符彦卿说的也在理,地方节镇的事,自己无权亲自插手干涉,能收上来百万石也算不错,这可是十万大军两三个月的军需。然后还要调运到深州、沧州屯集,不知道大名府商货船只够不够用,沿边官仓准备得如何。

    章钺举起酒盏一饮而尽,身后随侍的婢女立即续上,又举盏笑道:“小婿敬四伯!不知道运力跟得上吗?地方上是否已准备妥当?”

    “有某在,大名府这边你不用担心,水师官船不够还有商船嘛!你且在此休息几日,待各节镇有回复再启程北上,准备接收屯粮,深州归成德节制,经营的倒还不差;可沧州横海节镇实际只有一个州,下辖德州、棣州、滨州、定远军四个军州,兵员编伍参差不齐,装备也极差,按说有长芦盐场的收入该是强藩了,可实际并非如此。”符彦卿皱着眉头,透露了地方实情。

    “这样么?节镇兵事倒不担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整顿。我朝加强备边,大规模屯粮,幽州辽军会不会听到风声有所准备?”这年头用兵的事,很难做到保密性,章钺寻思着,上任有兵在手,一定要加强边境戒严。

    “那是必然的,这是个迟早相对的问题,我们要费时准备,辽国兵马调动部署起来也要几个月。”符彦卿皱了皱眉,苦笑着叹道:“石敬瑭割幽州,以致酿成如此大祸,如今要收回千难万难,就算明年开春再北伐也还是太仓促了!”

    “莫非四伯不看好?”章钺讶然问,目前看来,他也觉得胜算不高,禁军战力并不弱,铁骑军与辽国皮室也不遑多让,然而兵强将怯,禁军大将们难形成合力,也没有辽军那种敢打敢拼的架势。

    “难说……高平之战时如此弱势也大获全胜,这要看你们年轻人的了!”符彦卿微笑,见堂上并无外人,话锋一转又道:“听说年初京中谣言纷起,六郎希文又托人捎信来劝,却不知何故?”

    “此事四伯看着办便是!”章钺一听就明白,符彦卿问的是二妹和六妹的婚事,不过这涉及到皇帝,都不好说得那么明显,以免落下大不敬的口实。

    “罢罢罢……如今这世道,谁真个能看透!”符彦卿叹了一声,顿时也没兴致,起身道:“致恭好好陪着元贞多饮几盏酒,某年老体衰少陪了!”

    符昭愿在旁答应,章钺跟着起身道:“恭送四伯,请便!”

    随后由符昭愿陪着,两人一直闲聊,没吃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结果宴后居然有点醉醺醺的,便在魏王府住下,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仍是头疼欲裂,便告辞回府衙客馆。

    几天后,邻近的相州彰德、刑州安国、澶州镇宁、郓州天平等节镇相继派来了知客押衙,携带税粮帐册上报本节镇秋收情况。章钺少不得一一接见,大名府附近几个节镇相对富裕,税粮数额尚算可观。

    八月下旬,与符彦卿接洽商谈妥当,章钺打算启程北上,这天一早派人去魏王府告辞一声,便带着李多寿、韩徽、杨玄礼等三百亲兵出城,自大名府乘船,可沿运河水路一直到沧州。

    出行的船只是自己商行的,都停泊在应福门外的码头上,清晨河边起了薄雾,太阳还没露头,河风拂面微凉。章钺带着随从到了河堤边,远远见栈桥边有几名年轻婢女围着两名头戴帷帽,大红衣裙随风飘拂不定的小娘,看着格外惹眼,旁边还有几名军士跟随守在一边。

    码头这种地方官商家眷也是正常,不想一到栈桥上,那小娘竟然过来盈盈一福见礼道:“枢密相公这是要去沧州赴任了么?可否带上小女子啊?”

    “嗯?这是……”章钺一听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便停步转身看去,见那小娘伸手揭开帷帽,露出皎好的面容,果然是魏王府上二妹,旁边一个身材稍矮点的,应该是六妹,不由笑着问道:“这一大早的你们是要去哪儿?”

    “我和六妹要过河去五鹿寺上香还愿呢,顺路还能送你一程啊!”符二妹微笑,见章钺只带着几名随从,又道:“你又把琼娘丢在家中啊,我可好多年没见着她了!”

    “呵呵……你总能见到她的!”章钺心道,等你去东京做了皇后,那还不是可随时召见,但这却不好说,她自己其实也不是很乐意这门婚事,但却又由不得她反对。

    干佑二年的时候她就十五岁了,本来是准备将她许配给今上续弦,不想河中李守贞叛乱,先帝郭威平叛时见着了大姐,后来就以大姐出嫁郭荣为皇后,显德三年病逝,现在这婚事又重提,朝中礼部已经按皇后的等级下聘礼了。(未完待续。。)

第0471章 符氏双姝

    春秋时,大名府属卫国,名五鹿城,而五鹿寺兴建于中唐,位处运河西岸与黄河的叉道之间,在大名府城西北十里。寺院地处河洲平原,占地数十亩,有僧人百余名,香火旺盛,是大名府为数不多的名刹之一。

    船只在运河西岸停靠,这边码头比较狭小,而且下半年枯水期,水位下降搁浅,河堤就显得有点高,船只无法停到岸边,要上岸得走过长长的跷板,家将随从们踩上去都随着船只晃荡得厉害,二妹和六妹在船头甲板看着有点踟蹰不前。

    “我只包把你送过河,回去你得另找船只!”章钺看着那晃动的跷板,一脸揶揄地坏笑。

    “我们是有船的,你没看到那后面跟着的乌蓬船么?”符二妹没好气地说。

    “那船不也是靠不了岸,你们还等什么?我扶你们过去!”章钺换上一本正经的微笑,走到跷板头边伸出手道。

    “哎呀!那多难为情……”二妹转过身偷笑,想着反正是自家亲戚,算是妹夫来着,心里倒没什么抵触,就是无端地感觉脸面有点发烫了,还好戴了帷帽也没人看到。六妹挽着二姐的胳膊,打算扶着她一起,倒一副没事人一样,她平时也挺乖巧的,不怎么多话。

    “来吧!别扭怩了!我还等着赶路呢!”章钺催道。

    二妹犹犹豫豫地移步上前,右臂抖了抖衣袖,窄长的红色薄纱衣袖垂下盖住了手,她这才伸出去,本以为章钺会拉住袖子,不想他却一把扣住了手腕,二妹一下紧张得小手握成拳头,感觉手臂都僵硬了。二妹想要打掉他的手,只是左手又被六妹给抱在怀里,腾不出空来。

    “唉哟……你抓得那么紧……”二妹娇声嗔怨道。

    “不抓紧能行吗,你一发慌就掉河里喂鱼虾了……”章钺的步子走得又轻又快,随着跷板晃动的节凑如履平地,平衡感把握得很好。

    河风吹得他墨绿底色的宽袍国公袍服飘拂不定,后背都灌满了风鼓得像风帆,那上面黑色描金的简约勐虎像活过来一样,下摆被河风掀起猎猎作响,露出紫色长裤和黑色乌皮靴,倒是腰间的弧形狭长佩刀沉坠不动,他此时左手按着长得有点夸张的刀柄。

    “唉……我拉着你的腰刀吧!”平时倒不觉得,帷帽这时显得很是碍眼,垂幔被风吹得紧贴在脸上,看他的身影也蒙上了一模煳的白色,二妹瞪大眼睛,感觉还是没看得真切,倒是手腕上传递的热度特别真实。

    “行呐!”章钺随口回了一声,这时已走过跷板中间了,听她这么说便抓住她的手扶向腰刀,不想二妹正心慌着伸手乱抓,一把扣住了腰带。

    章钺一阵愕然,停步回头看去,二妹瞪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也正看着自己,一下撞进他怀里,六妹却在后吊着她另一只胳膊不撒手,三人顿时撞成一串。

    “送你们上岸!”章钺轻语一声,伸出强有力臂弯,干脆一边一个拦腰一抱,蹬蹬蹬几步就跨过了跷板,到了岸上放她们下地,六妹羞红着脸赶紧走开了,东张西望着生怕被人看见。二妹却无意识一样挽着章钺的脖颈也不知道放手,仍一脸失神发楞地看着他。

    “怎么?舍不得了?”章钺脖颈被吊着,只好低着头说。

    “啊……”二妹惊醒般轻唿一声,脸面腾地飞红,顿感火烧火辣,转身提着裙摆就跑上河堤,浑身一阵无力地靠到一棵垂柳树后,感觉心跳得急如打鼓。

    “喂……我走了哈!那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章钺挥了挥袍袖,转身又顺着跷板上船,很快那跷板抽了回去,船只掉头走了。

    二妹侧身远望着那船只走远,心绪好半天都没恢复平静。六妹不知时候跟了上来,掀起帷帽垂幔,挽住她的手腕仰着脸道:“二姐!他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琼娘要知道了不高兴。家里阿娘会骂我们的……”

    二妹气恼地甩开六妹的手,斥道:“回家不许乱说,你听到没?”

    “谁说是小狗,不想嫁好人家了!嘻嘻……不像有的人,抱着还不撒手,喜欢上了也没用,唉……真是可怜!”六妹今年十七岁了,也生着一双漂亮的大睛眼,只是瓜子脸显得有点狐媚,不够饱满福气,她也正是初解男女之情,憧憬着美好婚姻的年纪,当下故作老成地又笑又叹道。

    “好啊!你这个死妮子,再乱嚼以后不许你跟着我!”二妹伸手欲打,六妹却跑开了,她平时和六妹本就不大合得来,无奈家中也没什么玩伴,六妹又喜欢缠着,也只好带着她了。

    “二姐!说真的,他的手腕好长好有力呢,这么挽着我腰上唿地一下就上岸了,看得我眼花缭乱,真快!他就是人看着有点不正经,好浮浪,偏偏那眼神又清明有神,一点儿都不猥狭,被他看到都觉得心里踏实,叫人讨厌不起来。”二妹追上去,六妹却一脸花痴状小声嘀咕。

    呵……还以为自己错觉了,原来这小妮子也是这么认为,二妹心中满是同感,嘴上却警告道:“是吗?我怎么没发现?咱们是许了人家的,不可胡思乱想!”

    被这么一说,六妹想起自己的婚事顿时也没了心情不作声,赵三家郎她见过一次了,胖乎乎的大圆脸,那眉头短皱,小眼睛白多黑少,看人的时候老是眯着斜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似乎带着怀疑不信任,偏偏见人又堆着一脸笑,但怎么看都显得虚伪。

    那次作为殿前司班直随同朝庭官员一起来下聘礼,母亲张氏有意安排了他在西园里见自己一面,开始倒表现得彬彬有礼,随后竟支开婢女强拉自己的手,被自己躲开拒绝后那小眼睛凶光闪闪的,真是要吃人一样,看得六妹心中都害怕了。

    其实二妹也想到了自己要嫁的人,但那个人高高在上,手握天下大权。据大姐在生时来信说,他脾气很不好,遇事刚硬强势不容拒绝,一心只顾着国家大事,对自己从不关心,每次回宫倒对杜氏和秦氏宠爱有加,连孩子的事却不怎么管。

    二妹一想到这些自失地一笑,她是个乐观又坦然的人,心里也不大藏得住事,就算偶尔想到不开心的事也潜意识地马上转移,寻找一些自己乐趣的事来做着,她喜欢琵琶那美妙的声乐,可是总也学不会;喜欢种些花草,但又不愿意天天浇水施肥打理;唯一做得好的是剪纱绸扎花,不过就只在自己的闺房里戴,没机会戴着出门,她仍乐此不疲地做了很多。(未完待续。。)

第0472章 顺水人情

    这时代河北的黄河叉道很多,自大名府北上有几条水路都能到沧州,走运河的话没那么多弯道,会近很多,但章钺却舍近求远,选择了走黄河最西面一条叉道,北上经过恩州、冀州,五天后的下午到达深、冀交界处的滏阳镇停泊,这里水道与滹沱河交汇,北面就是辽周边境了。

    而西北调过来的彰义军一万步骑就屯驻在深州陆泽,同时深州也是北伐的后勤重地,章钺少不得沿边巡视,便在此登岸,率亲兵随从当天傍晚赶到州治。

    深州隶属成德节镇,现任的节帅袁彦五十来岁,接到下属禀报,带着数百押衙亲卫及僚属官吏出城五里相迎。章钺见仪仗齐全,数百甲士列队于道旁,袁彦一身紫袍,带着官吏们当道拱手见礼,只得下马迎上还礼。

    “袁使君何必多礼,即将用兵,还是低调为好。”官场迎来送往的多了,每到一地黄土垫道,甲士开路,仪卫如云,鼓乐震天,章钺是越来越不习惯这种虚文场面。

    “呵呵……说得也是!章相公是冀州人,应该不是初到深州吧?”袁彦笑着招唿,纯粹是没话找话地客套。他也是先帝郭威麾下天雄军押衙小校出身,算是一个派系,不过章钺是后起之秀,并没共事过,两人不熟悉。

    “这是二次,袁使君没在镇州坐衙,却到深州来了,看来屯粮军仓都建好了吧?”章钺微笑着试探,秋粮马上就要从大名府转运,军仓及北伐大军营地,这些是要提前准备的。

    “那是当然,就地形水路因素,军仓后勤大营已设在武强县城南的小南庄,临城依水,安全有保障,调运也便利。”袁彦显然已有准备,想着章钺绕路来此应该另有深意,便又笑着提议道:“久闻章相公治有方,彰义军纪律严明,战力强悍,果然名不虚传,现正驻在城北大营,今日天色晚了,且先去州衙休息,明早再一起去看看。”

    “那好!但由袁使君安排!”章钺点头同意,当即随袁彦进城。

    深州边境之地,街道行人很少,来往的多是军人卒夫,进了州衙仪门,袁彦派押衙指挥接待李多寿、韩徽、杨玄礼等三百亲兵随从,只带了章钺进州衙后堂摆宴接风,另派下属去请一名客人过来相陪。

    酒菜还没上来,二人坐在后堂上闲聊着用茶,章钺本以为袁彦派人去请州刺史过来,不想进来的却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黑脸年轻军官,身着大红军服短袄,下着肥大的军裤,普通革带把腰肢束得细细的,没披甲也没挂刀,看不出什么级别。

    “来来来!董小哥儿我给你介绍下,这就是西北章太尉,新任的枢密相公,这次授命来河北沿边布防,你快快来见过!”袁彦笑着起身,又对章钺道:“这是侍卫司韩太保麾下勇将,名叫董遵诲。开运末时,其父宗本曾在降辽贼将赵延寿麾下,常劝延寿南投而不得,及至延寿犯事被辽人抓捕,举族南投太原汉祖麾下,到本朝初,随舅父高怀德征高平立有大功。”

    “哦……高藏用的外孙?想必武艺不凡!”章钺点头微笑,见这年轻人身材修长,猿背蜂腰,应该也是个练大枪的。

    “章相公阵斩高谟翰,威名至今无人能及,今日相见与有荣焉,末将董遵诲有礼了!”董遵诲双目一亮,郑重其事地上前躬身拱手一礼。

    “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你既是侍卫司将领,却到河北来了,可是领有差遣?”章钺心中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好教相公得知,昔年家父带着末将南逃太原,因走得仓促,家中人口多,家母不慎被辽人抓住了,至今犹在辽境,末将每每思及心中愧疚,奈何有心无力,如今身为禁军大将,断不能叫母亲流落北地受苦,这次北上便是寻求搭救。”董遵诲解释道。

    “董小哥儿切勿以身犯险,此事容后从长计议,北伐在即万万不可惊动辽军,可先探明你母亲身在何处,然后再设法以财货贿赂辽国汉官,或许能成事!”袁彦劝说指点道,他也是河东人,早期也曾在刘知远麾下,干佑二年伐李守贞才跟随郭威,是以与董宗本熟识,对董遵诲的称谓显得很是亲切。

    “袁使君所言甚是,不过若派出小股兵力出乐寿深入辽境,侦察一下地形和辽军虚实也还是可行的。”章钺心思一动,既到沧州上任,说不定可以走大沽海湾,从津口水路深入到幽州城下,这样辽军的兵力和布防情况就可以探得很清楚了。

    若顺便救个人,那也只是顺手牵羊的事,不过身为枢密宰辅之臣,考虑事情要全面,救人是私事,不能和军国大事混为一谈。

    “章相也认为可行?末将已托付了商人去幽州打听,只待消息准确无误便即动手。只是才带了三百亲兵,人手恐怕不够……”董遵诲说着,眼睛在章钺和袁彦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满是希冀之色。

    袁彦却是微笑不语,因为辽、周边境犬牙交错,自成德镇辖下的镇、深等州出境并不是很便利,路程远了危险系数很高,这容易惹出大事。尽管董遵诲带了韩通的书信请求帮助,袁彦仍不敢轻易答应。

    而现在章钺来得正好,沧州北境与幽州交界,从他治下的沧州出境救人要方便很多,所以袁彦是有意请董遵诲过来与章钺认识,好甩掉这个麻烦。

    “这样吧!你先打听出确实消息了再来沧州,我可以派人协助你!”章钺笑着接住话头,勉强同意帮忙,事情还没办,话自然不能说满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章相公肯帮忙,那肯定能成事!”董遵诲喜上眉梢,说着就起身到章钺席前噗嗵一声跪下嗑头道:“章相公大恩大德,请受末将一拜!”

    章钺吃了一惊,连忙上前要扶起他,不想董遵诲挺固执,坚持着硬是“砰砰砰”地嗑了三个响头才肯起来。

    “董小哥儿宽厚知礼,孝道感人,其心可嘉啊!”袁彦朝章钺眨眨眼,笑得老狐狸一样,那意思就是,看人家都嗑头了,这个差事你总不好不接下吧。

    章钺心中偷笑,他才不会告诉袁彦,自己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因为这事若成能卖韩通个面子,李处耘在侍卫司也能更进一步,与高怀德也能拉近关系,好处真是不要太多。

    再说这世上岂有真正施恩不图报的人,在官场尤其如此,难免要拉个队伍什么的,成为保持地位或上升的人脉基础。就算不刻意拉帮结党,人总有相交相得的朋友,这样也形成关系网。(未完待续。。)

第0473章 兼镇横海

    当晚接风宴后,章钺回州衙客馆,正好董遵诲也住在这儿,顺路送章钺回住处时遇着韩徽,三人一个有求于人,一个乐于助人,一个出谋划策,把酒相谈甚欢,把行事策略步骤都谈好了。

    次日一早,章钺带上随从与袁彦前往城北大营检阅彰义军,接见了薛文谦、明金鹏等将领。此次调来的彰义军一万步骑,其中五千步兵是会州镇远军,由阎成望、何成惠率领;五千马军则是泾州调出来的牙军和保定军,由商华庆、张全义率领。

    估计到战后薛文谦、明金鹏两名统兵将领可能调出来了,高长海便留任在渭州,这样彰义节镇精兵仍在掌握之中,只要兰州宣崇文的教导营仍在,还没人能抽空自己的根基。

    交待了薛文谦一些事情,章钺留下韩徽跟着董遵诲,以便到时有消息了可随时到沧州联络,随后随袁彦走陆路去武强视察兵备,李多寿和杨玄礼则回船上,走水路北上到武强县汇合。

    深州武强到饶阳的滹沱河这一段往年一直是辽军南下寇边的捷径,不过大周以来,何福进、药元福、曹英等几任节帅的经营,河道被多次疏通,河堤也加高加固,并清除沿岸的芦苇,辽军再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扎芦筏渡河,从而突破防线了。

    而武强县这儿位置更加突出,县城东北二十里有滹沱河、漳水,及两条黄河叉道在这里汇合,形成一片巨大的河叉口沼泽地,往往有水寇在此盘踞,以往这里是卞极的地盘,自他从军后,这里不知何时又来了一窝水寇,但奇怪的是,竟很少打劫商旅。

    由袁彦陪同着视察了武强县军仓重地,沿深州北部边境象征性地巡视一趟,章钺也就启程到滹沱河,打算在这里登船赴沧州。

    立马河南岸,举目北望,章钺思绪万千,这里曾是他起家之地,当年卞极不屑于军功,有意成全自己,否则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此时袁彦也勒马望着河北岸,但只看到一片荒凉的原野,河上空荡荡的,有船只的话一般都是大队结伴而行。

    “北面的乐寿都监是谁,什么来?将兵几何啊?”要由此地北伐突进,首要是拿下河北岸,以及西面镇州、东面沧州、北面拒马河这中间夹峙的一块,在唐时设置为赢州、莫州,隶属义武节镇。

    “说起这块地方,要从石敬瑭割幽云十六州说起,话有点长了,就说现在情况吧。莫、赢两州虽割给辽国,但当时地方官有的主动降辽,有的则率兵南逃,降辽的多半是地方豪族兼任军官的,他们要保住家业嘛!后来辽军接手大肆抄掠,豪族大户也多无幸免,剩下少数手中掌兵的倒仍留用,这样莫、赢两州仍在他们手中。

    本朝初立时很多幽州汉官南逃,先帝对此一意鼓励,广顺年间赢州乐寿都监杜延熙也投诚反正,之后为镇将所杀,又换一家豪族,名义上属朝庭,但实际也与辽国私下打交道,现任都监名叫王彦俊,将兵五个营,但其人多半靠不住。”袁彦苦笑着解释道。

    “看来指望不上了,待大军压境,这种毫无节操的墙头草必须第一时间清除!”章钺双目一眯,带路党什么时代都有,但只要竖立个好的榜样,抑恶扬善,人心也是会变的。

    一会儿,从武强县那边过来的一艘小蓬船到了,章钺与袁彦道别,带着几名亲兵下河堤登船,向东行出数里,到了河流汇聚的叉道口处,这里另有李多寿率亲兵乘坐的三艘中大商船正等着。

    章钺沿弦梯登上大船,见杨玄礼在船头甲板上便问道:“乐平阳赶到了吗?有没有什么重要消息?”

    “刚到不久,在舱里用茶呢!”杨玄礼回了一句,连忙上前掀开门帘。

    章钺迈步进了中舱,李多寿正陪着乐平阳,见章钺进来也就退出去喊船夫水手升帆,因为往下游是顺风而行,不需要亲兵帮助撑浆。

    “卑职拜见主公,沧州兵马留后李彦,表字德循,太原人,本是商人出身,逢先帝镇邺都辟为衙推,至今上即位诏授内客省使。显德二年知相州军府事,三年改延州兵马留后,到镇颇为贪鄙,适逢索万进、王仁镐、张铎频频换镇,加上主公当年的大治,此人贪税还算收敛。

    可自去年到沧州上任,据卑职悄然调查,此人贪扣军需税额,以官身之便利倒贩私盐,中饱私囊不下五十万贯。”乐平阳禀报道,也就是章钺在京出发时,让单宝忠传递消息给乐平阳打个前站,以便到任能迅速掌握镇军,接手政事。

    “证据都拿到手了吗?有什么人手是可以调用的?”章钺对这些事并不关心,他只要结果。

    “人证物证都有!这些便是帐册副本,主公可先看看!”乐平阳端起桌案上不太起眼的小木盒递了过去,又道:“就近的定远军可以放心调用,都监名叫公孙祺,三十来岁小校出身,卑职和他接触过,表示愿意听命!”乐平阳回道。

    “那就好!通知他率本部兵马到弓高镇等着!”章钺杀气腾腾地说,随手拿起帐册翻了翻,看那数额都还是挺大的,这样也好,他是准备一到地头就动手,直接对地方官场权力格局加以清洗,作为枢密兼节帅有这个权力,想要做点事也只能这样。

    乐平阳接令告退,带着三五随从出去改乘小艇,那小船狭长,在水面疾驰如弩箭一般,很快就冲进南岸河湾里消失不见。

    河口镇这儿到沧州弓高镇走水路也要一天半,船队很快驶向河中,靠近南岸顺风航行,当天傍晚进入赢州境内,不过两岸并没有城镇,尽是一片荒废破败。

    次日晌午,船队到达弓高镇码头,这儿已属横海节镇境内,码头边倒有墟市,做买卖的行商小贩不少。闻讯从南面五十里东光县赶来的定远军兵马都监公孙祺带着亲兵在码头相迎,将栈桥这一块完全守卫戒严了。

    弓高镇到沧州治所还有两天的水路,可以从镇子东面二十里的运河南下,向东转道进无棣河,到南皮时再转进浮阳水,一天多点可直达州治清池。

    不过到了这儿,章钺也不急,下船后接见公孙祺,当天在此休整半天,视察检阅士兵。定远军下辖有两个军五千人,驻防东光县的五个营叫永静军,驻在东光县南七十里长河镇的也是五个营,叫将陵军。

    两军已接令随公孙祺乘坐大小船只八十余艘集结到弓高镇,但有的营头明显缺员,吃空额现象很严重,而且装备差,兵员老弱都有,看得章钺直摇头。(未完待续。。)

第0474章 幽州庄某

    沧州横海节镇设置于唐玄宗开元十四年,自德宗贞元四年割据至今,已有近两百年的史,至五代情况稍有好转,节帅可以调任,尤其大周立国以来对节帅频繁移镇,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节帅对地方兵权的把控。

    可这样也有很多问题长期得不到根除,节帅走马灯一样换,可帅府官吏僚属与军州将领,再加上地方豪族为主的州县官员,这关系仍是盘根错节,以致很多节帅换任,到辖地难有作为。

    李彦作为先帝潜邸老人,以前在延州和相州任上也屡屡贪赃枉法,到沧州上任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一年多点,因为朝中没合适的节帅人选调过来,皇帝念旧情不顾朝中官员的弹劾,仍然任命他为沧州兵马留后,这实际就是节帅的备位。

    有这层关系在,李彦胆子也更大,到沧州不久,本地豪族出身的长芦盐场榷税使王蕴主动投靠,两下一结合,以官身之便大贩私盐,中饱私囊的税额至少在百万贯以上。若以去年颁行的《大周刑统》定罪的话,这窝硕鼠可以判弃市了。

    早在半个多月前,李彦就接到东京中书邸报,新任枢密相公章钺将到任,这样不免占了自己上升的位子。他派人一打听,这位枢密相公也是受先帝提携得以高升,算是系出一源,顿时心中就纠结了。

    这天又接到南皮县令刘适,南皮镇驻军都指挥使吕晋卿的禀报,新任节帅到弓高镇了。李彦马上召节度判官孙迟,榷税使王蕴、牙军都指挥使于光亮几人到自己官房商议出迎礼节。

    “既然这位章相公受先帝赏识,想来不会与我等为难,不过也听说,这位章相公不太好说话。你们不要露出马脚,把盐场手尾处理干净,库存的盐货暂不要发出去。还有军官将领们手中有分润的,各放自家藏好,若被逮住了,某也保不了你们,休怪某没有事先提醒。”李彦是商人出身,做事很懂得先把自己撇干净。

    “李留后!没这么严重吧?以前李晖在镇,对我等行事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末将听说他是西北调过来的,到了沧州要如此刻薄,嘿嘿……士兵恐怕不听调呢!”牙军都使于光亮三十来岁,是本州盐山县人,世代以煮盐贩盐为生,也是地头蛇,对此不以为然道。

    “还是谨慎些为好,等章相公一到,出迎时不妨把礼节搞隆重点,若李留后舍得,接风宴时请珍娘出来作陪,一夜**后顺势塞上二十万贯的礼物,大家相安无事岂不是更好?”节度判官孙迟是南皮县人,年四十余岁,为人行事很是狡侩。

    “那这笔钱谁出?二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某家要养兵可出不起!”于光亮眼皮一翻,很是不满地说。

    “这钱某可以出,你们先准备着,下午便出城十里相迎,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总不会推辞!就怕珍娘不愿意,某先去劝劝她!”李彦点头同意道。

    当天午时一过,李彦就派府衙小吏差役洒扫官衙,东城门外黄土垫道,率领节度府衙文武官员打出仪仗,带上鼓乐队到州城东南石碑镇外的官驿迎候,结果眼看等到酉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仍不见人影。

    大伙儿等得不耐烦了心中暗骂,这时一名牙兵骑着马赶来禀报:“李留后,快快回衙!章相公已经率兵走水路从南门进城了!”

    “什么?这不应该啊!带了多少兵?”李彦接报眼皮一阵狂跳,心中顿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好几千来着!就是定远军公孙祺的人,一进城就抢城防,夺了府衙值守,卑下等都被赶出来了!”牙兵苦着脸说。

    “这他娘的想干什么来着……某回去看看!”牙军都使于光亮听得大怒,丢下仪仗队也不管,带着千余牙兵急勿勿回城。

    李彦心中一阵惶恐,抱着一丝侥幸也带下属跟着回去,十里路跑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城门外,结果刚进城门,早就等在城门内的定远军士兵冲出来,先进城的于光亮被逮捕了,李彦见势不妙想要回头,但护城河那头竟被一队士兵堵住了。

    “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日好处没少分润,如今竟敢对我等动粗?他姓章的敢把我等怎样,等某出来有你们好看!”

    于光亮被士兵们五花大绑,兀自破口大骂,李彦心惊肉跳,不过想着以前在延州犯事,皇帝也念旧回护了他,顿时心中安定不少,几人被士兵推搡着进了府衙,就见里面灯火通明,各处门口要道都有定远军士兵把守,平日自己坐堂的帅案后现在坐了一位头戴黑色幞头,身着紫袍的黑脸年轻官员。

    “敢问可是章相公当面?下官出知沧州年余,虽无甚政绩,可也是兢兢业业啊!却不知因何这般对待?”李彦额头直冒冷汗,故作镇定地试探道。

    能坐上帅案的当然是章钺,他到弓高镇检阅了定远军后,见其兵员素质太差,也就只点了两千兵走水路前来。既然罪证都拿到手了,他可没兴趣与这等人多说什么,当下侧身坐着,头也不抬道:“公孙祺!人都逮到了全带上来吧!”

    公孙祺出去传令,很快将州司马、录事参军、及六司官员全部带上堂来,这一下就十几个,加上镇军都使级别的军官,总共三十多人,节堂中间空地绑了一大群身着红绿青色官袍的。

    “宣吧!”章钺一挥手,随从的李多寿抱出一个小木箱来放在帅案上打开,取出一叠帐册开始逐本朗读:“显德四年九月,沧州节度判官孙迟勾推,签判榷盐五万石,画押人庄某;显德五年二月,牙军都指挥使于光亮认领长芦镇榷盐三万石,画押人幽州庄某……”

    李多寿将帐册全部读完,李彦及堂上一干文武官员面如土色,虽然这个崔某不知是谁,但从字帐册面看,这就把官盐以私人身份卖给了私商,而不是长芦盐场的官税收入,这个钱是没进三司府库的。

    “这个幽州庄某是谁?作何营生的?你这是私通外敌你知道吗?”章钺冷笑着问。

    噗嗵一声,李彦膝盖一软,脸色苍白如纸,大急道:“相公明察啊!下官上任时日不长,并不知内情,请看在同朝为官网开一面,凡事好商量啊!”

    “帅印某接管了,你且去大狱呆着吧!”章钺嗤笑一声,已经没兴趣听这帮蠢虫自辩下去了,挥挥手转头向李多寿道:“去派人查查,这个幽州庄某什么来?”(未完待续。。)

第0475章 接手军政

    有罪证在手事情就好办好了,当晚将一应犯官捕拿下狱,次日派公孙祺出兵接管长芦盐场,这样沧州的财政税入拿到手,要整顿军务就水到渠成。

    可接下来事情有点多,幕僚人手不够用,章钺便派人去深州通知韩徽、董遵诲尽快赶来,不过先要将这桩案件手尾处理清楚,身为枢密兼节帅,更要注重官场形式程序,不能一言而决了。

    三日后,九月初十,横海节镇治下的滨、棣、德三州知州,加上本镇六个军都使赶来沧州清池拜谒新任节帅,章钺便正式升堂坐衙,初步判决兵马留后李彦、长芦盐场榷税使王蕴等人贪赃枉法;牙军都使于光亮、节度判官孙迟等伙同,本地家财私产由公孙祺率兵抄查,犯官及家眷暂时收监,择日押解东京,移交大理寺终审,皇帝才能最后定刑。

    章钺身为枢相,原本是有权处决的,但因去年由窦仪、窦俨等人主持编修后颁行的《大周刑统》有新规定,地方官员犯事,节帅再无权私自处斩。这样一来,节师的权力被再一步削弱,对于外削藩镇,内强禁军的政策是有极大好处。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既然皇帝郭荣屡次维护李彦等先帝时期旧人,章钺也不想过于强势拂郭荣的面子,不过有这些罪证送到东京,李彦等人估计难以幸免。

    想先帝郭威执政,广顺三年莱州刺史叶仁鲁也是邺都天雄军出来的老人,因贪污绢帛一万五千匹、钱一千贯就被赐死。而李彦在延州、相州也贪额巨大,竟被郭荣放过了,而今《大周刑统》颁行,郭荣要考虑朝庭的威信,无论如何也回护不了。

    沧州的情况,滨、棣、德三州知州当然多少知道点,对此判决也没反对。这样横海节镇初步接手,章钺便听取各州军政事务,这也是个必走的形式,没什么实际的内容但也很重要。

    一见犯官的事处理完,人犯也被押衙亲兵带出节堂,公孙祺比较识趣,立即出来禀道:“定远军只是个小军镇,定额两个军实有四千兵,辖地为东光县,主要设置目的是防御辽、周边境弓高镇到将陵这段运河,因往年辽军南下,从弓高镇水路南下直抵大名府。”

    “定远军装备差,战力弱,四千兵养不起,本帅命你回驻地后立即裁汰老弱,减员为三千,缺多少装备器械报上来!”章钺一脸严厉地说。

    “末将遵命!”公孙祺双手抱拳,答应得很响亮,他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样子,可心思也精细得很,既然投靠新节帅,那么相应的诚意必须要有,尽管缩编后再没办法吃一千兵的空额,可若被相公赏识重用,那点小钱钱根本不值一提。

    公孙祺开了个头,三州知州加上沧州南皮军、无棣军、长芦军、干宁军四位都使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若各地都要整军,这对领兵军官来说无疑少了很多隐形收入,大家当然不乐意。牙军都使正缺员,无从反对。

    七八名军政兼一身的大小军头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集中在棣州知州、静安军都使高仲贻的脸上。倒不是高仲贻在几人中威望高,而是这个高仲贻说起来,与章相公能搭上关系。

    前几年,何继筠知棣州,戍静安军,高仲贻就是何继筠提拔起来的人,而何继筠与章相公的关系,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这下自然要看高仲贻的意见了。

    高仲贻三十来岁,长得身形魁梧,典型的武官,他是平卢淄州人,出身渤海高氏偏支庶房,与禁军大将高怀德同宗,但却没什么来往,见这情形便起身抱拳,面有得色道:“下官回禀章相!早年何化龙知棣州时整肃,静安军现仍保持六个营三千兵,配有战马五百匹,水师战船两百艘,横海军中战力首当其冲。”

    “哦?有战船?滨州和德州呢?”何继筠在任过,章钺当然知道,但他对这些关系不敢兴趣,沧州沿海之地各军都多少配有战船,这可是非常重要,但眼下没时间巡视各军州,兵员装备和训练情况只能稍后再说。

    “滨州置有渤海军,德州设安德军,都是五个营基本无缺员!”高仲贻回道。

    “缺不缺员在其次,本帅要的是精兵强将,不要老弱充数。现在九月初了,预计在本月底集结会操一次,介时再另行通知,都回去准备着吧!”初次接见镇将,其实主要是认个脸熟,大概了解一下,章钺也就打发他们回驻地。

    这三军州一军镇的事短时间内无法直接插手,但本州五个军必须要抓起来,章钺顿时发现,手上人才不够用了。牙军正副都使、正副都虞候被押赴东京,新的军官人选还没定,下属五个营指挥眼睛已开始发亮,但却只有四个职位。为保证顺利晋升,几名指挥使表现格外自觉,章钺都不用管什么。

    而政务上,沧州一向是节帅或者留后军政一把抓的,所以州衙那边就是个空架子,仅有州司马、录事参军、加六司参军等。现在州司马、录事参军也缺员中,这些事务都要报到帅府交由章钺审批。

    章钺是擅于偷懒的,将李彦的案子善后,马上将州衙那边的事交给司兵参军权领,带着李多寿清点赃款及府库家底,获得私藏盐货十二万石,长芦盐场存货五万石,金饼、铜钱、房产、商铺等价值总数百多万贯,有了这笔钱,整军完全不成问题了。

    但盐货、房产等变成现钱是需要费点手脚,这天傍晚,章钺刚清点完府库,收拾好帐册回府衙后宅,乐彦文迎面怪笑着跑了出来,弄得章钺莫明其妙。

    这次上任也没带家眷,后宅除了值守亲兵,只有一对老夫妻为仆从,原本李彦的家属婢女什么的都投入了大牢,暂时没另找奴仆婢女。结果走进后宅正堂上,就见一名年华双十的女子端坐在一边偏静幽暗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

    章钺不由一呆,堂上这时还掌灯,光线有点暗淡,凝目仔细看去,那女子高梳的云鬓上插满金玉簪花,身着浅绿半褙和襦裙,内着杏黄短袄,肤色洁白,娥眉修长,抹了大红胭脂的樱唇随着自己看去倏地舒绽,嘴角微翘,轻露贝齿道:“妾身珍娘见过枢密相公!”

    看她这妆扮是个年轻的小妇人,章钺哪还不明白,恐怕是牙军中那几名指挥使做得好事,偏偏押衙亲兵还没拦着,真当自己是种马还是色中饿鬼来着,心中顿时很是恼怒,但现在又不好发作,板着脸道:“若某没记错,你是李彦府上爱妾吧?”(未完待续。。)

第0476章 寻求脱罪

    “相公明察!妾身正是!”年轻妇人人称珍娘,她双手互叠腰侧,盈盈一福后拢在腹间,侧着身形更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并不算矮,但看向章钺仍要仰视,下巴便显得微扬着,眼神斜睨着明显带有一种欣赏试探,甚至是挑-逗-勾-引的味道。

    “哈!李彦想要脱罪恐怕有点难?你一个妇道人家大晚上进府来相求,是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了么?”章钺见她这样子心中恍然,也出言试探,但其实却没那方面的心思,见堂上光线暗淡,转身去烛台旁找到火镰打算点上灯盏,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事也会被人怀疑。

    火镰是燧石磕碰打火,这种小事平时都是下人做,章钺很少亲自用到,这时磕碰得火花直闪,但就是点不燃加了硝石、硫磺和浸油纸棉绒的火折子。

    “呵呵……看相公说的,这事情还不是因你而起,妾身不也是没有办法么?”珍娘很是矫情地说,见章钺笨手笨脚的不由轻笑一声,跟上前道:“让我来吧,相公安坐便好!”

    章钺见她自来熟地伸手过来接,便索性将火镰火折塞给她,不想她慌慌张张的没拿稳,火镰掉到地上“啪”的一声弹跳几下,钻进靠墙的柜子底下去了。

    “啊……妾身真是笨!这下怎么办?”珍娘拿着火折子目视章钺苦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顺势拉住了章钺的衣袖,整个人往章钺怀里靠。

    阵阵脂粉幽香袭来,章钺一阵皱眉,闪开一步轻轻一甩衣袖,珍娘识趣地松手了,踉跄了两步差点没站稳,转头撅起小嘴看着章钺一脸委屈,眼里满是幽怨之色。

    章钺却不理她,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只得很没形象地趴下地去,将腿伸进柜子底扫来扫去,靴子总算碰到东西捞了出来,重新捡起递给她,转身去厅堂一侧平时会客的条案后坐下。

    珍娘手拿火镰磕得直响,也是半天没打着,那火花闪动时照得她雪白的侧脸轮廓曲线格外清晰,乌黑鬓发下小巧的耳垂上,珍珠耳坠跟着反光。额前流海下黛眉修长,眼敛低垂,鼻形小巧,涂抹胭脂的唇色泽鲜红,看样子是精心梳妆打扮过的。

    章钺心中一悸动,想到李彦的案子很快又压下绮念,钱和女人他都可以要,但考虑到家中妻子心生不快就只能选择前者。这时代自唐以来的风气,官员蓄养家伎,甚至以侍妾待客交际也是常有,眼前这个珍娘很明显就是这种。

    “你且过来坐下说话,我有些事情要问你!”章钺见珍娘终于点着了纸煤子,然后点燃烛台,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那儿,便抬手指指旁边的几案矮榻。

    珍娘瞟了章钺一眼,踟蹰了一会儿便依言过来坐下,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别处,或许是感怀身世的不幸,轻叹一声满是哀怨地说:“相公是贵人,哪里会体察我们这些依附官宦人家的女子,家中主人一旦失势,也就把我们送人,或是流落勾栏教坊,只愿主人长好,我们也能落个安生!”

    “难道你不能自己赎身,找个好人嫁了?如果你想要自由,现在就是机会!别说什么李彦对你有情义,你想要救他,鬼都不信!”章钺很诛心地说。乱世流落风尘的女人多了去,章钺自感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与己相关的事才会有兴趣,便问道:“李彦以官身之便倒卖私盐,最大的主顾是一个幽州人,姓庄,这个人是谁?什么来?”

    “妾为何要告诉你?就算说了你也不肯宽容!”珍娘气鼓鼓的样子,越说声音越小,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人家长得有那么丑吗?”

    “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撬开李彦的嘴,只是时间问题而己。”章钺哑然失笑,心道:以你的姿色,想换个主人还不容易?

    “同是先帝时代的旧臣,如此处置对章相公又有什么好处?我家主人自然是有罪,可还不是为皇帝办差,真要处以死罪,皇帝也未必忍心,这样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珍娘求情道,说着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一卷薄绢,缓步到章钺案前递上,留连了一会儿顺势挨着章钺坐下,转头目视章钺,轻咬着红唇媚态可人,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这卷薄绢是一份礼单,商铺粮食加上钱帛约八十万贯,与查抄估算的数目相去甚远,不过若加上缴获的私盐,数额又远远不止了。

    “这是沧州几家在府衙任职的官员与我家主人一起凑出来的,只请相公从轻发落!”珍娘见章钺直皱眉,连忙解释道。

    “早干什么去了?若是未判处前还来得及,现在嘛……想让章某改判,这个数目可不够!”章钺忽然改变了主意,开春估出征要屯聚粮食没钱可办不了事,不如让本地豪族出钱出粮。当然了,之前的初审判决不会变,查抄的钱货上了手是不可能退回的,否则节帅的信誉威严何在。

    “啊……章相公是答应了?那你说个数吧,回头妾身报给他们准备。”珍娘闻言大喜,想到从大狱里出来时李彦的吩咐,脸上倏地泛起一阵红晕,悄然向章钺看去,他倒是端正坐着,脸上一本正经,顿时心下暗自埋怨:唉……这些官人都这样,明明看了人家恨不得吞进肚子里去,却反倒要人家投怀送抱。

    “李彦既在狱中,何人在外忙着给他脱罪?明日让他来见,具体数目再详谈。现在嘛……”章钺的心思还在那个幽州庄某的人身上,此人每次收取盐货数额巨大,在幽州辽境应该有一定的名气,若能联系上,对接下来营救董遵诲的母亲,或者伐辽战事都有助益,甚至有可能网罗入军情司,为自己所用。

    “妾身但凭相公安排……”既然章相公松口了,那自己只好侍寝,陪着春风一度,反正这位章相公生得年轻英俊,珍娘心中也没什么抵触,一听也就明白。可这种男女之事总得有个人主动,否则没有气氛,也就索然无味。珍娘眼珠熘熘一转,忽地一阵皱眉,佯作头晕不适状举手抚着额头,一手挽住章钺的胳膊软绵绵地往他身上依过去。

    “咳咳咳……你没事吧?今日天色晚了,要不我让亲兵先送你回去?”章钺一手扶住她肩头,唿地起身一脸着急的样子。

    “啊?”珍娘闻言一阵惊讶,定定地看着章钺,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会错意,脸色蓦地羞红,腾地起身逃也似地跑了出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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