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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74章 打草惊蛇

    罢交县位处绥州、宥州与庆州交界外,境内多峁梁山地,沟壑纵横。北面是高原,土地是褐色,还没形成黄土高坡。西面是白于山脉延伸过来的山岭,清水河从山中发源而出,罢交县城就坐落在清水河边的冲积平原上。

    因高允权治军不力,罢交县地处咽喉要冲,却无重兵驻防,所以境内活动着多支盗寇,以致商旅多改道走庆州前往朔方的灵、盐诸州,但还是有不少商人,将货物运到罢交县屯集,出芦子关与宥州党项羌交易。

    比如出身延州大族的张全绪,延安县丞刘修文的从弟刘显声,就是这些走私商人的首领,因为这二人现在就在罢交县,所以章钺一进城,见城内行商很多,就问县令张广仁,哪知张县令吱吱唔唔不愿多说。

    章钺就留了个心思,在驿馆住下后,连夜找来一名衙役,软硬兼施一番逼问,就什么都清楚了。到天将蒙蒙亮时,城门还没开启,章钺率兵分头出动,突袭了城内最大的关塞客栈,逮捕了张全绪和刘显声二人,并收缴了他们的货物。

    这批货物可价值不菲,有青盐一百五十石,战马骡驴三百余匹,牛五十头,生皮一千多张,毛毡五百张。还有屯集在货栈里,没来得及运出关外贩卖的粮食、茶叶、蜀锦、丝绸绢帛,章钺也全部查封。

    到中午时分,章钺和封乾厚分头清点盘算了全部货物,都觉得心里不平静了。实在是这群羊太肥,两人都觉得很不安全。

    在县衙驿馆碰头对帐后,封乾厚苦笑着说:“全部货物总价值一万五千余贯,这是一笔横财,赶紧派亲兵南下调两个指挥来!不然,我们只怕很难把这批货运回延州!”

    “不错!我也想到了,说不定今晚就要出事!县令张广仁也出身延州张家,张全绪和刘显声刚从宥州回来,否则就会知道我们巡视罢交县的消息,带的随从就不止那两百个了。”换算一下就是两百多万块的事,简直要让人疯狂,章钺也很是担心。

    午膳后,章钺派陈嘉率五十骑火速南下肤施调兵,同时将剩下的两百五十名士兵调进县衙驻防,美其名曰:为了县衙库房安全,为了县衙官吏的安全,所以有此一举。

    实际上,当然是不信任本县官吏,将他们赶到后宅软禁,若有人敢有异动,章钺当然就不保证他们的安全了。

    当晚一夜无事,一大早张县令就跑到前堂驿馆求见,章钺不想理会,封乾厚却跑出去了,见张广仁惶惶不安的样子,便笑道:“张县令何惧之有?莫非这罢交县盗寇竟敢攻城劫掠?袭击禁军将领?”

    “没有的事!封判官多虑了!自晋开运以来,延州与朔方、夏绥一向自由通商,并不存在违禁一说,是以本地商人多有出关行商的,封判官能否劝劝章巡检,这次的事网开一面,退还货物,下次出关过所若要校验讫税,自然好商量!”张县令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很是不安地说。

    “听说你出身延州张氏,张全绪也出身张家,你们是什么关系?”封乾厚一听就明白,这张县令是来求情讨要货物的。

    “张全绪正是我家族弟,一向本份行商,并未做什么作恶的事……”

    “据说张匡图是你族叔是吧?你们行商可有他作保?”封乾厚眼珠一转,立即想到了对策。

    “这个……行商是我族弟全绪自己的事,与我家族叔无关,我这次只是看着于心不忍,所以出面说情。”张广仁立即开脱道。

    “这事啊……我看着吧!恐怕还得你家族叔张匡图出面才行……”封乾厚打着马虎,心中冷笑不已。

    “那下官可否去狱中见见我家族弟张全绪?”张广仁小心冀冀地试探着。

    “这应该没问题,只要老实呆着,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嘛!”封乾厚笑着安慰,又给出了一线希望。

    县令张广仁走了,封乾厚回到堂上,见章钺正在发呆,不由就奇怪地问:“你就不想知道那张县令来干什么?”

    “若我们一意孤行地收缴货物,死咬着不松口,不放人,你说会怎么样?”章钺神思不属地喃喃说。

    “今晚就有盗寇进城攻打县衙!若你还活着,回延州的路上,还会遭遇埋伏。当然这还是好的,说不定关外李彝殷都会牵扯进来!”封乾厚淡然自若地说。

    “也是……张匡图这个老狐狸屹立不倒,若没点根底,只怕早就被高氏赶下台了。咱们这样做,可算是适逢其会,打草惊蛇了吧?”章钺恍然大悟地说。

    “所以我刚才稳住了张广仁,免得他们狗急跳墙,等我们的兵来了,张匡图也就来了,那时再说!”封乾厚胸有成竹地笑道。

    四天后,薛文谦率两指挥士兵赶来。同来的还有张匡图,这老货居然只带了几名随从,事实上他手中也没什么兵,不过隐形势力雄厚罢了。这家伙还是检校太傅、节度副使,章钺也只得带人出城迎接。

    一行人见面,寒暄了一番,张匡图居然当先而行,摆出他节度副使的架子,声称要请章钺等人去酒楼,点上一桌酒宴边吃边谈。

    这可不仅仅是宴会的事,章钺坚持要去县衙正堂公事公办,张匡图非常恼火,但又不敢得罪,于是升堂议事。

    章钺拿出他的延庆二州都巡检大印,并宣读皇帝制书,意示自己是合法问案,再宣读中书省历次所颁发的政令:

    其中有广顺元年所颁发:诏牛皮犯一张,本犯人徒三年,刺配重处色役,本管节级所由杖九十;两张以上,本人处死,本管节级所由徒二年半,刺配重处色役,告发人赏钱五十千等。

    广顺二年诏:应天下所纳牛皮,今将逐所纳数,三分内减二分,其一分于人户苗亩上配定。每秋夏苗共十顷纳连角皮一张,其黄牛纳干筋四两,水牛半斤,犊子皮不在纳限。牛马驴骡皮筋角,今后官中更不禁断,只不得将出化外敌境。州县先置巡检牛皮节级并停。

    这是关于税牛皮的事,还有贩盐也是重罪,这也有诏令:旧例青盐一石抽税八百文、盐一斗;白盐一石抽钱五百文,盐五升。后青盐一石抽钱一贯、盐一斗。

    这个税收说来也是很重,一石青盐一百二十五斤,一斗十二斤半,售价为五贯钱,私盐贩子当然不止,抬高价卖到七八贯钱,所以打击私盐也是在所必行的。

    不过这张全绪、刘显声二人,生皮是从关外贩进来,不好定罪。但盐的就逃不脱了,又有张匡图在旁劝说圆场,最后章钺经与封乾厚商议,判决如下:

    罚没张全绪、刘显声二人所率商队,从关外贩回的全部货物,而货栈屯集的,只要不在违禁之列,将予以退还。

    就算是这样,章钺仍是赚得盆满钵溢,若非他想要更多的战马,还有夏州无定河边的一种名叫紫苜蓿的牧草,他是一点货物都不会退还。

    至于张匡图,章钺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内,等把延州稳定下来,芦子关外的几窝盗寇,轻而易举地剿灭。

第0075章 分了一半

    考虑到延州西北部边防不靖,盗寇从生的问题,章钺处理完这起商队走私违禁货物的事,便率兵前往县城西北芦子关考察,并在此暂驻。

    这儿驻防有一名挂着指挥使头衔,实际领兵不到三百的延州旧军官,章钺当即将其撤职,接管了关防,重整其部伍,剔除掉近半老卒还剩两百人,并入第三指挥,由副使韩忠明在此驻防,并许其以后扩军满员,加强训练。这样一来,第三指挥实际就拆分了。

    重要关隘抓在手,就等于把握了商路,接下来就是影响商路安全的盗寇。章钺让封乾厚先押着此行战利品回延州,打算留下来清剿盗寇,但分派人手调查,一无所获,干脆开展大练兵,在芦子关和罢交县来回地跑,以达到震慑盗寇的目的。

    章钺在延州巡视治下各县的同时,韩盛与明金荣在坊州城外道别,因为明金荣要押解高绍基和其部将从属走西线同州,转道出潼关回东京。

    “你回了东京,路上算好宿头时间,最好进城不要耽搁,直接将人犯押送刑部大牢交接妥当,再将案卷罪证送到大理寺,如有可能,皇帝甚至会召见你问明情由,就算皇帝不见,朝中相公也会召你问话,你要小心应对,不可乱说话!”韩盛再三叮嘱道。

    “我明白了,召见时正好递上凑章吗?”明金荣有些担心,他原本是个牙兵,实在没经历过这些事。

    “不不不!凑章你可以进城时先派人送到殿前司,交给李重进,他会第一时间帮你呈到陛下案头,你听懂了吗?”韩盛微笑着指点。

    这些人情关系上的弯弯绕,明金荣显然是不懂的,章钺平时也不管这些细节的事,作为属下,韩盛就要拾遗补缺,一一考虑周全了。

    “哦……那好!还有将军送回家的信,办完这事我还回延州吧?”明金荣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问道。

    “宗景澄领了巡检副使的差遣,应该快回东京了,你可以等他一起来!我们就此别过,一路顺风!”

    “韩巡官慢走!”明金荣抱拳行礼。

    韩盛再三交待,觉得没什么纰漏了,打马回队,带着五十名随从士兵南下京兆府,到达渭水南岸的永兴军城,少不得去观光了一番,到黄昏时才进城,先找到西市附近的万年客栈住下,同时找来客栈伙计打听,很快就知道,东市内的确有一家卞氏粮行;西市也有一家韩氏商行。

    韩盛大喜,次日一早就让客栈伙计带路去东市。这时的东市也要小得多,街道两边的房屋也显得很是局促拥挤,卞氏粮行就坐落在东市东侧一处不起眼的街角。

    韩盛在门口四下转了转,却没有急着进去找人,因为卞极的强势蛮横,给他的映象实在太深刻了,他怕这么一进去露面就被逮住,卞极会将章钺所要的粮食份额完全霸占,那韩氏商行都不用谈了。

    “先去西市韩氏商行!”韩盛对带路的客栈伙计说。

    于是,一行十余人又转到西市韩氏商行,韩盛进去就找商行掌柜说明,那掌柜进去通报,回来说东主蓉娘有请。韩盛就有些奇怪,不知这个蓉娘是谁。

    结果到二楼上小厅落坐,见中间垂了一道珠帘,帘后那东主正是上次在潼关见过的韩氏,不由有些惊讶,微笑着打趣道:“原来韩东主名叫蓉娘,我家将军若得知,一定会很高兴!”

    “韩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商妇,只怕章将军是一厢情愿想多了呢!”韩蓉娘举起衣袖掩面轻笑。

    “呵呵……那这个总不是一厢情愿吧?”韩盛拿出事先准备的文书,旁边侍立的婢女接过,递进了帘后。

    “粮食数目这么少?麻布茶叶果脯什么的,数目也不大……这样吧,我让商行管事的押货跟你去延州,数目太少,我就不亲自去了!”韩蓉娘笑着同意下来。

    “行!那货物准备好了么?什么时候可以出发?”韩盛问道。

    “我们的货物很充足,你走的时候接前派人通知一声就行。”韩蓉娘一脸自信地说。

    事情谈妥,韩盛也就告辞,又转回到东市卞氏粮行,进了店堂一问,掌柜却三缄其口,根本不愿多说。韩盛一脸严肃地亮出章钺给他的椭圆形波浪泥鳅腰牌,掌柜看见吓了一跳,立即拿过来跑进去通报。

    很快,卞极就跑了出来,在东京见过韩盛一次,当即也不废话,直接要了章钺的货物清单,仔细看了看大笑道:“这家伙太也小气,老实说,这么小的数额,我们送去延州亏大了,不过看在以后,我就亲自去一趟,了解下实情再说。”

    “那敢情好!什么进候可以发货?”韩盛只想尽快办完事回去,章钺刚接管延州,事情千头万绪,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三天后一早在北门外等我!”卞极可是干脆得很。

    三天后,永兴北城门外,卞极一大早就赶着车马队出城,恰好韩盛也刚到,正带了随从在路边等着,二人打过招呼,卞极就催促出发了。

    “还有一家商队与我们同行……”韩盛有些不好意思,这脚踩两条船的事,真的不大好说。

    “我说数目这么少?原来是有人分了一半,是哪家商行?乃公拦下来……”卞极一听大怒,顿时就要发飚了。

    韩盛心中一惊,这个卞极果然不好打交道,当下就解释,说这是章钺的意思。这时,一直停在旁边不远的马车缓缓驶近过来,车帘刷地掀开,露出一名头戴白色帷帽的年轻女子。

    “哟……我道是谁分了我一半,原来是卞大当家!不过我韩氏商行一向行走关中各地,卞大当家纵横河北,也没人敢把你怎么地,到关中还如此不讲理,只怕不妥吧?”那女子正是韩蓉娘,她前几天一看那货物清单就起了怀疑,这时跟来察看了。

    “韩巡官!那女人是谁?”卞极细眯着双眼,并不打算让步的样子。

    “就是蜀中韩氏商行东主,还有……还有……”韩盛也不好说了,总不能说,她是我家章巡检看中的女人吧?

    “哈!原来是蜀中人,好办!宣徽南院使、判永兴军府事袁鳷袁使君我认识,你敢随我去么?”卞极冷笑起来,心中得意地想,我这次入关中是光明正大的行商,这女人肯定私贩有违禁货物。

第0076章 一团乱麻

    韩蓉娘顿时就着急了,她平时所运货物主要是粮食和布帛、酒品等,但盐茶和战马、生皮、铜铁器也有其他渠道走私,当然经不起官府调查了,哪里还敢去见官,便向韩盛求助道:“韩巡官!你看……”

    韩盛正要开口说和,但卞极却一脸蛮横地盯着他,将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韩盛无奈苦笑,这两人好像都得罪不起。

    “货物是章……章郎君要的,你不能这样……”韩蓉娘见韩盛有口难开,打算把章钺拉出来做挡箭牌,本想称章巡检,但又怕卞极不明白她和章钺很熟的关系。

    “章郎君?叫的好亲热!我他娘都害燥了,不如你也叫声卞郎君如何?”卞极一听就明白了,满脸戏谑地大笑起来。

    “呸!好不要脸!就是章郎君!我家章郎君!你又怎地?”韩蓉娘毫不示弱,干脆叫得更亲热。

    “啊……”卞极长长地啊了一声,一脸恍然地怪笑道:“原来是我那兄弟的女人!早说嘛!”

    “韩福!你和他们一起去,到了延州见章巡检,将信给他!”韩蓉娘吩咐了赶车队的管事,拉上车帘不再露面了。

    “哎……给我那兄弟的情书么?我帮你带啊!”卞极在对面听见,嬉皮笑脸地调侃起来。

    韩盛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嘀咕,这卞极的性子,还真是和自家将军臭味相投,难怪会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就不知这卞极有几房妻妾了。倒是他那师兄宣崇文人还不错,文武双全又颇有机谋,庆州的事他应该弄清楚了。

    事实上,韩盛想得太简单,庆州的事情复杂得很。宣崇文此时还没到庆州州治顺化县,而是待在离州治三十里的蟠交县城,也没住县衙驿馆,带着一都士兵,住在县令派人安排的一座空置宅院内。

    延州与庆州相邻,过来六天就到,只是一到蟠交县就听说:庆州的事一团乱麻,刺史郭彦钦率兵北上平蕃大败而回,逃兵到处都是,正在善后。

    所以宣崇文不想去州城,也让县令不要通报州衙,这事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因为庆州刺史郭彦钦兼管盐业专营,并擅自抬高盐价,以致汉蕃百姓都痛恨不已。当然庆州并不产盐,这个盐是从朔方治下盐州运过来的。

    而居于庆州北部十五里的寡妇山下河谷地一带,有一支蕃部叫野鸡族,实际叫叶吉族,庆州境内的蕃部,都是唐时降附的突厥人,其族人经数百年,仍是粗犷彪悍,不守法度,他们买不起盐,所以就拦路劫掠盐商。

    广顺二年十一月时,加特进、检校太师、加同平章事折从阮,从陕州保义军调任颁州静难军节帅,因初到任不明真相,就凑报朝中,说庆州蕃部野鸡族抢劫过路商旅,侵扰州界。

    于是朝中诏令,派折从阮领兵,宁州刺史张建武、庆州郭彦钦二人从征,先赐诏书安抚,如不从命,再进军问罪。

    正月十一,折从阮奏报朝中说:除酋长李万全等接受诏书立誓改过之外,其余的仍然不肯降服,正在讨伐他们。

    闰正月二十七日,折从阮再次上奏:已降服野鸡二十一个部族。

    事实上,折从阮是知道这事的真相后,感觉盐州青盐的事牵涉太多人的利益,其中水太深,所以就采取安抚手段,虽然出兵,但也就只是走一圈,并没真的进攻,所以这事就还没完。当然了,折从阮也是这青盐得利者之一,未尝没有纵容之意。

    二月中,正是行商出关的时候,郭彦钦又陆续接到多次报告,野鸡族还是在抢劫商队,被抢的商人苦主跑到州哭诉,要郭彦钦做主,并愿意出资助军出战野鸡族。

    于是,郭彦钦坐不住了,再上报颁州折从阮,但折从阮两手一摊:你盐价抬得那么高,我身为节帅,定出的公平价竟然不算数,那你们自己去打好了!

    郭彦钦再三求恳,折从阮也不好推脱这事,便同意再出兵。又会同宁州刺史张建武一起,共率兵八千出击。其中折从阮自领三千,另两人各率两千五百人。

    按说兵力是不少,但战力不怎么样,而且各有部属,其心不一。宁州刺史张建武本是武夫,就贪功冒进,率先攻进野鸡族营地,斩杀数百人。

    野鸡族败了一阵,悄然撤退了,双方对峙了几天。有个杀牛族与野鸡族是世仇,听说野鸡族落败,便拿出钱粮来犒军,还高兴地为郭彦钦做向导,表示愿意出兵一起攻打野鸡族。

    哪知军纪不太好,犒军时士兵放抢杀牛族人,郭彦钦自己又起了贪心,纵容士兵抢掠。这下杀牛族大怒,引诱郭彦钦的军队到包山一处断崖山润处,再三面合围攻,郭彦钦大败,几百士兵掉下山涧下了饺子。

    折从阮得报,也不出兵接应,按兵不动看好戏,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战死才正好,这样他才能真正掌管静难节镇治下的颁、宁、庆三州。

    现在是二月下旬,章钺到任才半个多月,延州的事才刚解决。宣崇文想着,章钺是延、庆二州都巡检,本管这些事,可级别不够,无法处置那两个败军刺史,暂时也无暇分身管庆州的事,便先写了一封信,命士兵快马急报延州。接下来,封乾厚接报,应该会让章钺上报东京。

    那自己该做什么呢?找苹果果苗?棉花种苗?这事至今一点消息没有,宣崇文有点纠结,踟蹰不前,在蟠交县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封乾厚的回信。

    章钺此时还在罢交县练兵,封乾厚押着货物先回了延州,接报一面派人快马急报章钺,一面立即回信:让宣崇文暂时放下琐事,去见折从阮,以折从阮检校太师、同平章事的加衔,逮捕罪官庆、宁二州刺史,并由折从阮上凑朝中。

    宣崇文看到这里恍然大笑起来,暗叹自己还是不太懂官场规则,不得不佩服封乾厚的老辣。因为折从阮之前上报说,已经降服了蕃人,再上报他怎么说?琢磨着这事最后还是要等章钺这个都巡检前来。

    宣崇文当即召集士兵出发,前往州治见折从阮,因为他退兵后,暂时还驻扎在顺化县收拾残局。

    章钺接到封乾厚急报,当即率兵返回肤施,恰好这时韩盛派人回报,说卞极带着商队到了坊州。可庆州的事也急迫,章钺便留封乾厚坐镇,薛文谦率二指挥驻防,领一、六两指挥向庆州开拔。

第0077章 赶赴庆州

    蟠交到顺化不远,三十里路半天多就到,正是午后时分,州城东门外军营成片,老远就看见营外有成队庆州士兵来回巡逻。见宣崇文率兵靠近,立即上前拦住。

    “这是军营重地,你们是谁的部属?从哪来的?可有腰牌信物?”带队巡逻的伙长见宣崇文也是军官,便上前问道。

    “我们从延州来,不知折令公可在?”宣崇文解下腰间军队番属铜牌,给那伙长校对斟验,顺便递上公文拜贴问道。

    “原来是延州章巡检的人,我家大帅刚从城内回大营,你跟我来吧!”

    那伙长带他们到了军营外,让他们稍等,自行进去通报。片刻又跑了出来,说折从阮有请。

    宣崇文让亲兵入营稍事休息等着,随那伙长到了中军大帐前,自行入内,见上首帅案后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袍老者,便见礼道:“延、庆二州都巡检下属推官宣崇文,奉章巡检之命,拜见折令公!”

    “不必多礼!听说延州高绍基已被押赴东京,事情算是了结,章巡检为何不亲自来?”折从阮头发花白,年约六十余岁,初为唐庄宗李存勖的牙将,后任府州刺史,振武军节度使,也是四朝老臣。

    “之前高绍基自解符节,交付州事给副使张匡图,但张匡图出身延州大族,值此新旧交替之时,我家巡检自然要监督州事,手尾处理清楚应该会来的。”宣崇文一半含糊,一半实话。

    “嗯……明白了!”延州的事,折从阮有所耳闻,高氏与张氏一向并立,现在高氏倒台,张匡图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庆、宁二州刺史历次进剿蕃部,屡战屡败,这次更是兵败如山倒,让朝庭颜面扫地。庆州刺史又擅自抬高盐价,引得关中各地盐价尽皆混乱,不知折令公打算如何处置?”寒暄已毕,宣崇文直切正题。

    “此次战事,由张建武与郭彦钦自行上凑便可,折某只是应邀助战,恐无能为力!”折从阮人老成精,一听就明白了宣崇文的意思。

    “折令公去年底才上任,不知实情,本无需为此次兵败担责。可朝中若如实追究下来,折令公恐怕要落个拥兵自守之罪吧?如今战事不利,折令公不依法逮捕那两个败军刺史,更待何时?”宣崇文知道这其中的事,说话就有底气了。

    “某虽有这个职权,但于情理不合,州刺史一向由朝中任命,是捕拿撤回,还是调往他处,折某不能擅自做主。若章巡检以郭彦钦抬高盐价,祸乱州境为名动手,折某倒是可以助一臂之力。”

    折从阮不是不敢动手捕拿张建武和郭彦钦,只是身处高位反而不敢大胆行事,怕影响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当然,他若这么做,就要亲自上报,这凑章就不好写了。若由章钺来动手上报,那情况又不一样,他是巡检使,这事在职权范围内,只提两个败军刺史即可,朝中也就不会追究折从阮的事了。

    “那好!我家巡检不日就到,折令公可预做准备。”这正是宣崇文的来意,当即点头同意下来。

    四天后,章钺率兵赶到,由折从阮出兵协助,进城捕拿了张建武和郭彦钦,并写好了凑章,但折从阮死活不肯副署,章钺顿时头大,恼火地劝说:“诸事已毕,令公就算不副署,朝中也知道令公有参与此事,否则章某一介巡检,两位刺史难道不会拒捕吗?”

    “不一样!章巡检为天子亲信近臣,自己做得此事,何必要折某副署,若朝中诸公见凑章上有折某大名,必想起之前的事,那折某不是以自己的拳头塞自己的嘴吗?”折从阮无奈道。

    “章某一介巡检居然逮捕四品大员,这更不合法理,凑章若是久拖不发,相邻州县闻讯上报,你我更是难堪,我看你还是副署了吧!”章钺继续劝说。

    可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折从阮仍不同意,章钺也没办法,只好把凑章再改一下自己上报了,皇帝看了凑章是何想法,暂时也顾不上。他还得巡视庆州治下诸县,还有白马川、马岭水两岸山中蕃人部族,需要走访安抚。不过这事的关键,还在于盐价。

    只要这事谈好了,那朔方盐州从青刚岭南下,经环县马岭水河谷到庆州的商道就通了。同时,经盐州过庆州买道川到延州的商路也能通畅,不必再走北线宥州,避免了宥州收取重税,也绕开了李彝殷这只拦路虎。

    随后章钺便派人快马急报东京,同时把张建武和郭彦钦收监,投入大牢看管起来,等朝中旨意下来再作打算。毕意是正四品下的中州刺史,章钺虽知道这两人作茧自缚,罪责很大,但也不好就此押送东京,行事还是要低调点才好。

    庆州乱事暂停,章钺就开始着手打压盐价,先发布了一道加盖有延、庆二州都巡检大印的公文,说明今后盐价税收依旧例:青盐一石抽税八百文、盐一斗,销售标准市价为五贯钱一石;白盐一石抽税五百文,盐五升。批发销售标准市价为:三贯钱一石。

    以上小数额批发销售照葫芦画飘,依此例推,大数额进出州境,可到巡检使衙署办理盐引。若未经许可,私自哄抬盐价者,一经发现,一律捕拿问罪。

    此令一出,聚集在庆州未曾离开的大小商贩纷纷惊奇不已,跑到州衙打听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盐价一下跌落到与旧价平齐,税收也降了,几乎让人不敢相信。

    商贩们奔走相告,欢呼不已。可庆州本地官绅大族纷纷痛恨:这盐价若真跌下去,他们批发销售,甚至从中转手的,就要少赚很多钱了。

    马上就有官绅大户动起了心思,走门串户开始勾连,但这种事得有人牵头。刺史兼防御使郭彦钦在狱中,但防御副使杜嗣勋、录事参军事柳经业两人还在州衙,而且这两人原是折从阮的下属,立即就成了这些人的目标。

    章钺也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暂时不好办,盐价也要先降下来,这都不是一时的事,必须先把那些不稳定因素排除。比如庆州蕃部二十一族,其中野鸡族和杀牛族是最大的两个部族,只要先安抚,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自成一部,不从号令的桀骜家伙。只要这事一解决,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第0078章 走访蕃部

    安抚蕃部这种事,本属于庆州军政事务。章钺作为都巡检,负责协助地方治安、稽查商贸走私,巩固边境防务,自然也可以过问。但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也没与蕃人打过交道,而折从阮两次出任静难节帅,必与蕃人熟悉,临行时便请求他同行。

    不料折从阮以年老体弱,不堪翻山越岭为由拒绝了,章钺只好亲自到他大营求见。到时见士兵们正在拔营,看来折从阮是准备南下回颁州了。

    中军大帐一般是最后拆除,折从阮正在帐中,与几名下属幕僚和将领边用早膳边议事。都是武人,又是行军在外,就没那么多讲究。

    见章钺前来,便请他入座,要添置杯盘碗筷,章钺称谢婉拒道:“多谢折令公好意,过了今日你南下了,而我还要善后,与蕃人又不熟,若再闹出事端反而不美,所以,折令公不愿同行,派一名部将或幕僚协助总可以吧!”

    “蕃人也没那么凶横,你前天发布公文,要下压盐价,蕃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事?可先走访野鸡族,见过其族长李万金,说明朝中安抚的态度,自然不会有事。”折从阮没好气地说。

    “那其他诸部呢?道路如何走?我只兼庆州巡检,可颁州帅府总要派个代表人物吧?”章钺考虑得更深,所以就说了。

    “那好吧!正元!你留下来协助章巡检如何?”折从阮无奈苦笑,转头看向左侧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幕僚。

    “令公但有吩咐,卑职敢不效劳!”那幕僚闻声站起抱拳,顿显身村高大,体格魁梧壮实,根本不像一个文官。他转头打量章钺,见他如此年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折公麾下部将么?人看起来不错!那章某这就与折公道别了!”章钺起身行礼,退出了大帐。

    那幕僚跟了出来,微笑着自我介绍说:“章巡检稍等,鄙人名叫李处耘!在折公帐下任节度推官,这就去收拾一下行李,马上就回来!”

    “你就是李处耘?”此人也算是五代猛将之一,乾佑初年就在折从阮帐下出任幕僚,参赞军务,章钺当然知道,就惊讶地叫了起来。

    “章巡检听说过李某?”李处耘也惊讶地问。

    “呵呵……是听说过一些,那我在营门外等你!”章钺笑着遮掩过去,心中乐开了花,一不小心就遇上一名猛将,无论如何也要把此人拐到帐下。

    野鸡族就栖居在州城北面十五里的寡妇山,那儿正是白马川水与马岭水交叉的三角地带,山高林密,沟谷纵横三四十里。野鸡族人就分布在山洼之间和两边河谷地里。当然现在也是建房而居,不再住帐篷,平时渔猎务农,或者放牧,看起来和汉人差不多,只是体格矮壮,相貌粗犷,还是略略有点游牧民族的特征。

    章钺只率了一指挥士兵,带了盐、粮、粗布等一些杂货,好贩卖到各寨,因为蕃人正缺盐。另有正副指挥宣崇文、何成惠随行,李处耘作向导,从城北白马川水边河谷地北上,差不多快到白马县时,渡河后走过河滩地,爬上一道山岭,便见山那边有一个大大的盆地,依地势高低不平的寨墙在外环绕,里面是一个看起来破败的村落。

    士兵们也都跟着上了山顶,声势有点大了,在山上采樵放牧的野鸡族人发现了他们,远远地吆喝鬼叫着什么,一面派人回寨中报讯了。

    “他们在叫什么?”章钺一脸迷惑不解地问。

    “外人不准进寨!”李处耘听得懂蕃人说话,就笑着说。

    “哈!居住在汉地,却还是突厥遗族规距,唐时胡族大量内迁,却又疏于教化,事实已经证明这个政策很失败。”章钺颇有些感慨地说。

    “也不全是了!有的蕃人归化得很彻底,甚至不再承认祖上是胡人,但更多的还是没归化,这种都是保持了部族建制,其历代族长都有封号的,当然……若打散其部族,归化是不成问题,但贸然行事也不妥,把以留到现在也解决不了。”李处耘抚着一下巴大胡子微笑道。

    “看!那个紫袍人应该是族长李万金,居然打出仪帐来了,真是沐猴而寇,也不知有什么封号!”宣崇文一脸古怪之色。

    “散秩是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傅、辅国大将军!这还是他父亲时代,明宗李嗣源册封的,他李万金可没封号,却给自己脸上贴金延用而已。”李处耘解释道。

    很快,十来名蕃人青壮上了山顶,领头的是一名身披皮袍的年青人,长得身材矮壮结实,胖圆脸看起来很憨厚,他站在那儿打量着。见前面并排站着三人,都是差不多一样的身高体壮,只是中间一个看起来很年轻,也不知是不是做主的人,后面还有数百披甲士兵列队待命,就不敢上前说话。

    不多时,仪仗队上来了,只是那旗帜不但掉色得厉害,还残破不堪,族长李万金就在仪仗队后骑着马,上了山顶立即喊停,身姿矫捷地一跃下马,快步小跑过来见礼。

    “罪官李万金拜见李将军!”李万金也不认识章钺,他在向李处耘行礼,不过一口官话说得很流利,应该是经常与地方官打交道。

    “李族长多礼了!这位是东京派来的延、庆二州都巡检章钺章元贞,你有事可与他说,李某这次只是作为向导陪同。”李处耘笑着解释。

    之所以好笑,是因为这个李万金太滑稽,那身紫色官袍打了许多补丁,居然还在穿着舍不得丢掉,可见他很渴望继承父亲的封号。

    “啊!原来这位才是章巡检,李某听说章巡检打算降低盐价,不知可是真的?”李万金惊讶地问。

    “正是!原庆州刺史郭彦钦私抬盐价,已经被捕,只等朝中旨意下来便即押赴东京,李族长的族人以后可发买得起盐了!”章钺微笑着说,尽量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

    “那敢情好!章巡检请受李某一拜!”李万金一听欣喜若狂,居然就跪拜行大礼。

    章钺连忙上前扶起他,并好言劝慰,告诉他这个政令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真正施行,李万金一下又失望不已,声称寨中食盐已吃完了。章钺便带他去看士兵带来的货物,其中就有不少盐。李万金大喜,当即邀请章钺率兵进寨,设宴接风洗尘。

第0079章 意外收获

    士兵们很快安置妥当,章钺再三叮嘱军官们带好士卒,不可生事。这可是在蕃人寨中,蕃人性情彪悍,这些保持部族建制的都很团结,惹出事来那就是麻烦。

    李万金虽为族长,但也就跟个乡下土老财差不多,住宅也就是一坐占地很大的宅院,外面看起来破旧,但里面居然装饰得富丽堂皇,家具物什摆设也和汉人差不多,看不到什么胡族的风格。

    酒宴还没开始,李万金先命婢仆上茶水点心,果品糕点。这些食物看起来很不错,茶是奶茶,也就是奶酪煮化开来洒入少许茶叶,倒别有一番风味。

    果品多是干果果脯,有煮熟的栗子,混合了一些细小白色晶粒,应该是盐,糖的话只有南方有,到北方来可是很贵,一般人家都享受不起。还有柿饼、大枣什么的,红彤彤的颜色挺好看。不过大枣里还真有糖,是红糖,应该是甘蔗熬出来的,章钺也就留了心。

    李万金很热情,连连举起茶盏请众人喝奶茶,但宣崇文和李处耘显然都对奶茶没兴趣,章钺连喝了几口,膻味很大,茶叶放少了无法掩盖调和,主要是茶叶从蜀中运来,也是贵得很。

    果脯什么的,章钺每样都试了一下,味道不是很好。不过李万金见他肯吃,顿觉十分有面子,态度更加热情,又让仆人上来了几样果脯。

    那是……晒干的苹果!章钺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这可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啊,总算有消息了。章钺迫不急待地拿起一个干苹果在手中看了看,个头比他后世所常见的要小很多,也不知是因为晒干萎缩了,还是本来就小。这东西在两晋南北朝时就有史料记载,只产于关北河西一带,而且产量极少,只有贵族们才吃得上。

    “请问李族长!这个果子怎么称呼?”因为章钺开始说苹果,宣崇文都不知道是什么,总之,这年头还不叫苹果的。

    “这叫干柰,新采摘的若成熟了就叫朱柰、绿柰,也叫柰子、沙果、频婆果!我们这寨中就有几棵柰子树。”李万金乐呵呵地说。

    “真是太好了,倒省得我到处找这东西!就不知李族长你这儿有棉花吗?”宣崇文大笑起来,问清这些东西的下落,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反正也不知做什么用,让章钺自己弄了。

    “棉花?就是木棉花嘛!我寨中没有,但我知道杀牛族长李全福家中后园栽了很多,他的妻妾用作观赏的,并没什么用。”李万金不以为意地说。

    “杀牛族长叫李全福吗,离你这山寨多远?”章钺又问。

    “不远!沿着山外那条河往北走十几里就到了,住在山洼里,路是行商踩出来的路,不大好走!”李万金一脸疑惑,他与杀牛族不和,章钺说起杀牛族,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章钺看出来了,不经意地笑着茬开话题说:“李族长!你这酒宴还没好,不如带我去看看你寨中的柰子树如何?”

    “章巡检若想要树苗,我可以送几棵给你,还是去年培植的,现在三月了,再不栽种树苗就晚了!”李万金倒也不笨,见章钺很感兴趣的样子,立即讨好地说。

    “好啊!多谢李族长!我们去看看!”章钺大笑着一拍李万金的肩膀,大步就出了宅院。

    李万金有些受宠若惊地憨笑着跑上前带路,到了山寨后一处谷地里,低缓的山丘上栽了不少果树,有梨桃枣杏,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并没有好好地规划分开。

    苹果树倒是单独在山丘下,约有七八棵的样子,其中几棵有两丈多高,如伞盖一般都成老树了,这时节才刚刚长出鲜绿的枝叶,到四五月间开花,秋冬季节结果。

    “果苗倒是培育了不少,很多长大了都是不结果的,也不知什么原因。章巡检挑个吉日,再派人来挖取树苗就行了!”李万金指着另一边地里的树苗说。

    这是要剪枝嫁接的,还挑什么吉日,章钺有些好笑,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到时移回延州摘种培育,开发出成片的果园,甚至搞出新品种来也不是梦。

    对了!刚才那个大枣里的红糖,得尽快让韩盛南下一趟,看能不能在岳州大量摘种,建个制糖作坊,红糖批量产出来,可比盐还好卖。

    当天下午,章钺就告辞,让宣崇文亲自带着苹果树苗回庆州,还强令他一定要暂时培栽在阴凉处,但也要有阳光,还要按时浇水,搞得宣崇文一脸莫明其妙,哭笑不得。我堂堂指挥使,竟然让我侍弄花草树木。

    接下来,章钺又走访了杀牛族,获得了三盆棉花种苗,当宝贝一样让人送回庆州,交给宣崇文打理。然后北上白马川,向西转道环县南下,走访安抚了木波寨、百家堡等蕃人部族,再沿马岭水河谷地南下,回到庆州。

    还有更北面的洛源县买道川,西北境的青刚岭一带都是重要商路隘口,他暂时没去,得把庆州盐价压下来,再率兵巡视不迟。

    这一圈转下来,时间过去半个多月,事情已了,李处耘要回颁州,章钺却一意挽留,推说自己巡检使衙署缺少精明干练的人才,要他留下来帮忙。李处耘无奈,只得暂时同意。章钺一回城就找到宣崇文,查看他的宝贝树苗和棉花,长势都还不错,可见宣崇文没有虚应其事。

    “这些花花草草有甚要紧,你还是过问一下盐价的事吧!”宣崇文很不理解章钺这种行为,一脸没好气地样子。

    章钺看了看棉花苗,放下花盆,抬起头问:“市集上的盐价还没降下来吧?有商人找上门来吗?”

    “没有!商人都去找杜嗣勋和柳经业了,这两个地头蛇有背景,他们是折令公的人,最近嘣哒得挺欢,收钱收礼,好不快活!”宣崇文一脸不爽地说。

    “下午就拿下他们!一并下狱!连刺史都抓了,还怕这两条杂鱼,之所以之前没动手,就是等他们冒头,否则奈折令公的面子不和……”章钺冷笑道。

    当天下午,章钺果然就动手逮捕了庆州防御副使杜嗣勋,录事参军事柳经业,罪名就是串联哄抬盐价,抵制巡检使衙署办差。

    次日再发布公文告示:以后行商若去朔方盐州贩盐,一律得事先在巡检使衙署开具盐引路引,否则一经发现,货物没收,违者追拿问罪。

    盐价的事情,暂时得到平息,章钺想回延州,但朝中的旨意迟迟没到,一大群犯事官僚还在狱中,一时也无法脱身。

第0080章 两相龉龃

    傍晚时分,章钺正和李处耘、宣崇文两人待在州衙驿馆庭院里,商量着继续打击私盐的事。不想张智兴带着一名士兵进来,说唐州李德良来信了。

    李处耘见章钺要看信问话,处理私事,识趣地起身退去。宣崇文便也跟去陪着,他与李处耘还挺谈得来,二人这些时日相处融洽,很有点相交莫逆的样子,章钺对这些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章钺没急着看信,见那士兵依稀面熟,这是去年留在唐州泌阳酒楼的亲兵,所以有点印象。

    “卑下叫周全智,冀州衡水人,李都头年初派卑下回东京,后返回唐州,李都头听说都使调任关西,他南下去岳州走了一趟,那儿还是刘刺史和药团练守着,杨指挥和陈指挥都还好,何驹还在看管着那里和作坊田庄等产业,不过现在李都头替他找了些人,帮他理清了帐目,他自己就能管好。”这周全智只齿伶利,很快就把大概的事说完了。

    “下去好好休息,等回唐州时再来见我,给你补个队正的诰身,帮李德良管好唐州的事,以后再回军中。”章钺说着,撕开了牛皮纸信件封口,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李德良先是说了自己管着唐州酒楼及田庄的事,其次是岳州何驹那儿的产业,事无巨细一一交待了。然后就潭州王进逵、朗州刘言的龉龃事也说得很详细。

    年初时,武平军兵马留后刘言上凑:潭州战役之后,城池几乎被焚烧殆尽,请求将节度衙署迁到朗州武陵。

    潭州是王进逵的地盘,刘言可不敢在潭州久待,所以要将节度衙署迁到武陵,从而好摆脱王进逵的掣肘。

    皇帝郭威同意了他的要求,年初由李谷带诏书南下,诏令提升朗州为大都督府,地位在潭州之上。以刘言为检校太师、同平常事,履行朗州大都督职责,兼任武平军节度使,兼三司水陆转运等使,管辖武安、静江等地军事,进封彭城郡公。

    以王进逵为检校太尉,行潭州刺史,充武安军节度使;以何敬贞为检校太尉,行桂州刺史,充静江军节度使;其部将张仿任眉州刺史、兼任武平军节度副使;以朱元秀任黄州刺史、兼任静江节度行军司马。以周行逢领集州刺史,充武安军节度行军司马。

    二月中旬,南汉入侵湖南全州、道州、永州一带。刘言遣何敬真、朱元秀等率兵迎战广州南汉刘氏的军队,结果到潭州时,部下溃逃。王进逵认为何敬真失职,将其砍头示众。

    事实上,这里面的猫腻大了,何敬真是从朗州领兵出发,而之前没逃兵,一到潭州士兵就开始逃跑,里面当然有王进逵的小动作了。

    岳州刺史刘涛闻讯,连忙召回在汩罗江筑城的团练副使药重遇商议,最后决定由药重遇率领石守仁、方玉成、杨守真、陈应泰等四指挥南下潭州调查此事。潭州早被王进逵经营得铁桶一般,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了。

    不过王进逵迫于药重遇的压力,不得不上报刘言,说何敬真失职,自己不得已将之斩杀。刘言看完战报,半晌无语,因为何敬真也不是他的嫡系部将,这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两股势力之间的矛盾龉龃,已势成水火,双方再难相容,陷入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药重遇也无法安抚,只得率兵回转岳州,同时又预感要出事,便与刘涛商议,将麾下兵力扩充到十个指挥,加紧训练,又屯积钱粮,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章钺一口气看完信件,考虑到岳州在长江南岸其实是一座孤城,但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据点,若失岳州,也就等于失去了对湖南楚军旧将的控制。

    当即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建议药重遇走精兵路线,十指挥兵力虽然略少,但再多的话,岳州钱粮就无法承担了。尤其是水师和战船,以及水战的训练要加强,否则仍然是无力应对可能发生的乱局。

    章钺这里考虑着湖南岳州的事,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汴梁,金祥殿偏殿,这是皇帝郭威日常视事的地方。他也在与中书令冯道、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范质、李谷等重臣商议湖南刘言的事。

    “王进逵斩何敬真,可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因为这何敬真也是两相不服,若形成第三股势力也很不妥,但一定程度上又缓合了刘言与王进逵的关系,可现在此人一死,刘、王二人的矛盾趋于白热化,恐怕刘涛和药重遇不能制衡,得下旨安州在必要的时候给予策应。”范质考虑得很全面,可冯道听得直哼哼。

    “若安州李洪义的兵力趁机进入了岳州,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冯道今年已经七十一岁,头发快白完了,但精神还不错,若无大事,他一般是不上朝的,这次被郭威派人请了来,说话也很不客气。

    “李洪义生性怯弱,未必敢如此做,若换别人倒真有这个可能。”郭威否决,微笑着又道:“拟旨吧!赐给朗州绢帛三百匹,以资军用。”

    “如此最好,继续稳固刘言的地位,王进逵虽有非份之想,一时也无可奈何!”李谷点头赞成道。

    “湖南的事暂缓,可延、庆两州的事情也不能再拖着了,宁州张建武、庆州郭彦钦二人勒归私第,补缺人选太师可斟酌一二。以章钺权知延州军州事,依充前职。至于彰武节帅人选,可暂缓上任。”

    勒归私第,就是撤职押解进京。依充前职就是继续兼领之前的职务,章钺算是如愿以偿了。延、庆两州的凑报已到东京十来天,郭威是考虑了很久,才作出如此决定。郭彦钦虽然贪鄙敛财,可也上贡朝中不少,所以郭威等于是放他一马。

    “老臣谨奉陛下旨意,有两个人选,宁州刺史以将作监李琼充任,此人犯有过错,略施薄惩。以前宣徽北院使翟光邺的长子,太常寺丞翟从恩为庆州刺史,陛下若同意,老臣这便安排中书拟旨赐发。”冯道立即就说出了人选。

    将作监秩从三品,李琼调为从四品下的州刺史,等于是贬官四五级;太常寺丞翟从恩是从五品下,相反是升官五级。

    “李琼处理甲料,招收作工之事不力,如此算是轻的了!翟从恩年有四十,放出去历练一下也是应该,否则难当大任。嗯……还有庆州防御副使杜嗣勋,贬为颁州牙军指挥使,赶回去由折从阮好好管教;录事参军柳经业贬为宁州司户。另外,大理寺判决高绍基弃市,朕准了!”

    郭威算是同意了冯道提名的人选,也批准了大理寺就延州高氏拥下挟上,图谋割据,高绍基擅杀朝中所任命的观察判官李彬,此三大罪的最后判决,弃市!

    “有凑报云:被贬为商州司马的王秀峰病逝!是否加恩?”范质小声说,这事他本不想提,奈何王峻旧部找上门请求。

    王秀峰就是王峻,之前已任枢密使,同平章事,既管枢密院,又兼宰相职权。二月中旬又请兼领节镇,郭威也同意了,授青州平卢节度使。不料随后王峻又上凑,坚决要求郭威任用端明殿学士颜衎、枢密直学士陈观取代范质、李谷为相。

    郭威一面好言好抚,待其出宫便将王峻软禁,随后召见重臣哭泣着说明原委,将王峻软禁在别的地方,贬为商州司马。不久王峻病重,郭威又派王峻的妻子前往探视,但王峻还是随后就病逝了。

    “不必了!朕待之不薄,其晚节不保,如之奈何!”郭威叹息一声,又对冯道说:“晋王最近如何,开封府的事务不多,处决高绍基的事交给他办吧!”

    “可!晋王初入东京,应多习实务!”冯道点头说。

    晋王就是郭荣,处理王峻的事后,三月初以郑仁诲为澶州节度使,郭荣被召回京,任开封府尹,兼功德使,册立为晋王。郭威开始为郭荣上位做一系列准备,但还有一名权臣未解决,那就是河北邺都留守王殷。

第0081章 手艺不能丢

    弃市就是斩人犯于闹市,是死刑的一种,和斩立决差不多一个意思,隋文帝时一度被废除,但到唐时又恢复了。延州衙内都使高绍基获罪弃市,令天下藩镇震惊不已。但在京文官们纷纷跑去围观,事后津津乐道,盛赞当今天子圣明。事实上,只要是武将获罪被斩,文官们都会拍手称快。

    文武矛盾在乾佑年间就初现端倪,到郭威幸孔庙,这种风气更甚,所以,文武分立也是刻不容缓,但统治阶层并没意识到这个尖锐矛盾,仍继续沿用着唐时旧制。

    明金荣押解高绍基进京后,是按韩盛的吩咐做的,然后就没他的事了,在东京等得很是无聊。难得今天高绍基行刑,明金荣也带着几个亲兵跑去看热闹,斩人犯而已,和军中刀斧手行刑差不多,并没什么特别。

    行刑完毕,明金荣本打算去军营,他带着三个都进京,只能是住军营,与四指挥张从昭、五指挥韩志平、商华庆等人呆在一起。章钺的新家可住不下,而且女眷多,还不方便。可想到上次送信到章钺家里,孟管家传话说,叫他过几天再来取回信,这一等都等了快半个月,明金荣打算去看看。

    由榆林巷转甜水巷,再南下到汴河大街,从相国寺桥这边过去,很快就到了章钺家门前。宅子已经翻修一新,院墙都上了红漆,院门换了新的,门楼也修缮过,连辟邪神兽都换了两个汉白玉的。

    “啧啧……真不错!”明金荣伸手抚着辟邪雕像,赞叹有声。

    “宣节!快看……那是谁来了!”一名亲兵忽然打断,指着街口驶来的一队车马说。

    “咦?那个赶车的好面熟……”明金荣惊讶地喃喃道。

    马车有两辆,后面是百余名随从士兵,很快就到了门前,后面车上窗帘一掀,钻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来,正是宗景澄。

    “老明!你在这作甚?莫非是犯了事,被将军赶回来看大门了?”宗景澄大笑说。

    “切!俺一向纪律好,能犯什么事?倒是你……回趟河北都快两三个月了,这误了期限罪责不小呢!”明金荣听得一楞,很快醒悟宗景澄在取笑自己,便回敬道。

    “什么期限,可别说瞎话!这是将军的父亲,还不快过来拜见?”宗景澄提醒道。

    就见前面一辆马车上,钻出一名头发略有些花白,身材高大的老汉,正是章钺的老爹章永和,他也不搭理左右随从士兵,站在马车边看着红漆高墙大院发楞。车上跟着下来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自然是章钺的二弟章铖,也跟着发楞。

    “章老太爷!你老一路前来辛苦了,卑职是将军麾下指挥使明金荣,给老太爷行礼了!”明金荣上前一脸讨好地憨笑着说。

    “你这后生别客气,不要叫我太爷,我还没那么老,也没见着孙子,叫我章老爹就成了!”章永和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扶起明金荣,一脸谦和地笑。

    “还呆楞着作甚?赶快去叫门!”明金荣回头见士兵们都在好奇地打量章永和父子,跳脚大吼起来。

    亲兵很快去叫开了门,门房出来看了看,确认真是老太爷到了,忙不跌地跑进去通知孟管家。管家孟安一听,知道这事是真的,萍娘子早就吩咐下来了,但老太爷竟然到现在才来。

    孟安虽然是管家,但他是男的,不好进后宅,在中庭那儿喊住了后宅管事葛婉秋,让她转告萍娘子。葛婉秋身份有点尴尬,她本是出身官宦人家,结果在岳州时被送到章钺府上,现在成了后宅管事,不明不白的也没个名份。

    不过下人们都是懂的,她迟早也是个妾,因为后宅管事的多半如此。若是用别人,恐怕萍娘子还不放心。

    萍娘子自然是杨君萍了,她收到程雅婵的信真是郁闷不已,没想到章钺这么快就在路上勾搭了一名商人妇。章钺自然也写了一封,但廖廖数语不百字,大概意思也就是表达了那三个字:我……想……你!

    这时忽见葛婉秋快步走进后院,老远就喊:“萍娘子!章老太爷和章二郎来了!已经到了门前。”

    “什么?这个宗景澄也真是,怎么进城前也不通知一声,我得赶紧去换身衣服,再出来见礼!秋娘你去中庭看着,我马上就来!”杨君萍心中有点慌了,不知道章老爹会不会看自己不顺眼,她拿起菱花铜镜照了照,淡淡的妆容还好,早上梳的坠马鬟也还没乱,又对着铜镜做了几个表情,微笑!淡笑!轻笑!

    “嗯……看起来还是很端庄的,应该不会嫌我!可见礼时该称呼什么好呢?”杨君萍心里忐忑不安,觉得叫老太爷不妥,那是下人们称呼的。叫爹?似乎更不好……

    一会儿,葛婉秋就跑来喊了,说老太爷和二郎进了前院,孟管家领他到了前堂,正在陪着用茶说话。

    杨君萍想着,去前院见一见最好,要是不知道规距的直接闯进后宅,那可不好办了。当即叫上葛婉秋陪着,两人到前堂,便见一名少年在堂上走来走去地东张西望,显然很好奇,想必就是二郎了。孟管家上首,端正地坐着一名衣着朴素的老者,肤色黝黑,蓄了短须,眼神倒挺和善,也很正派。

    “妾身见过阿翁!问阿翁安好!”杨君萍上前盈盈一福行礼,微笑着轻声细语道。葛婉秋却落后半步行礼,也没说话。

    “这……请起请起……”章永和很不习惯,还有些腼腆地憨笑着。

    老伴去得早,两个儿子十几岁时,就是他一手养大的,现在面前突然多出一名年轻女郎称自己阿翁。虽然他早就听宗景澄说了,是妾不是正妻,但也是儿媳妇,模样看着还行,也挺乖巧的,只是听说出身低微,竟是个歌伎。虽然心里不喜,但儿子大了,还当了大官,他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儿子的事。

    “阿翁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不明白的,都可以找这位孟管家,他会帮你打理好!”杨君萍又说道。

    “行行行!大户人家的规距,老汉都知道,就不知这东京城,有没有屠户?俺这手艺不能丢下了!”章永和寻思着说。

    “啊?家里什么都不缺,阿翁不必再操持那些营生了!”杨君萍一听差点晕倒,敢情老头还想继续做屠夫,真要这样岂不是沦为笑柄。夫郎知道了,还以我不让老头呆在家呢。

    “那可不行!孟管家明天去帮着找个铺子盘下来,另外看是城外呢,还是城内再买个旧宅院圈养牲畜,过几天就要开业!”这事章永和在家里就想好了,宗景澄说得天花乱坠,他都不想理会。虽然没见过大世面,但他也是生意人,精明得很。

    杨君萍抓狂了,看了看葛婉秋,这丫头差点笑出声来,又看看孟管家,老孟头倒是若无其事,还点头答应了,表示很乐意效劳,杨君萍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0082章 我要去从军

    宗景澄把章永和父子送到家也就告辞出来,他自己的家人这次也接到了东京,现在要顺路回去,见明金荣也跟了出来,就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延州?那边的事顺利吗?”

    “要不去殿前司问问李都使吧?看有没有旨意,不然我早就回延州了,那边现在缺人手,你把家里安顿了,正好我们一起去!”

    “行!过几天就走……”二人正说着,忽见对面来了一队禁军士兵,十来人的样子。

    “敢问可是明指挥?李都使有请!”为首的禁军都头抱拳行礼,他所说的李都使就是李重进。

    “这是……”宗景澄有些惊讶。

    “呵呵!这是殿前司当值的马都头,大名叫马光用,我之前认识的……”明金荣解释了一句,又问:“不知李都使找我何事?”

    “制书下来了,转递到了殿前司李都使手中,明指挥去领了就可回延州,那是给章巡检的!”马光用一边说,一边转身领路。

    “我家都使又升官了?”明金荣笑着问。

    “这我可不知道,宫里黄门从事送来的,我当时在场,只听说还有几道中书敕命,不过那是另一拔人,可能也与你们一起去延州吧。”

    明金荣和宗景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色,自家将军升官快,他们也就前途可期了。当下两人一起去殿前司见李重进,领取了皇帝亲命的制书,不过不是给他们的,可不敢先拆了看。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后日就启程,少不得又回章钺家中通报一声,明金荣找管家要了杨君萍给章钺的回信,与等在门外的宗景澄会合,正打算去军营通知士兵,不想后面冲出来一名少年,却是章钺二弟章铖。

    “宗大哥!我要去从军!你带上我吧!”章铖一脸期待向往地说。

    “你才多大,还是个毛孩子呢!小心你爹听到打你屁股!”宗景澄大笑,从河北来东京的路上,章铖已经和他混熟了。

    “我兄长十九岁就做了游击将军,我也十七了,不算小了吧?你别提我家老头,他来了东京还不肯闲着,要我给他打下手,你说这做屠夫能有啥出息,真是气死人了!”章铖气鼓鼓地说。

    “嘿嘿!小子说的挺有见地啊!后日你到御街上等我,到时带你去……”明金荣也笑着说。

    “等后天你就走不了,你爹一准拦着,不如现在就跟我去军营。”宗景澄一脸怪笑地怂恿。

    “可我没带衣物行李啊!”章铖一听大为意动,但又有点纠结。

    “要衣物作甚,我给你穿军服,披盔甲,挂上横刀,再骑上高头大马!”

    “哇!好啊!那我们快走,别让老头知道了!”章铖迫不及待地在前面跑,生怕老爹追来。

    当晚,章铖住进了军营,果真就穿起了军服,披上了盔甲,做了明金荣的亲兵,顿时喜不自胜。他怕老爹担心,次日便请明金荣派人回家报信。

    章永和是听孟管家说的,得知大为气恼,想去军营把小儿子拉回来,但没人带路,他找不到军营在哪,问管家,管家也说不知道。

    章永和勃然大怒,在前院内暴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奴,铖哥儿偷偷跑了都不知道,还敢哄骗俺,叫你帮俺盘个肉铺子,答应的倒是响亮,都快两天了还没找到,要你们何用?”

    这下前院的奴仆都慌了神,孟管家一个劲地擦着脑门冷汗,他是真怕章永和一发火,把他们赶走,那好日子可就到头了,想再找这样的好主人可难得很。

    盘肉铺子的事,不是他办不好,是杨君萍说,这附近左右住的都是官宦人家,若突然冒出个屠夫,是真的会被人嫌弃,甚至闹笑话,所以就让他缓一缓。孟管家当然明白,所以就拖着了,他趁章永和没注意,赶紧派人飞报后宅杨君萍。

    “你这管家哑巴了,咋不回话,你说你到底找了没有?”章永和大吼。

    “找了找了,只是还没找着合适的,等几天一定办好!”管家孟安小心冀冀地应付着。

    “你去你去!马上给俺办好,明天就要开工!还有铖哥儿,你去给我找回来!”

    “孟管家!要不你出门找找,把铖哥儿劝回来,还有店铺也要找到……”杨君萍闻讯出来见礼,轻声细语地说着,悄悄递了个眼色。

    孟安会意,如蒙大赦,飞快地跑了,四周站着看热闹的奴仆婢女们也跟着跑得精光,这下章永和有点傻眼,独自面对儿媳,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翁年纪大了,就不要再费心操持家业,家里的事都有下人们管,你若实在待的无聊,要不……要不帮着做做家务,如辟柴……担水……”杨君萍小声地试探着说,她有点怕老头听了发火。

    “叫俺担水辟柴?你可真是俺的孝顺儿媳,亏你说得出口!”章永和一听更怒,担水辟柴都是下人们做的事,他在河北老家虽然也做,可现在不是官宦人家了么。可官宦人家还要去做屠夫,他压根没想过,就是觉得这祖传的手艺不能荒废。

    “啊……这……”杨君萍也是无言以对,我是想孝顺,可你不听,我哪敢管着你啊!

    “啥也别说了,把铖哥儿给俺找回来,找不回俺也不在这碍着你,俺回河北还杀猪宰羊没人管,可比东京快活!”章永和双手一背,举头望天,只觉来东京了什么都不习惯,一点都不自由,还是河北老家好。

    “啊?那怎么行!阿翁回河北了,妾身可不放心,还是派人去军营找!”杨君萍好言安慰,让管家去宗景澄家里,叫他把章铖劝回来。

    宗景澄家宅院早就买好了,也在州桥附近,孟安找上门说明,宗景澄笑容可掬地应付,却不答应放人。在他看来,一个半大小子还呆在老父膝下团团转,怎如去从军博个功名。

    孟管家无奈地回去,跨进前院正遇着章永和,就被拦着问话。章永和一听,黑着老脸什么也没说,当即就收拾了一包衣服,扛着一小箱屠夫所用的刀斧工具冲出了院门。

    孟管家赶紧跑去报告杨君萍,主仆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在门外街口才追上,章永和死活不肯回去,杨君萍只得给他雇了一辆大马车,送他回河北。又心力憔悴地回家写了一封长信,让管家送去给宗景澄。

第0083章 不让你为难

    因为从朔方南下的商道都在庆州,所以公然走私贩盐,哄抬盐价的就是庆州官府,而庆州刺史郭彦钦又兼管盐业专营,自然一手遮天,现在庆州主要官员被下狱,事情基本解决。

    章钺等了一段时间,见朝中一直没派人来,就留下宣崇文暂时坐镇理事。李处耘见庆州事了就辞行,想要回颁州。章钺自然不许,好说歹说,要李处耘随自己去延州,临走时又让宣崇文派人去颁州,将李处耘的家人随后送来。

    李处耘也就是矫情一下,心里当然明白,折从阮年纪大了,当上节帅已到人生仕途巅锋,跟他做幕僚其实没什么前途。顶多就是将来由他举荐个官职,但不会有正式品阶,职位也不会高,不比章钺年轻而又前途无量,所以推拒一番也就同意了。

    有封乾厚在,延州自然也没什么事,卞极和韩氏商行的韩福送来的粮食及杂货,由封乾厚和韩盛接收了,但卞极和韩福都还没走,暂住在城内客栈。

    章钺前脚刚进延州帅府,卞极后脚就赶来了,韩福也不落后,他其实是韩蓉娘的管家,年约五十来岁,被派到关中的韩氏商行管事。

    几人在帅府偏厅落座,卞极坐在矮榻上,背靠着桌案,他没穿长袍,着了一身青色箭衣窄袖的劲装短打,翘着二郎腿,脚上的大牛皮靴上下晃动着,没半点坐相。对面的韩盛直皱眉,虽然这些天已熟悉了,可还是看不惯他这样子。

    章钺懒洋洋地放下茶盏,咂巴咂巴嘴开口道:“实不相瞒,你们来的正好!我手头上就有一批盐!”

    “什么?”卞极立即大脚落地坐直了上身,眼巴巴地静等下文。韩福也眨巴着眼,捋着花白胡子看了过来。

    “价格定为青盐七贯钱一石,白盐五贯钱一石,不还价!”章钺一口咬定价格。

    “为何加了两贯钱?别以为你在庆州定价我不知道。”卞极没好气地说。

    “要不要!悉听尊便!”章钺有完全主动权,当然要趁机赚一把。

    “哼!以后记得按你的定价来!”卞极恼怒地哼了一声,不过估计首次的货量不会大,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

    “没问题!对了!你们带现钱了么?我的货可是很多的!”章钺笑嘻嘻地说。

    他在庆州逮捕张建武和郭彦钦,虽然没抄其家产,但随后逮捕杜嗣勋和柳经业时,可是顺手接管了州衙,这其中就有巨量的青盐、生皮、四十多辆大车趁天没亮悄悄出城,现在货物还存放在金城县的军营内,没敢运过来,否则影响太坏,也怕人举报上凑。

    “啊……”卞极闻言一怔,想了想后,长长的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笑道:“你小子可太坏了!这种战利品你还想卖高价?”

    “我可没这么说,与粮食折算平齐后,额外的减一贯,仍是不还价!”

    “那好!现在就算帐,明天收货走人,下次我就不亲自来了!不过确实没带多少现钱,下次发货你,当然也可以给钱!就是你搞出来的金币!”卞极说道。

    章钺无所谓地点点头,当即让韩盛拿出帐本结算,除了骡驴和战马要留作军用外,其余的货物一次全销出,入帐数万贯,但还有大半的钱没到手,不过来日方长,并不着急。当晚在帅府大摆宴席,都是自己的亲信幕僚加上军官,倒也热闹非凡。

    宴会过后,几人正闲聊着这段时间的事,李处耘还没融入团队,与大伙儿都不熟,一直微笑旁听,忽然有些闷闷不乐地先离开了。

    章钺看见,便随后跟了出来,笑道:“正元兄!觉得我这帮兄弟如何?”

    “很好啊!可谓是朝气蓬勃,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这些年真是虚度光阴。”李处耘苦笑道。

    “哈哈……正元兄才三十有三的年纪,正是大有可为之时,承蒙看得起小弟,暂时在我这住下,以后给你个指挥先带着,等回东京,正副都虞侯总有你一个。”章钺开口许诺,这可是实在话。

    他现在是都巡检,回东京自然还是禁军殿前司,至少也是军都指挥使的正职,放在后世也是妥妥的旅团级中、上校军衔。

    “倒不在乎官位,只是折令公那里,就这么走了不大好……”

    “没事!我已写了信,宣崇文会派人送去与他说明,你暂时就住州衙,等家人送来再给你找个宅院。”章钺是确实很看重李处耘,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

    “那位好像有事找你,我先去休息了!”李处耘拱拱手告退。

    章钺转头见是韩福跟了出来,顿时就想起了韩氏,不由笑着问:“你家娘子还好吗?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有!这是我家娘子让我转呈给你的信!”韩福恭恭敬敬地把信递了过来。

    “哦……那我问你,你家娘子之前嫁了谁啊?”章钺好奇地问。

    “这……嫁了孙家,就是故乐安郡王孙汉韶的曾孙,其人本也是将门,奈何常与文人仕子猥狎于青楼,娘子不堪忍受,就跑回家了,但孙家也不肯写休书,就这么拖着了。”在章钺冷厉的目光逼视下,韩福只得说了出来。

    “乐安郡王?这孙家什么来头?几年前的事了?”

    “这孙汉韶的父亲名叫李存进,原是唐庄宗的假子义儿,到明宗时授彰****留后,累加检校太保,发家复了祖姓,后来末帝李从珂即位,与张虔钊一起投奔高祖孟知祥,历任节帅,进中书令,封乐安郡王。不过娘子嫁到孙家是乾佑二年的事,才半年就回家了,后来帮着家中打理商铺,生意越做越大。”

    “这么说还挺厉害的,你家娘子生意都做到哪些地方了?主要是经营什么?”

    韩福一听,顿时露出一脸便秘之色,纠结了一下,还是回道:“南面就是江陵府、朗州刘言那儿,但高氏不守信,常常找借口扣押商队货物,还不如辰州蛮、黔州北部的五溪蛮好说话。北面还是去年初才走通洛阳一线,没什么进项。这年头到处打仗,主要还是经营衣食行业有关的,其他的路上盘查得紧。”

    “行了!不让你为难,下去休息吧,明天来取回信!”韩福看似说得很详细,却不透露具体的东西。

    蜀中的西线商路,可南通西南,甚至是江东南唐、吴越,北通关北、河西,章钺初认识韩蓉娘时就猜到过这些,但不熟悉也就不好问得太多。

第0084章 权知军州事

    宴会散场,军官和下属幕僚一一告退而去,章钺回帅府后宅,这里原是高氏日常办公暂住,城内另有大宅,不过现在也被查封没收了,过些日子可以送给李处耘。

    程雅婵没带过来,整个后宅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两名老仆还在,值守的亲兵们住在前庭,倒是吵得闹哄哄的,估计在开赌。他们没事玩点小游戏,章钺还能容忍,去浴房沐浴更衣,拿着烛台回书房,拿出韩蓉娘的信看了起来。

    信不算长,说的是生意上的事,她想自己走通到朔方的商路,希望章钺提供帮助。这事当然不行了,他若走通朔方到灵州安插据点,那还有自己什么事。

    而且朔方不但有盐和战马生皮,还有河西青塘羌偶尔也到灵州行商,这么重要的地方,让她蜀中商人插一脚,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章钺提笔回信,婉拒了她的要求,声明她关北的商路只能到延州为止,最后末了,当然是继续发扬他男人式的嘴贱了。

    次日,章钺陪同卞极、韩福到金城县,将货物的事处理清楚,打发两家商队回去了。随后在金城县呆了两天,安抚本县官吏,这可是要花钱封口的,免得没事真有人大着胆子上凑。

    随后拆除金城县大营,顺便接了程雅婵和秋香,率士兵返回延州。接下来的日子里没什么大事,每天除了过问一下州衙事务,就是骑着马出城,看他的宝贝苹果树苗和棉花,可惜油茶树苗没找到,但有这两样也不错了。

    苹果树苗和棉花都已经移栽到城外洛水河岸边的湿地里,当然又另外开了一块地,播洒了种子。按说北方气温低,季节也迟点,这是没问题的,但苹果至少还要两年才能形成果园,棉花入秋就可以有了。

    这次带回一袋苹果果脯,都快被程雅婵和秋香吃完了,章钺只好收走了剩下的半袋,准备抽空试试,看能不能酿出果酒,没有牛奶,营养快线就不用想了。

    这些事找两个懂行的老农来照看就成,现在有三四个月的军粮入库,后续还有运来的,章钺又财大气粗,决定对延州兵下手整顿。

    延州是中州,州治肤施又是上县,青壮很多,要招兵的话真是太容易。章钺先发布公通告给本县,招满了三个指挥,清一色都是青壮男子,将原有的五指挥,张匡图的两指挥再裁汰一次,与新招募的两指挥合并,仍是五指挥,但兵员素质大不一样了。只是这事把张匡图气得不行,老家伙气病了,再也不肯来帅府视事,却是章钺乐见其成的。

    最后还剩一指挥新兵交给李处耘,以延州原帅府知客押衙刘兴怀为副使,编为七指挥。原来的七指挥是陈应泰的水师,目前在岳州,还有杨守真领有一个指挥岳州兵,这两指挥暂归药重遇了,不再计入本部。

    这样一算,带来的一、二、三、六,加上留在东京的四、五两指挥,新编七指挥,明金荣回来后,再扩编八指挥,本部禁军兵力四千人,延州兵当然不能算进去,哪天被召回东京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不过也是要尽力整训的。

    这天章钺在军营操练延州新兵,突然接到金城县差役送来的快报,说宗景澄和明金荣率三都士兵赶到,暂宿在县衙。

    次日中午,章钺在城西接到了人,却见宗景澄把二弟章铖也带来了。这小子居然身着军服,骑着战马,挟弓挎刀,章钺不由大笑道:“好小子!早就该来了,多读点书,见见世面可不是坏事!”

    “我是想来,可爹不让!还要我跟他做屠夫,来的时候听说他又跑回河北老家了!”章铖老实地说。

    “哈哈哈……”宗景澄和明金荣一听,都大笑起来,士兵们也跟着大笑。

    “笑什么呢?”章钺眼睛一瞪,军官们只好忍住了。

    “下马过来!以后别跟他们厮混了,给我呆在家好好读书,让嫂子教你识字!”章钺板着脸说。

    “唔……”章铖应了一声,忽然发现自家哥哥变了,变得他有点不习惯,只得翻身踩蹬下马,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

    一路迈步进城,张智兴领着明金荣先去军营,诸事都有人负责,反倒是章钺无所事事,打算把二弟先送回帅府后宅。这时宗景澄追上前几步,笑道:“朝中有旨意,你不想看看!”

    “废话!我还怕你不拿出来吗?”这个章钺早猜到了,是以没问,毕意是接旨,除非环境特殊,一般是在官衙宣读的。

    “嘿嘿!和我们一路来的,有原是将作监的李琼贬任宁州刺史,太常寺丞翟从恩迁庆州刺史,路上我听他们说,你的旨意是权知延州军州事,只是暂领,以后有节帅来上任的。”

    “也不错了!未加冠而领州事,元贞算得是独一份,既然有这个机会,那接下来就把军政事务抓起来,扎下根基,否则你爬升太快,将来居高位时,你就知道这个弊端。”封乾厚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好在边上也没外人。

    当天接了旨意,章钺接下来便理直气壮的行事,发布公文再募兵,延州兵再扩军两个指挥,满额兵员三千五百人并不多。同时,武器装备更换一次,帅府库房顿时被掏空,不过这才有点军队的样子。

    训练当然都是一起,章钺顺手就把延州原有的战马,加上前次张氏商队手中缴获的两百多匹,与自己原有的骑兵都合编,调入八指挥,组建了第一个满编的骑兵营,以明金荣为正,史成弘为副指挥。

    多出的战马调给亲兵,扩编为三个都,一个骑兵斥侯都,一个弓弩步兵都,一个普通步兵都。以陈嘉为指挥使兼押衙,义谦为副使,原亲兵都头张智兴,则调给二指挥薛文谦做副使。

    宣崇文兼任推官,回来后调为第三指挥使,暂驻罢交县的韩忠明为副,不日将北调罢交县,负责巡检边境;宗景澄是巡检副使,仍带一指挥,主要负责练兵;李处耘领七指挥,协助宗景澄练兵,兼管军需后勤,这实际是都虞侯做的职事。

    军队的事交给宗景澄和李处耘,章钺以后只抓总,开始腾出手来过问本州行政事务。首先要了解州衙官制职能,以及在任官僚名册简历。覆历这年头可没有,只能自己询问了解,所以要召集全体官吏,正式衙参问事。

    中州不设别驾和司马,只有录事参军事一人,正八品上;录事一人,从九品上,目前并不缺员。其次是司功、仓、户、田、兵、法、士这八司参军事,都是正八品下。参军事三人,正九品下;医学博士一人,从九品下。

    因为延州同时又是节帅驻地,还有帅府有一大堆**品小官,如掌书记、推官、巡官、衙推、随军、要籍、进奏官等,吃闲饭的太多,章钺暂时又不好裁撤,不过也让他们停职回家,等有节帅上任再来。以州衙这一套职能官吏,就能治理好州事。

第0085章 一潭死水

    延州是分为东西两城的,中间有一道深涧将州城隔开了,州衙本在西城,但章钺没住进州衙,而是住在东城帅府,因为主要是管军事,军营就在城东,所以这也无可厚非,并不算违制了。

    天还没亮章钺就起来了,手头一大堆事他可没法睡懒觉。先在后花园站桩,练习拳法和刀枪弓箭,顺便指点一下二弟章铖,这小子目前还在练基本功,其实指点不了,要靠他自己苦练。

    “快回来吃早膳!你还磨蹭,前面州衙的官员们都到了!”程雅婵在园子门口喊着催促。

    章钺应了一声,去冲了个冷水澡,洗去一身大汗,回房换了干净的官袍,出来时见二弟已坐在堂上埋头大吃,也不知这小子洗手洗脸了没有,估计还没适应现在的优渥生活。程雅婵在边上看着,见他额头的汗水还没干,便忍不住用手帕给他擦拭。

    “他没偷懒吧?能识得多少字?”章钺走过去捧起白瓷小碗,早餐是馎饦,也就是面片汤,还有两盘黄酥酥的油煎饼。

    “能识得四五百个吧,包括数字,也能算一些,说是你爹教的,你以前识得字比他还少,是不是?”程雅婵说到这里不由抿嘴轻笑。

    “怎么可能?可别听他乱说……”章钺讪笑着否认,又问道:“他还算老实吧,不听话就打戒尺,别让他跑出去瞎逛!”

    “可比你老实多了,就是有点不用心,喊着要去军营!真不听话我哪能打他?”程雅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别理他,过段时让封先生教他读书,以后让宣崇文带到军中,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也要培养成一员虎将!”章钺笑道。

    飞快地吃完早餐,章钺出前堂院门,到官衙签押房,封乾厚和宣崇文、韩盛、宗景澄几人正等在这儿,先就今天要商议确立的事交换下意见。

    见章钺进来,三人一起身行礼,章钺挥挥手,坐下笑道:“不必多礼,直接说正事!”

    封乾厚便先开口道:“先说巡检本职的事,韩忠明驻防芦子关后,延州商人转而沿洛水往西北,过庆州买道川到盐州五原。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在延、庆二州边境的洛水边加设一道关卡,以便对进入延州的盐收税。而庆州现在由翟从恩接管,我们只负责边防和打击私商,州事就不好再插手了。”

    “这事现在交给宗景澄,德瑜兄帮衬一二。延州北部边防就由崇文兄负责了,孝德兄留在延州,帮我处理州事。没其他事,那就去接见一下州衙官吏。”章钺很快确立了人选。

    几人一起出了大院,到前面的帅府正堂,十几名延州官吏正在堂外廊檐下闹哄哄地说话,见章钺出来立即噤声。

    章钺升堂与封乾厚几人落座,这才吩咐值守的亲兵通传,最先接见的当然是正八品上的录事参军马玄铭,此人四十余岁,身形微胖,说话倒也口齿伶利有条理。

    “晋开运末到汉乾佑初年,这一年多时间里,延州极为混乱。河中李守贞叛乱时,夏州李彝殷曾出兵越过芦子关,大掠罢交县,兵锋一度到达延州城下,抢掠金明、丰林两县乡野,闻李守贞兵败身死才退兵。而高允权不作为,眼睁睁看着党项人掠走许多人口,再加上逃散的,所以延州户口始终没得到恢复。”录事参军马玄铭就户口数禀报。

    “果真如此吗?延州九县户数,仅九千户略差点,口数十万挂零,而据本官走访所知,南面六个县就有豪门百余户,每户田产无数,口数更是近千,这些大户就有十万人口,你怎么说?”章钺冷冷地逼问。

    “这是历年战乱之时,外地流民涌入本州,本地大户趁机收留青壮,纳为佃户,有的干脆买为奴仆庄丁,而州衙又无余粮接济,通常会默认此事,所以就形成了这个局面。”马玄铭开始紧张起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这位章巡检已摸清了本州情况,而他自己家中就有不少田庄和庄丁,恐怕这位章巡检要追究此事,马玄铭不得不说实话。

    “本官心里有数,你下去吧!传司户、司田参军上堂!”章钺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这样一个个轮流接见州衙有品级的官员,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而且没能问出什么实质的内容,章钺很烦燥,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中午,章钺也不回后宅,与封乾厚就在签押房用膳,这当然是程雅婵让二弟章铖送来的。章钺心里烦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起身倒了两盏茶,递给封乾厚一盏,坐下问道:“延州政事很糟糕啊!孝德兄就没什么说法?”

    “有!”封乾厚就回了一个字,慢吞吞地擦擦嘴,喝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盏严肃地说:“延州就好比一潭死水,大鱼都伏在水底,你当然无从下手了!”

    “这比喻……”章钺苦笑着摇摇头道:“难道把水放干?让他们自己露出水面才动手?”

    “不然你还能怎么办?你只是都巡检,暂理州事而已,没有合适的罪名,你凭什么从他们手中把大量佃户和田庄分解出来?以后你一走,新的节帅上任,旧病照常复发,你还能怎么样?”封乾厚眼皮一翻,顿时把章钺问得哑口无言。

    章钺张了张嘴,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无意识地端起茶盏就大喝了一口,顿时烫得怪叫一声,一口吐了出来。呆呆地楞了半晌,忽然大笑道:“我明白了!这不但需要一个合适的罪名,一个恰当的时机,还需要定下一个法度,对吧?”

    “也对也不对!你必须拉出几条大鱼来宰了,使他们以后不会再犯,再立法度框死他们,这样才能真正有效,否则你就别动手,以免没逮捕着狐狸,空惹了一身骚。”封乾厚果然狠辣,张口就是宰啊逮啊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黄花菜都凉了!”章钺很不耐,以他的想法,直接以州衙的命令强制各县大户交出佃户和田产,只是这样会把州衙官吏和地方大户得罪得死死的,而且效果可能不会太好,所以他犹豫烦燥。

    想了想,章钺又说道:“要不我们从张匡图这里下手吧?直接干脆不用等,还无需顾忌。”

第0086章 物极必反

    “嘿嘿……你今天召见官吏问事,张匡图马上就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你不能操之过急,看着吧……若我所料不差,过个十天半月就要出事,若这次没出事,夏收之时也一定会出事。”封乾厚自信地说。

    “这么说,老狐狸火烧眉毛坐不住,要出招了么?你说他会怎么做?”章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他怎么做我不知道,总之……你离开延州最好!这样他张匡图当不了节帅,总还能当富家翁,而照你这么打击大户,他好日子就过到头了,是你……你能甘心?”

    “哈哈……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章钺一竖大拇指称赞,转上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一大叠户口田册档案,分给封乾厚一半,笑道:“那我们现在就来核对计算,看每户分多少永业田,口分田合适。”

    其实今年初,朝中就曾颁发诏令给各地州县:“各道州府隶属于户部管辖,租给流民耕种的营田及征收的租税赢利等,除京兆府庄田宅务、赡****盐务、两京行宫所属的庄园外,其余割让给州县,所征收的租税赢利,官中只管旧额,其户部营田务职员机构一律废除。

    凡有流民原来租佃的田园、桑土、房屋,就便赐给各户,作为永久的产业,并命令各县给与凭证;凡各处原属营田户部院及系县人户所征收的税利,从今年起都给予免除。现有耕牛都赐给本户,官府永不收取。”

    皇帝郭威起自民间,极为了解营田的弊病,将各地官府的数以万计的庄园田地,全都用来分别赐给现有佃户当作永久产业。

    这道诏令可谓是非常及时,不但解决了地方人口频繁流动带来的问题,也大大减轻了民众的负担,最主要的受益者当然是佃户了。

    数十年前梁太祖朱温征淮南时,放任士兵抢掠了数万地方民户的耕牛,而朱温又将这抢来的耕牛全部租给东南各州民户,获取牛租。此后几十年改朝换代几茬,牛租仍存在,年初郭威也下诏给予免除。

    有官员上书说:属于官府的庄园田地如果卖给佃户,可获取三十万缗的钱财,也可以增加国家的费用。

    郭威就说:如果对民众有利,与帮助国家有什么不同?

    而延州的流民和佃户约有十万人,皇帝诏书下达几个月,延州官吏并无人理会,章钺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解决此事,但这有个问题,佃户是依附地方豪族,并不是皇帝说赐给,州衙下令就可以的。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州县官吏皆出身地方大户豪族,各地关系盘根错节,要分配田产,那首先就需要这些官吏的配合。他们不松口,这事就办不了。

    那么每户分多少田地合适,是重新分配,还是部分分配?显然,这水太深,牵涉太多人的利益,皇帝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诏令说得模糊,算是做点好事而已,效果当然要看地方官吏执行力度。

    “这年头人口锐减,土地大量荒芜,其实不缺田地,并不需要全面清理,重新分配。可以按唐初的均田制来办,即:青壮男子十八岁以上授田一顷,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口分田种植谷物,身死要交还官府。你觉得这个数目,可还行得通?”封乾厚问道。

    “唐时行得通,但现在嘛!我只能说,假……大……空!”章钺笑了起来,又补充道:“很简单,流民佃户是什么家庭,不但是穷,可能青壮也少,农具和耕牛都凑不齐,种得了一百亩田吗?”

    “不错!看来你也有这个认知,那我们以此作为依据,每户二十亩永业田,三十亩口分田,这是最合适的了!还有按唐时规定:

    兼工商的减半,狭乡不给;奴婢、耕牛不给;休耕田不论一年或二年,都加给一倍,狭乡不加;老年及残废人给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给三十亩;口分田不得买卖,但自狭乡迁到宽乡者例外;已卖田不迁的,不再给田;凡给口分田,皆从近便,如本县无田,可在近县给田;授田和还田都在每年十月,十二月办理完毕。”

    封乾厚口若悬河,倒背如流,将唐时田产分配说得很清楚。

    “这个细则要改一下,依现实情况套用没问题!”章钺点头道,其实封乾厚说的,他没听明白。

    “官员永业田一向是世袭的,那延州官吏是世袭还是不世袭?”说到这个,封乾厚一脸的严肃,目光咄咄逼人。

    “若依我本心,当然不想给他们世袭,二十亩永业田传给三个儿子的话,每人只有十亩,用脚想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兼并田产,至少会再霸占十亩,不是么?”

    “所以这就是个问题了,若朝中有人问起,你还不好说。还是依旧例吧!官吏按等级分授永业田,营田改制是任重道远,其根本核心的事,不是现在的我们能撬动的!”封乾厚仰头叹息道。

    。。。。。。。。。。。。。。。。

    延州张氏在州衙和帅府任职的官吏和幕僚有十来个,当天下午就陆续跑到张匡图府上,询问应对之策。除了高氏田产和奴仆佃户最多,其次就是张氏、刘氏了,张氏家主是张匡图,这事自然不能袖手。

    “若按年初朝中诏令,我们家的田产和佃户就得分出去一大半,章巡检若真依此办理,可如何是好?还望族叔拿个主意啊!”首先开口的是州衙司士参军张从礼,他四十余岁,管的是津梁、舟车、舍宅、工艺等,下属有佐史若干。

    “大家不要没事来我府上,以免落人口实,我这里只说一句,他姓章的小子只是权知州事,咱们只要拖过这阵也就不了了之,你们急什么?都回去吧!”自家族人前来,张匡图不好不见,但又不想多说。

    好不容易将众人赶走,很快又来了一拔,有原高允权的族弟高允文,刘氏家主刘景晖,这两人显然是牵头的,身后还跟了一大群,都是地方大户,有族人在州衙做小吏的。

    “都说了不要来,你们还跑来,嫌我如今的麻烦不够多么?”张匡图恼怒地说。

    “哪里哪里?张太傅如今在病中,我们前来探病不是正合适私么?”高允文怪笑道。

    张匡图为之气结,把其余人留在了客堂上,只请高允文和刘景晖入内室坐定,便说道:“章巡检后面是当今皇帝,我们不能硬顶着,要小心周旋,若能想办法拖过去最好。”

    “呵!若不能该如何?听说这姓章的态度很坚决,又是带兵上任的,只怕不好办。我家族侄绍基在东京处斩,就是拜此人所赐,张公若不早作应对,只怕难有好的结果,如今我们靠不了别人,只能来找你了。”高允文皮笑肉不笑地怂恿。

    “高世兄所言甚是,张公还请三思啊!要不让我家旁支族侄刘显声和张全绪去罢交县走一趟?”刘景晖试探着问。

    “他们不能去,太显眼了!一旦有事,张广仁会知道怎么做。有道是:物极必反!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弄险,得有十足把握才行。他若一意孤行,惹出什么大祸来,那也与我等无关,二位可明白了吗?”张匡图沉思片刻,目光锐利地盯着二人说。

    “有张公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改天再登门拜访!告辞!”高、刘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同时起身退去。

第0087章 蒸馏烧酒

    次日,延州州衙发布了三道事关营田的公文到辖下各县。一道是重申年初朝中所发布,关于安置佃户的诏令;另一道则是:历年涌入延州的流民、佃户,可先到所在县衙登记办理户籍,然后按户授田,以及田产分配的具体数据和法令。

    最后一道,是关于历年朝中诏令所禁止的货物品类,如不得私自贩盐、炼盐;不得私运铁器及武器给关外蕃人。以及盐茶绢帛等货物出境,巡检衙署应收取的税收额度等。当然入境的战马骡驴、生皮兽筋等,则抽税极低,几乎是免税。

    州衙公文是下发了,但七八天过去,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章钺派人到各县催问,结果各县回禀都大同小异,要么借口搪塞,要么撒谎推诿。只有金城县令边从翰、延安县令秦明善两人回禀说,可以找地方大户商量试试!

    章钺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但认真一想也就明白,这年头的统治模式是从上往下的,根基看似在中枢高层,但其实是地方大户豪强,他们统治着许多佃农,而官府只是维持一个限度而已。

    真要按皇帝诏令来释放人口,免除租税,也只能打击一部份大户,但章钺可不这么想,他要打的是全部,现在这两县既然同意着手,那说不定也是个突破口。

    三日后,章钺找来封乾厚,率一都亲兵赶到金城县,打算亲自主持初次分田事务。县令边从翰和主簿姚光淳还算不错,已经先与地方大户有所沟通,取得了共识,但呈递给章钺的数据,竟只有十几户同意,其余四十余家,则没有表态。

    如此结果,分与不分已经没有意义了,章钺毫无兴趣,好言安抚了边县令和姚主簿,便非常不爽地返回了州治。随后延安县上报,也有十几家释放了佃户和田产,并派人送来了户籍名册,以便存档。

    章钺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暂时不再过问此事,转而将注意力投到关北边防与打击私商的事务上来。同时想到自己在各地的产业,派韩盛先回东京,接收去年侯章送给自己的田庄,处理好这事后南下唐州、岳州,将这三地的产业整治清楚,并重新规划。

    宣崇文已经北上罢交县,负责塞门镇、芦子关防务,宗景澄则在延、庆两州边境设卡收税,并偶尔巡视庆州边境。李处耘呆在军营练兵,而章钺自己,本踌躇满志,结果却无事可做。

    这一闲着,章钺又想起了自己种下的苹果树苗和棉花,跑去一看,树苗和棉花长势良好。棉花今年就有收获,但苹果不知是多久的事,便决定先酿点果酒、高度白酒什么的试试。

    想到就做,章钺先将城西五里的高氏别院收拾出来,又派亲兵运来粮食和柴薪,但问题又来了,这年头做饭的锅,不叫锅,而叫釜!底部是半圆形,四壁呈柱形,非常厚实,想把水烧开都需要很久。

    “唉!堂堂州官不问政事,却来做这偏门小道……”封乾厚不再陪他转悠,拂袖走人。

    “这是大学问,你就等着吧!”

    章钺毫不气馁,找到城内王记铁匠铺,亲自画图设计新式铁锅,并亲自监督指点,花了五天时间,终于用陶模浇铸铁水,成功造出首款章氏铁锅。

    经试验,效果良好,虽然还是有点厚,而且厚薄不均匀,也略略小了点,但已经非常接近后世七八十年代农村所用的那种铁锅了。

    两口新锅安装到灶台上,同时,炉具和发酵的大陶缸也准备到位,在雇来的两名酿酒师傅,五名伙计的开动下,浸米、烫米、蒸煮,这是第一个步骤。米当然是粟米,章钺也不知效果如何,只能先酿点低度酒试试。

    煮熟的粟米饭倒入大陶缸,再投入酒曲初步发酵。酒曲是这年头酿酒常用的,即浸泡的粟米中投入曲霉的分生孢子,保温发酵后,米粒上长出的菌丝,这就是酒曲。

    然后还要加入酴米和酸浆,再进行一次主发酵,这一次要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就可以压榨,得出的酒是酒脚,还要自然澄清。当然,这个酒糟再次发酵后,可以得出冷泉酒。不过要经过烧煮灭菌才能喝,所以这时代酿出来的酒是直接加热饮用,度数也不高,可不是蒸馏取酒的。

    头一锅烧酒酿出来,章钺很不满意,让两名负责酒坊的管事师傅继续,再酿一锅黄酒试试,而他自己跑去找工匠做蒸馏取酒的蒸馏器具。

    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做不出,章钺又去铁匠铺看看,顺便带上几口崭新大铁锅回家换上,并亲自下厨炒出一桌丰盛的炒菜,把程雅婵高兴的不行。

    原来菜还可以这样炒!从此告别水煮菜时代!生活质量瞬间奔小康。但正事也不忘,蒸馏器具有四个部分,下面是釜体用作加热装料,上面是甑体用作蒸汽挥发,还有冷凝液收集部分和冷凝液导出部分。

    章钺是明白这个结构,但用什么材料呢?这有点犯难了。这时代蒸馏技术很低,只有炼丹的道士们才有这种工具,章钺找人一问,延州附近并没有道观,看来只能自己动手设计。

    加热装料的有铁锅,蒸汽挥发的可以用陶瓷器,最后就是出酒的冷凝管了,这要烧制几个陶瓷的才行,铜制可能不大好。

    这样又花了半个月,以陶瓷管和大铜盆结合使用作蒸馏器,并换上更好的铁锅,章钺终于酿出了第一锅蒸馏烧酒,也就是白酒。

    比之前酿的黄酒度数略高,和这年头的清酒差不多,也就二十多度的样子。这大概是两名酿酒的师傅也不会,在发酵和蒸煮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

    哪知第二锅烧酒还是如此,酒精度数仍不高,章钺很不满意,亲自抓每个环节,终于发现,是酒曲不行,但这个也不难,重新以粟米浸泡发酵出新的酒曲就是了。果然,第三锅出来的酒,度数高了很多,与白兰地也不相上下了。

    两名酿酒的管事喜出望外,章钺严厉叮嘱他们,不得外泄烧酒的半点技术,并与他们签下契约,从此将他们收为自己的奴仆。

    两人一个年约四十,名叫王乔,另一个年老的有五十来岁,人称吴老爹,本名叫吴敬才,原本也是别人酒坊的伙计,懂的并不多,出身也不好,能成为官员家的管事当然乐意。

    章钺接下来又浸泡了几种酒曲,也就是酒母糖化发酵剂选料不同,酿酒的主料也适量调配,可采用的就太多了,如粟、麦、稻米、豆类、果品等都可以。

    眼看果酒就要酿好,到夏秋时就可以大量收购果品,批量产酒了。这时封乾厚找来了,黑着脸没好气地说:“庆州买道川连连出事你不管,现在延州西面的收税关卡也被盗寇袭击,这是宗景澄送回的报告,你看看吧!”

第0088章 关北巨寇

    章钺接过军报一看,宗景澄报告的内容是:四月中旬到五月初,庆州买道川和青刚岭一带,发生五起私人商队、官差盐货被杀人劫货事件,庆州官府正在全力追查此事。

    另有:五月初五,疑盗寇从买道川边洛水河谷东进,夜间袭击了花马梁山地下的税卡,杀伤我军士兵一百余人,火烧军寨房屋后扬长而去。因对方全是马队,我军追之不及,已向宣崇文部求援。现经探查,疑为白于山巨寇“浑天狼”所为,请将军早作决断!

    “太狂妄了!”章钺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恼怒地一把将军报捏成一团。很快他又醒悟过来,这不是宗景澄办事不力,而是芦子关外的盗寇终于出手了。当然,有没有本地商人和官绅与其勾结,这个还不好说,但盗寇的踪迹一定要先查出来。

    “我们的税卡被偷袭,已经是五天前的事,现在正是冬小麦收割的时候,各县官吏都在忙这事,除了我们带来的四指挥,延州州兵大多回家农忙,若仅仅是关北巨寇浑天狼,兵力还是够用,就怕庆州蕃人再出事,那就麻烦了!”封乾厚说。

    “我忙着酿酒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注意张匡图?”章钺第一时间想到这老家伙。

    “也就是开始发布分田公文的时候,高、刘几家常去他府上,后来倒没什么事。要这么看的话,这个张匡图确实有问题,但他毕竟地位高,检校太傅兼节度副使,没有确实的人证,你不能对他动手。”封乾厚提醒道。

    “这我知道,张全绪和刘显声去庆州了吧,他们的商队没出事?”

    “据说没出事,人还在庆州……”

    “先让宗景澄回来一趟,问清楚再说!”章钺想了想,当即命亲兵快马传令给宗景澄,同时,收拾行李回州城帅府,酒坊先丢给王乔和吴敬才管着,让程雅婵带着二弟有空来看看,继续维持收粮酿酒事务。

    次日,宗景澄快马赶回,章钺先在帅府召见了他,问明了关北巨寇“浑天狼”的大概情况。此人原是西部鲜卑东迁后,居于横山一带,也就是横山羌人折掘氏的一支,而府州折氏就是从横山羌折掘氏分离出去的。

    府州折氏家主折宗本,在唐末时出任振武军兵马使,从此率本族开始全面接受汉化,其子麟州刺史折嗣伦、孙折从阮现任静难节帅,但其家族根本仍在府州,由其子折德扆掌管州务,世袭数代,实际上处于半独立状态。与宗族横山羌人折掘氏,也不怎么联系。

    而夏州拓拔氏,也就是李彝殷,其祖上原是鲜卑皇族,从代北迁移过来的,与横山羌人是同祖不同宗的关系。但李彝殷势大,分布在夏、绥、银三州的横山羌人也只能依附。

    “浑天狼”名叫折掘成通,年约四十来岁,虽出自横山羌,也随父姓,但他母亲却是庆州蕃人女子,所以小时候在庆州长大,随其父在州衙做过军校。后来其父战死,母亲改嫁到另一蕃族,却屡被虐待,终于病死。

    折掘成通一怒之下,率兵伏击继父,并杀其全家,逃回绥州本族再从军,却被人认为是杀父不孝之人,名声大坏之下,只得遁入白于山中落草为寇,活跃于延、庆、盐、夏、绥五州边境。

    “不想此人还有这么离奇的来历,他麾下有多少人?老巢盘踞在何处?”章钺很有耐心地听宗景澄详细说完,不由问道。

    “其本部人马只有两百多骑,但还另有大大小小的五六支盗寇,兵力要少得多,总数约莫有一千多人,平时并不只抢掠延、庆二州,也抢夏绥的党项人,还有朔方冯继业的辖地。也因这几方不和,给了盗寇可乘之机,他们呼啸来去,时分时合,老巢何处却未探明。”宗景澄恶狠狠地说着,心里有些忐忑。

    “千余骑确实不好对付,但白于山一带是山地……”章钺说到这里醒悟过来,忙找出地图在桌案上铺开,一点点细看。白于山就在延、庆北部,盐、夏、绥三州南部的古长城一带。

    章钺又问了一些税卡遇袭时的细节的问题,便让宗景澄下去休息,再找来封乾厚、李处耘商议。若是简单的剿匪倒也罢了,可能还涉及到延州大户豪族,甚至是延、庆及北北各州的大盐商,三人一时都有点理不出头绪的感觉。

    “农忙时节,盗寇趁机出动倒也说的过去,但肯定有人提供商队过境的时间路线。两州边境一出事,你就要出兵。等你安定两州北部边境,夏收时节一过,延州大户豪族又开垦田地秋播了,计口授田事务就只能到年底进行,那时你还在不在任都不好说。”沉思了一会儿,封乾厚终于理清了这此事务之间的关系。

    “照你这么说,营田和剿匪这两件事,我只能做一件了?”章钺嘀咕道,这主要是宗景澄能力还不足,威望也还不够,而宣崇文资历太浅,还没真正大打一场,都无法主持剿匪的事。

    “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完成剿匪,回师立即主持计口授田,那也没问题,就怕久拖无果。”封乾厚如是说。

    李处耘也进言说:“若是这样,那就要尽快出兵,芦子关有宣指挥坐镇可保无事,只须出兵买道川即可。介时或诱敌出击,设伏围歼;或探查其踪迹,直攻其老巢。只是北面地势复杂,出兵行军还得找向个熟悉路径的山民作向导。”

    为了能尽快地剿灭盗寇,章钺便决定全力出击,由薛文谦、张智兴率二指挥,及延州兵五个指挥,共三千兵留守,因为这些大多是新兵,拉出去能不能打都是个问题。而留守州城,对于薛文谦和张智兴也是个考验。

    稍作准备,章钺自领亲兵,及一、六、七、八这四个精锐指挥前往庆州北部,不过只能先去怀安县暂驻,探明情况再出击。另由宗景澄率两指挥延州老兵北上罢交县,替换下宣崇文、韩忠明的三指挥,让他们前来庆州怀安会合。这样总兵力达到两千八百人,又有宣崇文、李处耘、明金荣、权道谨、阎成望等悍将随行。

    宗景澄换防后,将率两指挥延州老兵驻防罢交县和芦子关、塞门镇一带,并要求他多派斥侯刺探西面和北面的白于山,留意盗寇踪迹。

    当然这里章钺动了点小心思,宗景澄资历够,又有战功,已经是巡检副使,所以调他到芦子关驻防侧冀,免得他再立功进入皇帝的视线被调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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