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变化
参观完器械试验场,申到满怀震撼的离去,除却震撼,更多的还有对蛇余国未来从未有过的信心,以及对王越创造性秩序的强烈认同,这也是王越将试验场诸多器械对他开放的目的。
申到走后,王越与养由正、阿泽等负责器械试验场安全事务拱卫人员交代几句也自离开。
申到有着忙不完的政务,他却也不轻松。
万事开头难,何况是一国之开头,加之他想将自己的思想在这片土地上彻底贯彻、落实,那就更难,否则换成此世多数国君、大夫,得了新的领土,只管让军队将威严一立,然后分封武士就可以享受了。
“公子,去哪?”出得试验场,早有一队拱卫司负责国内事务的武士、武卒在外等待,因器械试验场机密太多,平日里跟随王越的淮伯祭司不得入其内,也是在此守候。
“去新城。”王越上了马车,稍稍一想,决定去新城看看。
所谓新城,就是一座全新的城市,是他于汲地统治中准备充任临时都城的地方,具体位置在汲地三邑之间,也就是昔日淮上联军于汲地诸邑中央盘踞之地。
对于这座城市,他来汲地时就有着谋划,所以借着淮上联军盘踞驻扎于此时,调集淮上军力、民夫理顺了道路交通、将预计纳入规划的片区树木皆砍伐一空,地势也作了清平。
槐下一战后,淮上联军转移蔡南,此地就归于汲地接手组织开始建设。
按照道理,本世界任何一座城市的建设都不是简单之事,但王越要求的新城不同,并无城墙、护城河之类,各类建设也只是以建筑和各类配套设施为主,如此就相对简单许多。
城市建设好后,第一批入住的居民有二。
一是将来政事堂也就是汲地最高中央机关各类人员以及家属,然后就是所有溧南庄园之人。
是的,王越决定将溧南庄园所有人都迁移过来,这同样是许久以前就有打算的。
当时在淮上,击败淮伯神庙军后,他与吕里大夫言只是暂时借地发展却不是虚言。
毕竟溧南庄园之人可算得上他的嫡系,受他烙印极深,要统治和发展更大的领地,当然得依靠他们。
而如今,溧南庄园之人也已经在来往汲地的路上了。
这一批人中,托神位中军训领域的福,其中有近三千人在溧南庄园推行近大半年的通识教育下已粗粗通晓文字和基本的算学,若在培训一下已是可用。
他们一旦到来,汲地许多军、政各类事,也可全面展开。
“诺。”得了吩咐,拱卫司武士应诺,随即挥舞着马鞭,哗的一下抽在前方,六匹马拉动之下,车辆徐徐前行,后方武士乘坐的马车也跟着向前,随行的武卒小跑着跟上。
马车上,王越坐在车厢里,感受着加装了弹簧减震系统的新制四轮马车在墨蝰加强硬化的平坦道路上驰行,又不时透过车窗,打量着车辆前方和左右的景象。
只见入眼的是汲地广袤的平原,平原上田野与树林交错,虽是已经入冬,但依旧显出工业化时代未降临、世界未被人类大规模开发前那种大自然的生机,呼吸吞吐间的空气也是沁人心脾。
一切都让王越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片何等“古老”的土地。
然而这片土地,因为他的到来,眼下却在发生着过往从未有过的变化。
他的统治与本世界大夫实在有太多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以及他麾下的力量,于这片土地不是以力量统治、奴役黎庶坐享其劳动的地主和奴隶主,而是组织民众创造美好自己也于其中享受更美好的建设者。
于前者,一片领地无数黎民每年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多数上交,最后连自己的肚子都难饱,而他们上交的财富多半是被武士和大夫们无比奢侈的挥霍了,又或换成金银铜器熔铸藏起来,以及修筑奢华的府邸、建造不知道哪天会毁于战火供给自己享受的宫殿。
少有投入能创造更多价值的。
为数不多所谓英明神武的大夫、君王,则多半将之化为武士、武卒身上的兵甲,化为奈以自保或扩张的武力,自保和扩张完后干嘛,当然还是享受了。
不建个占地三百里的阿房宫怎对得住自己多年打拼,没有这样的宫室怎符合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呢?
哪怕死了,也得照着生前享受的,在地下建造豪华宫殿,劳民伤财之余,还将大量财富都随自己入土,只等着后世无数怀揣着发财梦想的盗墓者来盗取。
在这样的秩序下,时间都仿佛是停滞的,按照地球时代发展的脉搏,即便封建时代结束进入到帝王时代,在根本上也和这没什么两样,数千年乃至更长时间,于治乱循环间,整个世界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就像王越幼年时老家村落的景象,和这世界以及地球古代汉朝时乡村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同样的土砖房、茅草屋、烂泥路…同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往后仅仅不到二十年间,一切就已完全不同。
而于后者,王越现在干的事,就是不断的建设、创造、发展。
他带着淮上联军到达占据汲地已有近五月。
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做许多事,很多昔日溧南庄园发生过的事,也在汲地三邑发生者。
看看平原间间或新矗立而起或者还在建的一座座新式两层楼房,那里曾经只是一片土屋、茅屋稀拉摆放的村庄,更远的地方,按照规划的种种建设,还在同时热火朝天的进行。
几乎每一天,汲地都与过去大有不同,而随着这不断的变化,整个汲地的人心也在不断变化。
从分地免债,再到组织人力建楼房(廉租十年归自己所有)和各种为了更好生活的有偿性劳动(古代官方组织百姓搞建设是名为徭役的义务工,百姓得自带干粮),兴修水利(墨蝰只修大干渠,细部还是得组织人力来做)、修筑桥梁、道路交通(同水利),如此种种之下,不觉间王越的统治已经前所未有的深入人心,一种名为希望的火花已在这片大地上产生,也使得整个汲地都处于一种与世不同的气氛中。
这样的气氛,前所未有、朝气蓬勃、希望无限的发展气象,也同样影响着昔日未逃离汲地投诚、被俘、以及投靠蔡国寄希望反攻后于槐下一战陆续返回的武士(他们家人在汲地),使得他们已经开始渐渐融入汲地全新军政体系。
这里有点须注意,后者武士中多数人土地被分之后,实际损失并未有想象那么大。
因为在他们手中,每年于封邑获得的财富实在有限。
而王越对于领地内,像他们这等有力量者,当然不会闲置叫其生事(古来黄巢、宋江这类造反者都是有才能苦无上升渠道而走向造反道路的),都是量才为用的,经一番整训吸收放到地方治安武力、常备武力中,给出的俸禄也是颇为大方,比他们于封邑上获得的丝毫不少。
就这样,在拱卫司武士、武卒护送下,王越乘着马车,一路观看,偶尔在一座村庄停留,问询一二,走走停停间,临近傍晚时分,新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前方发生何事?”
“公子,前方道路上有个乞丐躺在路中间。”拱卫司驾车武士回报道。
“乞丐?”王越想了想,道:“看看死了没有,死了便将他好生安葬,若是没死就抓起来,交给地方治安军处置。”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外边传来个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怎么,对治下黎庶可为他们分地、免除债务、建房诸般好的蛇余公子,竟容不下一个老乞丐吗?”(未完待续。)
第六章 王法
“老乞丐。”王越一听便笑了,打开车门,看向马车前方横躺在地的老者。
这位老者,若只看他一身穿着、形貌确实与寻常乞丐无二,但寻常老乞丐岂会有这等中气十足的声音?寻常乞丐能说出这等口气的话?更不用说冬日里只穿一件单衣却没冻死了。
略微打量,王越道:“我蛇余国之治政有一理念,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者不得。”
“老先生有手有脚有能耐,一身武力非是寻常超阶可比,一人之力足以养活百千人,却自甘堕落乞讨为生,行为比之乡间一老农都不如,难道就不觉羞耻吗?”
老者听着,面上就是一愣,显然王越之言,实是大出他的意料,然而却是句句有理叫他不得反驳。
只听王越继续说:“老先生入我蛇余国,可于关卡处获取暂住身份之证?若是没有,那就是非法入境,依法当驱逐,若是入境后有违法行为者罪加一等。”
“章德,故意阻塞公共交通者,该当何罪?”
拱卫司武士回道:“故意阻塞交通者,视其情节轻重、造成损失,当处以一个到五个青铜角子不等的罚款,这位老先生先非法入境,罪加一等,理应双倍惩罚。”
王越又问:“非法乞讨该如何处置?”
章德道:“应当交由地方治安司,责令其劳役一月,叫其学会某项劳作本事,使其有自食其力之能方可放出,而其若是出役仍继续乞讨者,按律当贬为奴隶。”
王越对老者道:“章德的话,老先生可听的明白?”
老者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竟有一种无言以对之感,最后老脸一红,只得呐呐问:“蛇余公子难道一贯就是这样对待来投靠公子之人吗?”
投靠?王越心道,这可不是投靠之相,乃是装高人式的考校(实际上也确实是高人),稍稍一想,王越便道:“连我治下秩序法律都不准备遵守,老先生觉得这算是来投靠?”
老者叹了口气,一轱辘从道路上爬起,朝王越拱手道:“蛇余公子果然厉害,老夫禽相陵失礼,更对公子治下秩序法律无知而违背,还请公子见谅。”
王越点头:“禽老先生有一技之长,也非为真正乞丐,此处可以不咎,但非法入境和故意阻塞公共交通,不论是知法还是不知,都造成了实际的影响,所以当按律处置,处以十个青铜角子的罚款。”
“老先生觉得如何?”
禽相陵道:“此处公子可否网开一面,老夫身上实在是无钱啊。”
王越道:“法律于人,既是约束,也是保护,若设下法律而不遵守,则等于无法,无法则诸恶可以任意横行,必定导致上至国君、下至黎庶之利益乃至性命皆无法得到保障。”
“所以,此处还请老先生见谅。”
“不过法律无情人有情,老先生既是无钱,我可先为老先生垫付罚款,待先生有钱时在还就可,稍后再带先生去补办暂住身份凭证,如此以全我蛇余之法。”
禽相陵听着无奈笑道:“蛇余公子啊蛇余公子,你可真是好一张利嘴,平白就叫老夫欠了你一个人情啊,蛇余之法是你定的,想怎么定就怎么定,若要改之或者免人之罪还不是你一言之事?”
“所谓替老夫缴纳罚款,这一国皆是你的,钱还不是自你左袖子里进右袖子里出?”
“老先生说笑了。”王越笑道,指着前方不远还未停止建筑的工地最中心处一处高大的建筑道:“前方就是将来我蛇余国的都城,老先生可知城中那处最高大宏伟的建筑为何?”
禽相陵看了看,道:“此建筑既高且大,气势恢宏,威严无比,让人一见就易生出敬畏,真是好厉害的设计,若老夫没猜错,那处建筑,当是本地最高统治者…蛇余国未来国君,也就是蛇余公子你的宫殿?”
“章德,告诉这位老先生那是何建筑,本公子的府邸又在哪?”
拱卫司武士章德对老者道:“那处建筑乃是将来蛇余国最高行政政事堂所在,至于我家公子的府邸,政事堂东方左翼正在建的就是了。”
禽相陵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公子将来贵为一国之君,竟不住宫殿,却另行蜗居小院?”
王越不理他,继续问:“本公子此举何意?”
章德朝王越拱手道:“公子之意,乃是以此告知整个汲地之人,王在法下,也就是说,国家设置之秩序,上至国君、文士、武士、下至黎庶,所有人皆当遵守,哪怕公子本人都不可违背。”
“王在法下,王在法下。”禽相陵喃喃好半天,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越:“公子真是好大的气魄,当今整个天下行法至此者,也唯有公子一人。“
又道:“听闻法家学派李子举派迁往陈国卫地为卫氏领地变法,而今看来,他还不如为公子效力呢。”
王越却又道:“刚才老先生还有一言差矣。”
禽相陵问:“还有何处?”
王越道:“本公子之私产与国家财产乃是分开的。”
“此次淮上联军北进汲地,于汲地所得一切钱粮,我未取青铜一角,甚至援申、败蔡之巨量所得大部,都皆归于政事堂,将来蛇余国内一切公田产出、私田税赋以及各类工商税赋,也同样尽归于国。”
“若非如此,蛇余国哪有足够钱粮在运转国家的同时还能于国内大兴土木?老先生且看如今正在劳作者,他们却非其他国领地中之徭役,却都是按日计了工,由政事堂下发钱粮的。”
禽相陵听了顿时肃然起劲,叹道:“吾尝闻大公无私之言,此言或只有公子身上能担得起了。”
“大公无私?”王越心说,应该叫大私似公才对,蛇余建国后,只要不垮,他就是蛇余国之神,将来蛇余国扩张,乃至整个天下,那他就是天下之高之神。
在无限久远的未来,文明若能走出此星球,到那时就是文明之神。
这是神之大利,非亿万小利可比。
再说,他的肉鸡网络,迟早是要覆盖所有人类。
一旦达成,整个人类可都是他的私产,如此还用计较世俗人眼中钱财之类的私产吗?
不自赋税中取一分,却也不代表他无钱可用,国内所有工商产业、技术,可都是由他投入在做(别人也做不了),将来甚至还要开银行而掌一国之资本呢。
接下来,两人又随口寒暄,而于蛇余国知晓越多,禽相陵对王越便越发恭谨,甚至有了一丝敬佩之意,一国国君像王越这等当法,生民、爱民至此者可是天下未见,也是深符他学派之宗旨道路。
最后王越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此地却非是说话休息之地,不如入城稍作歇息,老先生若有何教我,皆用过晚食再论?”
又走到马车旁,亲自打开车门,道:“老先生请。”
禽相陵行至车边,看着马车种种精巧,暗自惊讶着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道:“我这身衣物肮脏不堪,就不上公子之车了,以免污秽这辆天下无双的器物啊。”
王越道:“不过区区死物,却能让老先生这等高人乘坐,实乃它之荣幸,老先生就不须推辞了,不然若叫人看到,只道蛇余国君不知尊老爱贤?这却是陷我于不义了。”
“请。”王越单手一迎。
“那便多谢公子。”禽相陵微微颔首,终究是没有再推拒,但上车前,却是运转气力一震,只将身上连同衣物的尘垢都震去,待至他上了车,王越也随之而上,马车再次向前往新城而去。(未完待续。)
第七章 孤竹
用过晚食后,蛇余新城,淮上联军撤走后留下的一间简陋营房。
“禽老先生请。”王越单手一迎,先入了房中。
禽相陵进门左右看了看,道:“公子今晚上就住这样的房屋?”
王越道:“蛇余新城还远未建好,今夜也只能先叫老先生于这类营房将就一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禽相陵笑道:“老头子竹杖芒鞋,天地为家,披星戴月,露宿山野乃是常事,倒是公子都已将为国君者,又非是非常时刻,竟还能居此陋室,实是叫人想不到。”
“若换成其他人,只怕早就极尽奢华享受了。”
王越道:“人活不过一勺饭、一瓢饮,眠不过三尺之地,死则回归天地之间,本公子对享受并不看重,更重于国事,诸般享受只看需要,若不需要,居于陋室,哪怕山林都可,山间野菜都可度日,若是需要,天子宫廷也住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享得,此是为奢俭由心”
禽相陵想了想,问:“老夫之学派,素来尚俭,倒从未听过国君奢华享受还于国事上是有需要的。”
王越笑着说:“国君奢华当然是国事需要。”
“其一,国君乃是一国之脸面。”
“若于他国与各国国君会,不稍稍于享受和武装上奢华一二,不稍稍展露自家国家既富且强,则既是丢了国家、国人脸面,也叫他国道我国弱小可欺,说不得寻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就会打过来。”
“我听说前年荆国西进灭骧,诸般因由中似乎就有骧王露弱一项?”
禽相陵思考了一番,道声有理,又叹礼乐崩坏,然后问:“公子有其一,当还有其二,其三?”
“其二,本公子若是奢华,诸如大修宫室之类,和其他国君、领主大夫不同。”
“于他们而言,让黎庶做事,多半是叫其徭役,做义务工,不仅使百姓劳苦,耽误其农事,还叫其自出粮食,甚至役死者皆有之,而在我国则不存在徭役这种事,也就是说会给他们工钱,而且数目绝对不少。”
“这是给他们一个赚钱的机会。”
“如碰上了灾年,本公子手中若是有钱,更可奢侈一二,以工代赈,给灾民一个度灾之机。”
顿了顿,王越继续道:“黎庶手中有了钱财,也是要花费出去,相较于过去穷苦奢侈一把,他人通过贩货给黎庶赚了黎庶之钱同样也会继续花费,如此国家又可于每次花费买卖过程中收取一定税赋,以税赋形势借其不断流转将钱收归国家。”
“国家除却政府用度,军费开支等等,其余皆可用之于民,做些诸如兴修水利,以及有利于民的大型工程建设,而无论是政府用度、军费开支以及各类建设中,同样可叫许多黎庶参与其中赚钱。”
“如此钱财流转间,不仅生生不息,每年全国各种建设、生产、国民与外国人通商货殖之财富更可流入其中,叫流转于国家、官员以及广大黎庶中的钱财越积越厚,不出十年,我蛇余国任何黎庶皆富,可享他国武士之奢侈。”
禽相陵听的目瞪口呆,他从来尚俭,哪曾知道王越一番道理中奢侈竟还可富国富民的,最后还可叫百姓能如武士般奢侈,但偏偏王越将整个过程讲的极为详细,由不得他不信。
仔细一想,王越的奢侈花费,叫黎庶赚了钱,他们有钱了奢侈一把,他们的奢侈又叫国家有了钱,国家有了钱搞建设,又可给他们赚钱的机会,如此之循环壮大,逻辑上完全不存在任何问题啊。
好半天,他的心情才平复,道:“那其三呢?”
王越笑道:“世人对奢侈享受的追求和**,也是他们更加用心做事、更加辛勤劳动创造…向上的动力啊,而这其中有个关键是我蛇余国肯给他们向上的各种渠道。”
“最后,我口中的奢侈,与世间的奢侈稍有不同,并不包括花费大量钱财修筑陵墓、将诸多宝物带入地下这种事,更不包括荒淫无度以及各种无端浪费等。”
禽相陵连连点头,惊叹道:“公子一番奢侈之论,实乃前所未有之高论,其中节葬也是我学派一直提倡的。”
王越微微颔首,又朝禽相陵道:“还不知老先生是哪家学派,学派道路详细到底为何呢?”
问虽如此问,不过王越自见面时就有猜测。
天下间多数学派的高人,有几个能将自己扮成乞丐的,只此一点,再有禽相陵说的第一句话,他就隐约知道,此老者学派的屁股似乎坐在黎庶一方,往后诸般对答,更是逐步的证实。
而若真是如此,此老者和其学派,完全是可为他所用的。
这也是他对此老者如此好礼相待、试图招揽的原因。
禽相陵稍稍沉默,道:“公子可听说过孤竹君?”
“孤竹君?”王越点头道:“孤竹君之封号,前承象天子时期的孤竹国,其国祚一直沿袭至两百年前为荆国吞并破灭,其后公室流亡列国,历代嫡脉家主,皆以孤竹君自称。”
“天下间最近一位孤竹君。”王越想了想,道:“当是五六十年前以剑术闻名,号称当时第一剑手的孤竹君,禽老先生说的孤竹君,应当是这位吧。”
禽相陵道:“此正是家师。”
接着,他便说起其师孤竹君的事迹和自家学派的起源。
原来孤竹君不仅仅是当时天下第一剑手,以剑术称雄,后来更是开设了孤竹剑馆,竟是不问出身,只论才能天赋的广收弟子将孤竹国公室国学以及自身诸般学识外传于世。
此事乃开一家之学以学派形势大范围广传之先河,由此孤竹君也广为当时天下武士的追捧,一大群才能之人,武士中的顶级高手,汇集其旗下,形成了一方不以家国、而以学派凝聚的强大势力。
其最强时甚至有左右霸主国争霸局势之能,其中有一回荆蔡争霸大战,就直接为孤竹君携学派阻止的。
按照道理,孤竹君有此强大势力,想要复国乃是轻易事,但他最令学派内弟子、门人佩服的是不以学派为私人事,反倒放眼天下为学派立下兴天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之大道。
其阻止荆蔡争霸,正是因见到了战争之害,认为两国相争必定生灵涂炭…是为天下之大害。
有道是盈不可久。
孤竹君后因年事已高,其夺得天下第一剑手无数次比剑中又多次留有暗伤,终老死于病榻。
他一身死,所创的孤竹学也就派群龙无首,最终为其得意门生,继其遗志又根据各自对其道路理解不同而分出三派。
其中武力最强一派是为游侠派,崇尚以个人武力除暴安良、惩恶扬善,因其义理与刺道组织相近,古冶子、智桑子和剧孟三人与刺道多有瓜葛,最后整个融入刺道成为刺道中最强的义理派。
此派最为出名却鲜有人知的一役,乃是古冶子出手斩杀山鬼王转世、有食人之喜好、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越国公子虎忌,而若无古冶子这次出手,后来与荆国、蔡国争霸的那位越王能否继位都是两说。
这惊天一刺,影响之深远可想而知。
其中势力最强的是为官学派,此派人皆出身大夫之家、甚至各国公室子弟有之。
他们认为要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单纯靠刺杀什么的可不行,还是得靠秩序礼乐之力,而要推行秩序必定要有强大的力量,当然得借助天下强国…比如说陈国,所以其成员多在陈国国君处为卿士、大夫士,又或效力陈国国内强卿,陈国九匡诸侯的霸业就有此派暗中推手和出力。
除此之外,因同涉秩序、礼乐,此派与法家学派颇有些渊源。
据说法家上代和此派的派主慎子和如今的李子皆曾在此派下求学过。
最后实力最弱、势力也最弱的就是禽相陵、邓夫子所谓实学派,此派之人旧日出身多为底层,从事各类职业者也皆是有之,因其出身,屁股很自然的就坐在的底层一向。
这一派人的想法与其他两派不同,说你们刺杀的刺杀,做官的做官,我们还不如搞些实事呢。
比如说开发些更好用的器具,叫黎庶生产生活更轻松,日子过的更好些啊,有这想法的显然是出身工匠者,又比如说,出身扁鹊者认为穷苦人看病艰难,若不收钱扁鹊(医生)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用说各种用药了,有个办法就是大家平日里稍稍节俭点,将一些钱攒下汇集起来,如果哪人得了重病,就用此钱为他治病,只要不是人人同时得病,大家都不用怕生病了,此事又被推而广之,使得此派系人人尚俭,除却日常所需之外,营生赚得的钱财皆归学派内调剂使用,还有人道活着的人活着都艰难,你个死人还带那么多东西到地下做什么,不如简简单单的一把火烧了,由此生出节葬之理念,此类种种。
又因此派之人多出生下层,屁股坐在下层一向,与统治者有对立倾向,在这个世国世家世卿的贵族秩序时代,不会有啥人会请他们为士(哪怕再有才),更无国君请他们为官施政,如此实力、势力自然难张。
此次禽相陵来寻王越,实是派内有人生活在汲地者,得了王越治政诸般好处,知道王越于此之统治和其他领地、大夫截然不同,十分重民、爱民,诸多理念与实学派不谋而合甚至走的更远,觉得此会是实学派的机会,向总部传了消息请他来看,如此方有此行。
而很显然,禽相陵一番考察,此刻又说了这么多,将自家学派渊源皆是道出,这定是有意于未来之蛇余国了。
王越对此派也是极为满意。
他此刻缺的就是各类人才啊,这个实学派恰恰可以提供出各类专业之才,有大批精通各色器具掌握一定先进技术的工匠、有“合作医疗”都整出来的大批医生等等,双方理念道路又没有冲突,若是得此学派融入,却是如虎添翼,足叫蛇余国省却不知多少发展时间。(未完待续。)
第八章 打尽
有道是志同道合,王越之道能将孤竹实学派纳入其中,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确定意向后,两人再谈细节。
论及细节王越也无更多的要求,最主要是一个,那就是既然投靠蛇余国,不论何人皆须守他蛇余国之法律,他身为国君都言王在法下,其余人还能例外,对此禽相陵自不会反对。
随后,禽相陵却提出个问题,问的是王越是否有扩张之愿,想想看这么好的秩序、制度,仅行于蛇余小小不足千乘之国,这是否太可惜呢?王越当即给予肯定答复。
于是意向定下,禽相陵满怀欣喜、准备连夜离去。
王越知他实学派,崇尚实干,不那么尚虚礼,随口挽留便让他自去,只是提醒他,下回若再来蛇余国,还是自各向关卡入境为好,不然随着汲地秩序日益整饬到位,就再无那么多空当可钻,到时候引起误会可就不那么好了,禽相陵应了声是便纵跃如飞消失在连绵夜色中。
看他离去,王越心知自己与在淮上时是彻底不同了。
统帅淮上联军援申、败蔡,连象国都未去,便顺手将象国自灭国边缘拉了回来,这余整个天下而言,是远比什么破黑胡、斩杀一个不强的神祗更大的名望。
而除却此名望之外,更得了汲地为复国之资。
如此有名有实之下,自有吸引相关人才投靠的资本。
不然换成在溧南庄园时,哪怕想招揽些武士为自己效力,都不那么容易呢。
禽相陵离去后,王越便回营房,心中一番思考,却是对计划进行调整,也思考禽相陵实学派进入融入的安置问题。
昔日孤竹君所创剑馆,毕竟是一方足以影响天下的大势力,哪怕一分为三后,其中任何一派实力都是极强,甚至最弱的实学派也不可小视。
事实上,在王越眼中,此实学派或许是为最强也说不定。
其他所谓游侠派、官学派,走的是精英模式,强是强大、影响力也大,实际人数并不多,反倒是实学派走的下层路线,广收门人,据禽相陵所说,光是核心总部人员就高达两千人,大多非是凡夫俗子,于大山深处更有自己的地盘、武力、机关密布的堡垒,统御一方山野人势力,而其他弟子门人更是广布天下。
这可不是什么小势力啊。
也就是此派与各国上层统治不合,更可怕的是极为激进(禽相陵刚才问他扩张事)方为各国压制。
思考片刻,营房外忽的一阵骚乱,隐约有喊杀声传来,王越眉头一皱,向外大声道:“章德。”
随行拱卫司武士章德立刻进来,拱手道:“公子,有人图谋救劳工营的几位汲氏大宗要人和小宗家主。”
王越看了他一眼,道:“未去查看,你就得知,此事是拱卫司布下的局?”
“是。”章德肯定道:“自从公子于槐下大败蔡国,许多原本汲地投奔蔡国又或于外地观望的武士陆续回返汲地,公子对他们既往不咎、量才为用使很多武士已然安心效力,但却还有一小撮武士心怀异心,更试图往奴工营营救昔日旧主…”
说道这里,章德笑了,继续道:“但他们怎知公子于奴工营所设种种制度的厉害,是以才与汲氏等人一接触,回头就已被汲氏和劳工营等人共同告发。”
“此事上报我拱卫司国事部蛇大、黑潮两位大人得知后,我等按两位大人吩咐,并未立刻对此类人进行抓捕,反倒给了他们一个全力出手的机会,就是今夜…”
“稍后这些人就会为拱卫司一网打尽,其他一切参与人等也可顺藤摸瓜而成擒。”
王越点头道:“不错,不过此案之中,除却抓捕时当场格杀击毙者外,所有涉案者,皆须与政事堂下有司会审,经判处后再传告整个汲地,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章德道:“看来这下劳工营中又要多一批新人了。”
王越微微颔首,章德的意思是按照他所设律法,叛国者主要人员皆会处斩,其家人则因其牵连被贬为奴工。
而他设此法就是要叫那些心怀异志的武士们思量思量,到底是自己的主子重要还是自己脑袋连同妻子儿女重要,基本上除却少数武士外,多数武士都会选择后者。
“此事蛇大、黑潮做的不错,应当予以嘉奖,拱卫司涉此案有功人员,更当好好奖励,退下吧。”稍稍一想,在章德退至门口时,王越想起一事,又道:“另去替我将奴工营营首南郭处文叫来。”
“诺。”章德应诺,随即往外退去。
他退去不久,淮伯祭司又进来:“大将军,我主刚才传来消息,尚氏家主尚文请求与公子当面一会。”
尚文?王越想了想,问:“贵主可知地主请求与我一会所为何事呢?”
淮伯祭司道:“我主言此事或与蔡国当前局势有关,还说公子似乎派了一位高手于蔡国各大神庙专杀地主之祭司,数月以来,地主神庙损失惨重,地主或也想就此事想与公子达成和解。”
王越想起了那位黑影先生,当时他放其离去时,可未想过他会践诺至此等程度、并且还这般给力,竟杀到地主都无可奈何,想想也是,黑影本身实力强大,一身神通若没碰到克制者则几乎无解,他只须躲开少数高手,不与其硬碰硬,天下几乎无人可制。
此等存在,一意搞起破坏、放下身段行刺杀事足叫任何势力头疼。
其实,以地主之能,若真身还在,或许能拿下他,但真身既已死在槐下,却是只能任其肆虐了。
“蔡国当前局势如何?”略微思考,王越问。
淮伯祭司道:“我主说蔡国自兵出象国已有大半年,遭逢槐下大败之后,如今北面与随国战争未停息,南面与地主尚氏又对峙了数月未果,恐怕国力已经见底,惧无力继续支撑,是以各地各大夫已不思保存实力,责令吴氏诸将不惜代价全力攻尚氏。”
“吴氏得令之后,三线轮番全力攻城、攻寨之余,更分出小部偏师饶城而过直掠尚氏后方。”
“尚氏为吴氏全力攻打,各线城、寨都已摇摇欲坠,也就无力兼顾后方,以至于后方诸邑已然乱成一片,再无力支应前线,我主说尚氏败势已成…啊。”
王越点点头,道:“替我回贵主,再转地主尚文,本公子同意一会,时间就定在两日后槐下城上空。”
“诺。”淮伯祭司应诺退去,自去传信。
王越却是摇了摇头,只叹地主尚文竟是如此不经打,既是这样,他当然得好好叫蔡国国内内乱继续下去,甚至一直反复拉锯下去是为最佳,这无论对他、对淮上皆是有大好处的。
这样的话,当然得帮帮地主,想来地主请求与他一会,也是知他心思,既是想叫他制止黑影继续刺杀他麾下祭司,也是想自他这得到些帮助。
不过帮助可以,却须有度,帮助的太多,万一叫地主将蔡国国君一方逆推了岂不是大为不妙。
这却是须费一番思量了。
“公子,南郭处文大人已在门外侯见。”
“传。”王越按下思绪道。
随即南郭处文入内,王越略微打量了一眼,见他依旧是那番文士模样、谄媚神情,但身体发福了许多,看样子这奴工营首日子却是过的很滋润,比之昔日为汲氏效力可强多了。。
“小人,南郭处文,拜见公子。”
王越颔首道:“起来吧,本公子今日传你来,是想问问如今文工队情况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时间
文工队,指的就是上回南郭处文选出来送给他的那群汲氏一族的少女,王越当时并未收入帐下享用,而是叫南郭处文召集原汲邑大夫府中歌姬、舞姬、乐师等对这些少女进行培训,准备组建一个文工团。
此事已经有些时日,今日正好到达奴工营旁,便召南郭处文一见,略微过问,同时也另有些安排,毕竟本世界表演形式还比较简单,停留在上层社会“雅”之层次上,离他政宣要求的雅俗共赏以及各类形式还差的远,这些显然非是那些歌姬、舞姬、乐师能教的。
有些事必定他亲参与才可。
此前,歌姬、舞姬和乐师,也就是给那些昔日的大小姐们稍稍培养表演能力。
南郭处文起身拱手道:“回公子,自上回得了公子之令,小人立刻遵照公子去安排,因为汲氏女皆为大家之女,自小就有过对雅乐、歌舞的学习,很有功底,所以学的极快,还有些无须学习者。”
“个中数人甚至不在那些教授雅乐的歌姬、、舞姬、乐师们之下。”
稍稍一停,他又忽然带着一丝男人皆懂的笑意对王越道:“公子,自她们入了文工队后,生活吃穿用度皆大为改善,其主要家人也受惠于奴工营中当上了工头,不用那么辛苦,生活好了些。”
“对此,文工队少女都深感公子恩德,只恨没有机会报答呢。”
王越听了,自知所谓报答之意,不置可否,却深深凝视南郭处文一眼,道:“南郭先生近来气色不错,想来得于饮食与阴阳调和,只是身体却有些虚,本公子觉得还是节制一下好。”
南郭处文脸上一跳,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惊恐道:“公子,公子,文工队是公子的禁脔,小人绝对不敢打她们的主意啊,只是,只是…”
他抬头看了王越一眼,低头道:“只是奴工营一些妇人…公子,您颁下的那些律法,关乎奴工营、奴隶管理的,小人都是仔细看过,绝没违背一点,更没因她们徇私,也未强迫什么。”
王越道:“本公子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事你自己拎清楚,千万别在奴工营中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麻烦来,否则,若是劳动本公子操心,呵呵。”
“是…是,小人一定拎清楚,一定。”南郭处文大吐了口气。
“行了,这些且放一旁。”王越想了想道:“关于奴工营和文工队之事,就眼下奴工营正在发生的事和你的汇报情况而言,总的来说你做的还算得力。”
“既是如此,那便好好做下去。”
“不过文工队一事,近日本公子溧南庄园诸般人员到达后,我当委派专人管理,偶尔也会定期指导,你虽不为主管,却须好好从旁配合辅助,不得有误。”
“是…是。”南郭处文连连点头应声。
“你可以退下了。”王越淡淡道,南郭处文点头哈腰,连忙倒退着身体离开。
出门后,他又小心的将门关好,但营房简陋,哪怕关好了,依旧有着股股凉意自缝隙中传来。
王越呼吸着凉意,顿觉一股凛冽弥散全身。
“起风了,北方来的寒流,兴许还会有雪。”
他徐徐站起身来,往营房外走去。
这股寒流叫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冬的感觉,而认真算起来,按照此世的太阴纪年,这月已是十二月腊月,再过一段时间,换算成昔日地球之时就是过年。
冬去也将春来。
不过似乎本世界没什么过年的说法,又因着此地偏向北方,小麦种植时间约莫是秋季,并非春耕秋收,以至于世人对这年节转换并不看重。
也就是说,本世界无所谓过年不过年、春节不春节。
但于王越而言,这是烙印在记忆极深处的东西,由此而显得重要。
因为过往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会无比清晰的感觉时间在流动,然后告诉自己,又是一年过去了,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留给自己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心情。
感觉就好像有位死神在后面紧追,一步步靠近,镰刀已经高舞,随时挥劈下来,由此形成一种无比强烈的紧迫感,督促着他不顾一切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更可怕的是,当人的年纪一旦上了三十,时间仿佛会过的越来越快。
往往不知不觉就是一年两年,往左右一看,记忆里的许多长辈一天老过一天,不知不觉头发尽白,背也佝偻着,身形越发矮小,浑身弥漫的那无比低沉的死亡气息也会越来越重。
在不知在什么时候,这些人就一个个被送走,永久性的消失在世界上,最终只存在于人的记忆中、渐渐褪色。
而于这时候,紧迫感则比过年还盛,王越更会提醒自己,若不能长生不朽,则他也会和世间所有凡人一样…从一生下来就是注定悲剧收场,由此还会想起少时读过的一片杂文。
杂文上说有记者采访了一位放羊娃。
记者问他放羊做什么,放羊娃答为了挣钱,挣了钱干嘛呢?娶个媳妇,娶个媳妇又干嘛呢,生个孩,生个孩干嘛呢,养孩子然后让他继续放羊…杂文上记者最后结论是当地村民愚昧、教育落后。
总之就是该放羊娃和类似人群蠢爆了的样子,读此文者也多半将放羊娃当成笑话看。
甚至,王越当时也是看笑话的人群其一,但记者的话是没错…只是在往后,他渐渐就于其中品出了不同的味道…从人类有史以来,不论任何人,不管他是帝王将相还是家财万贯,不管他见的世面有多少,不管他做成了何等丰功伟业,在本质上他们和那放羊娃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不是工作、娶媳妇、生孩子,养孩子、孩子工作、孩子娶媳妇、孩子生孙子,养孙子、孙子工作娶媳妇,时间差不多了自己蹬腿或者还不到时间出个意外就啥都没了吗?
古往今来,哪个凡人例外了?
于时间和生死面前,谁特么的有资格嘲笑那放羊娃呢?因为所有凡人都是那个放羊娃。
“公子。”“大将军。”见王越走了出来,门外拱卫司章德和淮伯祭司拱手道。
王越点点头,思及过往之余,他却也是长长舒了口气,此刻他神位凝聚、道途也已展开,长生不朽已在把握,今年却是可以过个好年了,但也只是没有过往那般紧迫。
长生不朽的道是得了,但还须有力量卫道并在此道上行出个无限光辉的未来。
这个世上数千年神道,可是不知多少神祗消亡了呢。
“公子,可是有何事要吩咐?”行礼过后,章德小心翼翼道。
淮伯祭司也道:“大将军您不用出来,如果有事,直接在里边叫我们就行了。”
“无事,只是出来透口气。”王越摇头道,正准备出去走走,却忽的想起一事,对淮伯祭司道:“你替本公子向陶国国君传个信,约他明日同借贵主远程影像法术一会,我有要事与他相商。”(未完待续。)
第十章 招商
淮伯祭司自去传信不提,王越出营房本待四处走走,却不想才一动身,已起的寒风就逐渐变得凛冽,呼啸的北风竟是越刮越大、越刮越猛,不及片刻,更有米粒大的细冰劈头盖脸的往下落。
再过得一会,天上飘起了雪花。
天公既是如此不作美,王越也只得按下脚步回房歇息。
如此一夜寒潮过去,第二天清晨再出来看,整个世界已笼上了一层厚实的白色。
漫天的鹅毛还在不断的飘落。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蛇余新城奴工营以及广大在蛇余新城劳作民夫都停止了劳作,躲在淮上联军留下的营房中休息、烤火御寒,昨夜骚乱造成杀戮气息也随此雪湮灭于无形。
“公子,今天马车恐怕无法正常出行。”
上午,简单用过朝食后,拱卫司武士章德眉头微皱,站在营房门口看着还在飘落不知何时方停的大雪道。
“无妨。”王越淡淡道:“若真有要事,出行未必一定需要马车。”
又问一旁淮伯祭司:“昨夜安排你传信请陶国国君与本公子一会之事,可有回信?”
“回大将军。”淮伯祭司微微拱手:“消息于已传至陶国国君随行祭司处,并由其转告陶国国君,陶国国君回复定下的时间是朝时过后。”
“想必不久,大将军就可与之一会了。”
王越点了点头,得了此准信,那他暂且就不作其他安排了,此次与陶国国君一会却是关系到蛇余国一项极重要的事情,与此相比,其他一切都须让路。
约莫两刻钟后,来自陶国国君的消息经由淮伯祭司传了过来。
随之,双方两处淮伯祭司同时施展法术,王越的形象被传于陶国国君面前幻象具现,而陶国国君略显得有些发福的形象也出现在王越身前。
“国君。”“蛇余公子。”两人各自见礼。
陶国定陶城,内城,宫室内。
陶国国君看着身前王越的幻象,心底暗自想着王越此次约他会见到底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自昨夜接到消息后他便在一直在思量。
他和王越似乎只有两个关系。
一是他为淮上五国国君之一,而王越身为淮上联军大将军。
二是两人于瓷器上有合作关系。
想来想去,王越之事若是涉及前者,实在无须这般会面,按照过往惯例,不是自决就是是拿到贵族议会上共议。
如此一来,王越就是为后者之事而来了。
这样一想,见礼过后,陶国国君便直说道:“大将军约寡人今日之会,可是为了瓷器一事?”
不待王越回话,他继续说:“此事即便蛇余公子不寻寡人,寡人也将寻公子一会。”
“近半年以来,我陶国诸多陶窑改为瓷窑,产出的头两批瓷器已经发往淮上以及周边各国,才一运至,几被各地大夫、武士们疯抢一空,获利已经颇丰。”
“按照旧日约定,其中应属公子之利,寡人必定尽快差人送至汲地。”
王越听着笑了笑,道:“陶国国君的信用,本公子自是深信不疑的,是以今日约国君一会却非为瓷器之利,而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国君帮我一个小忙。”
“帮忙?”陶国国君微微疑惑,道:“公子且直说好了,如果能帮得上,寡人一定尽力。”
“那便多谢国君了。”王越拱了拱手,略微斟酌,道:“事情是这样的。”
“数月之后,我蛇余国当于汲地正式复国,除却此事外,本公子还想召开一次招商大会,而既是招商,那就少不得商人参与,并且越多、实力越大者为好。”
“我听闻国君与当今货殖行会会长颇有些往来,便想请国君代为邀请货殖行会会长、以及各国货殖行会之行首,以及仅次于行首的列国大商一同与会。”
陶国国君稍稍思考,道:“公子之意,寡人已是明白,不过公子若仅是叫寡人代为传信邀请,这是十分容易之事,但寡人却并不能保证受邀者皆会来与会。”
怕王越不能理解,他解释道:“蛇余公子,天下行货殖事者,所求皆为货殖之利。”
“若是无利却叫其空跑,此等亏本生意恐怕没有哪位商人愿意做,这也就是说,除非公子的招商之会能给出足够吸引他们的利益,否则除却少数人外,多数商人未必会给公子这个面子。”
“此处却无须国君担心。”王越朝外边招了招手,大声道:“章德,去本公子马车上将后厢内那个木箱子拿来。”
片刻,章德抱着个木箱子,飞快进入营房内。
“打开。”
木箱打开,王越首先捧出一大叠白纸。
因是幻象,并不能接触,王越将白纸一张张拿起,又命人拿来笔墨,在纸张上自如书写演示,道:“此白纸每五张价格不及一张羊皮纸之十一,无论书写、保存皆绝不逊色现有之羊皮纸,甚至更具优势。”
“国君以为,若各国大商能于招商会上得此纸各国区域代理销售之权,他们会来与会吗?”
“五张白纸价格不及一张羊皮纸之十一?”看着王越诸般演示,陶国国君无比惊讶。
他这位国君和其他列国国君却是不同,乃是国君中少有的商人,是以他一眼之下,甚至连思考都未须,仅凭王越之介绍,就已经看到了此白纸无比广阔的前景。
绝对远在陶器、瓷器之上,陶国国君无比肯定道。
陶器、瓷器为多数世人买回家后,若非损坏可以无须再买,而纸张却必定是大量消耗品,但更可怕的却不在这里,而在于此纸张相较于羊皮纸廉价太多了,这势必造成纸张的日益普及,使得纸张耗费也会越来越大。
稍稍一想,陶国国君就吸了口冷气。
他陶国靠着陶器产业而富一国,蛇余国拥有天下独家、前途更加远大的造纸产业又如何呢?
“啪!”在他惊讶未息时,王越又从箱子里拿出了第二件器物镜子,只一瞬间,陶国国君的眼睛就瞪直了,然后又不自觉往王越身旁随他幻影一同幻化出来的箱子里看。
里面除却已拿出来的纸张外,竟还有七八种不同的物品。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但既和纸张放在一起,显然都是类似要放到招商会上如纸张般的货物。
只这一下,他整个脑袋都被冲的有些晕乎乎的,晕的甚至无暇关注王越往后一件件给他的诸般介绍,不觉间已是口干舌燥,满脑子都被白纸十倍之利、难以计算的数字所充斥。
直到王越介绍完后,这股晕眩才稍稍平息。
“国君觉得如何?”王越介绍完后,对陶国国君笑道。
陶国国君猛的点头道:“有此等货物,何愁招商大会不成?公子且放心,此事寡人必将尽力,不过我却也想知道,公子先前言及各国区域代理销售之权是如何个获取法。”
王越笑道:“看来国君却也想于此盛会中分一杯羹啊。”
陶国国君道:“寡人正有此意,蛇余公子,我陶国以陶业立国,公室掌控之下乃有大商团,论及实力绝不逊色一些大国货殖行会行首。”
“此次蛇余国招商之会,寡人所求也不多,只须拿到淮上和越国代理销售就可。”
王越道:“我与国君本有合作,乃是可信任的朋友,此次蛇余国招商大会,国君只要能全力为我玉成此事,本公子现在就可做主,将其中近半货物淮上及越国代理销售交由国君。”
陶国国君道:“另一半呢?”
王越大笑道:“当然是交给淮伯大人了。”
陶国想了想,点头道:“此是理所应当。”
王越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喘息
太阴历十二月十日,这是异常寒冷的一天。
到这时,寒潮已经持续了近两日,大雪从寒潮来时中间就从未间断过,以至于整个大地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人行于外都会被没膝。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几乎所有人都会躲在房子里烤火御寒。
不过,还有一些人例外的。
就像现在,尚地北通城外的一处镇邑两里处。
一大队…人数不下两百人的武士冒着头上的鹅毛、呼啸的寒风,正踩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前行。
“大人,前面就是乱军营寨,我主传来的消息,说他们毫无防备。”说话的是一位地主祭司,口中的乱军指的当然是北面蔡国国君为首各卿、大夫组成的联军,我主就是地主。
带队的上位武士尚同兴,这时靠在一棵树上稍稍休息,稍稍回复大雪和严寒中行动消耗的气力。
听着地主祭司之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地主祭司口中的我主,他们尚氏的家主,此刻正飞行在高空,俯视着整个下方,敌军的一切动向都了如指掌,并且可以通过地主祭司传给他们。
这样的仗,按理来说,可以打的无比轻松。
只是可惜,吴氏统领的“乱军”十分厉害,他们也就只能趁着这大雪导致敌军无法正常攻城才方有机会抽出手,派遣大量武士来解决其绕城袭扰后方之军。
收回目光,尚同兴又看向前方敌军营寨,心说敌军毫无防备,这就意味着他们无须攻寨,可以直接入营杀人?\'这样的天气,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足叫营内武卒们难以行动,敌军武士数量又远少于他们,此战万不不胜之理。
想着如此,他一声冷笑,对地主祭司道:“替我汇报家主大人,这只军队竟敢绕城袭扰我们后方,今日我定要杀个血流成河,叫其全军覆没。”
地主祭司却道:“按照我主的意思,今日不是简单的袭营杀人。”
“不是袭营杀人,那我们来做什么?”尚同兴问。
“多杀那些武卒于我们无任何益处。”地主祭司道:“各位只须将营中武士击杀或者迫降就可,没了武士,其他武卒在此天气下无法正常活动,只能任由我们宰割,若不想死则除投降外再无他路。”
“此次大雪,却是天助,正可将乱军派来袭扰后方之军,一一收降化为我用。”
尚同兴点头道:“家主之计甚妙,我这就去安排。”
随即他召集武士,将地主尚文之想法传达,又交代道:“此次行动中所有武士皆不可分散,一旦开战,对付敌军之武士,当以多打少,能用投矛就不用剑。”
“明白。”武士参差不齐的回应。
尚同兴右手朝着敌营一挥,大队武士就往营寨去,一个个轻松攀过营寨木墙。
此时,蔡国一方所有武士、武卒都躲在营房里烤火取暖,谁也没想过在这种天气下会有敌人来,所以竟无一人发现他们的动作,让尚氏武士轻易的进入了营寨内。
但入营之后,两百多人在营中行进,又踩着积雪,声势自然无法隐藏。
“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他们是逆贼,逆贼武士来袭营了。”
各处营房里的武卒一个个惊恐的大叫着,但他们也只能叫两声,多数都不敢冲出营房做什么。
看看地上厚厚的积雪,他们踩踏在其中连行动都难,遑论杀敌…而敌人却是在雪地中能够相对自如行动作战的强大武士?结果只有少数人试图应战,但往往行得两步,见无同伴跟出就自然退却了。
“刷!刷!”一阵凌乱的箭朝着行进的武士队伍射过来。
尚氏武士们纷纷拔剑,将稀稀拉拉的箭支格开。
其中一位武士拔出短矛,甩手就投往三十步外射箭处将带头射箭的武卒投杀。
周围的武卒尖叫着四处躲避,生怕武士继续投矛。
投矛武士自得一笑,尚同兴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要管这些对我们无威胁的武卒,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有营中的武士。”
“是。”武士低头应是,不再理会其他无甚威胁的骚扰,跟随队伍行进的飞快,很快就逼近这处营地中大队武士驻留的营房。
营房外,因为营地中武卒们的动静,尚氏到达时,敌军武士已经有了准备,分散在各处的武士在之前不敢寻此大队硬碰硬也绕路到达了这里,汇集守在营房前严正以待。
尚同兴按住队伍,打量了下敌军武士。
这群武士在数量上不及他们一半,且脸上皆有紧张、畏惧之意,显然是强弱对比带来。
稍稍打量后,按照地主之意,尚同兴没有立刻动手,只大声劝说道:“各位武士,相信眼下情势各位都看的分明,今日你们败局已定,本大人只是不想多造无谓的杀戮,所以并未发起进攻,但各位若是一意顽抗,那也只能将诸位尽灭于此了,我想各位身为武士,都是有家业之人,应当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大人,我愿投诚。”他的话音未落,对面就有武士回应,这位武士的回应立刻引发连环的效应,紧接着大队武士一个接一个效仿,几无任何人有不愿降的。
武士中军队统帅都中大夫见此,只是叹了口气,却也不怪麾下武士。
这个时代的战争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是国战还好些,这内战么,除非对方要赶尽杀绝,又或某个家族面临灭族,否则少有哪位武士在此等无任何希望情况下拿自己的生命为谁尽忠。
“尚大人,本人都中大夫愿意率全军向尚氏投诚,还请大人按照成礼对所有武士予以善待。”
看着下方景象,营寨上空,地主尚文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朝北方飞去,以他飞行之速,不久后就回到了前线城池。
“大人,情况如何?”申不坏着急的问。
尚文笑道:“已经解决了一处,其他两处相信很快也会很快传来消息,今日之后,我尚地后方当再无任何乱军,且吸纳投诚武卒,近日守城战死的武卒也可得到一定补充。”
“申先生之策真是高明啊。”
“倒不是我策略高明,此实是托了这场大雪之福。”申不坏摆手道。
尚文道:“这是天不灭我尚氏,所以降下了大雪,给了我喘息之机,但刚才我于天上观察了一番,这场雪已下不长,一旦雪停…看来我尚氏之出路还是在与蛇余公子一会上啊,稍后我便将出发前往槐下,却不知申先生于此事可有何教我?”(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朋友
申不坏慢声道:“此次大人与蛇余公子一会,我认为大人最重要的是抓住一点,那就是蛇余公子因何会同意与大人一会?关于此点,大人想来是十分清楚的。”
尚文笑道:“蛇余公子和整个淮上都希望看到我尚氏与国君两系力量长期对峙、争斗、提防,如此他们就无须面临一个强大统一的蔡国,只须面对一个须将大部分力量都落在北面与国君一系力量对抗的尚氏。”
“当初,槐下之战后,蛇余公子统帅淮上联军本可趁胜追击,叫我槐下城中千余乘兵车全军覆没,可就是因为此略,他生怕本大人之兵车损失过重而没有对抗国君的本钱,所以叫淮伯与本大人一会议和,只取了钱粮赔偿便放了我尚氏一马。”
“此次,我尚氏败势渐成,国君一系力量有重新统一蔡国的趋势,这无疑不是蛇余公子和淮上五国想看到的,是以本大人先会淮伯,再求蛇余公子一会,皆是得应。”
“先生以为然否?”
申不坏点了点头,道:“大人清楚就好,那接下来我只为大人补充几句以为参考。”
“先生请说。”
申不坏道:“其一,此事关乎尚氏和大人之存亡,又是有求于人,我希望大人与蛇余公子当面谈判时,该低头时便低头,须知今日之忍辱退缩,乃是为积蓄力量明日之伸张,大人切不可因脸面而失实利。”
尚文道:“先生这是担心我为神日久习惯了高高在上难以低头啊。”
“此处先生且放心,如果叫我向一凡夫低头,这是很难之事,但蛇余公子不同,其本身也为神祗,一身能力、算计皆是不同寻常,向这等强者一时低头我并不觉屈辱。”
申不坏点了点头,继续说:“其二,大人须明白一事,那就是即便我尚氏为国君一系力量所破,于他和淮上而言也不会有损失,并且我蔡国因为外战内战国力消耗须补充,三两年内必定无法出兵淮上夺回蔡南南面诸邑之地,甚至将来能出兵,淮上也并不会畏惧。”
“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淮上人乐见我尚氏存在之事,并不能为要挟淮上和蛇余公子之本。”
“明白了,多谢先生提醒,不然我差点就做出以自己性命要挟他人的蠢事了。”尚文朝申不坏躬身一礼。
申不坏安受一礼:“其三,天下不会有白享之午食,大人欲得蛇余公子以及淮上之助,心底应做好付出多少代价之准备。”
“其四嘛,如蛇余公子欺人太甚,索要的东西不可理喻,实在不可接受的话,大人可以以鱼死网破相挟,反正尚氏都要灭亡了,索性聚兵拼死向西南直攻淮上联军已撤离的汲地,将火烧到他身上去,听说蛇余公子正在筹谋复国,领地内百废待举,他必定不想见得自己领地因此化为焦土一片吧。”
尚文连连点头,申不坏补充的四点,除却第一点之外,其余皆是想他之未想,且点在了点子上,如此把握首要,再有申不坏的四点补充,看来此次与蛇余公子一会必定可以成功。
这时,他忽的想起了当初的吴凤岐。
如果吴凤岐还在,并且全心为他效力,尚氏又岂会落至此等境地?吴凤岐的能力对付王越或许不够,但却绝非是吴氏诸将可欺的。
心下微微感叹,尚文又与申不坏交代了一些事便启程离去。
重力飞行,乃天下极速,哪怕天气恶劣,并未放开速度,尚文也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槐下城上空,比之约定时间早了许多,但他既是有求于人,早到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他便在上空静静等候,打量着下方的槐下城。
距离槐下大战已经过去了数月,这座城似乎与他离开时并没什么两样,只是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住,看起来整个变成了一座冰雪之城,但以他之能,却清楚的感受到,它已经永远为那一战改变。
此刻散布在城市上空的人气,没有生机、活力和各种沸腾交织的**,只有怨愤、恐惧和绝望。
上空都如此,下方槐下城内就不用说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
有着几个月的时间,神陨的诅咒之力已经完成发酵。
隔着风雪,他都能听到下方很多为诅咒折磨者痛苦的哀嚎,一阵接一阵的几叫城市仿佛化为了鬼蜮。
感受着这些,尚文不自然间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一波接一波环环相扣的布局,还有真身死亡瞬间感受到的两股毁灭之力,仅是回忆都叫他心生凛冽。
随之,他又思及王越约他在槐下一见的用意。
在这他真身陨落之地会面,王越是要以此来提醒~他处于绝对弱势地位么?
他是这样想,但王越若是能听到他的心声,则定会笑他想多了,然后知道这位地主自真身为他算计被斩后心理都留下了阴影。
当初提出在槐下相会,他可没想过那么多,只是此地他来过且比较熟悉尔。
一番思考下,时间却是过的极快,尚文在槐下上空也并未久等,王越在用过午食后就已经出发,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速度之快,叫尚文都吓了一跳。
首先隔着风雪他遥遥发现远处有个极细微的发光物,然后这个物体很快就越来越大,豁然间在他身前不远处悬浮停留,接着,一串拉长了的轰隆才传入他耳中。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只有飞行速度超越了音速才有的现象。
蛇余公子竟也会飞行,并且速度超越了声音的速度,甚至绝不在他之下?发现这一点,尚文浑身皮毛都颤栗起来。
这样的飞行速度,数千年来从来都是他的个人专利,凭借此能力,他哪怕不是更强者的对手,但只要不落入设下的圈套中都可以来去自如。
蛇余公子有此速度意味着什么?岂不是他当面打不过,连逃都逃不过了?
尚文心底一时间无比惊惧,竟有种被扒光了置于风雪下的感觉。
“地主阁下,王越有礼。”遥遥,王越不失气度的朝他微施一礼。
“蛇余公子。”
尚文深吸一口气,强自平复了心中惊骇,依照礼仪回了王越一礼,然后才注意到王越身上穿着一件银光闪闪、将全身连头带脸都包裹在内的战甲,也就是刚才说话时战甲头上部分的面甲才自然退开,显出面甲下王越一张无比年轻的脸。
他仔细打量,似是想在这张脸上看出什么,然而却失望了。
“地主阁下约本公子今日一会,难道就仅仅是想如此仔细见本公子一面么?”
王越笑着说话,满脸笑容真诚发自内心不见任何虚伪(对面就是一头即将被宰的大肥羊),眼睛里也不含任何杀机、敌意,合着笑容显出几分和善,似乎对面的尚文是一位久不见面的友人。
满心注意力落在王越身上的尚文受此影响,不自然就松了口气,心中惊惧都被平复。
“是尚文失礼了,刚才我只是在想,蛇余公子如此年轻有为,不论勇武、智略、军略都非同凡俗,难得此等更是集于一人,或许是哪位老朋友,但结果…公子并非是其中任何一位。”
王越笑道:“我与阁下虽不是老朋友,但却可以成为新朋友嘛,只看阁下愿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了。”
尚文脸上堆出个笑:“蛇余公子这样有能力的朋友,尚文自是愿意结交的,但只怕公子才高不认啊。”
王越道:“尚兄所言什么才高才低都是虚言,我素来就欣赏一句话,这世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唯有永恒的利益,尚兄觉得此言如何呢?”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他只认利益,尚文想成为他的朋友还不简单?拿出利益来就是了,尚文显然不蠢,直接品出了话中之意,所以立刻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了结
“尚兄是在犹豫,到底要付出多少才可成为我的朋友吧。”
尚文心下微震,王越这句话无疑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但他却极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每当出现这种感觉时,只意味着一件事,说这话的人,是一个能将自己看穿、看破,在智略层面上能俯瞰他的存在,而此时自己正身处对方节奏掌控中。
对于一个长期处于最高顶点,习惯掌控一切的神祗而言,还有比这更恶劣的事情吗?
更令人惊恐的是,对方并非申不坏这等需要依附他的存在,而是同为神祗,前者自身无力量,须依附他获得权力、力量,而后者若是为友还好,为敌…他的真身是怎么死的?
没有真身后,他似乎更加弱小了。
什么时候,他竟弱小至此呢?
只听王越继续道:“这点尚兄且放心,本公子今日是来交朋友的,所以绝对不会狮子大张口,只须尚兄答应几个小小的条件就可,钱多钱少都无甚所谓。”
尚文面色大变。
不会狮子大张口?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这是在说笑吧。
什么小小的条件?
本能的,尚文就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
同样的手段,在之前数千年里,他也对其他许多人用过。
他已经可以想象,王越所谓不会狮子大张口的种种,后面必定隐藏着其他。
或者是短期内看不出来长远上会大到他无法接受的东西,又或者其中隐藏着可以进一步控制挟持他的阴谋,然后王越可以透过此阴谋叫他一步步滑落深渊。
这两者,无论是哪种,都极为可怕。
这么一想,尚文再无犹豫,直接大声道:“五百万铜如何?蛇余公子你也知道,我才赔付了一千万铜给淮上联军,如今也只能拿出这些了。”
五百万铜,就是五百万青铜角子。
青铜角子在本世界货币体系中,相较于更低的布币,属于流通较广的主流高价等价物,一枚价值换算成粮食,只要不是在粮荒时节,约莫能换八十到百十斤之间,五百万青铜角子够养活整个汲地人两年有余。
王越此番占据汲地,得了自汲邑大夫多年积攒府库,仅钱而论总共也只得了不到两百万枚,然后援申、败蔡自淮上联军分赃得了三百多万枚(近半要的是等价粮食)。
如今尚文一开口就是五百万枚,几乎等同于他此次领淮上军北上的总体收入。
这着实不是个小数字,王越听了都觉意外。
他只略施手段,说什么几个小条件。
如尚文蠢了接受了,他获利更多是长远的大利益,加上将来更容易渗透尚地,如尚文聪明必定不接受,就必定宁愿拿出更大的利益,可却也没想到,尚文竟被吓到了,直接拿出来这么多。
若得到这一笔钱,对汲地的发展立刻就是极有力的强心一针啊。
钱这种东西,别看他只是等价物,但社会发展、文明进步却是离不开他。
如果没有钱,人与人之间的交易只能通过以物易物来进行,维持个小国农业经济都勉勉强强,其他各类工、商都是难以发展,社会和生产都无法进步。
如果钱不够,价值无法正常流通,则发展进步大受阻碍,由此也自无望走向更高。
钱对社会生产的发展是如此的重要,王越想在汲地大力发展、大兴建设、大搞产业,本来就离不开大量的钱,想开银行发纸币,让价值如他与秦相陵说的那样更高速的流通,则更需要大量的价值货币储备。
如此一来,听到尚文的五百万铜他意外之余自是大感满意。
“五百万铜?”心中如此想着,但王越面上不动声色,惊讶道:“尚兄,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我只是叫停对地主祭司的刺杀,再帮尚兄守守城而已,可远远不值这个价?”
“再说,我此次是与尚兄来交朋友的,朋友之间怎么能要这么多呢?这样尚兄也太吃亏了吧。”
“不行,不行,还是按我的方式来为好。”
尚文急忙道:“王兄,无论是叫停对我神庙下祭司的刺杀,又或是帮我守城,这于您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尚氏而言,实是救命之恩啊,实在是当的起……”
他倒是想就着王越的推拒少些,毕竟五百万铜对于已经赔了淮上一千万铜的尚氏已不是小数目,但王越若咬死了几个他看不清楚、却又极说的过去、似乎对他有利的条件的话,他到底受不受呢?
所以宁愿多给些,只求一次性将事情了结不留后续。
说着,又对王越拱手道:“王兄若是觉得多,不如多支援兄弟一二也是可以的。”
多支援一二这怎么可能?不,也不是不可能,王越笑着眯起了眼,多支援支援尚氏,蔡国国君和攻尚的大夫们扛不住了,也会同样需要支援嘛,但随即又想到,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有了尚氏这五百万铜,对于当前不大的汲地而言,无疑已经够用,将来招商大会一开,凭他种种手段就更不会缺。
这样的话,完全没必要为了那点钱,给尚氏更大的帮助,又连带将蔡国也加强,或许还惹出什么不可控因素来。
毕竟不论是尚氏还是蔡国未来必定是他前进方向的阻碍,所以还是按照原计划最为稳妥。
王越点头道:“五百万铜,就这么说定了,只要神约一定,我便立刻叫停对尚兄祭司的刺杀,明日更可借调一队弩炮队去往尚地协助尚兄守城如何。”
尚文呵呵一笑,心知自己在王越这里实在是讨不了好。
什么借调弩炮队协助守城,分明是要把控战争节奏,只叫他不为蔡国国君和各大夫灭了就行。
更多的,他尚文就不要甭指望了。
不过他此来也就是求生存而已,倒没想过更多,也就无所谓失望,有这个结果已是不错,于是朝王越一礼:“那就多谢王兄了。”
王越施展契约法术,凝出一枚符文递至尚文身前:“若是尚兄无甚疑问,那便确认此约吧。”
尚文接过神识细观,见没问题,心下微叹之余,便应下了此约。(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敖骊
尚文对气候感知并没出错。
接连倾泻了两日的风雪在第三日终于停了下来。
厚重的乌云一夜散尽,万里重现碧蓝澄空,温暖的阳光重现在世间。
这是极好的天气,剧变的天象,足叫任何世人心旷神怡,但他显然无心欣赏。
在与王越达成协议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提出叫王越将弩炮队搬过去,为此甚至亲自出手,在往后接连几日里开启极速飞行,来回往返汲地尚地之间充当起了搬运工。
先是带走了王越安排操炮的第二批蛇纹武士中的六位,然后每次自尚地将大把的青铜角子带过来,又携几架弩炮回去,这样往返十余次后,终于将协议主体履行的差不多。
配合着尚文履行了协议主体,王越也回到了汲地在蛇余新城未建立前临时治政中心汲里。
“申兄,各国相关联姻之事谈的如何了?”
昔日汲邑大夫府,如今汲地政事堂所在,王越对申到问起前些时日在器械试验场外商议之事。
“联姻之事。”申到想了想道:“近日我已经按照公子的意思,与各国使者皆有照会,申国、象国那边委婉回绝,但东海国与越国却有些麻烦。”
“越国有麻烦倒不奇怪,毕竟人家也是大国,来求亲求的是正妻之位,如今却变成了平妻,可东海国还能有什么麻烦?难道东海国硬要死皮赖脸的送女人给我,不收还要与我撕破脸不成?”王越笑道。
申到听着不觉一乐,道:“先说东海国吧。”
“东海国此次愿许公子之女,乃是东海国极富盛名的一位女公子敖骊,此女虽为女子,但却英气逼人,无论勇武还是诸般才能皆不弱于天下任何男子。”
“据说近年来东海国诸般大事皆有她的身影在内。”
“最近的东海国与越国之盟为是她独力促成,协议达成后,更是亲率水军沿长河而上,大胜荆国河上舟师,截断了荆国沿长河水运,迫使荆国自越退兵。”
“一介女子,能成此功业,不同寻常啊。”王越道
申到点了点头,继续道:“而此次东海国欲将她许于公子一事,我派人至其使团多方打听,后与东海国使者照会时几番印证,方知此事竟还与其国内政局有关。”
“事情只因这位东海国女公子在东海国近些年来名望实在太大,几叫人忽略她为女子之身,以至于其借名望和近年来诸般大事,手中于国内外笼了一大股势力,隐隐威胁到东海龙君之下东海国各公卿、大夫的地位和既得利益,所以此次东海国与公子之求亲,实是其国内公卿、大夫们联手欲将她请出国外。”
说道这里,申到忍不住大笑道:“公子,你这几日巡视在外,却不知我与东海使者照会的场面,其在我委婉拒绝后,一再追问原因,最后更是表明态度,此次公子与之联姻,绝不会影响公子与淮伯之间的关系,不但如此,东海国更愿联合拿出一大笔钱财为她作嫁妆。”
“除此之外,公子还可尽得敖骊于东海国内的两百乘兵车水军与其势力。”
王越也忍不住大笑,玩笑道:“看来如果娶东海此女,等同娶一富婆,足叫我可少奋斗十年啊。”
“不过东海国为何一定要将她嫁给我呢?”
申到道:“敖骊何等人,寻常男子怎能入她之眼,其曾言,非强过她的英睿男子不嫁,以公子之能为、名声,东海国为她向公子谋亲,敖骊无话可说啊。”
王越点头道:“那此事麻烦在哪呢?”
申到笑道:“麻烦在于敖骊本身实力、势力过大,若纳此女公子后宫可能失衡,有道是家和万事兴,若是后宫常常火起,于国非福啊,而若不纳此女,一样是麻烦,此女性格极强,东海国迫她出嫁,她多半不愿意,但一旦公子拒绝,说不得还会找上门来要向公子讨个说法呢。”
王越道:“越国如何。”
申到略微思考:“此次越国欲嫁于公子的公主乃是越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越勾,传闻越女之美冠绝天下,而此女之美却冠绝越国…加之越国也算是大国,如要纳之…为平妻,越国使者说,须公子以三十六门槐下城击败蔡国大军之弩械以及蔗糖制作之法为聘礼。”
“呵。”王越听之当即冷笑出声:“越国人可打的好主意啊,一介区区女子而已,就想获国之重器,富国之利,当真是可笑,申兄,越国使者,你直接替我回了他。”
“那就按公子的意思办。”申到道:“东海国呢?”
“东海国。”王越脑中闪过当日淮阴城内的惊鸿一瞥,道:“以我之驭人之术,敖骊翻不了天。”
申到道:“公子既有如此把握,那我便替公子应下了。”
“就这样决定吧。”王越道。
申越点了点头,忽道:“对了,刚才南仲礼文过来问何时可以返回成室。”
南仲礼文?王越想起当日南仲礼文欲走却为他挽留,答应数日后一件可载人飞天之宝物造好后就着人送他回去,想想那宝物核心部件早就完成,剩下的不过是工匠事,这几日天气恶劣,但并不影响于室内之活,时间上算起来,应该也该完工了。
王越道:“关乎南仲礼文回成室一事,已经可以通知他去器械试验场等候,不过申兄,今后此类须我决定之事,可直接连接信息部的信息网络向我转达。”
“事情急的话,更是可以不受距离直接商议。”
所谓信息部,原身就是王越在淮上联军借淮上祭司组建的通信部,当时联军中通信部的成员是淮伯祭司,蛇余国的信息部,显然不能以淮伯祭司充任,得有自己的人。
原本,王越预计信息部门的组建,须完全转化的蛇纹武士数量足够多才可,但风镰携阴阳学派来投,却给了他一个惊喜,原来阴阳学派擅长驾驭鬼神之力,其成员多为天生通灵者,天然就是祭司。
在其投靠后,王越以之主干,构建了信息部,将其成员根据等级分散至整个汲地各处。
信息部又下辖通信、民政两部。
通信部当前主要负责的皆是政事,并不涉军事,诸如各地上级部门有紧急下文须下级尽快得知,又或下级有紧急事务须向上级传报的,都可通过其完成。
民政部门与地方治安军设置在一起办公,主管整个汲地以及外来人口户籍、身份、婚姻、死亡、工商税务登记等(摄取一缕气息、影像、并借通灵登记相关信息上传入王越建造的信息网络中专门开辟的相关区域),也主持婚礼、丧葬事宜。
申到摆了摆手,叹道:“知道了,公子的信息网络,确实是方便,但我乍用之下还有些不适应,想来过的一段时间习惯就好吧。”
王越道:“此事申兄还是尽快适应吧,如今信息部和信息网络只是初设,但将来总有一日会扩大,到时候还会分拆融入各部门,而一旦彻底普及开来,很多政务都无须纸笔即其他,直接就可在信息网络上完成。”
“无论是办公、处理事务,又或传递、下发各类文件、信息,脑袋一想就可。”
“那样一来,政务相较而言就轻松的多了。”
申到连连点头,如今都已经很是方便,就更不用说王越描述那样了。
一番交流,随后王越就前往汲里城外的器械试验场,那件所谓可以载人飞天的宝物,虽核心部分他早就完成,其他部分工匠应该也是完工,但还须他亲自出手组装才可。(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盟会
“去器械试验场。”“诺!”
出了政治事堂,王越招呼一声,就上了马车,在拱卫司武士、武卒随行下,往器械试验场去。
“大将军,我主请求与公子一会。”
行得半盏茶功夫,随行与御者、拱卫司武士章德坐在车厢前方的淮伯祭司对王越道。
“请。”王越道了声请,淮伯祭司自马车一侧沿着边缘到达车厢左侧将车门打开,入了车厢,坐到王越旁侧,稍后一缕强大意志就跨空而来。
“蛇余公子。”“淮伯大人。”
两人略微见礼,淮伯便直说道:“听闻公子近日府上各国求亲使节络绎不绝?”
王越笑道:“确有此事,淮伯大人今日可是为了我与淮盈婚事来的。”
“另有要事。”淮伯道:“不过也顺道来与公子一议。”
王越瞥了瞥他面上神色道:“各国求亲使节之事,我已有计较。”
“正妻之位暂时空置,除却淮盈外,另一平妻我有意于东海国女公子敖骊,不过此处大人且放心,敖骊出嫁事涉其国内政治,乃东海国内贵族以出嫁之名行驱逐事,与之结亲,并不影响你我交情。”
“正妻之位空置?”淮伯疑惑道:“我听闻越国也有来使,其国也曾为霸,非是小国,应当当的起公子正妻名位,公子难道另有其他人选?”
王越笑道:“越人欲我弩械和黄糖(蔗糖)制法为聘,此等国之重器、富国之利,想拿一介区区女子来换,未免想的太过美好了些。”
淮伯听着摇了摇头,显然对此话颇为认同。
“至于正妻人选。”
“前日成室外事春官南仲礼文给我带来了个消息,言我蛇余国昔日虽破家灭国,除却我大宗嫡脉之外,尚且有一小宗存世,并且在雍国颇为得势,当今雍国王太后就是出自小宗。”
“原来公子有意借此向雍国求取一位公主。”淮伯点头:“那公子与淮盈之婚礼,打算于何时办呢?”
“大人觉得何时合适?”王越问。
“公子复国登基典礼后如何?”
王越想了想,按照成礼,国君之平妻,虽有个平字,但与正妻还是有不同的。
最主要的不同在于虽同有完整的婚礼,但于迎亲环节上,正妻乃须国君亲迎,平妻仅须派出大臣就可,然后还不能大操大办,不可如君主大婚般广邀天下宾客观礼,顶多是两家重要人物及国内公卿大夫参与。
淮伯要求登基典礼后,首先那时他已真正为一国之君,其次各国观礼之人并未离去,既赶上了婚礼必定是会参加的,如此一来也就隆重的多,几可比正妻之礼。
“没问题。”王越爽快答道。
淮伯顿时眉开眼笑,他提此要求是做什么?
要的是王越这个表态,并在天下人面前表明他对淮盈的重视。
对淮盈的重视,何尝不是对他的重视?
“那就这样定了。”淮伯道:“相关事宜,我淮水神宫近日就开始安排,公子这边也请做好准备。”
“理应如此。”王越肯定道:“刚才淮伯大人说另有要事,却不知是何事,竟须大人亲自过来?”
淮伯稍稍想了想,道:“昨日自陈国传来的消息,陈国内战已经结束,太尹和逢两氏已在陈国彻底覆灭,领地人口尽为其余四家瓜分,同时按照陈国历次内乱平定的惯例,其已经向天下盟国及列国发起盟会。”
“时间定于明年春夏之交。”
“盟会?”王越微微疑惑,随即恍然,此事乃是大事,他却是听闻国一二,只是不明详细。
“盟会就是陈盟之国各国国君觐见盟主之会。”见他疑惑,淮伯解释道:“近百年来,陈国每次内乱后,都会发起一次盟会,既请盟内各国国君觐见,也请列国君主观礼。”
“此会乃陈国观己国内乱后威严还有几分,同样也是向列国展示实力,以免大国小觑,生出胡乱心思。”
“此外,通常而言,但凡陈盟势力所及和相邻之国,也就是陈国够得着的地方,若谁于此会谁敢不给陈国面子,那么只等其内战影响一去,则兵锋必定直指、染血方还。”
王越深吸一口气,感叹道:“陈国不愧是天下第一霸主国,此举实乃深得霸道精髓啊。”
淮伯道:“我此次前来,乃是知道陈国在邀请名单上有你这位因槐下之战一改天下局势而名动天下的蛇余君之名号,所以事先提前来通知,也告知公子诸般细节,以免公子到时有所失漏。”
“王越多谢大人关心。”王越朝旁侧淮伯拱手一礼道。
淮伯道:“我还未谢公子筹谋之招商会过半货物淮上、越国区域销售代理呢。”
“此乃合作共赢嘛。”王越道。
“哈哈哈。”淮伯大笑道:“与公子为友,实乃我数千年来最是正确之事。”说话间,他看了看窗外,见此地已离器械试验场颇近,便拱手道:“我还有些要事,就不久留了。”
王越点头之间,他话音未落,就已离去。
稍后马车沿着道路上山,经过军营和重重守卫,到达试验场地之外。
才下马车,王越就见着试验场外一处极显眼处,较之过往多出了个高高的木架,木架上吊着四具尸体,装扮皆是黑衣劲装武士服,身手应当颇为厉害,看其致命处,显然是养由正雷剑造成。
见王越在尸体上稍稍停留,早在出发时就得了王越消息在门口等候的阿泽过来道:“此四位武士不知是何方势力,昨夜擅自闯入之下,引动了公子于此设置的迷阵,正好又赶上养由正大人路过。”
“所以,今日都被挂在了外面,以震慑宵小。”
“做的不错。”王越冷笑的说着,此四人所来为何他不用想都知道。
槐下城一战,随他王越一同名动天下的,可还有他的强大弩械呢,偏偏此地这个部门,他还毫无遮掩直接命名为器械试验场,为有心器械者指明了方向。
他又瞥了瞥你四具尸体,对阿泽吩咐道道:“稍后替我在尸体旁边长期挂一副字,上面这样写,希望此架改日有幸能挂上一具神尸,落款,蛇余王越。”
“诺。”阿泽点头应诺,随即陪同王越进入试验场内。
因王越来时就通过信息网络发过的招呼,有足够时间准备,王越所须种种,皆已经自试验场山洞内搬了出来,是以此刻王越一至就可展开最终组装。
说是组装,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活。
以王越打造弩炮以来的一贯尿性,都是将现代科技某项科技物品,抽掉部分核心科技,以此世界超凡力量代替,由此形成科技、超凡力量夹杂的“黑”科技产物。
这样的“黑”科技会有多“黑”呢?
就以此时已经被派至尚地弩炮队的弩炮而论。
王越几乎可以肯定,尚文会想方设法的请公输家的人接触弩炮并仿制,但问题马上就来了,公输家想要仿制他的弩炮,有一处“黑”点却是绕不过,那就是弩炮最核心的承力结构是精钢打造。
这个时代金属冶炼水平不行啊。
少数越国名匠想打造出精钢宝剑…没有系统的方法,还在玩将骨头、其他稀有金属矿物、头发甚至献祭活人入炉的把戏,运气好才能成一把,这种情况叫公输斑完完全全仿制…怎么可能。
最终的结果,必定是以青铜铸件代替。
但青铜铸件显然没法承受大力,使用寿命更短,仿制出弩炮的实际使用的效果或许还不及三弓九牛弩的一半。
偏偏王越又极为恶心的抽出了弩炮扭力筋弦部分,用公输家的法力线代替,生造出另一个重要“黑点”,让此弩炮生生有了使用限制,于是公输斑仿制之下,只会得到一具具只能公输家的人才能使用的、威力比同类产品渣到爆…无比鸡肋的弩炮。
言归正传,王越打造出来供自己巡视用,准备以之送南仲礼文回成室的座驾,本质上和弩炮没什么两样的,现在他所谓的组装,实际就是类似为弩炮配上核心钢构配件的一步。(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差距
简单的装配,先是两个圆柱长条形、颇为沉重的金属大罐子被王越安放在一艘比马车车厢大了两倍…形似平底船的木构厢体内,紧接着是各类其他金属配件,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显然都远远超出这个时代工匠水平,纯属出自王越手工,等到完成这些,王越召来了两位蛇纹武士。
略微打量船体,王越点了点头,道:“冬时,上去张网。”
名叫冬时的蛇纹武士沿着平底船侧楼梯轻快的走到船体上方,细密的线网自他身上放出来,向下蔓延,将整个船体都兜网在其中,又分出部分往王越先行安放的金属罐头前端类似出口的地方连接。
兜住船体的是网状,连接罐头的部分以及以其为起点其他部分,则都是彻底密封,延展出去又在船体上方堆叠的布匹中细密编织。
“公子,张好了。”
“打开阀门。”王越一声吩咐,两个金属罐出口处阀门被冬时拧开,大量的气体以极快的速度自其中喷射,紧接着堆叠在船只上方的布匹如同被极速吹大的气球般膨胀起来。
随着这个过程,原本平放在地面的船体竟徐徐浮空。
如果不是下方有着粗大缆绳拉住固定,此刻就已然高飞而起。
没错,王越造出来的座驾,就是一架小型飞艇。
为飞艇提供浮力、升力的是两大罐他费了不少功夫收集而来的氢气,平日里被压缩在罐里,当需要使用时,打开阀门就可放出,填充到蛇纹武士以法力线编制的巨大气囊内。
至于堆叠在船上的布匹,更多的是对气囊的装饰作用。
而之所以打造小型飞艇,而非大型,则是受制于蛇纹武士的法力强度。
通常而言,蛇纹武士在借蛇纹拥有法力之后,凭着法力比气力更容易掌控的特性,都可成为中位武士,中位武士能整合出的力量约莫在两吨上下,又凭公输家的法力线伸缩、蓄力特性,张开的网于大面积力量的承受可提升至十吨以上,这十吨力于此飞艇上,需要分散在吊装飞艇和束缚氢气种种区块。
如此一来,飞艇想大也大不起来了。
“试试上升、下降,然后将氢气压回罐中落地停靠。”
冬时随即按照王越自信息网络中传输给他的方法进行操作。
所谓上升,就是将氢气罐中的氢气全放出来,下降就是收缩气囊将部分氢气压回罐中,在对飞艇的操控中,气囊一旦展开,凭借法力线的特性,冬时只须维持气囊存在并不多消耗力气,唯独操纵飞艇上升下降须要耗费法力,最难的是收起气囊将氢气压回罐内停靠飞艇。
这部分以他个人的能力完全做不到。
因为压缩氢气回罐需要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这时他就须借信息网络向王越请求援助,王越会分出一缕意志过来协助,叫他能发挥出上位武士的力量,最后再加上神位力量领域的增幅才可。
接下来,冬时就在不断上升、下降、停靠间将操作过程熟悉。
关乎这部分,早在飞艇完工前他就已经知道,并且有过吊装大石的训练,现在大石换成了飞艇,本质上并不不同,只是飞艇形状不同导致吊装受力有所差异,须花费些时间稍稍适应。
完成适应过后,王越又叫来另外一位蛇纹武士出场。
氢气和气囊解决了飞艇的升力问题,这位武士解决的是飞艇前进、转向的动力。
对于飞艇的动力问题,王越采用的是穿着钢武者ii型战甲的蛇纹武士为动力。
他在飞艇内部设置了四条管道,分别连接左右两个大喷口以及后方两个喷口。
为飞艇提供动力的蛇纹武士只需要穿着钢武者ii型坐在驾驶位上,足下喷口与飞艇后方两个喷口连接,控制前方推进,左右手的喷口在需要时对接左右喷口管道稍稍发力就可。
随着这两位武士一一到位,于是这艘无论是地球还是本世界从未出现过的飞艇就作成型了。
王越将飞艇“拼凑”成型的时候,南仲礼文才在拱卫司武士和汲里一队治安军护送下出汲里不远。
两轮的马车,在平整的硬化石路上平稳前行。
不得不说,南仲礼文自小到大乘坐马车时从未感觉这么舒适过。
这个时代的马车,没有减震措施,而行走的道路状况往往又是奇差无比,天下间哪怕是陈国修的驰道,都并不平整,更不用说寻常车道了,各种坑坑洼洼、上下起伏、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事。
想想看,坐着这样的车,走着这样的路…那感觉…下层人眼中无比体面、高贵,甚至一辈子追求的乘有车在享受永远只是精神上的,身体上的感觉那就是谁坐谁难受,顶多比走路省些力气。
想要稍稍舒服,也唯有在一些以石板铺路的大城才可。
体会着这舒适,南仲礼文心中除了感叹还是感叹了。
感叹的当然不是这路,而是这片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的土地。
自进入汲地后,除却前几日大雪外,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有闲暇时也会走访,碰上不了解的事也向左右询问,两眼看到的、两耳听到的、身形感受到的,都是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股冲击无形,却叫他身心乃至灵魂都为之颤栗。
汲地表观发生上的很多事他不懂,但肉眼可见的,周围的一切就在飞速变化,往往三两天不见,哪处乡野就会多出几处建筑,又或哪片荒野被辟了出来,去往蛇余新城再回汲里,街道上很多人明显添置了新衣,这里的人每天都是匆匆忙忙的,无论是为政官员还是下层黎庶,整天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所有人面上都不见任何麻木、陈腐之气,眼神里都充满希望,于感官上可以体会到的是一股难以想象的生机和活力。
感受着汲地的种种,南仲礼文总是忍不住拿它与成室对比。
如今的汲地和成室的东邑也确实有些可比性。
大小几乎没有太大区别同样的领地,同样约莫六七十万的人口。
可是现在的东邑又是怎样的景象呢?
诸卿士、大夫士以及各级官员们,除却服侍天子,以及少数像他这样还在竭力为成室仅有体面奔走的人外,哪个不是懒懒散散、松松垮垮少有过问政务的,言谈之间也少涉国事,要么就是些家长里短,不时就是哪位蔡馆内的美人如何,皆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
还有些有才能者,在成室看不到希望,多半都往陈国去了。
上层如此,下层也是一样。
这样的人生活着的土地,一样有着变化,只是变化相对缓慢。
哪处荒废了一处房屋,内里不知何时被野草长满最后倒塌,曾经天下最繁华的东邑城墙哪天在风中又掉了许多砖石,天子居住的宫室内因人员不够照顾不到的角落里又多了许多蛛网。
还有城外曾经无数诸侯、使节云集穿行可供八辆马车并行的大道,在南仲礼文少时,还有两辆车宽,但现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最中间部分除却车辙外都长满的草的那条车道。
其余部分都已为密集的灌木占据。
和这汲地相比,南仲礼文只感成室就是一个日暮途穷不知何时会死亡的老人,而这汲敌却是一如王越那等英武不凡,如旭日东升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
只是同样大小的领地,同样多的人口,为何两者差异竟会如此之大呢?(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秩序
武器试验场内,飞艇徐徐升空。
身着钢武者ii型的蛇纹武士操纵艇上尾部和靠前左侧喷口同时发力,让飞艇在半空完成转向,然后关闭方向喷口,仅靠后方喷口推进,于是飞行开始加速前行,朝试验场外飞行。
试验场内,所有在外的武士、武卒皆兴奋的望着这辆飞艇,朝此投射狂热、崇敬的目光。
相较于器械试验场外的人,他们接触的秘密过多,所有人都为此地种种震撼,简单的大脑都可想象器械试验场的东西逐步扩散到外界,对外界会发生怎样惊天动地的改变,由此对于缔造这一切的人,他们未来的君王,多数人早已经崇敬到无以复加了。
感受着下方的狂热,两位蛇纹武士不自觉就昂首挺胸。
显然这两位出身国人、后被黑胡盗裹挟者,对于能入得无当军,当选蛇纹武士,并能为王越驾驶飞艇既感幸运也觉是无比的荣耀,驾驶领地内唯一可飞天的飞艇,更有一种难以想象的优越感加身。
王越见此微微点头。
虽然他自己对所谓荣耀、优越等种种并不感冒,但麾下军士、民众有此感受却是不错的,这却是没办法,世间愚者太多,多数人都不明道理,不知主动前行,只能由这些虚幻的东西激励引导。
当然,除了这些外,更重要的还要靠秩序。
在当前汲地,一切都是初兴,很多秩序都还在逐渐完善中。
眼下促使所有人皆热火朝天、不停息的去劳动是希望。
他们都过苦日子过惯了,骤然看到可以过更美好的生活,做事的积极性当然前所未有的高,但一旦生活过的好了,人心就会思安,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享受上。
在昔日地球,二战之后的欧洲、日本等国,头几十年的废墟重建,与现在汲地的情况是差不多的。
可是重建一旦完成立刻就不一样。
一个很常见的现象,发达国家劳动力成本高的吓人,干体力活的人工资远比多数坐办公室体面的白领高,只因为大家不那么愁吃喝的情况下都不愿好费力气做事。
再看北欧高福利国家,那就更为蛋疼,甚至出现高福利病。
如果更进一步,生产力足够发达,物质极度丰富,所有人皆啥事不干就可从出生享受到死,这听起来似乎很美妙、很幸福,似乎传说中社会的终极形态就是这番模样,只是一旦进入到那种情况,所有人都去享受或者只有少数人创造价值,文明还能继续发展吗?
宇宙何其浩瀚,地球连一颗沙尘都算不上…缩在地球上的终极美梦何其可笑?
也许一两代人过后,随便来颗小行星应付不了短暂的人类文明就烟消云散,又或有宇宙种族一艘货运飞船开过来,地球人也落得昔日的玛雅人、印第安人一样的下场。
这话有些岔,但王越对此不认同是真的,尤其是他自身神位与文明同在,当然希望文明存活与扩大,不希望文明发展停滞不前,甚至减慢都是不愿。
所以,前些时日与申到之论中他反复言及创造性秩序。
所谓创造性秩序又是什么状况呢?
首先,此秩序永久性维护他王越以及他对文明的管理和统治当然是被排在第一位的。
其次,保障个人私有利益神圣不可侵犯(包括人身各项基本权利)。
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没有这个,大家辛辛苦苦创造价值,好不容易有了笔财富,结果随便什么个官员开口一张就给夺去了,更富有者,皇帝老子开口一句话就尽没收了是什么状况?
得,大家都不去辛苦干事创造,满脑子想着当官去。
当官也朝不保夕啊,头上还有个皇帝呢,不如谋个皇帝当吧,当了皇帝也不安心啊,下面一群人盯着呢……当整个社会都处于此等状态,则整个文明都得在低层次帝王时代治乱循环中打转。
王越为何强调王在法下?
他就是表明个态度,这套规矩连他这个最高统治者都遵守,其他人谁还敢违背?同样告诉所有人,法律保障他们非违法所得的私有利益不受任何人,也包括他这位君王的侵犯。
有了这个保证,大家创造的价值得到了保障,才会乐意去创造、去发展。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于秩序中根据创造力立出森严阶级之分。
不创造者…如乞丐,王越给予他们学习劳动创造的机会,借劳役教授他们生活技能,放出来后,如果还懒惰的继续乞讨,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此阶级秩序中沦为最底层的奴隶。
尼玛有手有脚、有能力却不干事,当了奴隶让你饿不死但要辛苦干到死,且被整个社会歧视。
由此往上的阶级,则根据个人掌握各类知识程度(创造力)、为社会、文明发展贡献多少(工作、生活、消费、纳税等等是最基本的同同样也有大小多少之分)等等进行综合评定,不同的阶层只可处于社会不同阶层的位置。
想要爬上更高,只有一个办法,掌握更多的知识~对社会文明发展作出更大的创造贡献。
如此秩序下,能者上、庸者下,身居高位者,永远是愿干事、能干事的创造者,而身为高等创造者,也与之对应理应得到国家资源的倾斜,得到更高的回报,绝不出现搞火箭的混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情况。
以无形剑风转化出特有推力的飞艇飞的很快,驾驭飞艇的蛇纹武士只是稍稍开启推力一会靠着惯性就叫飞艇快要到达器械试验场外,然后左侧喷口一个发力,叫飞艇完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又稍稍开启右侧喷口稍稍平衡稳定,最后以后方喷口发力制止飞艇后退完成了最终制动。
另一位蛇纹武士压缩气囊,叫氢气徐徐回装罐内,飞艇也自然缓缓降落在地,只待南仲礼文的到来。
等待中,王越心中却生出个想法。
或许可借着此次送南仲礼文回成室,给成室个面子?继位前去觐见一番?反正有着飞艇,往返速度是极快的,有着已经初步铺开的政务信息网络,关键时刻又可抽调安排蛇纹武士做事,短时间内也耽误不了多少事?
成室如今再破败,好歹过往也是天下至高之所在,有过光辉的一页,对于其诸般藏书此类,他可是有想法的很,以如今成室穷困破败,只消花费一二,再叫南仲礼文稍稍活动就应当可以得见。
片刻后,南仲礼文的马车自山下上来。
王越直接问起了此事。
南仲礼文听着脸上一喜,他为成室常年奔走在外,图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维持天子仅有的脸面,王越如此给面子,他怎会会不应,当即满口答应,更是满口包票。
并且上回王越与他有过一番交易,这回就顺口多了,面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神情,直说道:“此事一万铜或一百斤金就可,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南仲大人了。”
王越微微拱手,就叫人去准备钱财、衣物以及各类出行物资,又命章德自器械试验场调集了一队六人皆着钢武者i型战甲和配套全副武装的拱卫司武士过来作为出行仪仗。
看着一行六人…在阳光下下银光闪闪的重甲武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如坦克般过来,南仲礼文直吸了口冷气,眼珠子直瞪着,就好像穿着新手村赠送装备的新人看到满级高手一身神装从旁边走过一样。
代表成室走南闯北多年,别的没有收获,却磨出了他一身的眼力劲,这队武士身上的铠甲,只一眼他就看出其材质与许多国君、成名武士手中最顶级的名剑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更好。
一柄名剑才多重?却价值百金起,护卫蛇余公子出行武士身上的铠甲,一件起码抵十几二十柄吧,只这么一想,南仲礼文看着这群武士,俨然看到了一堆金山。
有过一番准备,王越也借信息网络将诸般事情交代了一番,等到以章德为首的拱卫司武士皆自过来,便行至飞艇旁边,邀请道:“南仲大人,请。”
南仲礼文好不容易平息心中种种,只与王越还了一礼,话都没能说得出一句,就上了飞艇,满脑子只有一个事,若当今成天子有王越这般英武该多好,那样成室或许还有重振希望吧。
只是看着王越,再想及天子的形象,他只有摇头苦笑了。
天下事就怕比,成室东邑与眼下的汲地不可比,成天子与王越更是不具任何可比性。
见他上船,王越点点头,对章德道:“去将我的战衣带过来。”
章德飞快去马车旁,开门上车,打开车中内箱,提着个与装载钢武者ii型差不多的箱子跑过来,这箱子里装着王越为自己打造也就是上回穿着去见尚文的那件战衣。
王越稍稍打量了周围银光闪闪的武士,就上船起行,章德无比心热的提着手中箱子与六位武士跟随而上,心中对自己道,若哪天能够真正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钢武者ii型战甲,死都值了啊。
至于眼前这群手下,钢武者i型比ii型差远了不说,还只是身为守卫器械试验场配给的装备,并不属于自己,不过哪怕能得一件i型,对于天下武士而言,恐怕都是梦寐以求,足以传家了吧。
各人陆续上船,又在王越招呼下下到船厢陆续安坐,冬时打开氢气阀门,将罐内气体徐徐放出,撑开气囊,飞艇再次浮空升起,稍后一番调整下完成转向便向西而去,飞行中,自下方和侧面看去,飞艇气囊外层蒙布上蛇余两字和衔尾蛇家纹异样的醒目。(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陈国
飞艇的速度是极快的,哪怕远不能和王越身穿战甲将自己全力推向超音速相比,每小时只跑个百来公里于世上多数人都是极为夸张了,南仲礼文出使各国脚程算是快的,但一天车马走个六七十里已算顶天,也就是说这飞艇随便跑一跑就够他几天行程,而且还跑的是直线。
于是出发一个时辰后,都还未到正午,南仲礼文在与王越交谈中,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竟已经处在申国的土地上,甚至申南已经横穿大半。
这个发现叫他震撼莫名。
他仔细盘算了下,按照这个速度,岂不是晚上都不用,就可以到达成室的领土上?
上邪,这可是他往日不停歇都须走二十多天的行程啊。
飞艇竟是飞的这么快?快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几乎立刻就想起自己这外事春官整年大半时间都是在路上耗费了,实际上做事也就是几十天…如果他也拥有一艘这样的飞艇,岂不是可以将赶路的时间都腾出来?
除却并不多的诸般外事,其余时间都可以拿出来为成室效力,并且也可稍稍顾及家业?
南仲礼文这般想,说明他确实是个做实事的人。
不然,像飞艇上其他人,大多还在惊叹于自己竟飞行在天上,感受那种居高临下俯瞰大地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冲击体验,一个个满脸兴奋脑袋都不知在想什么。
中午时分,飞艇在申南与邺国的边境上空略微停靠。
众人简单在艇上用过午食,让两位蛇纹武士休息了半个时辰又继续出发,继续向西进入到邺国,很快又经邺国到达陈国东面延伸最远…夹在邺国、曹国、少商、商阳四国之间的领土。
一入此地,王越立刻就感受到了与他国的不同,最大的不同是地形,申国和邺国皆是山岭纵横,一入陈国,王越发现此地几乎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即便有山也是不高,有林也是平地之林。
毫无疑问的,相较于山岭纵横之地,平原更易人开发和繁衍生息。
这一点甚至可以很直观的看到。
在申国包括汲地,王越都有看到大片未开发之地,尤其是边鄙之处,山林成片绵延,其间的道路,寻常商队之流,往往需要花费一两日方可通过。
这些在陈国是没有的。
自高空俯瞰下去,王越入眼的平原山林不是没有,但却是不多,更多看起来竟似不是自然生长,而是人工种植的,夹杂在这样林子间是无数大小庄园、村邑、镇邑,以及大片大片的田野。
传闻陈人好整以暇,说的是其战阵,另一方面也反应了其严谨规整的作风。
很显然下方的村、镇、田野受到了这股作风的影响,看起来都极为有序。
无论是建筑还是田块,王越一看就知,必定是有过规划,绝非胡乱东建一处房,西开一块地那种凌乱。
听着过往传闻,再看下方种种,陈国为天下霸主当真不是没有原因。
仅这严谨、规整的态度,或许就足以碾压列国了,因为这是真正做实事的心态。
前段时日,王越和申到对列国有过一番讨论。
以当世法家学派看来,天下大国之中若说将来能有哪国能够于天下兴替间取代成室或统一天下的,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当今天下第一霸主国的陈国,另外一个是西垂之地的雍国。
虽说两国皆有各自问题,但其他大国统统不行,甚至连基础都不具备。
蔡国北面的随国,国内整个风气因循守旧而难以变通,注定跟不上天下大国战车前进的步伐,三五十年前大家都一样,他还能出来露个头,但越是往后只能越是弱小。
汲地相邻的蔡国,即便没被王越这么一整,同样存在大问题。
蔡国人好大言、好空想、好享受、好奢华而乏于实事。
天下若辩论斗嘴,估计他国人少有人能敌,但说到实际做事那就只有呵呵了。
于举国皆是此等风气中成长出来的人才,能做事者也多半受此影响,更擅长用脑袋玩心机手段,这样的国家,国人多在享受、空想,要么就是各种心计乱斗…能强到哪里去?
蔡国也就是基础好,靠海得了海盐之利,旧日更有地主打的基础,开了许多金矿、铜矿,叫天下大半货币都是蔡国青铜角…由此而富,加之周围又没什么强国大国,如此才得为霸一时。
南方荆国地域广大,但国内势力太多,除却水运外,交通难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都可以改变。
关键在于荆国人天性浪漫,行事过于感性,由此往往更喜玩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疏于实事,做起事来也是随心随意…兴起就干兴去就弃,想起一出是一出…难成大器。
雍国人地处西垂,长期与妖戎征战,其国人爱认死理,个个好勇斗狠、性烈如火,一言不合就可开打…打完不知为何,又最是吃不得亏,一旦与人结仇,哪怕拼了命都要咬回来,拼命不行更可花几代人报复。
此等性格,于法家人看来,若能以法将其约束,将其性火由无序化有序,用于做实事上,其大胆肯干、苦干之能,长期执行之力,天下间不会有任何一国之人能够与之相比,其强国或许一代人就是足够。
最后是这陈国,就是王越眼下所见,此刻虽未下去细观,但只在飞艇上一看就足够看出许多。
一个能将边陲之地村落、田地都作规划的国家,其国家行政、组织效率之高可想而知。
部分山林都是人工种植,更叫王越看到这个国家对现有土地开发利用恐怕已做到一个农业国家在现有科技和生产力条件下能做到的极致,不然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这可是耕地开发过度…已经开始影响环境…不得不注意到环境啊,陈国农业强盛至斯…难怪能支撑陈国在不断发生内战间还能成就九匡诸侯的霸业。
下方四通八达相当于现代高速公路的驰道,还有往来驰道上似乎并未受陈国内战影响的无数商旅、车队,就更令人感叹了。
看着这些,对比蔡国种种,王越心知两国虽大小差距不远,但国力之差距,恐怕已经不是一点半点。
“南仲大人,这是陈国哪家的领地?”
“是卫氏之领。”南仲礼文道。
“卫氏?”王越又问:“陈国其他几家的领地,都和下方这样吗?”
南仲礼文摇头道:“陈国各家以卫氏领地发展的更好,领地不是最大,但整体实力比之当今的第一家族荀氏未差的多远,荀氏也就靠着领地最大、人口更多,占据了最好的土地而强。”
“至于张氏,于农事、货殖事上不及两家,但其国内却有火煤、铜、恶金(铁)等矿,工事极为繁荣,虽领地小,但是兵甲齐全、器精械利,向来就有劲张之称不可小视。”
“最弱的昭氏,领地多靠近陈国北方,大半都是新开之土,民皆为昔日白狄之民,如此无论土地肥沃、大小、人口皆不及其他几家,更因靠近山中国和狄人土地,几乎无年不战,是以相对最穷,但领内武士、武卒、兵车、战阵乃至将领却冠绝陈国。”
“原来如此。”王越若有所思。
下方卫氏之领,已将领地开发至此,竟还嫌不足…竟请得法家学派为之变法…如无意外,将来必定是陈国内实力最雄厚者,若是再有一位兵家辅佐,那必定是了不得。
又想及陈国一家之力,就强大至此,若非是其国内诸般矛盾,仅凭国力就足以吊打天下列国,更何况其军势天下无双呢?统一天下都不要太轻易啊。(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东邑
陈国卫氏领土一晃而过,飞艇继续向前,很快进入到北面与陈为邻的少商国。
又经约莫一个时辰,成室的领土已经在望。
南仲礼文看了看天色,便对王越道:“原本以为晚上才会到,还想请公子于我家做客,却不想行程如此之速,稍后就不耽误公子时间,飞艇可直飞东邑城,我当立刻入宫去为公子办妥诸事。”
“那就有劳南仲大人了。”
南仲礼文点了点头,上到飞艇御者处,对冬时道:“看见下方那条河流吗?那是梁水,沿着他继续逆流而上,当看到北面出现一处大城,那就是东邑。”
冬时站在飞艇前端,往下看,下方梁水犹如一条玉带在大地蜿蜒,极为显眼,对南仲礼文道声知道,就开始为驾驭飞艇的蛇纹武士指路,将眼睛所见影像透过网络直传后方叫其得知以便调整方向。
约莫天空太阳西垂过半时,王越的飞艇终于出现在东邑的上空。
南仲礼文看了看下方:“驿馆在东邑城南,公子就将飞艇直接停过去吧。”
王越笑道:“天子之地,应有之礼还是须有,就先去城门叫飞艇将我们放下再去馆驿,我们依礼步行入城。”
南仲礼文听着脸上一红,身为成室外事春官他竟然忘了这个?脸红之余,他又有些感动,且不管王越此次是否有求而来,但当今天下还有哪位国君会如此给成室面子呢?
对此,他只能朝王越躬行大礼,又再三重复保证为王越办妥诸事。
于是飞艇一边转向北方,又徐徐下降高度,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大,也更为清晰。
飞艇上随行武士听着已经快要到达传说中天子所在之地东邑,一个个皆自飞艇两侧开出的窗户伸出了脑袋,怀着向往、好奇往下方、北面看去,在他们想象中,他们昔日是一村一邑之主,主公是一方领地之大夫,居住在巨大的城邑内城之中,府邸奢华、仆役侍女不知几何,而大夫之上,还有国君,乃居一国最大之城邑,享用最好的宫室,天子身为诸侯共主,居住的城市、享用的宫室,无论如何应当不比国君差才是,然而,当飞艇沿着东邑南面已经荒芜的车马大道一路向北,慢慢接近这座传说中至高存在所居之城时,几乎被吓了一大跳。
远处的东邑城,看起来并不比蔡南大城汲里大的多少,但却就好像一座废弃了的土城一般,蜷缩在梁水北岸的土地上,城墙表面的砖墙也不知多久为修整过,常年的日晒雨淋使的它表面充满了无数风化出的孔洞,不知名的野草、藤蔓就从墙体缝隙、和细密的空洞中顽强的向外伸展。
在城墙的上方,章德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竟有有许多树木自内外城墙夹着的夯土中生长出来…整个城墙上几乎看不到多少守军,只有城门上方站着几个衣甲破旧的武卒,懒散的靠在城垛上,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城下,旁边两丈高的旗杆上,“成”字大旗肮脏破旧如破抹布般也不知挂了多久,字都已经褪色了。
当看见远方一个相对战车都无比巨大的飞艇沿着车马大道上方徐徐过来时,这几个武卒微微张大了嘴,然后又是那副表情,漠不关心的收回了目光。
城池外,车马大道的左右,田野里,面黄肌瘦的农人们漫不经心的在其中劳作,道路旁边看不到任何牛马,手中的农具也多半是石铲、石锄之类的,又重又难用,艰难的在麦田左右开着菜地,一些干过干累了的,就坐在旁边,无力的靠在大树下拿起木碗喝上几口水,看到飞艇这样奇怪的事物从旁边过去,他们只是耷拉了下眼皮,又回到了地下,没有半分关注,好像飞艇在他们眼中每半分稀奇一般,但王越看的出来不是,他们或许只是觉得,这世上所有一切其他都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倒是一群还不知生活愁苦,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在飞艇下方欢快的追逐着,给东邑城外增添了几点生气,如果没有他们,这座旧日天下最繁盛的都城,已然仿佛死去了一般。
武士们眼中明显的失望,还有人在小声的说现在的汲地比东邑好多了。
对此,南仲礼文除了一声叹息还有什么呢?
这样的眼神,他已经在第一次来到东邑人的眼中看到太多了,那些人,当他们在遥远的列国中,感受着随礼乐崩坏褪色的天子王权时,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曾经天下王权的最中心处已破败到这种地步吧。
城门下,守城的武卒,也如所有生活在东邑城内、城外的人一样,慵懒的靠在城门墙,等待着十天半月都未必会出现的一支商队,当飞艇骤然自上空落在门前时,他们还未醒过神来,随即又有些意外,他们皆不明白,这样一艘飞艇明明可以直飞城内,又为何会在此落下呢?
王越正了正衣观,在南仲礼文陪同下下了飞艇,随行为仪仗六位重甲武士紧随其后。
当南仲礼文向守城武卒一番解释,眼前到来的是一位即将继位、前来觐见天子的国君时,几叫所有武卒侧目。
在此见惯了往来东邑的客商、各国使节,他们实在想不到,现在的天下,竟还有人给成室这等待遇…当今的成室可是连小商人们瞧不起了啊。
“公子,城门令不在,已经派人去叫了,我看我们不如先入城吧。”
“无妨。”王越摆了摆手:“既是已经来了。”
南仲礼文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一再解释。
直到过了许久,城门令才过来。
守城的武卒年纪多半都很多,城门令年纪更大,看起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到达城门时,看着南仲礼文陪同着的王越,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似乎是从未想过王越竟会在这里等候,所以才姗姗来迟,待到过来,心中也不知到涌出了什么东西,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激动,眼睛鼻子一酸就哽咽了,然后急忙过来连连向南仲礼文和王越赔礼道歉。
南仲礼文也是连连说话,说着说着气氛就有些不对,这些年在外不知多少辛酸委屈都能挺住的个人,这时候竟大声哭了起来,城门令也绷不住,顿时两人哭成一团,连带着武卒们都两眼通红、泪水涌动。
“实在是太失礼了,公子,还请您稍待一会,我们的司礼大人马上就会过来迎接了。”
片刻后,一群穿着成室袍服的人飞快的自城内出来,为首者应当就是成室的大司礼,年纪约莫五十余岁,立刻就行至城门前,着人摆开几案,用颤颤巍巍双手执起酒爵,捧至王越身前,躬身一礼道,道:“久不闻国君觐见,今日实在是失礼,还请公子见谅,谨以此酒向公子赔罪,也为公子接风洗尘。”
“哪里哪里。”王越接过水酒,先回一礼,自然感知,然后一口饮下:“此却实是我今日来的唐突啊。”
老者接还酒樽,几案自被人撤下,道:“老夫已在城内安排好馆驿,今日时日颇晚,公子想来也旅途劳顿,还请在馆驿歇息一晚,老夫稍后就去安排公子明日觐见之事。”
“请。”单手躬身一迎。
“有劳大人了,请。”王越也自道了声请,便在老者引领下入城往馆驿去,南仲礼文自然陪同,却被章德拉至一旁,将一个重重的箱子交给他,南仲礼文接过箱子,过来与王越稍稍说了两句,就离开队伍,也不知在哪寻了辆破车,飞快往宫城方向去,却是雷厉风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