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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04章 交接州事

    一大早,章钺找亲兵进后宅搬运行李,装了三四车,送程雅婵和秋香先去金城县那边原来的宅院。他自己则去军营住几天,交接完毕后,六营士兵们也是要过去的,这大营得让给彰武军。

    趁有几天空闲,章钺派人将节度衙署的原来的僚属都找了回来,总共有十几人,彰武节度行军司马、判官、支使、掌书记等,虽然都是要职,章钺也懒得接见,让封乾厚安排,将延州防务,及彰武军八营的后勤事务先交接了。

    而宣崇文与郝天鹰率三营士兵,运回了折掘成通藏在白于山里的赃货,仅青盐就有一千多石,约十余万斤,还有钱粮和丝绸等杂货。章钺让宣崇文运去金城县屯藏,并派人看守了。等朝中来人走后,再与沙翁交易,否则被发现可就不好说了。

    不久,薛居正、索万进等人果然到了,章钺领着封乾厚、李处耘,率延州两衙官吏出城十里迎接。十几名官员加上随从,还有大量名为赏赐,实则用作交易的货物装了七八十辆大车。近千人浩浩荡荡而来,见礼寒暄完毕,章钺引众人到路边十里亭用茶歇息。

    索万进也是老资历,经历了从梁到周五个朝代,年约五十余岁,为人行事看起来比较低调,并不问延州近况,但章钺还是要先交待一下,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年初章某来延州时,高氏麾下镇兵十营仅两千兵不到,现已恢复到八个满编营。装备虽然补齐了,但还是差点。延州的甲器作坊之前也撤消,所以武备上没什么存货,索大帅上任后,这方面还要花点心力。”章钺让亲兵上了茶,先开口说。

    “这很好啊!章巡检果然是栉沐风雨,辛苦了!听说之前有盗寇深入州境,具体是怎么回事?”索万进听说了,但他知道那只官面文章,不会是实际情况。

    “这就要从银绥两州分布的横山羌说起了,他们对夏州李彝殷不太恭顺,没什么归属感,而这个浑天狼折掘成通就是其中典型,宁可到白于山落草,也不肯臣服李彝殷,但又与李彝殷暗中做些交易,劫掠延庆二州商道赖以生存,据说现在逃去了太原。”

    薛居正年约四十来岁,闻言接口道:“难怪如此,上月李彝殷派人到东京上贡,请求于芦子关外设立边市,陛下以边境不宁为由未予批准。李彝殷是西北边防隐患,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还是要安抚。且他手中的河套良马是我朝急需,不答应他但也可以谈谈。”

    “李彝殷手中战马有限,一向只上贡换取物资,恐怕难以供应军用。”章钺有些疑惑不解地说。

    薛居正意味深长地一笑,抚须淡然道:“那是当然,据说朔方、河西皆有良马,这次说不得要去一趟,倒时还请章巡检派兵护送啊!”

    “哦?这是陛下的意思?旨意是怎么说的呢?”章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薛居正一楞,苦笑道:“这还不是章巡检你,一再向晋王提到河西战马,晋王为此上了心,几次向陛下进言,所以才授我为河西宣抚使,择日还要继续西行。”

    “哦……原来如此,这也是重要的事,可以啊!”章钺闻言笑起来,他确实向晋王郭荣说过,河西战马对中原的重要性。

    正是六月中的下午,太阳仍似一盆炽烈的炭火,晒烤得大地上热浪滚滚。双方的官员们都进了亭子遮阳休息,士兵们只能在太阳底下,铁甲晒得滚烫,已经在哇哇叫着解去盔甲,很没形象地光着膀子在路边喝水。

    “这太阳烈得很,再赶一段路进城休息吧!”章钺见这情况便邀请道。

    “好!再不走那些军士要骂我们了!”薛居正说着起身,当先走出亭子,飞快地爬上自己的马车。

    一行官员先到城内帅府,接着又是走程序宣读中书敕命。首先是索万进授彰武节度使,章钺命亲兵请出节帅仪仗及兵符印信,正式办理了交接事务。

    接着是章钺自己的旨意,果然是仍守本职,不过散秩晋正五品上定远将军,算是升了两级,再升一级就是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可以领下州刺史了。可见对于封赏,皇帝还是把控得很严的。

    然后是恢复延州观察处置衙署,章钺举荐延安县令秦明善为度支使;金城县令边从翰为观察判官;金城县主簿姚光淳为掌书记;延安县主簿张敬真为推官,这些人选都一应照准。

    而且朝中没有委派观察使和副使,财税度支就是秦明善实掌其事,政务由州衙负责,观察判官预以监督,也可以直接过问,其余人都是僚属。还有一些是补缺的,到时带旨意前往各县交接上任,将来州治上任的人选替换过来。

    公事处理完,亲兵指挥陈嘉过来见礼,章钺让他找索万进的亲兵指挥办理帅府防务交接。让李处耘陪着索万进四处看看,他自己则与封乾厚、李多寿引着薛居正到馆驿暂住。

    “权知州事不久,事情却是很多,这帅府馆驿破旧,也没来得及修缮,薛大夫见谅!若有什么短缺的,照顾不周的,可随派人找我。”一应随从都安排好,章钺告辞道。薛居正散秩是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所以章钺尊称为大夫。

    “无妨无妨!你我平级,我也该称你为章定远了,在此休息几天就去灵州,不必破费花钱。我这次是沿路走沿路宣旨,皇城司执事董光买同行,只带了一指挥殿前司马军护卫,此去河西恐路上不安全,章定远你可派出多少兵?”

    “一指挥马军,一指挥步军如何?”章钺想了想,心里已有了人选。

    让宣崇文带郝天鹰去,张全绪或者是刘显声,择一人带货物随行,护卫与行商都是次要的,刺探各河西各蕃部势力分布情况,绘出军用地图才是大事。

    “好!在东京辞行时,晋王殿下说你办事是雷厉风行,快人快语,果真如此!”薛居正大笑起来。

    若仅去朔方还没事,冯继业还是可靠的,但河西凉州孤悬在外,路上要越过河西党项与青塘羌的领地,肯定有危险,而且凉州也不安全。

    去年,河西节度折逋嘉施,请朝中派遣将帅官吏节度河西,王峻举荐了申师厚。但此人能力不行,不但难以抵御诸蕃,还大量起用吐蕃遗族六谷部羌酋为州刺史、镇将等,这简直是引狼入室,外部又是群狼窥视。

    而薛居正是个文官,看上去也不像个长袖善舞的人,心机智略可能也一般,若出了事,来文的不行,来武的吧,那几千兵都不够填的。章钺当然想到了这些,但他有更深远的考虑,也就不在意。

    帅府让出去,章钺只能回军营住了,刚出门,封乾厚突然道:“去河西!有意思!我想同行去看看!”

    “你去不合适吧?我身边都无人可用了!”章钺不太赞成,其实他想自己去,但要向朝中请示,太麻烦。

    “李处耘在啊,这位也不错……”封乾厚微笑,目视李多寿说。

第0105章 准妹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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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顿好朝庭来使,章钺与封乾厚回军营,让陈嘉找来张全绪和刘显声二人。这要谈的是私事,也就不那么庄严正式,几人同案而坐,章钺亲自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让两人受庞若惊。

    “朝中派薛大夫宣抚河西,明面上是宣旨,实际是为战马和商贸的事,到灵州可能还会停留,要召见李彝殷。而我手中就有一大批货物,你们两个谁愿意随行,替我销掉这批货物,可寻到紫苜蓿牧草的种子,换回战马,或者种马,还有奶牛,也就是身上毛色有黑白花块的那种牛,你们见过吗?”

    “奶牛我见过,但娇贵得很,这儿不大好养;种马恐怕很难换到,蕃人一般是不卖的。”张全绪比较了解,接口回道。

    “什么东西都要试试,不是吗?你们两个自己商量一下,擅长行商,了解河西蕃人情况的去,擅长管理商铺产业的留下来,稍后有重要事情交待。”章钺笑眯眯地说,想要人办事,至少要给个好态度。

    “我去吧!管事他比我在行!”张全绪目示刘显声说。

    “行!那就这么说定,你回家准备一下,到时接收货清单随军出发。”章钺对张全绪说完,转头看向刘显声道:“你明天早上到军营来找我,随我去金城县。”

    延州一应事务交接完毕,章钺率三个指挥离开肤施,转移到金城县驻扎,宣崇文之前率一、三、八三营到白于山搬货,已先在原地扎好大营,章钺率兵进驻。

    正是下午时分,天色还早,章钺先组织军官们开了个会,决定以三指挥宣崇文为随从都押班,六指挥权道谨为副,领三、六两指挥护送薛居正前往河西,加上其本部一营禁军骑兵,共一千五百人,以封乾厚为行军司马,掌收集情报、参赞军务。

    “这事敲定了,但带多少货物呢?沙翁走了吗?”章钺想了想,又问道。

    “还没有,李多金与他会过帐了,盐货已交付清楚,但沙翁派属下运货回关中了,他还留着一些人,想跟着去灵州!”宣崇文与卞极是师兄弟,与沙翁也熟识。

    “那我们还剩下多少货物?白于山运回多少,我还没看帐。”事情有点一团糟的样子,章钺想着有些头痛。

    宣崇文回道:“公私分明,你私人的财务帐目已交给李多金,与军队有关的在李处耘那儿,白于山这批货,现钱加货物,总值两万余贯,应该怎么分?”

    “这属于战利品,按老规距,军官士兵都有分成,剩余的记帐,钱我保管,以后给军官和士兵抚恤。”

    章钺敲定这些事,带着刘显声到城西庄园,让他先跟着李多金接管货物,只待上手之后,再把这些商务的事都交给他,李多金就可以替出来做幕僚的事。

    李多金拿出帐册,章钺翻看了一下,这是流水记帐法,也没个统计,需要边看边算,大致摸清了帐面上的财产总值,约十五万贯钱,这可是发大财了。现钱有四五万贯,目前是存放在军营,老是搬来搬去,就随军安全点。

    “一万贯的货物,可换战马两千匹,奶牛的话应该会更多,但种马就怕难买到啊。”章钺盘算了一下,喃喃说着。

    “张全绪去的话,想想办法说不定也能买到,牧草是没问题的。”刘显声说。

    “行了!你们两个先管着,州城西面那个庄园现在不酿酒,改做铁匠作坊,专造铁锅、剪刀、柴刀等各种器具、农具等,以前官府遣散的甲料作坊中,那些手艺好的制甲、制刀工匠都可以雇来。那儿有个田庄里,种的有苹果、棉花,你们要偶尔去看下。丰林山下那个酒庄在扩建,入秋之前要完工开业。”

    “卑下记住了,一定办好这些事。”刘显声点头应下。

    “李多金你继续带一段时间,我要用人了,随时派人找。”

    章钺交待完,正要回县城,沙翁闻讯找来了,询问随军到灵州换牛马是否可行。章钺不希望他去,商道就一条,走的人多了,利润就会减少。但沙翁精明老辣,坚持要去。

    “那卞小妹呢,押货回关中了吧?”章钺猜测她应该走了,便问了一句。

    “没呢!那丫头性子野得很,执意要与我同去灵州,没答应她。我家郎君现在东京,就等跑完这趟,与我一起回去交差了。”沙翁笑着说。

    章钺想到什么,试探着问:“哦……卞小妹不太懂生意啊?卞极让她来作甚,风尘朴朴还累。”

    “嘿嘿……”沙翁一听,顿时露出恍然之色,脸上挂着暖昧的笑,瞅着章钺上下打量,点点头说:“小妹可是郎君掌上明珠,长兄为父嘛!你得准备准备了!”

    卧槽!真是这个意思啊!章钺心里一惊,不由露出腼腆之色,讪讪笑道:“呵呵……那个……你备好货物,到时随宣崇文出发,我先回去啦!”

    “唉!你可是我家郎君看上的准妹婿,我还有话与你说,别急着走啊!”沙翁在后面跳脚大喊。

    章钺飞快地出了庄园,骑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一溜烟地跑了。倒不是他不愿意,本就与卞极交情不错,还有宣崇文在麾下,再亲上加亲当然更好。可卞小妹任性的,就是个粗枝大叶的傻大胆,章钺有些犹豫。

    出了庄园,沿小路转上官道,就见七八名随从簇拥着三名女子骑马过来,前面的正是卞钰,她身头戴帷帽,身着红色黑边的箭衣窄袖,腰悬短剑,乍看还真是女侠一样。她也看到章钺了,顿时就勒马减速,让到了路边,却也不说话。

    “哟!来的巧啊!白天是有点热,但这黄昏的景色还真是美不胜收。”章钺打马靠上前,没话找话地说。

    “哼!”卞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那帷帽晃动着,白色帷幔遮住了她的面容表情。

    章钺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那晚请你喝酒,是我冲动唐突了!咳咳……不如下马来,一起去看看风景如何?”

    “不去!你滚开!”卞钰恼怒地娇斥一声,却想起那次的事,忍不住抬手捂着帷帽垂下来的纱幔,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0106章 不经意

    “哈哈……”这时候傻子才会相信她的话,章钺可不傻,他怪笑一声,提起双脚踩着马鞍,纵身一跃就坐到了卞钰的身后,双手自然环抱住身前佳人腰带束得细细的小蛮腰。

    “呀!你给我下去!”卞钰又惊又羞,浑身崩得紧紧的,挥起粉拳就猛擂章钺的大腿,人在她身后,就这儿顺手。

    同时,那战马一惊,撒开四蹄飞跑,一下就把身后的随从远远地甩在后面。章钺一阵哇哇痛叫,卞钰越打,他就抱得越紧。两边田野飞快倒退,风声呼啸,卞钰头上的帷帽一下被吹走了。

    “啊!我的帷帽!快停下来!”卞钰惊叫一声,不觉就收回手,回头张望。

    “是你自己在骑马,夹紧了马腹,它自然就飞跑!”章钺大声说。

    卞钰一听,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松下来,一抖马缰勒停了战马,嘟着嘴嚷嚷:“你去给我捡起来!”

    娇躯在怀,幽香扑鼻,眼前佳人的脸蛋都红到了耳根,章钺不觉心神一荡,吻向了那白腻修长的脖颈。

    卞钰感觉脖颈间一阵温热,身后之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顿时一阵娇羞难抑,躬下腰去躲开,双手捂脸大叫:“都叫他们看见了!你不能这样轻薄我!再不下去我拔剑了!”

    唉!这话说的……都替你害羞了!章钺心里一阵好笑,很想问一句:是不是没人看见,就可以这样啊?

    不过他嘴上却诱骗道:“你拔剑?武艺练得如何?我们去那边走几招怎么样?”

    “今天不和你打,我喘不过气,心慌得不行……你快下去!”卞钰伏在马背上不敢起身,娇声笑着说。

    章钺忍着笑,一跃下了马,转身走过去将帷帽捡起,又跑过来递给她笑道:“你这是要去庄园见沙翁么?”

    “是啊!我要去灵州,这儿一点都不好玩,住在客栈快闷死了!”卞钰接过帷帽戴上,见随从的护卫和两名婢女过来了,她打马小跑着迎了过去。

    “别去灵州了,去我家玩吧,婵娘子在家闷闷不乐,去帮我陪陪她!”章钺笑道。

    “你这是求我么?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给我牵马!”卞钰歪着头笑,她只是呆萌娇憨,有时会刁蛮任性,对男女之情不太懂,但其实一点不傻。

    “好的!我答应你!”章钺笑着上前拉过她的马缰就走,随从护卫和婢女们只好在后跟着。章钺的亲兵马队又远远地吊在后面,但他们可不怕,还偷偷地哄笑着议论:将军真是太烧包!

    章钺这么爽快,卞钰心中一阵惊讶,她以为章钺会像他哥哥卞极一样,臭着脸拂袖而去,不想他真给自己牵马,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柔声细语道:“我不能住进你家了,不过可以去你家玩,还有……你不能像刚才那样乱来,我嫂嫂知道了会说我的。”

    “好的!我答应你!”章钺甩开大步走着,还是这么响亮的一句。

    路上没什么人,可进城人就多了。章钺今天是穿着官服的,于是,县城的居民都看到了新奇的一幕。头戴黑纱幞头,身着绯红官服的章巡检,居然走路给一个小娘牵马。

    “唉……看到了没,那小娘是谁家贵人?真是好不知礼!”路边一个老汉惊叹道。

    “可不是么?反了天了,牝鸡司晨呐!让俺们这脸面往哪里搁……”一名中年男子酸溜溜地说。

    “哎呀!哪来个好不知羞的小贱人,怎么能这样欺负章巡检呐,你们这些汉子,咋就不敢上前评评理呐?”一个长得又黑又丑的矮壮老妇气呼呼地说,但心里巴不得那马上坐的人是自己。

    卞钰见路边驻足观望的行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心里开始发虚了,小声喊道:“哎……好了!你骑你的马吧,他们在说我……”

    “管他们作甚?我们去客栈用晚膳。”章钺视若无睹,无所谓地说。

    “你家婵娘子知道了会生气的,你还是回去吧!”卞钰有些意动,但想起上次章钺的恶作剧,她心里就来气,又觉得这样很不好。

    “要不你去我家用晚膳,然后我送你回客栈?”章钺想着她这么活泼好动的人,带着几个下人住客栈,肯定是无聊的。

    卞钰犹豫了一下,轻声回道:“那好吧!你等会儿,我还是下马来走,那些妇人在骂我……”

    她受不了街边行人的带刺的目光和污言秽语,喊停了章钺,按住马鞍轻轻一跃就下了马背,躲到了章钺身后。

    章钺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温凉的柔胰,卞钰却挣开他的手,转头看向他侧脸问道:“你上次那样对我,今天又这样,你是不是真的想……你没娶妻的,对吧?”

    “你得听你哥哥的,我其实也得听别人的……”章钺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

    “你胡说!你爹都回河北了,他哪里管得了你的事?”卞钰话说完,猛地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赶紧捂住了嘴。

    “是真的!你不懂!”章钺叹了口气,这是乱世,门阀豪族没落,但仍然存在,没有好的出身,注定难走上高位,顶多也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那些能当上节帅的人,哪一个不是头发花白,四五十岁的样子,得多深厚的资历。

    两人一时沉默着走了一段,快到了家门前,章钺就告诉她,卞钰忽然惊呼一声,煞有介事地说:“啊……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些重要的东西忘在客栈了,我得去拿,你先回去吧!”

    “是吗?那好吧!随时欢迎你来我家……”章钺一语双关地说。

    就见卞钰竟然真就接过马缰绳,拉着马就往回走了,帷帽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出她的神色,估计她心里不舒服。章钺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哥哥卞极精明得很,稍微倾向自己的角度一考虑就会明白,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回到城内原来的都巡检衙署侧门前,却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程雅婵正从车上下来,章钺看见就笑着问:“你去哪儿了?逛街是么?”

    程雅婵听了一怔,勉强笑道:“是啊!买了好些东西!现在不管州事了么?”

    “嗯……现在没什么事了,想回东京又回不了,从此在家与娘子长相厮守!”章钺一本正经地说,上前握起程雅婵的手,顿觉她手心冰凉,还满是冷汗,不由惊讶道:“怎么了?不舒服?”

    “呵呵!没事啊!你油腔滑调!什么时候能改改……”程雅婵笑着掩饰,不经意间从章钺衣服袍上闻到一股香味,若无其事地看向章钺,发现他肩头有一根乌黑的长发,不由一怔,心里一阵不快,幽幽暗叹一声,悄然伸手替他拂去了。

第0107章 生得美

    章钺回后宅阁楼上看了看,二弟章铖在临摹字贴,毛笔字写得端端正正,有模有样了。章钺不由开口称赞,见旁边放了一大堆线装本的书,拿起来看了看,有南朝周兴嗣编著的《千字文》,还《诗经》、《论语》、《文心雕龙》等。以及《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等数学书,一个武官能把这些熟读也就不错了。

    “不错不错!目前读到哪本书了?”章钺笑着问。

    “还在读论语,好多读不懂的先记着,程娘有空了会来教……”章铖有些不好意思,哥哥的侍妾,他日常是不称嫂嫂的,这时代习俗如此,很多地方都体现出,妾的地位低一等。

    “嗯……好好读!早上练武,下午读书。封乾厚要出差,等韩盛回来了,让他指点你,别的可以不学,但算学很重要,带兵的人不懂这个,那就是两眼一抹黑。”章钺拍拍二弟的肩膀,笑着勉励。

    章铖有些不耐地嚷嚷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带兵上战场?”

    “想上战场还不容易,只怕你吓得尿裤子……”章钺哑然失笑,转身下了阁楼。

    家里没雇佣仆从,整个后宅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堂上不见人,章钺去厨房看了看,秋香正在清洗菠菜、胡萝卜,还有一些香葱什么的。程雅婵挽起了衣袖,手里拿着菜刀,看着案板上一块羊肉却没下手,呆呆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仆人又没厨娘的,别弄了!咱们今晚去酒楼吃!”章钺乐呵呵地走过去,从后搂住了程雅婵的纤腰。

    “啊!那好吧!”程雅婵放下菜刀,仰头向后靠了靠,脸上微笑着没再出声。

    章钺侧过脸,在她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笑道:“刚才心事重重的想什么呢?现在不想回东京了?”

    “你看秋香还不错吧?小脸蛋越来越水灵了,身段也越来越迷人,你今晚就把她收房了呗!”程雅婵答非所问地说。

    “哈哈!我可没你想像的那么急色,她还小呢,记得来时说是十五岁,现在不知满十六了没……”章钺笑道。

    “噗哧……秋香个死丫头,你听到没?”程雅婵见秋香明明在旁边,脸都红了,却低着头装作没听到,不由就笑骂道。

    “啊啊啊……我到八月才满十六岁啊!”秋香捂着脸娇嗲道。

    “看看!才这么小你也忍心,那不是辣手摧花么?”章钺大笑起来。

    “还说不急色,骗鬼呢!刚才就在你身上发现一根长头发,是不是在外面又找了一个?不说我就阉了你!”程雅婵转过脸,佯作生气地拿着菜刀说。

    “嘿嘿……吃醋了吧,带你去看看她怎么样?”章钺怪笑着,拉着程雅婵就往外走。

    “秋香快点来!”程雅婵喊了一声,又笑道:“这你还带我去,不怕我把她赶走?”

    “怎么会?娘子最温柔了,哪做得来这种事!”

    章钺嬉皮笑脸地说着,拉着程雅婵的手出门,让亲兵赶来马车时,秋香跟了出来。章钺扶两人上车,随后钻进去也不避讳,左拥右抱,还死不要脸地上下其手,逗得秋香又羞又恼,嘻嘻地笑着直喊不要不要的。

    “刚才还嫌人家小,这会儿不嫌了?”程雅婵没好气地说。

    “这小馒头是小啊!我给她揉大点……要不晚上我加把劲,给你肚子也弄大点……”章钺一脸猥琐地坏笑。

    章钺是说者无心,程雅婵听得心中一惊,脸色一变,暗想他莫非知道了,但看他的样子显然是说笑的,悄然松了一口气,故作气恼地别过头去,默默地想着心事。因为杨君萍来信,问她有没有怀上,她挣指一算,好像有很多次了,可肚子一直没动静,去医馆找郎中诊断,确定没有。

    她心中惴惴不安,几乎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可看了好几家郎中,都说她没事。这下她有些害怕,又不好与夫郎说,甚至怀疑是不是他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嗯!晚上就让秋香陪他,过段时间再看看,程雅婵暗暗决定了。

    “干嘛呢?你没这么小气吧?老是不开心的样子,明天要去州治肤施,带你们去那边住几天散散心!”章钺放开秋香,转过身来安慰道。

    “没有啊!洛水客栈到了!”程雅婵掀开窗帘,外面夜色初临,华灯初上,客栈门前也挑起了桔黄色的灯笼。

    章钺跳下马车,让陈嘉去找掌柜要个雅间,转身扶着二女下车,正要进客栈,忽见旁边马车上跳下一人,正是沙翁,他也刚好看了过来,笑呵呵地点点头,却见章钺带着女眷,眼珠一转,怪笑起来,居然又转身钻进了马车,接着那马车就调头了。

    “死老头!居然就跑了!”章钺笑骂了一句,拉着程雅婵的手进了客栈大堂。

    “你不就希望他走么?听亲兵说过,他是卞家商队的管事,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小娘是谁了!”程雅婵恍然大悟,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章钺的肮脏想法,嗔怨地看了他一眼,嘻嘻地笑了起来。

    章钺知道卞钰的房间,带着程雅婵直接找过去,一推房门,居然就推开了。章钺探头进去一看,小厅堂中烛光明亮,卞钰刚用完晚膳,矮几上杯盘狼籍,两名婢女在边上陪着说话。

    “你好生无礼!跑来作甚?”卞钰看到章钺,不由一惊,立即起身质问。忽见他身后跟了一名身着檀红色短袄和襦裙,梳着坠马鬟的年轻妇人,顿时张大了小嘴,呆立原地。

    “夫郎好有眼光哦!卞家妹子生得可真美!”程雅婵从章钺身后闪了出来,伸手拉了拉肩上披膊,衣袖下滑露出半截修长圆润的小臂,她脸上笑眯眯的,双眸闪亮有神,满口称赞,让人一看就觉得美艳端庄,而又不失亲切。

    “哪里哪里……姐姐你才生得美呢!”卞钰轻咬着嘴唇,一脸忸怩之色,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她可没意识到程雅婵的小心思。

    吓!原来自家女人这么妩媚有气质,章钺眼睛瞪得溜圆,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这女人一见面,总要暗中较劲比个高低,不禁仰起头,无语地直翻白眼。想着自己在,她们不好说话,干脆跑了出去,见秋香在门外等着,便笑着问:“秋香啊!你老家哪儿的,家里还有人吗?”

    “婢子是颖州汝阴人,家里兄弟姐妹太多,我十岁那一年闹饥荒,爹就把我卖了,后来又被转手送人几次,幸好遇上阿郎这样的好人!”秋香低着头,有些伤感地说。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若有机会帮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你家里人。”

第0108章 嫌弃我

    三日后,知制诰、兼都官郎中、临时充任河西宣抚使薛居正,内寺伯、皇城司执事董光买一行人正式辞行。章钺提前两天就带着封乾厚、宣崇文、权道谨两指挥赶到肤施,由州衙提供了干粮和清水等军用补给物资。还有张全绪与沙翁等两支商队随行,不过他们只到灵州。

    章钺带着亲兵,与索万进一起将薛居正等人送到城西二十里,他们将从延州西境经花马梁山地,过庆州买道川进入朔方境内,是否去河西传旨给申师厚,要由薛居正拿主意。

    送走了封乾厚、宣崇文,接下来又无事可做,章钺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精打采地回延州城内客栈。带的随从多,所以带女眷单独要了个小院。老远就听院中传出叮叮咚咚的乐声,程雅婵和卞钰已经熟识了,居然在教她练习琵琶。

    “还在玩这个,行李都收拾了没?时辰还早,一天可以到。”章钺进了院子就催问,他打算带着几人去丰林山下的酒坊小住几天。

    “就等你回来了,还问我们!”程雅婵没好气地说,她心事渐渐放下,脸上又多了些笑容。

    丰林山,还有个好听的名称叫琉璃山,距延州城约五十里,章钺先让陈嘉去通知了李多金和刘显声,让亲兵搬出三个女子的行李装上马车,又催她们出来,扶她们上车,随后跟了进去,由一都亲兵护卫着出城。与李多金二人会合后,直奔丰林山。

    “卞钰啊!我跟你说个事!”眼见两个女子挨在一起,小声地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章钺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啊?什么事?”卞钰抬头问道。

    “去了庄园你不能乱跑,要跟着我,或者婵娘也行,知道吗?”

    “为什么啊?是你要带我来的……”卞钰一脸娇憨地说,忽地反应过来,捂着嘴得意地笑道:“嘻嘻……我明白了,怕我看见你酿柰子酒的秘密吗?”

    章钺哼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悔自己多嘴,干脆钻出马车骑马随行,只是太阳有点火辣,好在程雅婵善解人意,立即递给他一顶毡帽戴着遮阳。

    中午时分找片林地小歇了片刻,然后继续赶路,傍晚终于到了目的地,王乔和吴敬才早就扫榻以待,迎了众人进去安顿。章钺作为庄园主人,自然是有一座宅院的,王乔又调了十几名庄丁家眷过来,临时充当仆从听候调用。

    章钺可不管居家的事,带上李多金和刘显声四处转了一圈,边走边详细解说自己酿酒的计划。

    “按之前小批量上市情况来看,咱们这酒销量良好,但这样不行,得有一个系统的规划。李多金以后另有任用,延州这儿所有商铺作坊都交给你和张全绪负责管理产业运营,管帐和管钱的以后给你找齐,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我们是座商,可有人负责行商?”刘显声点头问。

    “卞氏韩氏两家会来帮我们销售,他们赚多少是他们的事,若是他们肯入伙就更好了!”章钺笑着说,想了想接着解说:“这个酒,我们要打上商标,也就是品牌,明天找王乔他们问下目前的品种,我取好名,画个图给你!”

    “好啊!商标我也见过,南方那边的大商家就有自己的专用标记。还有那个棉花果真能织布吗?要是这样的话可以织布做成衣卖,养牛养马那些事也可以找人做起来。”刘显声心中有点紧张,照这样看来,那摊子铺得很大,他觉得有点不好管。

    “对!就是这样,金城县的洛水河两岸有不少河滩,大量种牧草,有些本来就是,只需在那边建个马厩,设个大大的马场就行了,奶牛要分开,耕牛也可以,也就是三个场地了。”

    “行呐!那棉花入秋就有收获,可以找织户开始试试,果园还得培植果苗,找地方摘种,要好几年才有。”

    “不错!还有州城西面的庄园改成铁匠作坊,以后打制各种铁器,这些慢慢铺开就好了!你开始接手,有什么不懂的,或者缺钱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庄园各处转一圈,天快黑了,李多金和刘显声便告辞。章钺回自己的住处,见秋香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堂上,便问道:“婵娘呢?”

    “她带着卞小妹去西跨院住了,让奴婢等阿郎!”

    秋香小脸上泛着红晕,羞羞喜喜的样子,章钺一看就明白了,程雅婵还真要自己辣手摧花啊,可他真没什么冲动感。

    “她和你说什么了吧?秋香你还小,别听她的,先上晚膳吧!”章钺有些抱怨地说。

    “啊?人家长得有那么丑吗?你嫌弃我……”秋香一听,满脸委屈地低着头,却坐着没动。

    “唉……秋香!我和你说……”这小婢女身子都没长开,怎么看都还是小女孩的样子,章钺郁闷的要死,真的难下手,只得拿出一篇大道理,好言解释安慰。秋香终于惊疑不定,又羞又恼地去了。

    在丰林山下的庄园住了五天,章钺把酒坊的事情都交待完毕,又带着李多金、刘显声回州城呆了两天,看了铁匠作坊,重新规划一番。

    又去棉花地转了转,花期过去,已经结果了。苹果树苗陆续收集了几十棵,长了约两米高,长条后开始抽枝了。但这个明年初春要移栽,还要找果枝嫁接,才能保证长出好的果实。

    回了金城县,章钺又特意顺着洛水河岸一直向西北走了一趟,选好马厩和牛棚地址,接下来就需要财力咂下去,动员人力开始启动了。

    半个多月过去,刘显声渐渐上手,将丰林山下的酒坊事务理清,州城的铁匠作坊也交给下面做事的人,回金城县准备牧场的建设做前期准备。地方并不远,章钺少不得也要偶尔去看看。

    这天下午,章钺正在金城县西北五十里的洛水河叉口工地转悠,一名亲兵来报信,韩盛从南方回来了,并与李德良一起带来了大批货物。章钺大喜,快马赶回金城县。

第0109章 会州党项

    进城时天色已晚,听亲兵说韩盛住在洛水客栈,章钺先找掌柜要了一个雅间和一桌酒菜,在房间坐等,让亲兵去叫人。片刻,韩盛和李德良一起进来见礼。

    “自家人,甭客气,先喝茶!”洒菜还没上来,章钺起身相迎,先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我们也是刚把货物存放进庄园,正要洗刷一番用晚膳,不想元贞这么快就赶回来了!”韩盛笑着说。

    “呵呵……那是!唐州那边的产业怎么样?没添置什么作坊吧?”章钺笑着看向李德良,半年未见,这家伙皮肤变白了,刚年过四十就开始发福,长出了一个小肚腩。

    李德良躬身为礼,想了想认真地说:“韩巡官来后添置了一家织布作坊,可纺织丝麻葛布。田庄收入一般,不过酒楼运营良好,赚了不少钱,投入到织布作坊中了,还带了一些钱南下岳州给何驹,买了数百亩田地种甘庶,当然,那边酒楼经营得也还好。”

    “不错啊!总共盈余多少?现钱带来了么?”这边几个大项目一启动,花钱如流水,库房的存钱已经去了一半。

    “现钱带了一万贯来,加这次一万贯的货物,年初送了五千贯回东京,今年南方两地也就进帐了四万贯略差点。”李德良对帐目很清楚,说的头头是道。

    “何驹怎么样?他还行吧?”岳州那儿章钺有点不放心,隔的太远,何驹要是动点什么歪脑筋,一时半会儿他都不知道。

    韩盛哑然失笑道:“嘿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走后何驹纳了两房小妾,小日子过的滋润得很,若非我从唐州家乡找了两个人带着南下查帐,说不得他要学坏了!现在那两人一个管酒楼,一个总管帐目,现钱归杨守真监管,应该没事了。”

    “哈!果然是有钱就学坏啊!这小子居然会贪财了,等有合适人选,把他调回来!”章钺恼火地说。

    韩盛接着道:“这些是你的私事,湖南局势还是不稳,朗州刘言麾下众将与潭州王进逵多有勾结,五月底时,众将起哄闹事,抱怨刘言发下来军用粮草不够,有个指挥使就带人跑去投奔王进逵了。为避免事态恶化,在我的建议下,岳州刺史刘涛出面调停,这事才平息下来。可事情还没完,后来又起了反复。”

    “什么情况?没打起来吧?岳州可不能丢了!”章钺疑惑地问。

    “还真打了!”韩盛苦笑着说:“刘言麾下有人转投王进逵,这种事真是有一就有二,六月初时,又有一指挥士兵乘战船跑潭州去了。朗州局势很不安生,我便找到杨守真、陈应泰等人商议了一下,然后向刘刺史和药团练进言,建议出兵夺取湘阴,给王进逵施加压力。

    六月初八,药重遇以杨守真、陈应泰为先锋,率新练成的水师四千兵,乘大小战船四百余艘从洞庭湖南下,一举攻克湘阴。从此与玉苛山下的新筑成的汩罗县城、再加东面的昌江连成一片。只是这事差点闹翻,王进逵十分恼怒,但我们背后是大周朝庭,还有刘言也支持,暂时压制这事。”

    章钺闻言大笑,称赞道:“哈哈……恭喜!德瑜兄的战略眼光可是越来越老到了!如此一来,湖南局势应该可以再缓和一段时间。”

    “但愿如此吧!药重遇现在非常了解当地情况,只要他不被调走,那岳州就还安全。”

    正说着,店伙计开始上酒菜了,三人久别重逢,边饮边谈,直聊到半夜方散,章钺当晚也没回家,就在客栈住下。次日早上在此用过早膳,让亲兵给韩盛另找个小院日后常住,李德良待不了多久要南下,由着他继续住客栈。

    现在延、庆两州商贸税卡由州衙负责,章钺只管边境防务,其实无事可做,便邀韩盛一起去巡检衙署,看看自己的产业规划和帐册。

    刚到衙署门前,就见义谦一阵风般地跑出来,拉着亲兵牵过来的战马就要翻身而上,忽然看到章钺回来,又站在了那儿。

    “要出门么?什么事?”章钺一楞,上前问道。

    “延州索大帅连夜派快马来通知,让将军去州城议事,说是宣指挥他们一行人在河西出了大事,用作赏赐交易战马的货物被马贼抢了!”义谦去了东京一趟,刚回来不久,但作为亲兵副指挥,主要职责就是安排护卫值勤和跑腿。

    “之前担心他们路上出事,派了两千兵护送,什么马贼有这么大的势力。”章钺下意识就唠叨了一句。

    韩盛苦笑道:“这还真是个劳碌命,先去见见索大帅,我与你同去!”

    章钺当即让义谦回后宅通报一声,让陈嘉集合了一队骑从,与韩盛两人快马赶往州城。索万进得牙兵通报后,在签押房接见了他。

    这儿之前也是章钺的公房,现在上首桌案后却坐着别人,章钺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见礼后,索万进扔过来两份军报,继续埋头批阅日常公文。章钺先看完了朔方冯继业发来的快报,接着看封乾厚写给自己的信件,其中详细述说了事情经过。

    薛居正等人一路晓行夜宿,八天后到达朔方灵州,由朔方冯继业安排接待。因为朝中有旨意,加授冯继业为度支使、兼温池榷税使等。随行的张全绪和沙翁等人,便在此等着交易货物,好换成青盐、白盐、牛马生皮带回关内。

    同时,还有安抚夏绥李彝殷的旨意,但薛居正没有亲自去,过盐州五原时,派随行殿前司指挥使周青玮前去夏州传旨,加李彝殷兼中书令。因为会州一带有野辞氏部份势力,李彝殷可以施加影响。

    还有另一支势力,那就是河西叶谷浑党项,也姓拓拔,他们是唐末吐蕃北道节度使尚婢婢部将,拓跋怀光的后代部族。现盘踞在会州南部,名义上是从属于青塘羌。而青塘羌人,名义上又从属于吐蕃,但实际上几近于独立之势。

    而野辞氏居于会州北部黄河沿岸,其势力范围向西延伸到凉州东部的硖口和白山戍一带。向北可从贺兰山西面的戈壁滩草地之间北上,绕过朔方辖地,过黄河可回到宥州。

第0110章 做得好事

    周青玮从夏州带着李彝殷派遣的向导返回后,薛居正率部从灵州出发,过鸣沙县南面五十里的鸣沙山一带,就进入了野辞氏党项人的领地,有向导交涉,顺利通行,中途停驻休息时,还互相做起了生意。

    哪知渡过蔚如水后,到达唐时设置的丰安军南面,也就是现今的中卫黄河南岸一带,经过一处谷地时,被马贼埋伏,堵在谷地中两天之久,反攻又伤亡了数百十兵,因人马缺水被迫交出货物,这才得以安全撤退,回到了朔方鸣沙县。

    “哼!这是党项人做的好事,扮作马贼埋伏,勒索货物后又充当好人,还嫁祸给南面的青塘党项。”章钺看完军报,恼怒地说。

    “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个事情不好办!”索万进放下笔,苦笑着又道:“我昨晚接到朔方快报,已写好凑章,连夜以军递发往东京。你若有什么建言,可自行上凑。”

    章钺沉着脸道:“我派了两个指挥随行,竟吃了这种大亏,这事我得考虑下,索大帅你忙着,有事可随时传唤,末将暂且告退!”

    章钺出门见韩盛等在廊檐下,便招呼他一起到帅府驿馆临时休息。这儿的侍从很多都认识章钺,见二人在堂上坐了,立即过来侍候奉茶。

    待仆从退去,章钺拿出军报给韩盛,见他看完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你觉得我们大周目前的情况,能对会州用兵吗?”

    “关键在于皇帝的意志,但是会州拿下来有什么好处?战马从灵州也可以得到,就是贵点而已。青塘羌是个庞然大物,李彝殷也不好惹,别会州没拿下,捅了马蜂窝扰得西北边境不宁,那可得不偿失。皇帝怎么想不知道,朝中诸公一定会这样看。”韩盛侃侃而谈。

    “未必!陛下接报肯定也很恼火,那可是要换五千匹战马,价值三万贯的货物,就这么打了水漂,还挨了响亮的一耳光,这口恶气怕是很难忍得下吧?而且这是我之前给晋王殿下写信,说到在朔方开边市买马的事,所以才有了晋王向陛下进言,现在出了这事,晋王殿下可怎么收场?”

    “什么?”韩盛一惊,满脸苦笑道:“这是我离开延州之后的事吧?你真是惹了大麻烦,孝德兄竟未劝说你?”

    “朔方开边市没什么不对吧?哪知皇帝竟然派薛居正到河西宣旨,还带那么多货物,应该说不全是我的原因,但也有点关系。现在不是计较过失的时候,至少也要拿回货物!否则晋王殿下出臭,我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你是去朔方呢?还是回东京面圣?”韩盛反应也很快,薛居正也算重臣了,又有冯继业在,就算能讨回货物,章钺去了也插不上手,自然没有功劳,结果是一样的。只有回东京,干脆劝说晋王,或者直接面君进言用兵,这至少也是个态度。

    “朔方去了没用,孝德兄估计都要随商队回来了。你帮我写个凑章,就说请求回京述职,另外写封信给晋王殿下,走军驿快马送回东京。出了这个事,中书的官员们应该不拖拉了,省得派亲兵送。”

    韩盛取来纸笔打草稿,章钺帮他磨墨,仍是写好后,章钺照抄一遍,再在落款署名,盖上大印,墨迹干透后用牛皮纸的档案袋装了,再找索万进批准为紧急军报,然后派亲兵送去州衙给司兵参军发出。

    章钺随后向索万进告辞,留韩盛在州城,既方便索万进有事传唤,也等着迎接封乾厚、张全绪等人回来。至于宣崇文、权道谨的两指挥,要听命于薛居正。

    回到金城县,章钺继续忙他的牧场建设,马场只能暂缓,没朝中批准是不行的,但牛棚什么的可以做起来,果园山地也要办好手续,准备着手开荒。

    李德良还没走,正好这时酒坊陆续建成,已经酿出了一批度数略低点的烧酒、黄酒。章钺大手一挥,全调给了李德良,打发他南下了。他带来的货物交给李多金和刘显声,反正都是自己的。

    十多天后,沙翁满载而归,卞钰听说章钺要回东京,程雅婵也要跟着回去,而且留她一起走,便同意了下来。至于二弟章铖,先交给韩盛带着了。

    不久,封乾厚也回来了,带回了百多头奶牛,还有几头牦牛,但种牛只适合高原雪山,能不能养得活还是个未知数。

    战马带回三百匹,权道谨就在灵州,他们先霸占,给自己一指挥装备了。还有耕牛和骡子、毛驴合计一千五,紫苜蓿牧草样本和种子也有不少,以及一大叠军用地图。张全绪的货物销完了,但种马没找到,留在灵州继续找。

    三百匹战马,章钺留了一百给亲兵,剩余的装备给军官,另送了五十匹给索万进,把老家伙高兴坏了。这八百匹战马没多出的,麾下也有了三营骑兵,但粮草负担也加巨了。

    又是十来天过去,东京终于回复了,还有晋王郭荣的亲笔回信,只有十二个字:做得好事!速回东京,定计用兵!

    章钺一看就笑了,估计郭荣也为这事顶着巨大的压力,前四个字恼羞成怒的样子,但以后四个字看来,是否要出兵,朝中还没决定下来。

    封乾厚看了朝中回复,又看了晋王回信,却笃定地笑道:“晋王这么说,出兵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朔方冯继业一向与羌人不对付,与夏绥李彝殷势同水火,也是力主出兵,根本不愿调查这事。不过他本心嘛,可能是想收复会州据为已有。但其实这批货物,我估计还真有可能是青塘党项羌人做的,李彝殷也是百口莫辩,他得做出选择了。”

    “李彝殷可能会让野辞氏撤退吧,主要对手就是青塘羌人,不知这个战事规模会是多大,真是难以预料啊!”章钺笑道,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封乾厚眨着三角眼,捻须笑道:“青塘羌也不过如此,就怕我们出兵了,他又把货物交出来,朝中诸公想着息事宁人,这仗就没得打了。所以,你要有战胜的决心,不可旷日持久,要坚定晋王殿下的意志,打胜了对他只有好处,他会很乐意的。”

    “我明白!明天一早就出发,你也回去吧,你家娘子都快相思成灾了!”章钺大笑起来,作为一个老兵,自然是闻战则喜。

第0111章 晋王有请

    七月底正午的太阳当空高悬,烤得空寂无人的官道上热浪滚滚,两侧的桦杨树叶被晒得蔫蔫的,蜻蜓在树荫间盘旋飞舞,知了的叫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树荫下停着几辆马车,士兵们拴好战马席地而坐,一个个坦胸露怀直擦汗。前面车上窗帘全拉开了,程雅婵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秋香手执小团扇在旁给她扇风,仍是热得不停地以手帕擦拭额头脸面。旁边车上卞钰主仆也好不到哪里去,长长的头发垂在背上难受,她干脆盘到了头上,用小红绳系了。

    这时,十余骑快马回来了,士兵们看见都欢呼起来。前面马上正是章钺,他衣袍汗透,扳鞍下马,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小布袋打开,里面是四五个大西瓜,黑绿相间的瓜皮上蒙蒙一层细细的水珠,这可是从冰窖里取出来的。

    “婵娘姐姐!快下来吃西瓜呀!”卞钰和婢女跳下车,从车上拉出一张小几,主仆两人抬了过来。

    章钺也不说话,从袋底取出一把干净短刀,捧起一个大大西瓜放在矮几上,刷刷就是两刀,西瓜变成了四大块,再一一分切成小薄片,然后又捧起一个。

    “哇!冰得好凉!正好解解暑气!”卞钰可不客气,拿起一片就开始吃,想想这样不太礼貌,忙喊婢女给众人分西瓜。

    这时候可顾不得什么形象,大伙儿开始大块朵颐,那边的亲兵们也有自己的一份,不过冰冻的少,每人也能尝到一两片。

    章钺吃完两块西瓜,干脆脱去官袍,解下内衣短袄,挂在路边树枝上吹吹风再打包,等会儿好换过一件。他旁若无人地光着膀子,浑身肌肉油光水滑,爆胀而有张力,充满了力量感。一阵凉风吹过,顿感舒爽很多,却引来一阵火辣辣的目光。

    旁边女眷们看了,悄然别过头去,程雅婵倒无所谓的样子,还朝卞钰挤眉弄眼。卞钰撇撇嘴,不屑地说:“切!不就是光身子男人么?我哥哥练拳经常这样,又不是没见过!”

    “是吗?你觉得我这身板比你哥哥如何?”章钺听见,很臭美地举手握拳,屈起小臂,一伸一缩,胳膊上偌大的肱二头肌来回耸动,引得婢女们嘻笑起来。

    “你差远了!”卞钰大咧咧地看着,煞有介事地说,忽然她看到了章钺腋下那团黑影,俏脸一红,捂脸转身躲到了马车后。

    “咳咳……过了过了!不可粗鄙!”封乾厚在旁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

    程雅婵适时地喊秋香拿出干净的内衣过来递给章钺,仍是白色细麻布交领短袄,没有扣子,领部交叉处和腋下部位打两个活结,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还算舒适。

    “照这样下去不行呐!走了四天才到同州澄城,我率五十骑前面走着,你们在后赶来,沿途可走慢点,中午多休息,否则中暑可就麻烦了!”章钺坐在车辕上说。

    封乾厚点点头道:“我与你同行!让亲兵护送家眷即可!”

    章钺也没意见,回头与程雅婵和卞钰说了一声,让陈嘉留下来护卫,点了一个亲兵队正带着同行。此后没有家眷拖累,人马也少了些,天不亮就出发,半夜才投宿村落城镇,十天后赶回东京,已是八月初了。

    新的一天,东京外城新郑门开启,一大早就有大量的行人排队入城,章钺和封乾厚牵着马跟着人群一步一趋,花了足足一刻时才挤进外城门。

    不过接下来一路直到内城西南的迎秋门畅通无阻,进门向东直抵御街,转道北上到达洲桥,封乾厚要先回去,便牵着马辞行。章钺也派亲兵回家通报一声,他得先去殿前司备案,等着皇帝召见。

    到殿前司衙署时,李重进不知去哪了,张永德倒是在,并在自己的签押房接见,同时派人递贴进宫去了。章钺等得无聊,便向张永德打听,朝中对西北边事的看法。

    张永德笑道:“这事其实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担心!冯太师向陛下进言,建议派使到夏绥,让李彝殷出面解决。但晋王殿下十分不快,现在已不是丢货物的事。”

    “对会州党项用兵正合时宜,朝中诸公为何都反对?”章钺很是不解。后一句话他没问出来,这不是驳晋王的面子吗?

    “这个说来话长了,主要是关西军镇因循唐末藩镇旧风,至今政令不通,州县都是军将兼理其事,若用兵得胜,这些人如何安置?而且会州拓拔党项势力也很强,又涉及到夏绥李彝殷,让他出面调和也算是稳妥之策,陛下也倾向如此,但还没决定。”张永德解释道。

    章钺一想也就明白,冯道为首的文官们,是怕关西藩镇又趁机坐大,便转移话题道:“那东京近来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也就是地方军政大事……”

    “大事倒没有,不过有些事,我们这里可以说说,你别说出去就成。上月初时,邺都王殷假意上凑三次,说请求朝见!可陛下这边一同意,北方边境就报告,辽国契丹人有南侵的计划,陛下怀疑他心思不诚,只好诏令他暂时不要回来朝见。

    另外就是前不久,供奉官武怀赞因贪污马价被诛弃市;内衣裤使齐藏珍奉旨监修澶州黄河,却不在工地上视察,跑到外地县城住,结果黄河破堤泛滥,已于昨日初九,被除名发配沙门岛。”

    两人闲聊了个巴时辰,张永德有事先走了。章钺只好在殿前司等着,不久,宫中来了一名黄门从事小太监回复,说皇帝让他明日早朝后述职。

    章钺如蒙大赦,出了右掖门,喊来亲兵正要回家看看。这时旁边车马棚内出来一辆马车,车内下来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胖大军官,却正是熟人赵匡胤,他笑着招呼道:“章将军刚回来吧!晋王殿下有请!”

    “原来是你……看样子是升官了啊!现在哪当差?”章钺一阵惊讶,晋王郭荣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应该是张永德去见过他了,只是这个赵匡胤,难道是在晋王府任职。

第0112章 表字元朗

    “赵某表字元朗,现为致果校尉,开封府马直军使,辖一千骑从,在晋王属下当差,只是与章将军你,可还差得远呐!”赵匡胤不无羡慕地笑着说,出口便自报表字,意示可私下相称,章钺官位高,这是想套交情的意思了。

    “哪里哪里?章某出身寒微,可不敢与元朗你比啊!正好我也要去晋王府求见,一起同行吧!”章钺给了他这个面子,却表面客气,暗里推搪。

    开玩笑!赵匡胤祖上是幽州豪门,祖父赵敬在后唐时还曾出任高官,只是石敬瑭割幽州给辽国后家道中落,但其父赵弘殷依仗庞大的家势人脉,在后汉时又崛起,曾出任护圣军都指挥使,现任铁骑第一军都指挥使,妥妥的资深旅团级将领。

    但这还只表面,河北幽州系将门,在禁军侍卫司中广有势力,郭威即位立国,邺王高从周病逝后,淮阳王符彦卿就成了河北系的领军人物,而现在幽州系的首脑人物就是左龙武大将军赵赞,此人是后唐卢龙节度使,北平郡王赵德钧之后。

    这样的庞然大物,错综复杂的关系,若非有封乾厚、韩盛这样见多识广的幕僚,章钺根本不清楚,不过他现在知道了,虽然他也是河北人,但自然不会靠向这个腐朽的将门集团。

    相反,河东系将门诸如何福进、药元福、侯章等人虽然也是资历深厚,但都势弱得很,与其为友要可靠得多。而皇帝郭威、晋王郭荣,注定都是着眼全局的人物,在这个乱世并不是真正的金大腿。

    赵匡胤这么热情,都站在马车前伸手虚引,章钺不好拂他面子,先钻了进去,让自己的亲兵赶车在后跟着。赵匡胤随后跟了进来,没话找话地大笑道:“今年年景不好,之前一直下雨,最近才放晴。”

    “哦!是吗?”章钺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好奇地问道:“听说元朗出生时香气满室不散,小名叫香孩儿,表字也是因这个起的吧?”

    “哈哈……市井传闻,以讹传讹罢了!其实是赵某个头大,出生时险些出事。元朗这个表字,是后来先生起的!”赵匡胤大笑着含糊道。

    元,出自易经,是大而始的意思;朗,是指明亮。合称就不一般了,创始之意,大而明亮之德。既喻心胸,也指做人做事,可见给他起表字的人很看好他。

    “原来如此!这一路回东京累得很,请容我小睡一会儿,见谅!”史书果然不可尽信,好奇心得到满足,章钺也就对赵匡胤的生平没兴趣了,转而闭目养神。

    目的地很快到了,晋王府也就是原来的太原郡候府,因为郭荣判开封府事,而开封府就在梁门大街以南的西城这边,隔着一个市坊区的浚仪桥东面,就是尚书省在内城的衙署。

    而梁门大街北面,靠近内城梁门的地方就是殿前司驻军大营,所以晋王府就在浚仪桥街西面,离开封府、尚书省、殿前司大营三个方向都不远,位置是相当玄妙。

    到了晋王府门前下车,赵匡胤引章钺从侧门进去,出迎的人居然又是王朴,赵匡胤与他交待一声,便转身退去了。

    “哈哈……一别半年,王先生风采依旧啊!不知现任何职?”章钺微微拱手,见王朴着深青色官袍,那品阶应该不高,若行重礼那可就吓着人了。

    “不比章定远你啊!王某现任门下省右拾遗,兼开封府推官。晋王殿下正在会客,你随我到偏厅稍等。”王朴回礼,微黑的方脸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右拾遗,掌供奉讽谏、荐举人才,咨询建议,位从八品上,职掌与左右补阙相同,但稍低于补阙,都是清闲要职。而推官掌推勾狱讼,这是辅佐郭荣判开封府事。

    二人一前一后入偏厅,在屏风前相对落座,仆从奉茶后告退,王朴便开口问道:“五六月时,盗寇入侵延州境内,却有夏州党项参与其中,是怎么一回事?”

    “横山羌折掘成通有归族中自立门户之心,但夏州党项有拉拢之意,所以派兵暗助,当然也为了继续维持走私商道。而延州张匡图却以利益收买此人为祸,以达到破坏延州营田事务的进行,继续与夏绥商贸,所以四方势力一拍即合。至于张匡图之死嘛,你我心知肚明,不得已而为之。”章钺如实说道。

    “好个不得已而为之,这事算是揭过,如今朝中使者的赏赐被会州青塘党项所掠,夏绥李彝殷推说这事不是野辞氏做的,便老调重弹,再次请求开边市,这个条件朝中不能同意,否则是养虎为患,已经否决了。”

    王朴观察着章钺的反应,继续道:“你回来的正巧,不久前已派人赴泾州,诏令泾源彰义节帅史懿,派使前往会州青塘羌驻地会谈。若不能解决,就必须用兵,你在延州时日不短,应该知道些羌人情况,觉得这个仗能打吗?”

    章钺点点头,笑道:“小规模用兵,只取会州还是可行的,会州西接凉州,东邻朔方,南通泾源,军事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拿下会州就打通了河西,隔开青塘羌与夏绥的联系,同时断李彝殷一臂,制约关北诸藩。

    而且,会州产盐,可养牛马,解决我朝民用和军需,有此几点大利,必须打!至于能不能打这个问题,牵涉方方面面的就多了,这个我不清楚朝中情况,不好妄言!”

    王朴听得连连点头,哪知开口却质问道:“章定远!你如此巧言利诱,是何居心?唯恐关西不够乱吗?”

    “王拾遗何出此言,取会州便是定乱之策,我不相信你没想到这些。”章钺无所谓地笑道,他一个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麾下也就几千兵,在东京实在不值一提。在关西若不是打着禁军殿前司的大旗,也不算什么,还能掀起什么乱子。

    王朴立即接口,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也认为你说得对,那你明天就在陛下面前反驳诸公,力主用兵吧!”

    “什么?”章钺差点跳起来,不用说,被王朴绕进了一个巨坑,这事一不小心是会得罪很多人的。

    “怎么?章元贞你可是害怕了?”这时晋王郭荣从屏风后闪身而出,似笑非笑地问。

第0113章 晋王心思

    “末将拜见晋王殿下!”章钺连忙起身恭敬行礼,郭荣现在封晋王,加检校太保,授开封府尹,其实已与储君无异。而今上亲生子嗣和亲人皆失于乾佑之乱,郭荣本姓柴,虽是柴皇后内侄,过继给今上的假子,却是今上唯一的近亲血脉。

    还有个李重进是今上的外孙,但其人是典型的武夫,傲慢而少谋,刚愎而难任大事,并不是群臣心目中理想的人主之选。而晋王郭荣正当壮年,仪表堂堂,知兵略,善骑射,通书史,做事沉稳,说话谨慎。之前郭荣镇澶州,群臣还不太清楚其人,现今已开始认同。

    按理说,抱大腿得趁早,晋王殿下进言派使宣抚河西,群臣们都支持,可现在出了事主张用兵,群臣该继续支持才对。然而,对会州用兵是要花大笔钱粮的,去年唐州金矿收入让财政刚刚好转,今年黄河泛滥,又花出去了。

    而且,东京外廓厢城修缮扩建计划,已经在工部放了很久,明年春就得开工,这又要花钱。现在若对西北用兵,这些事情就得搁浅了,群臣当然不愿意。以冯道、范质为首的重臣反对最甚,章钺已经从张永德那里听到一点风声。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郭荣自在上首矮几后坐了,见章钺回身落坐,又开口笑道:“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怕,冯太师和范相公那儿,孤已亲自上门拜会,想必不会再为难。你明日只需在朝会后,陛下召见之时,将你刚才说的话复述一遍,陈明收复会州的利弊即可,明白了么?”

    “末将明白!”章钺恍然大悟,看来郭荣还在韬光养晦中,只明面主战,却不愿实际参与其事,以免皇帝忌惮,这比明面不表态,却暗中操作其事要高明得多,想必是王朴的主意。这也是储君的为难之处。如此战胜可增加他的威望,败了对他没影响。

    “能让延州户口和财税皆翻一倍,你已不是单纯的武夫了,今后该称微臣才是!”郭荣微笑着又道:“既然要用兵,就该有胜算,以你之见,静难、朔方两镇军力如何?是否能用?”

    “朔方军尚可,静难军除折令公麾下,宁、庆两州士兵战力差点,就不知泾源军如何?”章钺闻言心里一喜,晋王这么说,看来以后有兼知州事的可能,但他本是军人,还是觉得称末将顺口。不过此战,若能以泾源军从东南击青塘党项侧冀,那就要轻松很多。

    “宁州李琼,庆州翟从恩都是文官,治兵不得法也是正常,至于泾源军,以故杨淑妃内弟、客省使杨廷璋前往宣旨,出战则为兵马都监,现在就等他的消息了。以这三镇为主力,禁军就是你麾下八个指挥四千人,另外看是以内客省使向训,还是陕州保义节帅韩通为主将,八千禁军应该足够监督三镇了。”

    郭荣如此一说,算是初步部署了兵力。所谓派杨廷璋到泾源宣旨,命史懿差人到会州青塘党项部交涉,可能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打下会州好处太多,对他个人的威望影响也很重要。

    章钺一想也就明白,点头称是道:“这样就好!末将没什么担心的了。”

    “正事说完那就谈谈私事,你今年十九岁吧?听说你纳了两房小妾,一个在家理事,一个随任相陪,小日子过得不错嘛!终身大事也该要考虑了!”郭荣微笑道。

    “呵呵……老父来东京一趟又跑回河北,末将又时常出差,还没想过这些事。”这年头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而且皇帝郭威赐了表字,有师生之义,还要守君臣之礼,这让章钺的婚姻就有点复杂了。

    郭荣笑着说:“孤去年娶了淮阳王长女为继室,等打完这一仗,让王妃替你留意,她可认识不少节帅家的小娘。”

    “末将先谢过了!”上位者常以赐婚赐字赐名,或者收为义儿假子等手段,拉拢年青才俊为己所用,这是中唐藩镇演化留下来的风习,后唐时此风最烈。

    章钺早就了解,否则,自己的婚姻岂容别人做主。但话说回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上位者赐字赐婚的机会,主要是他没什么家世背景,也没什么根基后台,更容易为上位者所用。

    否则看看赵匡胤,乾佑二年就投了郭威,至今也不过一马直军使,家世背景太复杂,郭威对他兴趣就不大了。显然,这赐婚的事是皇帝郭威的暗示,算是给晋王郭荣培植心腹班底了。

    接下来三人又闲聊了一些朝中最近发生的事,章钺随后便告辞,郭荣判开封府事,显然是抽空回府,所以也未挽留,让王朴送他出门,随后也乘车进宫去了。

    章钺一路回家,杨君萍事先得了消息,领婢仆们在前院等着,见他进门便带婢仆们一起见礼。章钺忽然想起,原本准备给杨君萍买点小礼物,结果忘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入怀,抓出一把金币来塞进管家孟安手里,大笑道:“拿去分了,见者有份,一人一枚!拿去吃喝花用皆可。”

    “奴等多谢阿郎赏赐!”孟安大喜道谢,转身挥了挥手,下人们一呆,很快会意,嘻嘻地笑着转眼跑得精光。

    杨君萍见此有些难为情,没好气地跺脚娇笑道:“你们……这个死管家!你做什么呢?快安排人伺候午膳……”

    “秀色可餐!娘子就是我的午膳呐!”章钺嘴角一翘,暖昧地眨眼怪笑起来。

    “瞧你!这样子可不好,再说现在大中午的了……”杨君萍嗔怨地白了他一眼,抿着嘴轻笑,俏脸不觉染上红霞。

    “咳咳!半年未见,娘子这身材有些走样,可是胖了许多啊!恐怕为夫这么长的手臂,也抱不住你的腰身了。”章钺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上前说着,贼眼却闪着猥琐的邪光,在自家女人身上来回扫瞄。

    “我也觉得是胖了点,但没胖的这么夸张吧?”杨君萍一怔,惊讶地低头左右看看,冷不防章钺一个箭步冲过来,两手一抄腿弯,一托后背就抱了起来,顿时惊呼一声,妩媚娇羞无限,吃吃地笑着将螓首埋进他的怀里。

第0114章 事情有变

    寅时中,黎明平旦,正是夜与日的交替之时,也是夜间最好的睡眠时间,然而在京官员必须早起上朝,这是指常朝。若是大朝,则是每月初一的朔日、及十五的望日,上朝的官员会很多。

    而常朝则是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每日入阁凑事,章钺的定远将军品秩是正五品上,参加常朝还差一点,但若有皇帝特许,也是可以的。

    说是朝会后述职,但章钺一度权知延州,也要跟着上朝的官员们一起去,等着向枢密院、殿前司的直属上官述职,甚至会有中书的相公们询问,或质问,他处理延州政事的经过等。述职这事可大可小,要看皇帝的态度,但皇帝只会在述职后召见。

    心里记挂着事是无法睡懒觉的,章钺早早起来了,照例先去后花园复习拳脚,熟练大枪,练枪就是一辈子的事,停一天是真的会退步很多。

    练完洗浴后,杨君萍温柔体贴地亲自伺候更衣,帮他梳理好头发,婢女端上早餐,章钺飞快地大块朵颐后,杨君萍笑盈盈地陪着出门挥手送别。章钺骑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由五十骑从护卫着,很快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中。

    上了朱雀大街,上朝的官员渐渐多了起来,武将多骑马,文官多乘车,乘轿的也有,一般是二人或四人抬的小轿,但在这时代还不是主流。装饰奢华的大轿也称步辇,需要八人或十六人抬,多为皇室和勋贵彰显威仪所用,官员敢用那就是违制。

    不过若论省事方便,当然还是骑马最好,既不占路,还可以见缝隙就穿过去。章钺现在就是这样,一路左穿右拐地超车,到了尚书省出来的省府街路口,就见晋王府那四马拉拽的大车出来了,前呼后拥,仪仗齐全,一下就占据了大半的路面。

    晋王的座驾,当然没人敢玩超车,大伙儿只好都等那长长的仪仗队出来了,前面走着这才跟上,这一下耽搁让后面想要过去的官员队伍有点乱,车驾勒停,人喊马嘶声一片。

    “孤这仪仗多有不便,抱歉抱歉!诸位可先从左边走!”窗帘掀开,郭荣出现在窗口,挥手招呼道。自古讲究以右为尊,郭荣的车驾当仁不让地走右边了。

    “晋王殿下先请!”朝臣们看见,纷纷从车内探出身来,拱手行礼。后面的官员看不到也够不着,顿时议论纷纷。

    “晋王虽是武人,看着宽厚知礼,甚好甚好!”一名尚书省的官员捋须微笑道。

    “知礼仪!遵秩序,如此则国家之福也!”旁边马车上一名中书省的官员也不落后,还怕晋王听不到一样,说的很大声。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文官们也好这一口,郭荣看着很满意,当下戏演得更足,一脸谦逊地微笑道:“不不不!孤与列位朝工同行可好?”

    “如此……臣等冒犯了!”之前开口的官员很识趣,立即吩咐启动马车,演一下就好了,要懂得适可而止嘛。

    “咦!那不是章元贞么?躲那么远作甚,过来过来!”郭荣转头,眼角余光一瞥,见章钺骑马站在路边,便招手喊道。

    章钺苦笑,只好下马步行,从车马群中穿过去,躬身见礼道:“末将见过晋王殿下!”

    “免礼!随孤的车队一起走,等会儿到了金祥殿外,孤带你到东阁先等着,也好休息一下,若在殿外廊下等,那可有苦头吃了!”郭荣笑道。

    “多谢殿下照顾!谨奉钧令!”章钺心里一阵感动,想起初次入金祥殿面圣时,还是白身,什么都不懂,当时只有何福进、何继筠父子带着。但他们可不会这么细致,让自己在金祥殿外站了很久。

    “咦?那个五品官是谁家子弟?怎么也上朝?”旁边官员见章钺着浅绯色官服,不由低声疑惑道。

    “嘘!没见那是个武官,晋王的人呗,好运道啊!”另一人不无羡慕地说。

    浩浩荡荡的车马队再次启动,到了皇城宣德门前,广场上人群众多,已有先到的官员在御道两侧列队等着,不过前方还有停车空位,章钺随晋王车队到了最前面。

    只等了一会儿,宣德门城楼上响起了钟声,城门随之开启,值勤的赞礼官双手持着笏板出列,站在御道中间,拖着长长的尾音唱道:“吉时已到!朝臣入阁!”

    赞礼官倒退几步,转身引导步行的群臣入城。晋王留下了仪仗队,只带了少数虞从,章钺也留下亲兵,跟在随从中步行。城内这儿正中是崇元殿,左右是中书和枢密等重要机构,这里就是帝国的心脏。除了大朝、会朝、追朝是在崇元殿举行,常朝或者宴会等,一般是在禁中的金祥殿。

    宫,就是一座豪华的宅院,包括前中后庭,左右偏厢,园林亭台水榭等。而殿就不一样,是群组式建筑,包括前殿、正殿、偏殿等,多为皇帝日常办公之地。

    崇元殿仍保留有唐代建筑风格,高高的基座,气势开阔雄浑,也是群组建筑,前朝后汉时叫广政殿,郭威建国更名了。而现在是常朝,赞礼官引导晋王车驾在前,群臣在后跟随,从崇元殿右侧富丽堂皇的飞桥下穿过,再绕到后面的宣佑门入大内。

    这时天色出现了一丝乌青,夜色已开始消退,前面庞大的广场尽头,巍峨的金祥殿已然在望,灯火葳蕤,璀璨如若繁星,勾勒出金祥殿的轮廓。

    到了殿前高高延伸而下的台阶前,赞礼官当前转身而站,群臣鸦雀无声,列队等待。晋王车驾却缓缓离开人群,驶向金祥殿右侧。

    到了偏殿台阶前,郭荣下车,招手让章钺上前,带他到偏殿,这儿只有几名内侍省的谒者小太监当值。

    奉茶后,郭荣挥退当值随从,轻声道:“事情有变!昨夜得到消息,杨廷璋差人急报,泾源节帅史懿奉命与会州拓拔党项交涉失败。并在拓拔部驻地见到了疑似是野辞氏的人,但又不能确定。

    党项首领拓拔波固一口否认说,使者的赏赐货物是在野辞党项领地出事,朝中讨要货物应该找野辞氏。拓拔波固不但否认,态度还十分傲慢,割下泾源军使者的耳朵加以羞辱,将人赶了回来。事后又厉兵秣马,征召部众,竟打算先出兵。

    据说昨夜父皇接报非常震怒,为此摔了杯盏。那么今日应该可能形成出兵决议,不会再拖延。你也要打好用兵腹稿,重臣当面,以便小心应对。但述职的事,不受此影响。”

    “末将知道了!”章钺心里暗松一口气,事机出现转折,用兵已成定局,那自己也没必要再与文官重臣们刚正面了。

第0115章 偏殿述职

    郭荣交待完事情就走了,章钺只好在偏殿坐等,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悠扬的钟鼓乐声,值勤赞礼官引导朝臣入殿,朝会正式开始了。

    好在这是常朝,主要是尚书省左右仆射率六部高官参凑地方事务,中书省相公们批复后被门下省驳回的,之前已经过廷议达成一致,再通过现在的常朝,请皇帝仲裁后下旨。再然后就是五品以上,三省相公以下的官员凑事,皇帝决定后,中书舍人、知制诰或笔录,或当廷拟诏,事后再经门下省官员审核署名赐发。

    诸事议完,终于有官员出列,上凑会州党项的事了。皇帝郭威一言不发,挥手让随侍宦官取出史懿和杨廷璋的凑报下发,群臣轮流观看后,皆默不出声。

    王峻病逝后,枢密使的职位一直闲置,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郑仁诲已调任澶州节度使,而现在的枢密副使是右卫大将军、充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王仁镐。此人也是四朝老臣,有澶州从龙之功,现年五十余岁。

    派薛居正宣抚河西凉州,加封申师厚,并交易战马,这事是晋王郭荣提议进言的,而出事后他又支持用兵夺取会州,王仁镐自然懂得站位,当即建议出兵。如今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朝臣一致表态附议。

    “既如此,枢密院尽快拟定作战方略。拟旨:诏宣徽南院使、判永兴军府事袁鳷,尽快筹措五万士兵的军需粮草,不足额度,可命西京留守武行德征集;命朔方冯继业、静难折从阮、彰义史懿积极备战。”郭威正式作出了决定。

    但仗怎么打,以何人为帅,这实际由皇帝决定,郭威又是马上天子,枢密使王仁镐虽有谏议提名权,但他只是臣子,往往跟不上皇帝郭威的思路。这天的朝会效率还算高,速度也很快,到巳时中,约十点左右就结束了。

    郭威在宦官的簇拥下离去,朝臣也纷纷退出金祥殿。品阶低的官员站在后面,这时已下了台阶,三五成群地回各自衙署办公。三品以上的官员着紫袍,有的离去,有的还在大殿廊檐下议论着刚才的事。

    “哼!这个始作捅者,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倒要看看他是何许人,竟得晋王殿下一力回护。”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范质很不爽,愤愤不平地说着,见李谷随后出来,便又问道:“惟珍!听说你旧年曾见过这章元贞?”

    “正是!范相公也用不着气恼,天下良驹尽在河西,禁军缺马人尽皆知,若要买马,总有一天会出事,只是早晚尔!”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李谷闻言哑然失笑,对会州用兵他是支持的,打通河西商路好处不要太多,三司财政也就轻松多了。

    “也罢!那便一起去看看此人如何解释吧?”据说这个章钺是皇帝赐下表字的人,范质也不想刻意为难,脸色略为缓和,转身沿大殿廊檐走向东面的偏殿。

    一个权知军州事的五品将军,述职的话,正常来说是无需宰臣过问的,范质既然开了口,李谷不好落了他的面子,当下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偏殿,便见已有左司郎中、充左谏议大夫、充枢密直学士景范,驸马都尉、殿前都虞候张永德,吏部侍郎于德辰三人在上首就坐,述职已经开始了。

    先是景范拿出上半年的凑章和档案,代表枢密院质疑道:“章将军为延庆二州都巡检本已有功,然而权知延州后竟然擅自扩军,再报殿前司,这有违朝庭制度,但延州不太平,作为巡检要管边境防务,算是说得过去。可盗寇入侵,张匡图便即病逝,张广仁战死,此事当作何解释?”

    “此事皆是如实上报,朝中也予以批复后赏下战功,并没什么要解释的!”章钺心中一突,张匡图的死确实是个麻烦,朝中还是有能人,看出这事的蹊跷啊!

    “也罢!陛下已授你为定远将军,延州战事已了结,张驸马有什么要提问么?”景范转头看向张永德,哪知张永德却望着门口。

    “原来二位相公到了!请!”三人起身相迎见礼。章钺转头一看,只好也跟着站起来见礼。

    “你们继续!吾等旁听即可!”范质摆摆手,与李谷一起在边上坐下旁听。

    枢密院和殿前司也就是走过场,代皇帝象征性地问问,这是外任武官回京都要走的程式。张永德便微笑道:“章定远已派人送回实际兵员数目和名册,以及扩军经过,殿前司已核准其事,没什么要问的了!”

    吏部侍郎于德辰一直在看面前案几上一叠凑章和文件,这时抬起头,干咳一声道:“章将军权知延州,已入吏部备案,以之前凑报上来的户口与田亩,与以前高氏治事时比较,可算是政绩斐然,虽然手腕略显强横,但只是小节。

    只是……听说有大规模商队连续出入延州,运走大批青盐及货物,而章将军未向户部缴纳商税。还曾遣商队前往朔方买良马八百余匹,更在延州大规模置办产业,可有此事?”

    卧槽!章钺心里一惊,简直想破口大骂,他一直千防万防,算是很小心了,果然还是有人参了自己一本啊!但眼下这问题抛出来了,就不能不答。

    “确有此事!”章钺不敢含糊,先认下来,脑中飞快思考,接着回道:“因高氏治理延州极其糟糕,名义上有十指挥镇兵,而实数不到三千人,整军、修缮官衙、加随从三指挥禁军粮草,还调往庆州逮捕郭彦钦和张建武,平稳盐价,重定税收额度,这些都要用到大批钱粮,自然要征用两州官衙所出,以及查抄的犯官私产来填补。

    还有不久前盗寇袭延州,重整编后的延州镇兵战力不足,所以扩军。而盗寇纵掠破坏了罢交、金明、丰林三县,难民都需要安置,又是一笔大额支出,所以就卖了一些盗寇的战利品,购买粮食以安抚难民。”

    “巧言狡辩!”范质听得直皱眉,呵斥了一句。

第0116章 东阁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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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延州税粮是由商人在永兴军交付,可见你手中有大笔钱货,而延州未运出一粒粮食,都运去你的酒坊了吧?还有洛水牧场马场是怎么回事?私自大规模养马是为大罪,你不会不知道吧?”于德辰面色不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时事纷乱,自然当行非常手段,既然于侍郎也说政绩斐然,那延州军政事已无解释的必要了吧?至于酒坊是我私人产业,与延州两府无关,马场是放养麾下三指挥骑兵的战马,而牧场是准备养牛的,并不算违反朝庭法度。”

    于德辰正要再开口追问,旁边范质却干咳一声,冷笑道:“你虽说得在理,做得也非常不错,延州户口翻一番,税收额度往后也翻一番,但若天下官吏都如你这般故作非为,以商务钱粮填补州中财政,那朝庭法度还如何约束地方官员?”

    “怎么就乱了法度?延、庆二州都巡检的职事并未交卸,似乎也是可以……”章钺心里发虚,越说越小声,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点底气不足了。

    向朝中交税时,并未特别注明是巡检衙署所缴纳,而是与延州一起的。因为处理完庆州的事后,李琼和翟从恩上任庆、宁二州,接管了商税收的事。朝中也颁诏,商事税收由州衙负责,他这个巡检那时就只剩挂名了。

    “哼!可以?可以什么?功是功!过是过,这要分开论事。述职可以结束了,老夫会向陛下禀明此事,你等着觐见吧!”范质哼了一声,起身大步走了。

    李谷跟着起身笑道:“据说这是皇城司上报的,不是官员弹劾你,章将军放心!”

    内寺伯、兼皇城司执事董光买?内寺伯属内侍省,为正七品下,掌纠察宫内不法,岁傩则涖出入。而皇城司并不是间谍机构,执事通常是派出随从官员宣旨,有时也奉命光明正大地调查某个官员。当然,若遇上一些不法的事,也可以自行上凑天子。

    章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老实的死太监阴了自己一把啊!估计报到了皇帝郭威的案头,否则之前想回京以述职作借口,皇帝和郭荣都是心知肚明的,结果竟玩成真的了,这事有点悬的样子。

    述职结束,两位相公和三位上官相继去了偏殿,去向皇帝禀报去了。章钺又在此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一名小黄门前来找,说皇帝召见。

    小黄门在前引路,章钺跟上,出偏殿绕到后面的东阁,几名文武官员正从里面出来,一路走一路争论着什么,渐渐远去。小黄门进去通报了,很快又出来在门内唱名:“传定远将军章钺觐见!”

    章钺面容一肃,整理了一下仪表,随之迈步入内,皇帝郭威正端坐御案后,晋王郭荣在旁相陪,父子二人正交谈着什么,看起来有些轻松随意。

    “末将章钺拜见陛下!拜见晋王殿下!”章钺躬身见礼道。

    “述职完了?张匡图也算是三朝老臣,虽是自作恶,但你以后不可自作聪明。领巡检官职,却私贩货物,倒卖官衙税盐以补军用,此例不可开。虽然你凑章说得天花乱坠,但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现两过并罚,先降为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择日领本部人马出征会州,望将功补过,回朝后接受殿前司整军。”

    皇帝郭威一开口,直接问罪给予处罚,让章钺有点始料未及,只得唯唯诺诺告罪,不过看起来恩庞不减,心中倒是不担心。

    “听说你在延州处理计口授田的事效果良好,想不到营田务取消,这些官田都到了地方豪族手里,实在可恨!”郭威怒道。

    所谓营田务,并不是唐初的均田制,而是唐末时留下来的一种弊政。把地方官有的土地租给佃户耕种,但这些佃户的户籍不再归州县,而是由户部另外派官员管辖,这样佃户实际上就成了国家的农奴。

    郭威取消营田务,召回营田官员,把佃户划归州县,房屋和土地耕牛都归其私有,在关东地区推行得不错,但关西之地多是老牌藩镇,对中央政令一向是阴奉阳违,佃户和土地被地方豪族所瓜分。

    而章钺在延州计口授田,打击面更广,把佃户重新入籍,连各县豪族大户的家丁奴仆,田产庄园也一并收拾入籍了,这样当然有好的政绩。

    “正是!唐代均田制是照顾门阀世家的利益,按实际田亩也是收税理所当然,但地方上一向就不用这个办法,那太费事,而地方官只收满税收总额就不管了。而豪族大户隐匿土地亩数,交通官府,广有田地而不纳税,他们的田产租税实际就转移到贫农庶民的头上,这样庶民越穷,而豪族越强,国家税收越来越少,终致内乱。”

    这些地方州县事务,章钺现在也有比较清醒的认知,适时地建议道:“末将建议派员到地方均田,专查隐匿田地,应该大有收获。”

    郭威听得双目一亮,转头目视郭荣道:“这主意不错!晋王怎么看?”

    “儿臣以为可行!不但要查,还应加大力度查处,地方州县有大量寺院道观,僧尼信徒无数,这些人不事生产,也兼并占用了大量田地。”郭荣面色一肃,认真地说。

    郭威却苦笑道:“你性子还是太急燥,现在还不能做,等把局面稳定下来,国家根基劣实,肉在锅里想怎么分,就可以怎么分。”

    章钺心里一寻思,觉得还真是这样,不由暗暗佩服,固本培元是一个因素,养肥了地方大虫,还能获得更多。

    却听郭威又道:“会州战事将在深秋进行,枢密院已经在准备了,到时晋王前往永兴军府坐镇。不过还得先派人稳住夏绥李彝殷,免得其心下惴惴,从中作梗。薛居正也要召回,买马的事到此为止,打下会州就能控制河西,一切都能解决。还有你,回京了也不待太久,尽快回延州备战。”

    该交待的似乎都说完了,这次觐见时间有点长,眼看都到中午了,章钺便起身行礼告退,刚出偏殿东阁,晋王郭荣随后也出来了。见他大步赶来,可能还有事情要交待,章钺便站住等他。

    “嘿嘿!出征会州的事不急,前天澶州上报,孤的王妃于本月初四涎下一麟儿,母子平安。孤已想好了,取名叫宗训,过几天就要回澶州一趟,打算先在东京王府庆贺一下,都是自己人,七天之后,黄道吉日,到时你也来!”郭荣一脸乐呵呵地说。

    “哦……恭贺殿下喜得贵子!”章钺连忙道贺,不过心中却暗暗惊讶,原来柴宗训是这一年出生,生母是谁莫衷一是,但想也是知道,若非符氏所出,恐怕后来也不可能顺利即位。

第0117章 惊鸿一瞥

    出了大内禁中,章钺召来亲兵,骑马一路回家,正好赶着用午膳。八月初的天气还热得很,章钺午睡起来,沐浴后换了一身黑色便服,也不想再出门,去书房看了看,还是有点简陋,不过书架上倒是放满了书籍,估计都是杨君萍添置的。

    桌案后靠近书架有个柜子,章钺取出钥匙打开铜锁,柜子里都是帐册和家里的日常收支帐。还有东京郊外,及郑州中牟的田庄地契。至于唐州、岳州等地的田地产业,以后会转成商用,有东京附近的田地,已经是一个富家翁了。

    这时门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女人们的轻声笑语传来。杨君萍出现在门口,她朝里面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在桌案对面坐了。葛婉秋手里端着圆形的小托盘,上了两盏茶站在杨君萍身后,偷眼打量着章钺。

    “帐盘得不错!你们辛苦了!”章钺合上帐册,笑眯眯地说。其实这帐有点乱,有些还是韩盛整理的出来的,不过这年头普遍都是流水式记帐。虽然四柱结算法在中唐就出现了,但还不是很成熟,真正能够熟练运用的人也不多见。

    “你也知道我们辛苦呀!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人家还以为你带了什么好礼物给我们呢!”杨君萍嗔道。

    “嘿嘿……这不是贵人多忘事嘛!”章钺讪笑起来,眼睛看向杨君萍身后的葛婉秋,这小娘身材姣好,婷婷玉立,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双手绞着手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但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

    杨君萍感觉到章钺火辣辣的目光,心里一阵暗恼,人家就在这儿,你却看她,眨眨眼戏谑地笑道:“那你现在有空了,可得补偿我们!”

    “怎么补偿?娘子莫非是觉得我现在很帅,想要吃了我啊!”章钺很烧包地说,目光开始变邪恶。

    两个女人一听,都笑了起来,葛婉秋俏脸飞红地别过头去,却也没走开。杨君萍白了他一眼,轻嗔薄怒的样子煞是妩媚,羞恼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想去相国寺前街转转,还有东市鼓楼街那儿,罚你陪我们去……”

    “唉……好吧!东京是真的很热啊!”章钺一脸恶趣味地怪笑,起身收拾了一下,转出桌案拉着杨君萍的滑腻的手走出书房。

    “瞧你笑得那么猥琐,想到什么了?要庄重知礼!庄重!你听到了没?”杨君萍伸手狠狠掐他的腰,开始数落起来。

    “那昨晚是谁喊着官人我要啊?你都不守礼还要求我……”

    “要死了!这你也说得出来!”杨君萍大羞,举起粉拳照着章钺后背一通乱打。

    “又没别人怕什么?秋娘你说是不是?”章钺一转身,伸手揽过葛婉秋的肩膀,哪知小娘挺害羞的,挣扎着跑开,扶着廊柱偷偷地笑。

    “阿郎没羞没燥的,前院下人们都听到了!”葛婉秋俏脸泛红,羞恼地喊了一句,转身飞快跑了。

    章钺随即到前院,让亲兵赶出马车,扶着两女上去,跟着钻进去想要再来个左拥右抱,葛婉秋立即闪开了,章钺只好作罢。马车一路缓缓前行,过洲桥北上右转,很快就进了相国寺前街。

    路上行人车马渐多,街道两边的摊位都打着遮阳伞,占据了路面,车马有点难以通行了。不过挤过这一段后,到了寺东门街巷,摊位渐少,而店铺增多,杨君萍要下车看那些小商品,章钺只好由她,一起下车步行,让亲兵赶着空车跟在后面。

    这天不是相国寺内主持的交易日,前街这边比平时略显冷清,书籍、玩好、图画等店铺是文人官员常来之地。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首饰店铺也是不少。

    看到店内那些光芒闪烁的珠翠首饰,两女立即欢呼一声跑了进去,挑挑拣拣的大多看不上。章钺还等着付钱走人呢,喊掌柜将最好的珠宝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大喜,让伙计抱出七八个小木盒一一打开,两女又是一阵挑。杨君萍拿了一根尾部镶有碧玉珠花的簪子,葛婉秋也相中银花嵌玉的水风轻银钗,章钺谈好价钱付帐,两女喜孜孜地收了,出门放进马车,很快又钻进街对面的成衣店。

    章钺见他们走了,想想又跑回店内,趁常柜还没收走首饰盒,又挑了三四件看起来很不错的簪钗花钿买了,上马车放进座位底下藏好,准备到时送给还在路上没到京城的程雅婵和卞钰。

    走进成衣店,柜台后坐着两名三四十岁的妇人,章钺说明情况,其中一名妇人见章钺是官员,便引他上楼,在楼梯口处一间小花厅奉茶坐等。

    杨君萍和葛婉秋很快进来了,手里提着几套衣裙,见章钺坐在这儿有些愕然,因为男子一般是不来这里的。那店中妇人微笑,热情地引杨君萍两女去里间试穿衣服。

    一连试穿了几次,两女终于都挑好了衣裙,还有内衣、胸围子、鞋袜什么的挑了一大包,也给章钺买了两套衣袍、幞头、乌皮靴,要他试试是否合身。

    章钺苦笑着拿起自己的衣袍靴子,从花厅后门出去,见里面居然是一大排的试衣间,那边是与里侧走廊相通的,而对面里侧那边,都是各色成衣,大多都是适合年轻女子的,而男子的很少,只占有一个角落的位置。

    “搞什么?重女轻男啊!”章钺见有一间空着,便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小,勉强够用,但却有一股闷热。先试穿了靴子,刚好合脚,要脱衣的话很费事,他直接套在外面试了下,感觉还可以。

    正要出去,哪知门却自己开了,迎面一个陌生的年轻小娘,呆楞着不知所措,满是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小嘴,瞪圆了眼睛望着他。而后面也站着一名年轻小娘,梳着盘桓鬟,身着白底淡红花纹短袄,大红色轻薄纱罗襦裙,臂弯挽着大红色披膊丝带,愕然地看他,微笑的表情忽然在脸上凝固。

    章钺也是一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主仆俩应该是开错门了,看那红裙小娘端庄得体的华贵衣着,美丽皎好的容貌,显然是出身官宦人家。

    “我已经试完了,可以让给你们!”

    “你是男子,怎能来这里……”面前的小娘醒悟,很快退了回去,她身后的红裙小娘,却秀眉一挑隐含英气,惊鸿一瞥,惊艳无比,轻声质问了一句。

    “谁说男的不能来,店家引我上来的,谁叫这店家不分男女呢?”

    章钺耸耸肩怪笑着,怀里抱着一堆衣服走出试衣间,这时旁边一间门开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美妇,身姿轻盈地闪身而出。她见了章钺也是惊讶,但她却没开口,招呼了两名小娘转身匆匆下楼去了。

上架感言

    醉寻芳(一)

    寻芳已醉迷归路,

    虚空大业战未休。

    朝夕码字犹不足,

    不觉流年暗中度。

    (二)

    寻芳又过双更漏,

    帘开月抚树梢头。

    晨起时拈花蕊嗅,

    晚来杯酒天涯路。

    啊哈哈哈……打油诗两首,聪明的你们一定看出了一个新人作者的苦逼码字生活,手残党没有办法,通常搞到半夜半。早晨睁开眼会查查,看收藏涨了没。傍晚开码前会抓机算算进度,还有多少要码出来的,结果,最近手机系统崩溃,只能接电话,用不了了,悲催啊!天天烧包!玩大了!

    不是高手,所以不寂寞,但真的很辛苦,公司是变态的九小时正班,还经常要加班,不过这都是值得的,终于上架了!撒花庆祝!

    是新人,但也不是很新,写了几年,之前扑过两本了,这算是尴尬的光辉战绩吗?不需要说理由,这结果是羞于启齿,无法容忍的事。

    不谈收获,只问耕耘!所以,这一次我有信心完本。

    目前来说,这二十余万字写得还算满意,也比较顺利。尽管七八千字的大纲还是做得很粗浅,但一直保持在框架内,并未有跑题卡文的事出现,也没出什么纰漏。码字太慢,边码边修改,边查资料,大修的情况都很少。

    当然,因为发书时六章就上传了,存稿几乎没有,甚至是现码现发,还好坚持着一直没断更。若公司不忙的话,不加班能一直保持双更,甚至周日爆更都没有问题,否则就要偶尔一更拖一下了。

    能保持书的质量坚持到现在,要感谢一些老编们。已离任的首位责编天佑,据说是美女的责编水墨,还有梧桐,上本书《狂野大唐》,给了很多较好的推荐,然而我却因为工作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了,甚是抱歉!

    现在的编编是徐徐,这有点不好意思了,成绩数据一直不算好,简直对不起给的几个推荐,还是扑街啊!但愿上架后,接下来的剧情全面展开,扑得不那么难看吧!没有再而三的事,完本是必然的了,这不再解释。

    还要感谢几年来,文学论坛上一直陪伴的朋友们,成都信佛的阳光,武汉的美女诗人沙草,深圳的梅子,叶秋凉、君山散人、笑春风等。

    还有起点站上的书友们,金枪太保、飘舞的阳光、黄石翁、疯狂的鼠标、黑色花灯、缠绕在指尖上的灵感、风舒羽、冷雪轻飞……等等等等,都记不清了!

    刚上架,存稿太少,没时间多说,漫漫征途才刚刚开始,下一站是完本。现在我只想说:老板!给我来一百斤鸡血!

    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请跟我一起吼:抵制可耻的盗版!求正版订阅!求正版订阅!求正版订阅!

    明天保底三章,均订每加一百,加更一章;月票我喜欢,五张月票,必爆一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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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492/ 第一时间欣赏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作者:醉寻芳所写的《朕的霸图》为转载作品,朕的霸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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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信为本,斧钺开路。 打碎藩镇,安定天下。 一网十国,江山美人。 破旧立新,重开盛世。 这……就是朕的霸图! 放心收藏,必定完本!欢迎加入,群号:340812536朕的霸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的霸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的霸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