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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扼虚空     异世龙蛇txt下载     异世龙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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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还须等多久,就那么一条小蛇……”

    关卡外,尹秋疑惑的说着。

    他等了许久,内里不见动静,王越在旁又默不作声,就感有些不耐。

    但王越只冷冷看他一眼,就叫他心中一寒,直打了个哆嗦,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这么快,尹大人便忘了你那位大人和那四位武士是怎么死的了吗?”

    “给我继续安心等着,稍后自有结果。”

    说罢,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沉默,沉默的身体,仿似与无声的夜融于一体。

    关卡内,武士林森倚靠在望楼上,俯瞰着整个关卡,以及周边。

    他这时还没睡,甚至还很精神。

    因为晚上轮到他值夜,他在白天就已经睡了个饱。

    这样日夜颠倒的作息,似乎有些不爽,但他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不用和那个整晚用猪龙气向周围群攻的家伙一起呆在个房间里,那简直是要命。

    想着那个打鼾的蛮汉,林森就想到了出身主家的另一位武士渚云。

    这小白脸子不想值夜,就被他林森抢着值了,这段时间想必已经享受的欲死欲神了吧。

    “难怪曾听有言,肉食者鄙,那小子真是个傻瓜啊,若非是出身渚氏,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修习了渚氏更高深的武力,竟还打不过那个蛮汉。”

    蹬、蹬、蹬。

    有人在爬望楼。

    他收回神思,往下看去,上来的是他手下一个比较机灵的武卒。

    “大人,夜里风大,你老身体尊贵,还是叫小人来为你值夜吧。”

    林森撇了他一眼:“你小子有心了,若换个时候,本大人便让你值,但近几月,风声太紧,出了纰漏,就是大人我也担待不起,你下去吧。”

    “诶!诶!”

    年轻的武卒连连点头哈腰,却又从身后拿了一包什么东西出来。

    “大人,那小人这就下去了,不过大人值夜辛苦,小人昨日在附近用箩筐捕了只山鸡,刚刚用火烤好了,正好一道带上来,送给大人享用。”

    “竟还有山鸡。”

    林森惊讶的说着,然后笑了起来,身边有个这样机灵的家伙,倒也是贴心。

    “你小子,就是这么机灵,不过单单这样,可当不了伍长啊,渚氏有规,伍长须起码能以一当三的执剑之士方可担当,你自己去将身板好好练练,改日换防回去,本大人再随便教你几式剑法。”

    “唯!唯!”武卒听着欢喜都快跳了起来:“大人栽培小人,小人甘愿给大人您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

    林森看着这个武卒,他只是看他有些用处,随便抛给他点什么,这就做牛做马了,但他自己与这个武卒有什么分别呢?分别是在渚氏面前,他成了这个武卒,如今在为渚氏做牛做马。

    “大人,听说您过去是游历武士,能给我说说,您的经历吗?”

    林森又笑了起来:“你小子定然是在酒肆里听故事听多了,总以为游历武士个个都是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人物,我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即便有,也只是个别人。”

    “更多的只是普通的游历武士,甚至连武士都不是,常年在外,用手中的剑和自己的性命在搏前程,说不定哪天便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荒野中,尸骨都无人收拾。”

    “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可是这么多年下来,算是真的明白了。”

    “所以受了渚子的赐姓与封邑,在此安身,虽不是大功大业,但有一小邑,也是一小家啊。”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我若是生在几百年前多好,生在今世,可怜这一小家的安逸都未必能保,当今天下,诸侯争霸愈演愈烈,过去几年乃至几十年方有一场大战。”

    “可在今日,天下各地,几乎无年不战,以至于许多地方家园破碎,田园荒芜,行百里而无人烟,白骨露出野地无人收拾,四处都是鬼蜮,这种状况,或许很快,就会波及到此啊,若真到了那时…”

    “呵呵,我与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小子,下去吧。”

    “嗯?你在发什么呆?”

    年轻的武卒呆呆的看着望台下,猛的醒过神来:“火,火!”

    “大人!火啊!”

    什么火,林森疑惑着,往下一看,只见下方关卡内存储粮食物资的库房,已经着火,并且火势无比迅猛,几乎在顷刻间,便将整个房舍都点着,还扩散到不远武卒的房舍。

    “走水啦!走水啦!”

    发现火势的武卒,疯狂敲击着铜锣,试图将沉睡的武卒叫起。

    夜晚巡逻的武卒,急忙自墙上下去,四处寻找灭火水源,以及装水的器具。

    林森双眼微眯,看着火势,忽的转向关卡之外。

    这火,有些不正常,不像正常失火,而是有人蓄意纵火,不然如何烧的这么快,扩散的如此猛烈。

    此等情况,以他多年经验,十有**会有人趁乱偷袭关卡。

    但他往城关外看,关卡前的道路空无一人,连个影子都不见,并不茂盛的林木内,也看不到大军行进。

    难道仅是普通失火,怎么可能?

    他回转目光,浑身忍不住一个颤栗。

    只听火焰最中心处,响起了一阵空气的呼啸,紧接着,一条无匹狂暴的火焰长龙自那里喷出,几乎横扫了关卡大半个营舍区,原本自营舍中跑出来,以及正参与救火者,尽在覆盖之列。

    “这些人要被烧死了。”林森叹息着。

    火焰根本不是凡火,以他经验来看,简直像多年前参与陈雍两国那场大战中,陈国放出来的火龙,射出的是油火,油火既至,粘着人和物,哪怕不能燃的东西,都能烧起来。

    这一刻,营舍前和营舍内,已是火焰地狱,数以十计的武卒被点成了火人,他们惊叫哀嚎满地打滚想要将身上火焰弄灭,但哪弄的灭,还有过来救火的武卒,试图帮他们一把,将水浇在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浇灭,反倒越烧越烈,叫救火的武卒都不知所措。

    其中有个武卒被全身的火烧的疯狂了,乱跑乱抓,竟冲过来将他抱住,好像抱了个救命稻草,结果将他身上也引燃,这下其他救火的武卒都被吓坏了,只顾在周围看着,不敢靠近。

    “武卒们听我号令,不要慌张,这火用水扑不灭,都去装土,用土将之掩盖就可。”

    林森大喝一声,猪龙气加持之下,声音震动整个营区。

    有他现身,武卒们就有了主心骨,混乱稍停,各自按他的吩咐去装土。

    “你在望楼上帮我盯会,注意关卡外,但有军队来袭,就敲这个锣,我下去看看,仓库那里有些不对劲,可能是有什么东西,不然火焰岂能自己喷出来。”

    “大人,油火不会自己喷出来,但我或许知道油从哪来的。”

    “哪来的?”

    “是渚云,渚大人,渚大人在半个多月前换防过来时,传小君子令封闭关卡,正好有运油自此过去的客商已经入关,他看油比较贵重,就污了那客商是袭杀君女者的同谋,将其关押,还将油没收暂时存在仓库里,这火油,想必就是那一批油。”

    “什么?”林森头上青筋直冒:“这个竖子。”

    听得年轻武卒之言,他已是怒极,招呼了一声,就自望楼上下去。

    “可以了,尹大人。”

    关卡外,贴着外墙,王越与尹秋一声吩咐,还不待尹秋反应,缩身便往上一跃。

    他这一跃,蓄势已久,直跃起一丈高,才要下落,身上蛇骨鞭却在骤然间展开,鞭尾射向墙栅上稍稍一缠,他就借着鞭身之力,继续往上升起。

    再次下落时,他已在墙上。

    “什么人。”

    墙上,也不是所有武卒都下去救火,还是留了几个人警戒,王越这一上来,顿时就被发现。

    但王越哪惧他们,展开的身形快如风雷,携着掌中蛇骨鞭在半空接连几个呼啸,就将他们抽的脑袋迸裂而亡,连叫喊求饶的时间都没有,然后又在地上卷起一柄长矛,大力甩将开来,弩炮般朝望楼射去。

    武士林森已去火场,望楼上只剩下年轻武卒一人,他才接过重任,却不想鹊起兔落间,王越已杀上关卡,连他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便被一长矛射过来将他胸口穿了个大洞。

    他执剑之士的梦,再也做不下去了。

    同一时刻,已近火场的武士林森,脚下骤然升起一道黑影将他吞没,而后往下一收,他的身影就无比诡异的随之消失,站在他身旁的武卒恍若见了鬼一般。

    林大人,林大人哪去了?

    林森的失踪,使得关卡再次陷入无比混乱。

    王越就趁着关卡内混乱,自墙上跃下,无声无息摸入武士房舍内,接连割下那几个武士的头颅,又将他们身上证明身份的物件带在身上,这才出门,而后以蛇骨鞭作投石索,将几个头颅直接投往了关卡外。

    做完这些,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头颅了。

    但那个头颅,也将马上到手,他的主人,此刻已被墨蝰一口吞没,埋入了地下。

    有着上回墨蝰吞人入地的经验,王越稍稍做了改进,这回墨蝰甚至无须整个跃出地面,仅是在地下深处盘好,将头射出地面,然后收回去,再往更深的地下钻就可。

    改进动作更加迅猛,被吞的敌人在它腹内时间越短,而最后埋的还更深。

    昔日山谷里的林贲被埋了三米深,还能反抗一二,给地面上造成点动静,刚才被吞的林森,进去就再没叫地面传出任何声息,王越只等他彻底死亡,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算完成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小首尾。

第三十二章 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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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驷马战车在路上坑坑洼洼的颠簸着,走在回程路上。

    车上,尹秋心不在焉的驾着车,却在想着之前发生的事,他初初只见王越放了条小蛇进去,仔细想来,也没过多久,渚氏关卡内便已混乱,稍后更是然起了大火,紧接着王越瞬间突入关卡之上,连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天上就接连飞落四颗人头掉至他身旁。

    最后,王越又自提一颗人头,带着五位武士的身份牌,自关卡上跃下与他汇合。

    如此短短时间内,关卡内五位武士的脑袋已然尽在此车中,而再看那被火焰覆盖近半的关卡,不用深想,都知里边是什么结果。

    真是个恐怖的男人啊,一人就做到了数百军队都做不到之事。

    他心底感叹着,深深的敬畏着。

    而他敬畏的人此时如何想呢?

    王越站在车上,漆黑的瞳眸,凝视着远方黑暗中无声行进的行行身影,那是一只军队,尹邑大夫的私军,看来文礼已经通知到位,加之渚氏关墙火起,尹氏的军将武士们建功立业之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也有些迫不及待。

    心底的野心之火,已熊熊燃烧起来。

    今夜这场摸关,他真切看到了此世军势武力的实际状况。

    给他的感受却是不过尔尔。

    这只所谓的军队,看似像模像样,但组织力度极弱,武卒更无什么高昂的士气,稍有风吹草动,就导致如此混乱,他们打打顺风仗,自是顺风顺水,一旦陷入逆势,很容易就会溃散。

    个中武士是颇有些战力,平时里对付普通武卒或许能以一当十乃至更多都不奇怪,但是换到真正的战场上,他们力量再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周围十数武卒刀枪并举,加之无辗转腾挪之地,很容易就会被围杀。

    以普通武卒对付寻常武士,王越甚至一瞬间能想出十多种办法。

    哪怕不是正面战场上,也是有其他办法应对,更何况,以他的手段,若掌势力,又岂会缺乏高端力量。

    可渚氏就是靠着这样的武力,却能在国君、以及周围大夫等强敌环视之下,统治着相当于一县之地,成为内里数万户人口的主宰,或许申国国君、以及周围的大夫们,限于某些顾忌,不能光明正大的破脸围攻,但管中窥豹,整个申国的武力,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如我有一只精兵,人数不须多,甚至也无须武士,哪怕只有数百人,我便能据其一地,若有数千人,便能横行申国,王越这般想着,可惜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更关键的是他缺少一样东西,也就是名,这个名当然不是名气,而是名位。

    没有正统名位者,凭什么统治百姓,拥有武卒呢?

    他当然也可凭个人武力,依靠山野中躲避帝力的野民,拉起一个山头。

    但这是极不稳定的,想想那片如桃花源的山谷,那些野民,如果是山中盗匪杀过来,他们会很顽强的抵抗,可是是渚氏的武士带武卒过来,只稍稍杀了些人,他们便顺从的认命了。

    一切只因他们认为大夫领主统治他们是天经地义的,躲避领主在山里自开田宅,自己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反倒是不对的,并且心底都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有着这种心理,他们面临大夫领主手下军队时,怎会有战斗力。

    他们连自己的双手都不认同,又怎会认同一个凭力量统治他们的人?哪怕这个人能够叫他们生活更好,他们都只会认为这个首领是“盗”。

    这就是正统的力量,说白了就是人心。

    其实人心也是可以改变,但于王越而言,那太费时间力气,中间还有诸多变数,并且可能会举世皆敌,与其这样,还不如谋个正统名位呢,有正统名位,他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当个领主积聚力量。

    这个名位,最低得是个实邑下大夫,也就是有实际一县封地的大夫,而非是有大夫之名却无封地,由国君所封仅在地位上等同大夫的大夫士。

    但一介游历武士身份,想要当个实邑大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以王越当下之处境,谈这个甚至还有些远,但是却可以此为目标早作计划,此时他能想可做的,只是继续增强自身实力,还要建立最初的班底,手下有一些可用之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王越与尹秋在天亮前,赶回了镇上,中途上一路都是无事。

    文礼一宿没睡,在酒栈门口等待,见两人回来,便松了口气,迎了上来。

    “大人,一切已安排妥当,。”

    王越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招呼着两人处理车上的物事。

    将这些处理好,今夜才算彻底完事,他才来此镇两天,睡了一天好觉,如今又是熬了一宿,几番动作,身体此时也只是靠强撑着而已,等会却得好好休息。

    “大人。”

    等到一切都妥当,王越准备回房歇息时,他本以为文礼会找尹秋交谈一番,问询之前他去偷关的具体状况,却不想文礼全然没如此做,反倒先找上了他,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文先生你还有何事?今夜先生也是一宿没睡,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何如?”

    文礼犹豫着,欲言又止,终于朝王越一礼。

    “大人,我有一话,想与大人单独说说。”

    “那文先生就直说好了,此处也无他人。”

    王越环视左右,尹秋早已离去,酒栈小厮们忙完了一切,都早已睡下,这时候离天亮还有一段时候,正是酒栈中最为安静的时刻,而这里也非是酒栈大厅,却是后院之中。

    文礼想了想:“还是去大人房间里谈为好。”

    见他如此,王越心中虽是有些疑惑,但左右也是要回房,便点了头,当下两人就往楼上去。

    天字乙号房,文礼亲自为王越开门。

    “文先生这是何意?”

    王越才入门内,就发现房内原本比较空的客厅内,多了一个大箱子。

    文礼默不作声的将房门关好,慢步走到箱子前,将箱子打开,内里尽是些金、银、玉石、珠宝之类,这么大一口箱,内里的财富,不是个小数字。

    指着箱子内的物事,文礼脸上流露出无比复杂难言之色:“大人,这是我办事之余,通过行商得来的财富,来尹地数年的积累,全在这里了。”

    王越看他脸色,就知他十分肉痛。

    “文先生既是如此肉痛,又何必将他拿出来?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第三十三章 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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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礼直接一揖到底,道:“文礼今天想了一夜,就在想一件事,我是否该全心投效,为大人效力。”

    “然后呢?”

    文礼会全心投效?

    王越当然不会想,文礼这样一个在为申国办事的同时,会利用职务之便,行商赚取这么多钱财的人,会拿出全副身家,来投效自己?他背后的组织都不能叫他如此,何况是他王越?

    既不会这样投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胖子,在才被敲打没过多久,就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文礼低着头,继续说着:“什么人,才值得为之效力呢?”

    “过人的才能,使人敬畏的压迫,能够给予下属利益,这三者,大人您全有,若文礼仅是个人,必定全心投效大人麾下,因为我毫不怀疑未来大人的成就。”

    “你想说,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家人、家族。”

    王越接下了他的话,他已经隐约明白文礼的意思了。

    “不错,做我们这一行的,看起来,似乎权力很大,就是大夫之君女,说刺杀便安排人去刺杀了,但是根底上却是国君的鹰犬,既是鹰犬,便须听话,在需要的时候,还要能为国君去死,就像被派去渚地的那些武士和武卒,可是只要是个人,能活着好好的谁愿意去死呢?”

    “但不死,那就是背叛国君,背叛国君,我们的家人、乃至家族都会遭受牵连,若事情大者甚至会被灭族,到那时候,祖先、祖地再无人供奉,享受不到血食,我即便是活着,又有何面目去面见祖先呢?”

    “大人,请恕我背负不起。”

    文礼沉重的说着,忽的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自怀里拿出一柄短匕,这当然不是找死准备刺杀王越,他将匕首拱手呈至了王越跟前。

    王越摇了摇头:“文先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试图在我面前玩小聪明。”

    文礼的呼吸一颤,显然想到了王越那番话,但还是坚定的将匕首往王越身边靠近了几分。

    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王越没接他的匕首,只淡淡的说着:“你很愚蠢,愚蠢的交给我两个选择,叫我选其一。”

    “一者是拿了你的钱财,自此我们再无干系,这样虽失了挟持你和尹秋可得的助力,却可平白得一大笔财物,这样一笔数目,以你的能力借你背后组织消息渠道便利行商多年才有如此积累,着实不小。”

    “二者是我杀了你,同样也会得到这笔钱财,但这于我而言,半分好处都没有,还会因为失去你的遮掩,引来你背后组织的目光,纵得钱财,也是后患无穷。”

    “我说的对不对?”

    “大人你说的对。”文礼肯定道:“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拿着钱财离开,自此我们再无干系。”

    “我想了一夜,大人您非是寻常之人,迟早会干出大事业来,可您干的事越大,我须遮掩的事就越多,今日是小事,我勉强遮掩住了,来日呢?迟早有一天会遮掩不住,而且到那时候,事情会大到我无法承受。”

    “与其到那时候无法承受,索性不如今日死在大人匕首下。”

    王越将匕首接过,骤然朝前一刺,文礼浑身一颤,闭目待死,但他等了许久,却未等到匕首锋锐的到来,只见匕首稳稳停在了他咽喉前。

    “文礼,我错看了你一点。”王越收回匕首:“我没想到你心中真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叫你可以从容面对死亡。”

    “大人。”

    文礼脸上露出了惊喜,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真要死了,此时既是没死,岂不是代表?

    “不要高兴的太早啊。”王越冷冷的看着他,继续说:“我从来不在别人给我的选择中选择什么,而这也是你最愚蠢的地方,接下来,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做。”

    胖子文礼的惊喜,骤然凝结在了脸上,在王越的话语中,他忽然感受到无比的恐惧。

    “你以为你不怕死,给我出选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竟将自己最大的破绽暴露了出来。”

    “什么?”

    王越紧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沉声:“你最大的破绽,就是你的家人、家族。”

    “还有!”他顿了顿:“从你在今夜对我低头的那一刻,到现在这短短几个时辰,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国君,这一点,如此聪明的文先生,竟会不明白吗。”

    “若我是你,在之前就该坦然面对死亡,而不是想了一夜,终于分析清楚厉害,再跑我这来与我来展示你的愚蠢,对我开这样的玩笑。”

    “不,不,我没有,不!”

    随着王越之言,文礼面色骤变,再也不负刚才的坦然,他急剧喘息,面如金纸,汗如雨下。

    接着又似是想到了某种不好的画面,一边喘息就一边往后退着。

    王越慢步走到他跟前,再次给他重重的一击:“文先生,背叛,哪怕是一丁点都是背叛,你已经无有回头之路,无论是我,还是你的国君,又或是你的公子,都不会给你回头之路。”

    胖子文礼脸上的肉急剧扭曲,两只小眼睛里挤出了一排眼泪,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呵呵!”但这时候,王越却笑了起来,无比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先生,暂且好好为我做事,不要再玩弄你的小聪明了,这申国太小,我不过是暂居于此。”

    “我与尹大人初次会面的时候就对他说过,我是来住店的,只是来住店的。”

    “是你们这群无比聪明的人,想着如何利用我,后又想着要杀了我,这才引出这么多麻烦来。”

    “暂居、住店。”瘫倒的胖子文礼,眼睛又亮了起来,彷如被从地狱拉回了天堂。

    “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只要您在申国一日,您便是我的主公。”

    王越一脚将他的箱子,踢到他的跟前:“钱财,我想要多少便可有多少,但你既是想将它送给我,我也不矫情,便笑纳了,暂时我也确实是缺。”

    “这笔钱财,文先生就将他当成为我办事的经费,今日且好好回去休息一番,中午之后再过来,到时候我有些事交代叫你去办,顺便也了结今夜事情的一个后患。”

    “唯!唯!”文礼抱过箱子,连声应唯,千恩万谢的去了。

    等他走后,王越摇了摇头,有道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胖子自以为很聪明,还给他出难题玩选择,却不想在这道选择题中,竟将自己最大的弱点暴露出来,反被他拿住。

    他本对文礼还不放心,经过这番狠敲猛打,再又给了他点希望,倒是可以用用了。

第三十四章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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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文礼打发走,王越就睡下,他身体到这时候已经疲累已极,但睡前也没忘记叫墨蝰藏在门口石墙内警戒,但有来人或者有其他事,就会第一时间通过意识沟通将他叫醒。

    他这一睡,睡至于中午,中午时有子敬和子玉来拜访,正好一道下去就午食。

    “王先生,想不到昨天晚上竟然发生了那么精彩的事,只可惜我喝醉了酒,竟没能看到先生斩杀贼人的英姿。”子玉惊叹的说着,又满是遗憾,接着又问:“我听人说,先生的剑术可厉害了,有个贼人,竟被先生一剑劈成了两半。”

    “行了,子玉,别说这些了。”

    子敬皱着眉头制止,在他看来,杀人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和大说特说的事。

    “哦!”子玉哦了一声,低下头,稍稍打住。

    三人就下楼去,又听到有客商在说话,他们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们知道吗?昨夜渚地的关卡,被尹邑大夫攻破,整个都被烧成白地了。”

    “唉,好不容易才开关通行,这下搞不好要打仗。”

    “打仗算什么,当今天下列国,哪年不打仗,只破个关卡,这都是小场面了。”另一位客商插过来。

    “这些我不担心,我的货可以久放,渚地不通,我转道蔡国汲地就是,我担心这世道越来越乱,连有武士武卒镇守的镇邑,都能进了贼人,日后行货物都得更加小心。”

    “谁说不是呢?前几日,我听说时常往东山贩布的那位,就在路上碰上了盗,所有的货,全被抢了。”

    “只是被抢还算好的,往南边淮上五国的路上,听说还出现了只妖狼,守着商路吃人,当地大夫几次派武士们入山进剿,结果不仅没有剿灭,还损失惨重,如今那条路上,都已经没人敢去了。”

    “什么,连妖怪都出来了。”

    客商们议论纷纷,见得王越一行人下来,又连忙起身打招呼,他们不知昨晚内情,只知道有贼人夜半杀进酒栈,却叫王越和尹大人当场格杀了五个击退,贼人们没事跑这酒栈来做什么?不定便是为了他们这些有钱的客商而来,所以连连打招呼,说些感谢的话。

    也有客商,因知他强大的剑术,特意过来结交,隐有想以重金聘请他做护卫的意思。

    但王越此时只想好好休整一番,又有着计划,哪会自己去做什么商队护卫,就一一婉拒了。

    一路与客商们打着招呼,王越与子敬二人入了雅间。

    用完餐后,只因王越还有事,三人也未再作深谈,再晚些时候,文礼便过来候着。

    “今天我们有两件事。”

    “主公请说。”文礼表现十分恭顺,在王越面前,感觉完全是换了个人。

    王越便提起昨夜那件事中最后一处,也是最关键的一处首尾,渚氏的内线。

    文礼稍稍一想:“主公,此事我早也想过,这不是问题。”

    “我只须在交与内线单独拆开的羊皮上做点手段,再命人暗中送给他,可叫他一拆羊皮就必死无疑,并且犹如病死,而羊皮也可随之销毁,如此半点痕迹都不会留。”

    文礼的办法,倒是与王越想的差不多,只是他想的是在联系的物品上附上诅咒,将其咒杀,同时羊皮自毁,他既有办法,王越便不再多想。

    毕竟,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上方都在同一条船上,他王越随时可以抽身,文礼背后却还有一大家子,由不得他不尽心尽力的去遮掩。

    这事一了,他就继续谈起另一事:“我想招募一些跟我做事,敢打敢拼的人,这样的人无须太多,只需要十几个就好,对此你可有何建议。”

    “敢打敢拼。”文礼迟疑了会,说:“死囚主公要不要?若是要,尹地的囚牢里就有不少,我可想办法弄出些,再多的话,就得去其他地区弄,但需要点时间。”

    “死囚?”王越想了想,心下一动,道:“死囚最好。”

    “不过过失杀人、或者被人诬陷入囚牢之类的死囚不要,我只要穷凶极恶者、敢杀武卒、士官者……然后你再给我找处地方安顿,等他们来了,我再好好调*教一番才好用。”

    “地方是有的,镇邑外,我有处小庄园不错。”

    文礼连忙说:“主公若不嫌庄园简陋,便连庄园带仆人一并送给主公了。”

    “行了,我要你庄园又有何用,左右不过是暂住,若无他事,你便速去将事办了。”

    “诺!”文礼应诺,徐徐退步,快至门旁,这才转身离去。

    “王先生在吗?”

    文礼离去后,又有人来敲门,开门后,来的是子敬。

    “子敬你这是?”

    王越看到子敬身后,除了子玉还多了一人,是个八尺大汉,孔武有力,浑身散发着某种危险信息。

    “王先生,这两日承蒙先生照顾,我与子玉是来辞行的。”子敬又介绍身后人:“这位是家师的护卫,因一些缘故,今日才与我们联系上,接下来我们便要去与家师汇合了。”

    “先生。”

    子玉眼睛泛着红,显然很是不舍,王越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对他的认同与关注,却是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而王越的“品德”、剑术、学识也无一不叫他敬佩。

    仔细想来,他身周竟从一个像王越这样的人。

    “伤心什么。”王越拍了拍他肩:“此去又不是永别,子玉这般伤心,是想我死,然后便再也见不着么?”

    “当然不是,子玉怎会想先生死呢。”子玉连忙解释,忽的惊喜道:“对啊,先生,我们是去申都浦阳,先生要去么,如果去,还可同行呢。”

    他这样的话,换成前日,子敬定是要拉住猪队友的,但今日只是皱了皱眉。

    “我还有些事,不好与子玉同行,不过日后的话,申都浦阳,我定会去的,子敬、子玉之才,这两日却是叫我受惠良多,尊师的学识想必更是学究天人,我怎不会去拜访呢?”

    “子敬,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却不能远送,就送你们出此镇邑吧。”

    出了酒栈,外边停靠车、马的地方,一辆马车已在等待,来接两人的也不是一人,而是十几个,各自都携有兵器,王越一看,就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武卒,比起来时所见渚氏小君子身边那批都不差。

    子玉毕竟是出身大夫之家,虽鲁子非是实邑大夫,仅是国君之臣属大夫士,但有这点底蕴倒不奇怪。

    稍后,车架缓行,王越将二人送至镇外,路上又话了些离别之语,等到出了镇邑,离别时刻终于到来,子玉竟嚎啕大哭起来,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就是王越,也品味到昔日古人诗中所叙离别之情。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离别,可不是地球现代,即便暂别,哪日有闲想见了过去就可以见,平日里也多有电话、网络可以联系,此处既无便利交通,也无邮路通信,更多的时候,一次分别,往往真的是永别了。

    下午,天气又转阴暗,隐隐有一场小雨要降下,更增气氛,但王越也只是淡淡的送他们远去,看着他们的车架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远山之后。

    回过头来,他却有些回味,这样的感受,虽只激起一点微澜,但多久没有体会到了?也就是幼年的时候吧,及至后来,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见惯了生死离别,再往后分别也只是平常事,而这一场转生,更是直将他昔日过往一切都彻底抛开,于他而言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三十五章 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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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夜晚,镇邑外一处小庄园内,庄园堂前处的空地,左右火把熊熊燃烧,将空地照的通明,映照出空地中十三个被拇指粗绳紧紧绑缚的身影。

    周围,二十多人手持利刃,将他们围在中间。

    文礼走到王越身边,指着中间的人很小声的说。

    “主公,你要的人,我都带来了,这些就是我近几日自各处搜罗来的死囚,都是大人你所言那类人。”

    王越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这十三个人,果然不是寻常死囚,个个身上满怀杀气,甚至多数人都已经内敛,不再外显,外观看来,就像个老实巴交的普通汉子。

    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杀人杀出这种感觉的,已经有点意思了。

    但其中有一个人,叫他有些微微不快,随王越打量的时候,竟对视过来,毫不掩饰的杀意,看他隐隐有看猪狗的感觉,他按下不表:“文先生,费心了,你先叫你的人退下。”

    文礼微微迟疑,但想着王越的手段,岂会怕这几个连武士力量都没有,只是杀惯了人的死囚?稍稍一个指示,这只他在组织之外维持的私人武力,立刻退出了庄外。

    中间的死囚们微微一阵骚动。

    他们各自对视无声交流,但目光落在王越身上武士袍服上后,就不敢轻动了,他们在常人中,已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寻常人根本无法抓住他们,既能被抓获,自然都领教了武士的厉害。

    文礼打发了众人离去,见死囚们虽然骚动,但果是不敢乱来,就接着说:“主公的事,文礼敢不尽心尽力,不过这也是组织便利,我们中很多配合武士行动的寻常死士,都可由此获得,不过这些人,因不是一般死囚,那些大夫,也对他们有兴趣,所以还花了点钱疏通。”

    大夫会对这类死囚感兴趣?

    想想也是,以地球现代人的目光看,他们都是情节严重乃至变态的杀人犯,但在这个时代,敢于杀人能够杀人,还能杀出水平却是一种常人所不具的才干,史记荆轲刺秦事中,随荆轲往去秦国的秦舞阳就是因十三岁就敢杀人,被燕国太子丹看重,称其勇士,不但不因他杀人而处死,反将他延揽。

    “不错,不错!”王越笑道,声音忽的大声了些:“都是我要的人,但是人数有些多。”

    “什么?”文礼疑惑着,王越竟嫌多?却听王越继续说:“那就减少些吧,这里面有只弱小的狼,跑到强大的狮子地盘上,竟还敢对狮子挑衅。”

    他身上骤然射出一道白练,蛇骨鞭尾直缠在之前叫他不快的那人脖子上,巨力骤然绞缩回拉,下一刻,骨鞭回缠王越腰上,他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飞溅中,无头尸身扑倒在地。

    文礼才知,王越对这群凶徒的杀人立威已经开始,此番过程,既展示了他的残酷强大,又是在告诉这群人,他是要用他们,但不要那么多,随时会从中淘汰几人,将死亡的威胁,同时压在所有人身上。

    果然,这些死囚面色变了,看向王越的目光中有了敬畏,他们毫无疑问的认识到,眼前这位武士,是个可以主宰他们生死的男人。

    “文先生,你也可以退下了。”

    接下来,王越有些手段,不想叫他看见,便这样对他吩咐说。

    “诺!”没有多问,也不多说,文礼应了声诺,徐徐退下,飞快离了这庄园。

    目送他远去,王越面无表情的回转目光,冷声道:“我只需要六个人,也就是说,在场二三子,只有六个人可以活,活着的人,才能为我效力,并且可以好好的活,甚至可以拥有远超常人,堪比武士之力量。”

    “至于哪六个人能活,这由你们自己决定。”

    听着他这个残酷的决定,死囚们又是一阵骚动,渐渐看向周围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其中一个死囚道:“大人,我们都被绑缚着……”

    绑缚着,绑缚着就不能动手?他的话都未说完,一旁的死囚便横冲了过来,直将他撞倒在地,再身形一缩,大力往他身上跪,跪在了他脖子上。

    “咔嚓”一声,这个死囚就已了账。

    杀了一人的死囚,接着具不再管其他,因脚上也被绳结套住,不便大步,就连跳带蹦的缩到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

    王越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他可以活。”

    有着榜样的力量,死囚们顿时知道都该如何做,一个个眼神打量周围,又同时提防着左右。

    “忽。”有个死囚,跳跃能力无比惊人,接连两个小步带起一股微冲之力后,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形在半空中一个收缩,再次展开,双腿竟将离他看似十分远,没有对他起提防的死囚脖子夹住,靠着惯力和两脚之间的绳,一把将他飞铲在地,又借绳力,用力一绞,便又跳开。

    “他也可以活。”

    死囚们彻底混乱起来,各种手段向周围相对弱小者使出,身冲、脚踏、头锤,甚至有个死囚,竟用牙齿撕咬,将另一个死囚咽喉撕开了。

    很快,死囚们的数量极速减少。

    他们中能够活下来的,唯有强者,但这强却不仅是力量,其中就有一个死囚,身体不是最强壮敏捷的,却在另一位死囚与人动手时,窜起突施袭将其格杀。

    还有一对死囚,悄无声息便用眼神完成了交流,两人共同对敌,接连杀了两人。

    短短几十个呼吸时间过后,庄园空地上一片狼藉,鲜血横流,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存活下来的杀人者,除了头两位之外,其他人人都带伤,但多是被牙齿撕裂的伤害。

    就这样,所有死囚,只剩下王越所需的六人,各自站在他周围,因着之前那场自相残杀,他们都对彼此保持着距离,各自警惕着,又将目光落在王越身上。

    在这些目光中,王越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隐忍的恨意、杀机,但这些他全不在意。

    这群人本就是当死,他将其搜罗过来,要的只是一群敢打敢杀的杀人工具,且自有制御控制之法,哪管这些工具恨不恨他,或有反噬之心?而别看他们此时如此想,等到彻底明白无力反抗之后,到时候又得了力量,只要不死,还能成为人上人,到那时候,则又是一番心思了。

    早已深悉人心变化,王越无视他们的眼神,自顾开始下一步动作。

第三十六章 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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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深悉人心变化,王越无视他们的眼神,自顾开始下一步动作。

    泛着神秘灵光的意识徐徐运转,叫王越周身忽然多出一股无形而神秘的气息,他面色凝重,抬手指着七具死囚尸体的当中,暮的大喝了声:“摄!”

    旁观的死囚们顿时被震慑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紧紧盯着王越的手指,看着眼前发生的奇景。

    “巫师,巫师!”

    有个死囚惊叫着,随即闭嘴,其他死囚则默不作声的继续看。

    只见王越指尖延伸出一缕漆黑的力量,这黑色无比浓郁,竟黑出光来,黑光才一出现,就翻腾变化,幻出一条蛇影,在空地上方围绕着地上死尸为中心无声盘旋。

    “嘶!嘶!”

    蛇影发着嘶鸣,引动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液中不知什么东西向它身上汇集,已死去不久的死囚尸体,竟也一颤一颤的动弹起来,蛇影也随之由虚幻的光,渐渐凝实,但地上的血液、死去的尸体,在这过程中,渐渐化为粉尘,随着一阵风吹过,被卷的四散扬起。

    “去。”

    凝实的蛇影,骤然射向其中一个死囚,闪电般在他额头上叮了一口。

    死囚尖叫一声,浑身急剧颤抖,以被蛇咬处为中心,隐隐有着无数黑线沿着皮肤、肌肉向全身蔓延,叫他周身都泛起一片黑色,持续一阵才缓缓消失,被收入了皮肤以下,但额头上被蛇咬处的黑色,却未消失,而是形成了一条蛇咬尾巴的神秘纹饰。

    周围的死囚,本离他有些距离,这时又各自退的更远了些,带着敬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啊!”已成了“黑人”的死囚,疯狂的嚎叫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

    他大叫着,骤然将脚上绳结挣断,足下地面骤然炸裂开来,身形快如电闪,朝着王越扑至。

    王越意识灵光微动,叫他浑身身上黑色再次浮现,眨眼,他就好像一只飞在天空却被忽然斩去了翅膀的鸟,再也扑腾不起来,带着喷跑的冲力,一头栽倒在王越跟前。

    “我能赋予你力量,也自可随时收回,更能叫你生不如死。”

    抬手间,死囚身上黑线胡乱搅荡,好像无数道利剑,按入了他体内,在他身体内外每一处纵横切割,这一回,他叫的更加惨烈,身体满地打滚,四处乱撞,巨大的力量,竟将空地地面里冲出几道土沟,带起大量泥土沙尘,之前死囚尸体所化的飞灰,也被他这番动作冲击散落。

    直到许久,他的惨嚎才平息,浑身无力瘫软在地,其他死囚们各自吞咽着口水,眼中满是惊惧,却又隐隐带着点兴奋,这个和他们一样的死囚,原本虽有些武力,但还是普通人,可是刚才疼痛挣扎时,竟展现出不下于大夫手下精锐武士的力量。

    这可是武士的力量啊。

    再看向王越,已满是热切,哪看得到半点恨意,心绪转变之快,却是叫人有些目不暇接了。

    “你可服了?”

    王越按着能叫普通人变成武士的蛇影,冷声对地面躺着的死囚道。

    死囚浑身一个哆嗦,瘫软的身躯,不知哪来了力量,翻转身来,朝着王越连连磕头。

    “小人服了,小人服了。”

    王越再不理会他,直与众死囚说道:“二三子也看到了。”

    “看到了。”

    死囚们呼吸急促的回着。

    当下,王越便在他们身上一一施为,为他们打上力量徽记,最后他又感受了下自己意识核心,倒还算稳定,此道法术的实质,是他参照那日在猎人小屋开化自身力量的过程,以通玄的法力为核,为死囚构筑出力量纹章。

    平日里,纹章会吸纳死囚动作时周身空耗的力充实自身,而在有需要的时候,这些死囚就可调动纹章内的力量协调转化自身力量为武者之气,从而拥有武士的力量。

    说白了,他们只能算是半个武士,并不能如真正武士那般无时无刻转化气力。

    以此时纹章的状况,他们一天之内,顶多能有一个时辰的武士状态,但需要时可激发,不用时可随时中断,并且王越在纹章上留下了其自身拓展空间,他们还能在杀戮中使纹章更加完善。

    只因死囚们转化武者气力全凭力量纹章,纹章又与王越意识核心关联,所以对王越也是有着负担,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开出去六个纹章,已是他的极限了。

    将这些做完,王越目光再次扫视众死囚,迎来的目光,就只剩下敬畏和兴奋了。

    他们本来早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被放出来,虽然刚才又经历了一番残酷,可是对比如今收获,又算的了什么?这力量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武士之力啊。

    能够活到现在的死囚,脑子自不是蠢笨者,甚至远比常人要机灵,更明白什么叫敬畏,同时也清楚,这位神秘的巫师大人,下了这么大功夫,将他们转化为武士,怎么想也不会将他们当成消耗品,而跟着一位如此强大的巫师,未来想必也是极有前途吧。

    “自今日起,你们就是我麾下的蛇纹武士。”

    迎着他们的敬畏与兴奋,王越大声与他们宣布,又对他们说:“不管你们之前叫什么名,是什么姓,是什么出身,本大人都赐予你们蛇姓。”

    他指着之前第一个杀人的死囚道:“你是蛇大。”

    又徐徐指过去:“你是蛇二,你是蛇三,你是蛇四,你是蛇五,你是蛇六。”

    “都好好记住自己的名字,这个全新的名字,将带给你全新的人生,跟着本大人,好好为本大人做事,未来,二三子的成就,至少都是个武士,尔等可明白。”

    “明白。”王大等人齐声道。

    “声音太小,你们都是女人吗?给我大声点,再说一次,尔等可明白?”

    “明白!”激动的声音震动整个庄园。

    王越满意的听着,他要的是工具,但是一群在压迫下绝望的工具,只会一步一挪,被鞭子抽着才会走,还会消极怠工,哪比得上一群充满希望,一声令下,就会去积极完成的工具好用?

    他的实力,也在此完成了一次飞跃,自身的战力,加上这群蛇纹武士,若放到之前未脱离渚地时有着实力,他哪会自渚地逃出,都敢直接与渚氏小君子周旋对抗了。

    有实力,自有底气,许多事,也无须那般畏缩。

    接下来,只等蛇纹武士们适应了力量,再准备些东西,他就要开始下一步计划。

    无边夜色下,王越漆黑瞳眸中的野心之火,初得力量蛇纹武士们的兴奋,与周围燃烧的火把,渐渐燃成一片,他想要在这世上攫取他想要的一切,名位、土地、人口、国家,还有那把持在此世上层社会手中的知识与力量,而后铸就出一条通天不朽之路。(第一卷完)

第一章 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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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您真的,这就走了?”

    一个阴暗的早晨,文礼在镇邑外送别。

    道路旁,王越和众蛇纹武士早已收拾好行装,旁边还停着一辆属于他们的马车。

    这是他到达此镇邑后的一个月后,经过了一个月的休整,他初来时略显得瘦弱的身躯,已经被流线的肌肉填充,笼于衣袍之下,露于外的肌肤,更是玉润有光,脸上虽不见如何英俊,却别有一番潇洒。

    此时,只见他立于车前,头上博冠额带,身上青衣白袍,三尺青锋长剑按着腰间玉带,浑然一副大夫之家英武君子形象,他的面上依然有着这个年纪的稚嫩,却无少年人的张扬,唯见沉凝,顾盼之间,更有一种常人所不有的威仪。

    周围是六位死囚出身的蛇纹武士,额上系着额带,将蛇纹遮掩,各自一身黑色武士劲装袍服,只手按剑,众星捧月的将他环绕,更衬托他不同凡俗。

    看着这样的王越,文礼简直不相信他是当初那个只身入住他悦宾酒栈的游历武士。

    若当初是此等之相,这等阵仗,或许,他连招惹的心思都不会有。

    “当然要走,尹地,不过是天下一处小角落,这处镇邑,放在天下棋盘上,连个格子都不会有,我岂会在此久居,怎么,文先生是想我继续留在此地不成?”

    看着王越脸上似笑非笑,文礼的胖脸挤成了一团,最终只是一礼。

    “文礼恭送主公。”

    “起来吧。”王越摆了摆手,旁边吩咐道:“蛇二,将文先生送来的箱子拿过来。”

    “主公,你这是?”

    “文先生做点生意也不容易,但我此时未落下根,确实也须些钱,就只取一半,权当暂借,日后我定加倍还你。”王越抓过轻了一半的箱子,交到他手中。

    这是月前文礼叫他做选择时送与他的箱子,里面尽是文礼多年积蓄,里面钱财不是个小数目,当时王越叫文礼拿回去做办事经费后,今日来送行,便又送了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拿好。”

    “这,这!”

    文礼有些不知所措,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还真没见过王越这等人,设身处地,他若站在王越的位置,对他还不是予取予求,往死里利用?尤其是,在之前他还试图谋害过王越。

    结果呢?事后王越虽胁迫他遮掩,但也是收拾他们整出来的残局,往后也只是利用他之便利做了些于他而言微不足道之事,就是已经声明送出去的钱,还退回来一半,另一半算是借?

    这种事情,文礼是想不明白的,王越也不会解释,只因两人的视野和器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蛇大,驾车,起行。”

    王越上了马车,蛇大也一步跨上,鞭子一抽,这辆二马之车,就徐徐前行起来。

    其他五位蛇纹武士,则没有乘车待遇,只在后边徒步跟着,好在马车速度不快,他们跟在后面,却正好做王越交给他们的训练项目,靠负重行军越野打磨身体。

    王越此行,离开申国,目的地是淮上五国。

    从与子敬交谈,论及各国形势地理时,他有特别关注此地。

    所谓淮上五国,指的是位于申国南面,一条淮水蜿蜒贯穿的五个小国家。

    这五个国家,东北面是天下大国之一,大成王朝诸侯国中诞生的第一个大霸主国蔡国,北面是申国,西北又可达邺国,往邺国过去就是当今最强的万乘大国陈国,东部是大海,往东南是昔日霸主国之一如今已衰落的越国,西部以及南部又是个万乘之国荆国。(注,兵车一乘包括后勤在内人员约为百卒。)

    其地理位置,虽不及陈国地处天下中原腹地,但却是诸国通衢,昔日诸国争霸中陈荆争霸,越蔡争霸,都是绕不开此五国,可见其是何等要冲。

    此等要地,本是各大国无不想占据之地,却又因周围皆是强国,加之五国结成联盟,又会事大,反倒是最终谁也没能占据,在诸侯争霸与兼并中,虽偶有小国被灭,却又为其他四国存亡继绝,重新扶持起来,如此,一直坚持了数百年直到今日。

    王越之所以选择淮上五国,就是因其地理位置,可以坐观天下风云,整个天下但有何大事消息,都可于此获得,又看重其交通水运发达,商业繁荣,是经商获取资本积累的好去处。

    因着前者好处,往往许多因政争失败被驱逐出国的国君、公子,也喜在此坐观,图谋回国夺位,又引得许多想将政治触手申往别国的大国,也将目光放在这里,无形间,这里又成了一处政治中心。

    在过去许多年里,这里发生过许多次公子回国继位或国君复辟之事,而更多的是未成。

    最后这一点,也是王越看重此地极为关键之点。

    这关乎到他想要获得的名位。

    一个普通武士或者商人如何获得实邑大夫及以上的名位?

    走正常途径是几乎没有可能,只因实邑大夫的名位是国君所封,国君凭什么封于一个普通武士呢?

    即便其愿封,一国之地,皆是有主,又拿哪来的领地来封?

    所以,王越选择剑走偏锋,也只能走偏锋。

    此偏锋,在此世,陈国霸主陈文公和他五位不离不弃追随他流亡各国十余载的武士就是个典型案例。

    如今陈文公早已做古数百年,但昔日那五位武士的后人,其中两家在政争中被灭族,但有三家却是当今陈国世卿之族,每一家的实力,都可比两个申国这等千乘之国。

    他至淮上五国,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效仿先贤,于此寻一奇货。

    马车徐行,几个时辰后,出了尹地关卡,进入到尹阴,入境的时候,关卡的武卒见着王越等人阵仗不凡,显然不是客商,也非是山中盗寇,也就无任何刁难之类,仅收取些许过境费便放过去。

    再又行了半个时辰,道路转过一处村邑,靠近路边,有一茶棚,许多往来客商旅人,都在此歇脚。

    王越见云层中大日隐隐当空,已是中午,便招呼蛇大:“快中午了,就在此歇息会。”

    “诺!”蛇二等人,小跑了一上午,却是又累又渴,听到王越吩咐,都十分欢喜,急忙上来帮着蛇大一齐将车选了个位置停好,然后便排在马车前,等着王越下车先行,然后才跟在后面,一齐入这茶棚。

    他们这排场阵仗,引得茶棚内人人侧目,目光纷纷落在王越身上,猜测他是何身份。

    茶棚内,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少女在招呼客人,见得他们进来,汉子急忙跑过来:“几位武士大人,里边请,这边还有座。”

    王越随他指引王里边看了看,里边确实还有两张粗陋的木几,他一行七人挤一挤倒也刚好。

    “店家,便先打些茶来,我这几位家仆赶了一上午的路,都是渴了。”

    “诶!”店家应声。

    这里是茶棚,最不缺的就是茶水,只是村邑小店,能有什么好茶,就几把糙叶子,在个几个大陶壶里煮出来,也就马虎解解渴,倒是这汉子,手脚着实麻利,随口一招呼,便飞快跑去排开陶碗,接连倒上茶水,再置于两个木头圈盆上,一手一个就捧了过来,半点水也没洒出来。

    这时那少女也过来了,相貌不甚清丽,声音却很好听,软软绵绵的问着:“几位大人可还要用菜?”

    蛇大等人自不敢回话,只王越打量着周围,随口问:“你这里有什么。”

    乡村野店,他也不图各色丰盛菜肴,有口吃的就不错,少女回道:“还有些肉片,都是兔肉熏制,另外还有鸡,客人若是要,可以现杀烹煮,另外就是粟饭还有菽浆。”

    王越听得连连颔首,显然这里吃食,已经过了他的预期:“一样来点,不过肉食要多些。”

    “好的,那就来两只兔的肉片,两只白鸡,七个人的粟饭和菽浆好吗?”

    “行,不过要快点,我们还急需赶路。”

    少女飞快的去了,这时却又有四个游历武士般的人物进了茶棚,粗鲁不堪的吼着:“喂喂,小娘跑什么跑,没看到大爷们进来了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是,几位武士大人,请进,你们要点什么?”

    少女转过身,几位游历武士看着她脸,顿时有些失望,但一听声音,脸上又有惊喜,一位游历武士浪笑道:“小娘脸上不怎么样,但是小细腰子和声音倒蛮不错嘛。”

    “胸脯也有些料。”另一位嘿嘿的笑着。

    “不如就要点胸脯肉如何?叫大爷们摸摸,摸一下,给一只鸡的钱如何?大爷们可有的是钱。”一边说着,几人还作势欲摸,吓的少女连忙躲开。

    在座的客商,虽然多有看不过去,但没谁想惹麻烦,便都看着。

    “蛇三。”

    王越忽然招呼了声,只见一旁蛇三低着头,拳头捏的紧,隐隐在颤抖。

    这世上,除了极少数的变态,没有人是天生的杀人狂,蛇大等人无不是如此。

    蛇三最初杀人,就是因为自己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被一位执剑之士凌辱后杀害,这才奋起杀人,往后只看到有类似现象,就忍不住动手。

    短短几年里,他竟杀了二十余人,有武卒、有游历武士、执剑之士,最后引起了地方恐慌,后又被领主的武士盯上,这才被抓入狱,按理而言,他早该被杀,但是因着杀人之才,所以被判了死罪,却还留着未斩,直到被文礼提至王越麾下。

    如今,他见此,显然又有了动手的**。

    “不要急,你且看着。”

    “喂喂喂!”汉子见忽然冲了出来:“你们想做什么,告诉你们,这家店的主家可是本地的武士大人,我家武士大人可不是你们这种烂游历武士,再敢动手,说句废话,你们的手便不要了。”

    几个游历武士顿时停住,但其中一个为头的还有些不甘,朝旁边同伴使了个脸色,同伴立时会意,忽的猛力推了他一把,他就势就往少女身上扑去,将少女抱住了,连摸带亲的,少女不断尖叫着,好不容易才挣脱,那游历武士头目却朝汉子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摔倒了。”

    但他话才说完,就见一旁同伴,还有整个店里的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后,都是呆住了。

第二章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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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怎么了,看什么呢?”

    游历武士头目嚷嚷着,转过头去一看,也是呆了,只见王越的几案下,洒满了一地金、银珠宝还有玉石,这么多的财物,哪怕是真正的武士,也一辈子都见不着。

    “娘耶,好多,抓一把都发了。”

    王越皱了皱眉,刚才少女挣扎出来时,竟撞在蛇大旁边,随手带了下,将蛇大身上的包裹带落在地,他得自文礼那一半钱财,也随包裹洒落到了地上。

    他扫视着周围,只见周围客商都是惊呆了,他们的护卫,还有刚才几个游历武士都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露白就有麻烦,王越两世为人,怎不知此理。

    他一声冷哼,这群游历武士,真是自己找死。

    “蛇三,一个都不留,干净点。”

    早已忍了许久的蛇三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憨笑朝其中一个游历武士走去。

    他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个傻小子。

    游历武士头目,见他过来,挡住了他看地上财物的目光,皱了皱眉,虽见他也是武士打扮,但脸上这么傻,这么憨,就不以为意,随手就要将他推开。

    “傻小子,别挡着大爷。”

    忽,他手才要碰到蛇三,却见蛇三在瞬间,整个人好像消失了,这当然不是消失,只是蛇三短距离移动速度太快,等到他再次感受到蛇三存在的时候,蛇三已到他身后,两手卡在了他脑袋上。

    “嘿嘿!”

    蛇三憨憨的笑了出来,轻轻一扭。

    “老大。”

    其他三个游历武士惊叫道,刷刷的拔出剑来,敌视的看着蛇三,刚才蛇三动作太快,整个过程他们没注意到,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你们,都该死。”蛇三憨憨的笑着,三位游历武士还搞不清楚状况,但周围其他客商和护卫们看着他却仿似见了鬼一般,从身体深处涌动出一股毛骨悚然。

    “武士,武士,他是武士。”一个商人的护卫惊道。

    “为老大报仇。”

    一个游历武士大叫着,双手按着短剑,一个短距离突刺,瞬间刺向蛇三胸口。

    但他的动作,哪怕蛇三还是普通人的时候,都觉得缓慢,何况是现在,蛇三双手一合,随便就将短剑夹住了,然后往前一推。

    游历武士前冲的势头骤然终止,目视前方的眼,随低头往下看,自己手里的剑,竟被推了回来,剑柄回冲,竟冲进了自己胸口。

    “噗!”他一口鲜血,夹杂着些内脏碎片吐出来,整个人无力的垂下,倒在地上。

    两个跟在他身后的游历武士呆住了,茶棚店家、客商和护卫们都呆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先前那护卫口中武士的含义,这个憨憨傻小子般的游历武士,竟是拥有武士力量的真武士,而不是他们这种练习了些剑术,武力超过常人的游历武士。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跑。

    哪里跑?他们分头跑,但才跑得不得两步,便发现,与蛇三同一桌的几个武士,不知何时,竟已将这茶棚各个方向尽都堵住。

    “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真正的武士。”

    游历武士连想也没想,挥剑便冲,想要靠搏命挣出一条生路。

    “哗!”

    他剑才刚抬起,面前就掀过来一道黑色幻影,醒过神来,一只脚已在他胸前停住。

    “好快!”

    心中闪过闪过这个念头,却听对面的武士说:“差点忘了,你是老三的,便给我回去吧。”

    停住的脚轻轻往前一点,游历武士便感一股庞然大力,整个人被力量带起,腾云驾雾般飞了回去,正好落在又杀掉一位游历武士的蛇三掌中。

    “咔嚓”一声,刚才还咋咋呼呼,在这乡野小店横行的游历武士就已全部躺尸。

    “他们全都是武士。”

    一个商队护卫喉咙吞咽了下,惊骇的说着。

    这下子,所有人面色都变,看向王越等人脚下财物的贪婪目光尽数收敛。

    王越的目的达到了。

    在这世道,大笔的财物一旦露白,就会引起人的贪欲,若不展示霹雳手段行此震慑,说不得就有各种麻烦,不说其他,仅是这茶棚里的客商、他们的护卫,其他游历武士,甚至路过者都会起心思来抢一把。

    只要不在当众之下,过了这村邑,随便哪处山丘,哪片树林,广阔天地间到处都是无人烟之处,杀了抢了又有谁知呢?那些客商们行商,为什么要带上护卫,也是因此。

    茶棚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静静的看着蛇大等人回到原位,将那大笔的财物,一一捡拾起来,装在之前那个小包裹里。

    “老大,你怎么搞的,连个小娘都能打落你身上的包裹。”

    蛇二,也就是刚才用脚将游历武士踢回去人,有些埋怨的说着。

    其他几位蛇纹武士,也是奇怪。

    “小娘,没感受到威胁。”

    蛇大呐呐的说,不时抬眼看王越,见王越没说话,便松了口气,他就是当日第一个杀死旁边死囚,后又被王越第一个转化为蛇纹武士,当时还欲对王越动手者,因着被整治过一番,所以格外害怕王越,那种全身内外,恍若被千刀万剐的感觉,他可不想受第二次。

    众武士听得,也就理解了。

    “以后注意。”王越终于发话:“不然哪怕一个普通人,都可能杀了你们。”

    “诺!”蛇纹武士应诺。

    “什么人?什么人敢在本大人的地盘上撒野?”这时候,一位武士带着七八个武卒从旁边村邑中冲了出来,行到店中,又看到地上倒下的四位游历武士。

    “竟还敢杀人。”

    茶棚的店家,那个中年汉子,急忙跑到他跟前,小声耳语了几句。

    武士脸上面色一变,惊异的往王越一行人看过来。

    随即,他脸上拉出了个笑意,带着些恭谨,朝王越拱手一礼。

    “尹阴武士田晴有礼,却不知贵客是哪家君子到此,多有慢怠,还望海涵。”

    旁边的客商看着此景,心中感叹,若是个普通游历武士,或者客商在这武士就封的小邑杀人,说不定已经被他拿下,借机收缴所有财物,最后还会被杀,或者被抓做奴隶。

    可是王越等人杀人,这武士不仅不抓,反倒是行礼。

    这却也是,只看王越武士装扮,麾下随从六人,竟全是武士,不说其背后身份,仅是武力,就不是一般武士之流可以招惹得起,而拉得此阵仗者,身份想必也不也是平民。

    再听这武士言,竟猜测是哪家小君子出行。

    见他一礼,王越不答话,自有蛇四出来应对。

    蛇大等人,出身各有不同,又因其经历,能力本事也是不同,其中蛇四,昔日出身武士之家,其父死后,只因他没能拥有武士之力,而被收回小邑,后又遭遇了些不公、不幸事,方才沦落至此。

    相较于其他蛇纹武士,他更加擅长待人接物。

    “武士大人,这几位游历武士冲撞了我家主人,被我等斩杀当场,还请大人见谅?”

    武士田晴见王越连礼都不回,只派下人出来回话,心下更是笃定,也不见气,反笑:“这些游历武士,无法无天,整天持剑乱窜,唯恐天下不乱,实是祸乱之源,冲撞贵主家,更是该死,几位先生不杀他,鄙人也会将之擒拿。”

    又小心说:“却不知贵主人?”

    蛇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家主人的身份,因个中原因,不便透露,武士大人可还有何事?我们在此用完午餐,下午还须赶路呢。”

    个中不便,田晴一听,虽可能是说辞,可能压根不想告知于他,但也可理解,或是怕泄露行藏,为敌对势力所知,这时,他忽的想起一事,抬头道:“贵主人可是南下淮上?”

    “此地往南行几个时辰,就是尹阴邑,我家小君子好客,最爱结交友人,晚上还有晚宴,若贵主人行程无碍,我就代小君子请贵主人参加?不知贵主人可否赏光?”

    蛇四看向王越,见他眼神,他立时会意,说:“不知贵小君子何事举办晚宴?”

    田晴脸上便笑了起来:“是我家君女即将出嫁,淮上景国吕里大夫家小君子亲自过来迎亲,今日完成诸般礼仪,明日就要远嫁景国,今夜却是送亲作别之宴,此乃我尹阴大喜事,所以小君子有交代,近日但凡有贵客过路,都可代为邀请赴宴。”

    他又小声说:“近日不知怎的,南下淮上的路也有些不太平,据说月前作乱陈、邺两国的大盗黑胡已流窜至申景两国交界,客商屡屡被截,甚至一些小村邑都被屠灭。”

    “据说,往南过去景国还有一处山岭,还有妖狼之祸,已经有许多客商、旅人被害,吕里大夫屡屡派武士上山清缴,都不能成,反倒损失惨重,后发下通告对妖狼悬赏,如今已有多位有名的武士,不仅杀狼未成,还命丧狼口。”

    “所以我家小君子,会宴宾客,其实也是借此机会,借得诸贵客武力,合一大队人马,一齐南下,以为安全,贵主人若是去淮上,也是正好同行。”

    “蛇四,拿一张名帖,交由这位武士代为转呈尹阴小君子。”

    武士田晴之言,王越自是也听得到,妖狼之事,他月前就听客商说起过,倒是大盗黑胡,想来是近日之事,如此,此去南路确实不太平,与大队人马汇合确是正理。

    正好还可以借此,以个堂堂身份出场,悍然登上舞台,这一点,他筹谋一月,已有完善计划,但如今无疑是个好机会。

    “诺!”蛇四徐声应诺,取出一张名帖,交由武士田晴。

    田晴接过名帖,顿时深吸了口气,眼睛都看的直了,由蛇四交至他手中的,竟是一块薄薄的金牌,牌上周边刻有蛟龙线纹,正上方烙出一个无限神秘的衔尾蛇纹章,左右有篆字左“蛇”又“余”,然后下方是小字,写着主人之名“王越”。

    只看这张牌,田晴就知道这非是一般贵客,再看金牌上神秘纹饰与蛇余两字,他限于游历武士出身,虽不明白背后具体意义,但能有家纹家名,出身起码是大夫家族或以上者。

    这时他又思及王越这名字有些耳熟,就猛的想起一个听说过的人来。

    是被往来客商提起过,被卷入渚氏君女袭杀案中,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武士王越?

    紧接着他又想起小君子听及此名,似乎有说起过。

    此人王姓,可能是昔日西成或其他破国诸侯的王裔?

    这牌上写着蛇余,难道有诸侯国名为蛇余的?

    这可真是贵客了,毕竟是诸侯公室王裔啊,他感叹着,哪怕国破家亡,但仅是残余家族底蕴,出行时都是六位武士随行,身携常人一生都见不到的财物。

第三章 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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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之时,一辆马车在一位武士携着十几位武卒的引领下,入了尹阴城邑。

    这一行人就是王越等人,在前方引路的是武士田晴和他家的武卒。

    “大人,再过去一段,就是尹阴郭城,你们看,宴会虽还未开始,但喜庆已起。”

    武士田晴在前边招呼道,他知王越是贵客,也猜其身份为公室公子,但毕竟是亡家破国的公室王裔,虽身世显赫,却因无领地也无实际名位,所以不知该如何称呼王越,最后只一句大人,这总是没错。

    王越微微颔首,说道:“我也已听着,丝竹之声已起,此音乃是燕燕宴前之奏。”

    燕燕,乃是邺风中的诗歌曲目,所叙邻国邺国国君送妹出嫁之情之景,其情感人至深,故一经流传,以至各国诸侯、大夫们但有嫁女事,无不引用。

    昔时渚氏君女备嫁时,渚氏家中也有仆人乐师排演,王越自阿木记忆中自有获得,还十分熟悉。

    听着丝竹之音,王越于马车上也打量这座尹阴城邑。

    这是除却阿木记忆中渚邑,他来此世见过的第一座城邑。

    之前,他曾与子敬交谈,曾闻成礼中关乎筑城之礼。

    其中有言,三里为城,七里为郭,意思是一座城市的营建规制中,一地大夫及其吏员所居及办公之内城为郭城,城墙周长三里,其外是外城为国人所居,外城周长七里。

    但此座城邑,其大小早已超过规制,尤其是外城,甚至超过数倍,以成礼而论,已是僭越,而一地大夫都可如此僭越,就可见昔日的大成王朝,到此时已经衰落到何等地步。

    另一方面,也反应出时代的发展。

    大成王朝以成礼规制天下,却是在五六百年前因时而设,那时候的天下,人口远不及今日,整个文明区域仅是西成当时所在中原一隅,而今六百年过去,西成已是历史,当时被分封至周围蛮荒的各路诸侯的封地,也不复蛮荒之态,不提国都,仅个中国内大城,无论人口繁华,甚或都超国昔时大成国都。

    人口既多,城市也自发展,诸多不合时宜的礼制,也自被时代淘汰,这,仅是时代变迁的一个小方面。

    “大人,您且稍后,鄙人这便进去面见小君子,亲手为大人呈上名帖。”

    正大略浏览着城市风貌,马车不觉已穿过内城,到达尹阴城邑中心之地尹阴大夫府邸所在,当下武士田晴去送名帖,王越也自下车,而后尹府家仆过来,引领蛇大去将马车停好,他们便在门口等待。

    王越看那停车之地,马车数量,就见得今日客人之多,而不时还有人过来,都是些商人、以及本地士人官吏之流,他们都受了请,自无须在外等待,径自入了门庭。

    此刻,尹阴大夫府邸内,正大的厅堂华美广洁,皎木地板被刷的明净透亮,漆黑纹有华丽火焰纹饰的几案被有序的分成主、客,中左右的排开着,上面摆满了漆碗、漆碟,盛放着各色丰美食物。

    五尊青铜大鼎被列在中间,熊熊油火下,烹着各色肉食,散的肉香四溢。

    青铜融制的树型灯具,在各处华丽撑开,枝干上燃烧着火烛,将这厅内照的通明。

    尹阴小君子居于厅堂之中,正随着家冢四下查看。

    往往所见有不足处,他就一番指点,家冢立刻招来家仆往来进行修正,其实这一场宴,自有下人布置的妥当,他只是关心重视,唯怕有所不足,叫吕里小君子以及其家臣看轻。

    武士田晴就在这时在家仆引领下,匆匆入了大厅。

    “是武士田晴啊。”小君子疑惑的看着他,不悦道:“你不在外边候宴,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小君子,今日我请到了一位贵客。”

    田晴微微躬身,随即将王越的名帖呈上。

    小君子不以为然,平民游历武士出身的武士田晴,能请到何贵客,但一见名帖,却眼前一亮。

    “这是诸侯王室才有的烫金名帖。”

    小君子的眼光,自不是田晴可比,武士田晴眼中的金牌,实际上是烫金,广为诸国王室所用,乃是以秘法将金液烫于铜牌表面,说白了就是镀金,在地球现代很普通,但在此世,这个时代,就不一般了。

    烫金的工艺,历来只在诸侯王室工匠中流传。

    “蛇余国?”

    小君子看着帖上纹章及字,当即读出上面含义。

    “应是数百年前为西方妖戎所灭的蛇余国,但传说,此国当时王族公室及人民,都为妖戎的妖民杀死。”

    “难道这王越竟是假冒。”

    尹阴小君子想着或有此可能,可是这烫金名帖如何来?

    嗯,这数百年间诸侯争霸,不知多少小国被灭,个中不少小国也是有此术,或有流传出来也未可知。

    今日若真请了一位假冒王族公室公子者来参与宴会,到时候一看现了形,那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此类事情,又也不是没有过,百年前就有个百戏者,竟胆大包天,伙同几位游历武士,冒充公室,可怜蔡国一位大夫,识人不明,结果天下各国大夫耻笑至今,叫后人都为之蒙羞。

    而若是真的,则又不同,虽其已失国,但公族血统高贵,能请到宴上,那就是增光添彩了。

    这么想着,他就问:“田晴,你见的那位贵客,是何等风姿?”

    田晴不明其意,但还是回想了下,说:“那位贵客,身姿仪容不凡,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叫人望而低头,心生敬畏,另随行有六位随从,无一不是实力高强的武士。”

    “武士,你确定都是?不是游历武士?”

    “小人确定,昔日小人也曾游历,经历过许多危险搏杀,对危险有着感应,这位贵客麾下的武士,每一位都叫我心中本能惊惧,必定是武士,而且还是武士中的好手。”

    “小君子,如今他们就在门口等候,小君子一出去就可见之。”

    尹阴小君子想了想也是,王室公族之气质底蕴,又岂是寻常人能装出?

    以他之眼,再作交谈,若是假冒,定叫其原形毕露。

    但再仔细一想,自己阅历其实也少,万一错看了呢?

    当下又对一旁家冢说:“你去请申到大人过来。”

    他口中的申到,也是他的贵客,乃是本国公室子弟,故以国氏为姓,其又是当代法家名门高弟,学识丰厚,见识广博,有他陪同,当不至于看走了眼。

    安排人去请申到,因其也是今夜酒宴重要宾客,已在厅外,很快,一位白衣君子就被请了进来。

    进来后,两人各自见礼,接着,小君子就说起此事。

    “申兄,我见识浅薄,还请为我把此关,不然,若真漏了位假冒公室公子者请进来,我尹阴氏就也如当年蔡国那位大夫般,要沦为笑柄了。”

    白衣君子笑道:“小君子之事,却是简单,稍后我与小君子出门见他,小君子可隐一旁,我先去一试,若是假冒,管叫他原形毕露,小君子只须命武士拿下此等胆大包天之徒,若是真的,小君子再行迎接便是。”

    “那就多谢申兄了。”

    “这不过是小事,何须谢,再说,天下之间唯有法度,上至天子、下至国君、大夫、黎民都依法度而行,则世间才能太平,此等胆大包天之徒,却实乃世间祸乱之源。”

    “我申到不见则罢,见则必将其绳之以法。”

    “哈哈,好一个绳之以法,那我就在一旁观申兄行事了。”尹阴小君子大笑,又将烫金名帖拿出来,交给申到:“申兄,这是之前来人送来的名帖。”

    申到接过名帖一看,随即大笑:“小君子且去安排人手,我见此名帖,就知其十之**是冒充。

第四章 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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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阴大夫府外,王越在门前并未等多久,府内便传来动静,只见武士田晴在前,引着一行人自内而来,这行人为首是两位穿着仪态不凡的年轻人,其中一人,除了相貌,诸般倒与他远远见过的渚氏小君子极似,另一人,却是一位白衣君子,更具气象。

    两位年轻人,行在前方,其后,则是十几个武士。

    两人行至门前,目光扫过王越周围的武士,只听其中一人大喝道:“二三子听令,一齐上前将这些胆敢假冒公室的狂徒与我围住拿下,切不可叫其跑去一个。”

    他一声令下,身后武士利剑出鞘,如风般奔行,散向各处,将王越以及六位蛇纹武士团团围住。

    “刷!”

    蛇大等人,齐齐拔剑,护住王越周身。

    这些蛇纹武士,此时,只待他一言,就要搏杀,无形的杀机,森然连成一片。

    周围十三位武士,本欲进击擒拿,但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杀机,一时就不敢轻动,只是围着。

    人群中间,王越从容负手而立,淡淡瞧着两位年轻人。

    “这便是尹阴大夫家的待客之道吗?王越今日,倒真是领教了。”

    尹阴小君子与申到一看到王越,就心中微讶,十几位武士刀剑出鞘,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竟还能如此从容,此等风姿,实乃不凡,更叫他们感到惊奇的是,王越竟还能反过来质问他们?

    “申君,莫非你看错了,他不是冒充?”

    尹阴小君子有些迟疑了,但申到却肯定道:“我怎会看错?”

    “蛇余国虽灭国数百年,但是其相关一些东西还有流传记载,我只说蛇余家纹,虽文字记载是奇怪的盘蛇,可是却非这样一条蛇咬尾的徽记。”

    “此人胆大包天的冒充蛇余公室公子,却将最基本的家纹都搞错,实是令人感到好笑。”

    他正解释,王越却又冷声说话。

    “两位若是有话且好好说自是,便是要拿人,也要讲出个道理,才能叫人心服口服,竟如此作为。”说着,他环视左右,大喝道:“还不叫左右退散,尔等难道要将送亲喜宴之所,化为杀场吗?”

    蛇大等人配合他,身上神情尽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蛇大大笑若狂,蛇二脸带微笑,蛇三憨憨傻笑,蛇四忽的泣涕如雨,蛇五大眼怒睁,蛇六连连打呵欠。

    一瞬间,看着场中六位蛇纹武士,包括申到和尹阴小君子在内,浑身都产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周围环绕的武士,更是本能的就往后退开一圈。

    这时候,蛇大忽的猛喝。

    “杀!”

    蛇二等人齐齐跟上,齐声大喝:“杀!”

    如此接连三声“杀”“杀”“杀”,杀声震天,引得整个尹阴府邸内外齐齐震动,许多客商、宾客猝不及防,都被吓得为之一颤,均不知发生了何事,注意力尽被引了过来。

    远处尚且如此,近处包围着王越等人的武士更加不堪,他们面色苍白退至更远,一些武士腿都在打颤。

    尹阴小君子和申到,都被冲的有些心神摇曳。

    此等杀气,简直前所未见,叫人匪夷所思。

    “申君。”

    尹阴小君子颤声说,但还未开口,一股更大的压力,已犹若一座冰山横压而来。

    蛇大等人本就借三声杀,将他们堪称非人的变态杀意、杀势联成一片提至巅峰,此时王越再次出手,借着蛇纹沟连,借势于身,以己为干,以其为枝,将其势,再次催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无形的杀机,弥漫犹如实质,好似一座冰山横空天降,令人身体感觉气温陡降。

    “小君子。”

    王越面无表情看着尹阴小君子。

    尹阴小君子承不住这股压力:“散开,都散开,且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王越又问申到:“这位先生,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王越,又何须冒充谁人。”

    “倒是要请教先生是何道理。”

    申到半步不退,冷笑道:“先生好一番道理,我又不是说你冒充王越,我只说你冒充蛇余公室直裔。”

    他拿出王越的名帖:“可笑你冒充也就罢了,竟将家纹都搞错,反倒是有理了?”

    “哈哈哈!”

    王越笑道:“原来先生是说这个,我家家纹原本是盘蛇,但谁说家纹就不会变了呢?且不言数百年过去了,事实上,我蛇余家破国亡后,家纹就已是此纹,其意为生生不息,毕竟我们可还未死绝呢。”

    “只是,此家纹之更改,未至东成太史处去入册罢了。”

    “依成礼,王族公室家纹更改,姓氏变换及改宗,都须东成太史处入册,大夫家纹更改,姓氏变化及改宗,须至一国太史处入册,蛇余公室家纹,未去东成太史入册,岂可更改?”

    申到义正辞严,道出成礼,对王越喝问。

    王越却冷声道:“哦?当初西成立国时,成礼分封,天下有六十四大国,一百二十五小国,如今大小仅存二十又三,我问你,依成礼,何许天下兼并若斯?”

    “再依成礼,国虽灭,但存亡继绝,我蛇余国现在在哪里?昔日国土,已是雍国之地,还有,那些被兼并消灭的国家又在哪里?”

    “这些都是远了的,便就近处说,我才入城时,所见尹阴城邑,按依成礼营建,内城三里,外城七里,超出了便是僭越,是逾制,先生怎不按照成礼来处置尹阴大夫和尹阴小君子?”

    王越看向尹阴小君子道。

    “小君子,你这位朋友,处处依成礼行事,且当心他依成礼则你逾制僭越,将你破家灭族。”

    他又回头又道:“再依成礼,昔日申庄公陌野与天子争,那等谋逆事,当灭其家破其国,怎不见庄公被破家灭国呢?数百年之后,申国可依然是以千乘之国而存在的好好的呢。”

    “最后我再说此家纹事,我问你,你可知荆国家纹事?”

    申到顿时语塞,王越说的却是昔年蔡荆两国争霸旧事。

    数百年前,蔡国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借助当时东成天子的权威会盟诸侯,外攘诸夷,内惩乱臣,破国灭家,存亡继绝好不威风,实乃当时诸国霸主。

    但当时荆国强盛,就并不怎么理会他,在面临蔡国派使者代天子前来向他问责时,索性抛出一句话。

    “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礼。”

    摆明了就自认自己是蛮夷,既是蛮夷,还守什么成礼,你的规矩管不了我。

    而后,当时荆国国君还扯起性子,针对成礼家纹一项对着干,在自家地盘上玩出了三易其纹,最后又变回原样的戏码,甚至还仿效成天子分封,在其国内将其三子皆封为王,其势俨然要与成天子并肩。

    结果又如何呢?荆国乃是大国,蔡国并不能如何,成天子也只能干瞪眼。

    礼法规制,说到底还是看实力,没有实力,就不能谈礼法规制,当今东成天子连几百乘兵车都拿不出来,所谓成礼,多数就成了笑料,随便个小国哪个大夫都能随意逾越,而若是拿得出万乘之兵,再会盟诸侯,又有谁敢违他之礼?

    而天下事,需要看力量的又何止是礼法规制?

    就今日王越今日敢到此,并且敢堂而皇之的假冒蛇余国公室之后,也是仰仗着实力,不然,就刚才申到与尹阴小君子出来的时候,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与他,就将他擒杀了。

    他有实力在此闹此喜宴,所以能在此发此堂堂之言,还能巧言令色来解决自身身份悬疑。

    而今日往来各国宾客之多,又有淮上五国中景国小君子一行人也在场,刚才这一番事情他又闹的大,必然广为人所知,由此,此处过关,他便可毫无疑问的以蛇余公室的身份登上舞台了。

    此等身份,虽不是大夫名位,但因血统高贵,极得各国上层社会认同,有此,虽无名位,也非武士,更非平民,尊贵能与大夫同列,诸项行事都能轻松许多,这也是他假冒公室的根本原因。

    再以他行事之能,胆敢假冒公室,自是有着充足的准备,又岂会留下破绽与人,所谓家纹破绽,不过是他抛出来吸引眼球,好借此生事一闹,再堂然解开将身份坐实。

    这位与尹阴小君子同出来的申到,无形间就成了他此算计的牺牲品、踏脚石,而没有今日事,也会在明日下一个机会,没有申到,则也会有夏到,他只是倒霉出现在此,王越却也是适逢其会。

    “这位先生,你还有何话说?”见申到无语,王越继续穷追猛打:“若是无话可说,接下来我可要依成礼来问责于你了,你诬我假冒公室之后,并唆使尹阴小君子擒拿于我,其时,我若实力稍弱,无力反抗,岂不是被你平白冤屈擒杀?若依成礼,诬陷公室欲致其死者,又该当何罪?”

    “诬陷公室,欲致其死命。”申到有些无力,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平民者,按礼,当诛,并祸其家,大夫者,按礼,当夺其名位,公室者,按礼,当驱逐出国。”

    “我是公室子,我自会按礼,自行驱逐出申国,再不回来。”

    “先生不再诬我假冒了?”

    申到叹了口气:“蛇余公子气质谈吐不凡,雄辩滔滔,能精通成礼、明各国掌故,此都常人乃至大夫都所不能。”

    王越摇了摇头,也是与之叹息:“蛇余亡国早已数百年,久远的都快要为世人所遗忘,我如何能当蛇余公子之称呼,如今我是王越,不过一介游历武士,只看来日,若有机会建功立业,当以封地命名为蛇余,以慰旧家故国,到那时才可勉强当得蛇余二字。”

    这时,申到服输,他已达成目的,接下来也自无须叫申到继续难堪,同时也可展示自身谦谦君子风度,就道:“成礼不过是昔日大成依当时事而制,如今物换星移,成礼不能与时俱进,为时代淘汰乃是必然,先生何必守此旧礼,循规蹈矩,再者今日之事,先生也是误会,又何须苛责自己,自行驱逐流放呢?”

    申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法度,则无以治天下,我求学于法家,有治平天下之志,若连自己都不能守得礼法,何谈什么宏图大志?”

    “哈哈哈哈!”忽的一阵大笑声传来,一个华服高冠,年约五十几许的中老者,在一行宾客簇拥下自内出来:“刚才两位闲侄之争之论,真是叫本大夫大开眼界。”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蛇余公子王越果是风姿不凡,既有贤才,也是有德,可谓是德才兼备,申到贤侄学于法,竟以礼法自律若斯,也是叫人敬佩不已。”

    “各位,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必定是一段佳话啊,哈哈哈。”

    中年人一发话,左右宾客齐齐应和,又说蛇余公子王越之才,又谈申到之礼法自律,还有成礼之辩,他这一岔,既赞了王越也赞了申到,而尹阴小君子为辨王越是否假冒,被王越利用整出来的闹剧,也自收场,主题倒成了法家申到与王越成礼之争,并且如他所言,今日事传出去,或许果然为一段佳话也未可知。

    如此三言两语,竟翻云覆雨的改变了整个场面局势气氛,却是好一张利嘴,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王越一观,便知他应当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尹阴大夫,因见着之前情况形势不对,就跳出来救场了,而且如此厉害,当真是条厉害的老狐狸。

    尹阴大夫说完,就往王越行来,途径尹阴小君子身旁时,朝一旁使了个眼神,就有一位亲随武士,直接将小君子拉开,扯入府内,不在此丢人现眼,而后,大夫到达王越跟前。

    “明日家女就将远嫁景国,今夜送亲之宴,竟能得蛇余公子光临,真是叫我府上蓬荜生辉,老夫当亲迎公子,请。”

    尹阴大夫与王越行以大礼。

    王越以大礼还之:“大夫请。”

    礼还,却不向前。

    尹阴大夫再行大礼,再迎,这回行礼同时小声对王越说:“小儿无状,还请公子海涵,稍后,老夫当备一份大礼,必不叫公子失望。”

    王越对行一礼:“小君子正当年少,行事不够周全实乃正常,我又岂会与他计较?”

    随即,起身:“大夫,请。”

    说罢,王越便自身移步在前,尹阴大夫一侧跟随迎候引路,其他宾客则跟在其后,此等阵势,王越竟俨然仿若此宴的主角,最高之贵宾。

第五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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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余公子,且在此登名,至于贺礼,今日之夜宴于外客,乃是流水之宴,便免了。”于尹阴大夫陪同下,王越进入府内,在登名处,两人少停。

    王越却道:“既来赴宴,岂能失礼,大夫难道要王越作一个无礼之徒?”

    “蛇四,且将我之前备好的大礼呈上来。”

    说着,又执其礼帛前之朱笔狼毫,轻点朱墨,在上方写下蛇余王越四个此世篆字。

    尹阴大夫在后观字,但见王越书写,银钩铁画,落笔于布帛之上,叫人只感如山之厚,如水之润,如锦之绵,但个中深处却隐藏一线金戈铁马。

    由字观人,尹阴暗自点头,此人却非凡俗,便道:“蛇余公子真是书的一手好字。”

    一旁宾客见了也是赞叹不已。

    蛇四又将王越来城邑前准备的礼物呈上,喝礼者双手捧过拆开包裹布帛细看。

    然后,就喝道:“蛇余王越,无暇美玉一璧。”

    “哦!”这声唱礼一出,又引得一片震动。

    人皆道,不愧是蛇余公室之后,随手而出,就是常人难见之宝。

    玉乃是君子之宝,象比贵族君子品性高洁,自来便有谦谦君子,温温如玉之说,概因物美,又是量少,是以极为贵重,往往一块小的玉石饰品,就非是小钱能够求得,而玉石又有品质之说,以无暇美玉品质最高,此时王越出手,就是无暇美玉,而且还是一璧,这价值之重,可真的是极高了。

    这面小玉璧,是文礼箱中,价值最贵重之物。

    “多谢公子重礼。”

    一旁尹阴大夫道声感谢,但心底却在肉痛,刚才便说了,须备一份厚礼叫其满意,只想不到,王越随手此等重礼与他,等会不仅要还一份等重之礼,往后还给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能叫其满意呢?

    于是两人又往前去,渐入大厅。

    王越一路所见,府邸无论建筑、装饰,都是尽善尽美,无可挑剔,虽无繁华雕饰,却是古朴厚重。

    待到入得厅堂,眼前更是一亮。

    此世生产力以及各类的确不发达,但是似这等大夫之家,享受却是超乎想象,并不比地球现代富豪来的差,其坐统一县乃至更大之地,下携民户数以万户,人口十数万,皆是为其服务,所创之价值,不花在其他上,除却维持统治和生产,并无其他发展,全放在享受,想不好都难。

    这尹阴大夫府邸,通体木石构筑,廊柱、房梁、门窗皆为上等佳木,现代人眼中各类名贵的木料,在此便是大白菜一般随处可见,更有许多认不出来,此世特产木料,但一见就非是凡材。

    厅堂四面墙壁为被雕琢打磨的无比光滑的石砖砌筑,其内更以名贵的锦布,整洁细细贴满。

    堂下地板也是木板拼接,隐隐被打满某种精油,清理的干干净净,光洁透亮,更散发着一股自然芬芳,沁人心脾,再看堂内华美的鼎器、灯具、几案,穿梭忙碌的无数家仆,想着貌美如花妻妾成群歌姬舞姬…

    能身为一位贵族大夫,这样的生活,当真是极美了。

    “蛇余公子,您是贵客,还请上座,贵随从武士,可于下方列席。”

    王越微微颔首,随大夫入内,被安排在左侧的第二席。

    此地以左为尊,今次送亲宴,有迎亲者景国吕里小君子这等主角,居于左侧第一席,他居第二席,尹阴大夫果是将他放在极高的位置上,之前与他辩的申国公室子申到,正跪坐在他对面,算是排在之下了。

    随后,各路宾客徐徐入席。

    重客要客,可排于厅内,而其他中小商人之类与会者,就只能在厅外庭院里就席了。

    如此,人员到齐,其时已到,府邸之门关闭,有礼者上前来,单手一张,堂下一角,丝竹之声一变。

    只听有一声音清丽纯粹犹如天籁的女声在乐中唱起,十六舞姬扭动着婀娜的身姿上得堂中,在其乐声中起舞。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这是小雅鹿鸣,乃是小雅之堂中的宴乐,宴乐声起,便是开宴。

    尹阴大夫也随乐声起身,持起案上酒樽,与与宴嘉宾行感谢。

    随即,夜宴拉开,丝竹之声也随之一变,开始进入到此宴真正主题,女声歌者随之再唱。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就在这乐中,这场送亲夜宴徐徐展开。

    此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歌美、舞美、食物酒水丰美,与会其中,在此无更多娱乐的世界,却是享受。

    待及深夜,酒宴宾客徐徐散去,似吕里小君子、王越、申到等都是贵客,则自有安排,被府内留宿。

    大夫府内,空间极大,有房约数百间房,除了主人、家属家仆以及各类用途房舍外,还有客舍。

    客舍却非单独房屋,却是一个个小院落,内里同样有小客厅、卧室、仆人住房等,称得上麻雀四小、五脏俱全,王越一行便被安排了这样的小院里。

    “蛇余公子且在此稍后,我家大人须处理些事,晚些时候就来拜访。”

    来拜访什么?当然是回礼以及之前说好的私下里补偿了。

    “知道了,二三子先下去,若是有事,自会通知。”

    打发了众仆,王越再安排蛇大等人。

    这时候,参与了一场大夫家的夜宴,蛇大这些出身于底层之人,兴奋激动还未停歇,哪怕是武士家出身的蛇四,也是如此,能入这样的小雅之堂,在过往,他们可做梦都梦不到。

    宴会上丰美的食物、酒水也叫他们回味无穷,可以说,今夜的晚宴是他们有生以来吃的最好的一回。

    “行了,都别激动,这样的场合,日后有的是,此时已入夜,二三子都自行在这几间房中选择歇息。”

    “明日还须继续赶路。”

    “诺!”蛇纹武士们齐声应诺,此时看向王越的目光,已不止是简单的敬畏。

    应诺之后,他们就在王越主卧周围几间被设置作亲侍、卫士居住的房中选择房屋,这些房屋,虽远比不得王越主间,但因是大夫府内,各方面也不比悦宾酒栈的客房来的差,很多细节还尤有过之。

    众蛇纹武士入得房间,无不欢喜,个个摸摸几案、坐坐床铺,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生怕自己重了手,对房屋内一众物什造成损害,个个感叹,像今日这样的生活,才是人过的,以前都是白活了。

    夜色渐深,王越照旧将墨蝰打发至地下潜伏警卫,然后便在房中继续调养身体,静候尹阴大夫的到来。

    稍等了一会,尹阴大夫还未至,却不知为何,他隐隐感受到大夫府中远处似乎起了骚乱。

    不及片刻,大夫府中响起了急促铜锣敲击声。

    “有贼人啊,不要叫他跑了。”

    大夫府中家奴家仆的声音,随着铜锣不断传了过来。

    大夫府邸中还会有贼人?谁竟这么胆大包天?这可不是寻常地方,仅是府邸内本就有大量武士和更多武卒,更何况许多来与宴的武士还未走远呢。

    “主公。”王越心生好奇,便出了房间,正逢着蛇纹武士们也因动静起了身。

    “走,一齐去看看。”

第六章 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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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不要叫他跑了。”“贼人在这里。”

    尹阴大夫府内,此时一片混乱,各处不是传出铜锣和武士、武卒们的喊声,王越出来时,尹阴大夫和其小君子子,以及吕里小君子、申到都已经出来。

    尹阴大夫和其小君子的脸色都很不好,堂堂大夫府中,竟还闹贼人,这简直是前所未有。

    而且还是在这时候,府内还有着贵宾,更有着女儿未来的夫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刚才是有一贼人入库房行窃,被卫士发现,便拿了一件宝物,如今正仓皇逃窜。”

    “啊!”他音还未息,就听一声惨叫传来。

    随着这一声,接连又是几声。

    听着声音,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贼人仓皇逃窜的样子,贼人只是一人,现在可是多声惨叫。

    尹阴大夫脸上越发挂不住:“众武士还愣着做什么。”

    “快去将贼人速速擒拿。”

    “大人。”有位武士犹豫,尹阴大夫冷笑:“怎么,老夫还须你保护?不知老夫剑有多利么?”

    周围十五位武士再不犹豫,齐齐利刃出鞘,往骚乱处。

    尹阴大夫又与众宾客道:“诸位宾客,今夜实是对不住,想不到我府上,竟会发生这等事,不但有人行窃,竟还敢反抗杀人,却是打扰各位歇息了。”

    王越执手微礼:“这非是老大夫之过,而是贼人太过胆大妄为,此等贼人,在大夫府内,竟逃窜如许之久,还能杀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贼人。”

    听王越之语,尹阴大夫暗自点头,这蛇余王越实会做人,无声无息就给了他台阶下。

    “啊!”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众武卒惊惧的声音。

    “田牛大人被贼人杀了。”

    众宾客一听,却果是如此,能在府内武卒围追堵截中,还将追逐武士反杀,这果然已不是寻常贼人了。

    “围住他,不要叫他跑了,将他围住。”

    有武士指挥呼喝声,又有众武卒松气声:“围住了。”

    近百武卒,数十执剑精锐之士,还有十五位拥有力量的武士,将贼人围住,难怪武卒松了口气,尹阴大夫面上也好看些:“各位宾客,不如一同去看看,到底是何等贼人,竟敢在老夫府内撒野。”

    众宾各自应答,接着就随尹阴大夫,一行往声音传来处过去。

    围住贼人之地,正是尹阴大夫府邸进门后的庭院,

    此刻,上百武卒各持长矛,形成了一圈矛林,将个黑衣武士团团逼在中心,但他犹在反抗,在数十长矛轮番攒刺之下,整个人幻作了个陀螺,掌中电光连连闪出,但有一闪,就有四五位武卒长矛被斩断,断裂的矛头还被拨打回去,以至不时有武卒受伤、死亡。

    又有许多射手,以弓箭射他,但射出的箭,一触及他身体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弹开,竟不能伤他半分,甚至围着他的武卒,还有被弹开的箭所伤的。

    王越来时,正瞧着一位剑士猝不及防,被他弹开的箭矢插入了眼,一头仰倒在地。

    “果是好贼子,身手之厉,远在寻常武士之上。”吕里小君子叹道:“此等武士,若愿意投效,我当以数座小邑,甚至镇邑封之,奈何却在此做贼。”

    随即,他又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吕里小君子的话也没错,此等身手的武士,诸侯各国大夫,无论是谁见了,都愿意招揽,怎会做贼呢?

    一位武卒回道:“大人,我亲眼见他偷入库房,还偷拿了一璧无暇美玉。”

    他又指着中间贼人:“看,他一手拿剑,另一手还拿着那块玉璧呢。”

    众人看去,竟果是如此,而那贼人在此重重围困之下,竟还护住美玉,身手之厉,可见一斑。

    吕里小君子看着也眼热几分:“此等剑术,就是拿两座镇邑招揽都是值了。”

    “啊!”“啊!”武卒阵中接连又是几声惨叫。

    “父亲大人,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此贼人,身手超卓,在围困之下还能护住玉,眼下这群武卒哪怕死光了都未必能伤他,必须得武士出手才可。”

    “众武士听令,叫武卒徐徐退下,你们上前去围杀。”

    尹阴小君子都看的出来,尹阴大夫的眼光更厉害,自无不允,当下便令围在外围的众武士出手。

    于是,武卒们在执剑伍长呼喝下,徐徐散开,十五位武士自各个方向,自外围围上。

    尹阴小君子随即大喝:“大胆贼人,你已被我府中武士围定,插翅难飞,还不放下武器受缚,难道要在乱刃之下,被斩成一滩肉泥吗?”

    “此等武士,死于乱刃之下,确实可惜了。”吕里小君子道:“而且,以他之身手,垂死反击之下,难免会有几位武士折损,若能逼降就再好不过。”

    众宾客也各自称是,尹阴大夫府中武士的性命可比那些武卒宝贵的多。

    场中黑衣贼人,朝周围环视了一番,稍稍喘了几口气,听得尹阴小君子一言,面色一动,似松了口气,说:“小人愿降,但我是武士,绝不于普通武卒手中束缚。”

    众人一听,自是正理,寻常武士都不愿受缚普通武卒,何况这样一位实力如此高强的武士?

    那于武士而言,简直是耻辱。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他这个要求无疑是合理的。

    “可以。”尹阴小君子自是同意,又说:“但是你先放下手中武器。”

    “好。”黑衣贼人道了声好,随手将剑抛落在地。

    周围围过去的众武士脸上顿时轻松了几分,这样厉害的贼人,他们即便围杀,若一不小心,都可能会有几人死伤,谁知道死伤的人中会否有自己一个?

    如今能逼降,不用搏命,这自是最好的结果了。

    “田横,你去将他拿下。”

    稍后,有武卒拿来绳索,小孩胳膊粗的大麻绳。

    武士田横接过麻绳,便朝黑衣贼人过去,其他武士随时稍稍松懈,但依旧将他围住。

    王越在一旁看着,就觉有些不对,此等身手的贼人,怎会降的如此轻易?

    而且,他抛下的剑刃,离他并不远。

    关键是他脸上,一点失败的表情都没有。

    看向周围的众武士的眼神里,也无半点畏惧。

    眼看着武士田横拿绳索近了他的身,王越大喊了声:“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武士田横疑惑着,但下一刻,一道剑光已从他身下升起,在月色下拉出一个青白色圆弧。

    那黑衣贼人,竟朝前一小步,靠两脚夹紧了剑刃,在原地无比迅疾的来了个后翻,这一道圆弧,就是他后翻所翻出来,田横猝不及防,被圆弧刮了个正着,直从身下,刮至头顶,整个人在瞬间,竟被圆弧剖成了两半,尸体被这一剑力道,稍稍带起,落在地上,已是两片,内脏、血液四散滑落。

    “啊!”府内一些从未见过此等血腥场面的仆从、武卒,都被吓的惊叫,尹阴小君子、吕里小君子、申到以及众宾客无不惊骇。

    “田横!”

    与田横一同围着黑衣武士的武士们愤怒的喊着,刚才若非是田横去,换成任何一人,恐怕此刻下场都和田横一样,他们此时是又惊又怒。

    “哈!哈!哈!”

    黑衣武士稳稳落地,将剑还叫手中,嚣张的大笑起来。

    “你们这群武士老爷可真逗,就是在陈国昭氏麾下第一武士于让面前,本大爷都活过来了,就这点本事,竟想叫大爷我束手就缚,真是可笑。”

    “什么?陈国、昭氏、第一武士、于让?”

    他的话,叫所有人心中都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陈国可是天下第一大国,一国之力,随便一发就是兵车数千乃至上万乘,而昭氏,又是陈国国内六位世卿之一,是一家之力,就能拉出兵车两千乘的庞然大物。

    此人竟与昭氏照过面?昭氏第一武士于让,难道就是那陈国三大剑术高手之一的于让?

    尹阴大夫猛地想起来什么,大喝问道:“难道,你就是黑胡?”

第七章 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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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就是黑胡?

    众宾客看向贼人的眼光不一样了,黑胡是谁?黑胡是名闻天下诸国一股盗寇之首,据说他也是贵族大夫家出身,却不知为何沦为大盗,并且麾下汇集了一批强大的武士武卒,其聚啸山林、往来如风,横行北方诸国近五年,竟无一国能治。

    据说,最近黑胡与陈国昭氏的武士战了一场,虽有损失,却还全身而退,邺国烙南大夫以为其可欺,就率武士武卒前去围剿堵截,却不想几乎为其尽没,就是烙南大夫也被杀死,此开大夫为盗所杀之先河。

    其后黑胡报复,几乎摧毁了烙南一地除却城邑外一切村邑镇邑,直到邺国国家武力率周围大夫齐师来伐,这才退走,前一阵子,据说往申国与淮上边境来了。

    也因是此,此段时日,尹阴小君子请了许多宾客,个中目的,就有借众人武力,齐过申国边鄙往淮上去,这里须知,尹阴小君子可不是去讨伐,而是聚集力量,叫黑胡不敢轻动而放他过去。

    由此,可见黑胡是何等人物?

    只是名震诸国的黑胡,缘何会至尹阴大夫府邸中偷盗?以他的实力,还用得着偷?

    “哈哈。”黑衣贼人又笑:“什么黑胡,黑胡大哥岂会做这等偷盗事?”

    “我只是看到一块难得美玉,见猎心喜,想要送给黑胡大哥罢了。”

    说着,小心将手上美玉收好,王越一看,不正是他送给尹阴大夫的那块美玉么?

    收好美玉,黑衣贼人扫视各位武士,鄙视蔑笑:“你们这群武士,不过是家养此shi的狗,怎比得过我行千里的吃肉的狼。”

    “尹阴大夫,今夜承蒙招待,来日我当饶你君女一命,留下做我黑胡大哥侍妾暖榻。”

    “狂妄!”尹阴小君子听了,面上通红,已经是气的急了:“众武士还愣着做什么?”

    “继续看着这可恶贼人羞辱我尹阴氏么?”

    眼看他发怒,众武士对视一眼,开始小心的朝黑衣贼人压过去。

    王越看着摇了摇头,黑衣贼说的没错,这些武士,确实是家养的狗,比不得行千里的狼,他们虽有武士之力,但是看来,无论是战斗意志、战斗经验以及种种,都是差的很呢。

    这倒也是,他们是武士老爷啊,平日里也就在武卒、野民面前耀武扬威,可能很少有与其他武士交手的经历,即便有,也只是切磋较技,少有生死搏杀。

    此等人,以武士之力恃强凌弱,那是没半点问题,可是遇到强手,往往会很无力。

    至于那些曾在外游历过的武士则厉害些,但是选择被大夫们以一小邑招揽,他们的心也是软了,而心一软,则剑也软,却是再也拿不出昔日游历时那种亡命搏杀之气。

    眼下他们面对的敌手又是何人?不用看也知,绝对是身经百战,甚至能在他口中昭氏麾下第一武士手中活命,这已经不能以通常眼光视之了。

    真正的搏杀,可不是许多武侠小说中你一招、我一式的拆来拆去,擂台之上你一下我一下的得分,而是动辄分出生死,强者活、弱者死,强过一线那就是生死之别。

    而这强,也不仅是力强,更包含心理、武器、环境、智慧等各类因素,能在远强于自身的对手手中活下来,此人无论本身身手、还是智慧都是不一般。

    此等凶残之狼,放到一群被天天投食的宠物狗面前,就是眼前这局面了。

    “嘿嘿,一群狗崽子,在大爷面前,畏畏缩缩狂吠都不敢。”

    黑衣贼人笑着:“也罢,便留你们一条小命。”

    说着,他脚下陡然发力,巨大的力量自脚下本当炸开,却无形间扩散三尺,结果只惊起点滴微尘,他整个人却借其反力,骤然朝一位武士突袭过去。

    他这番动作,说起就起,几乎毫无征兆,被靠近的武士居然有些猝不及防,只是本能出剑朝前砍杀,一旁四位武士,也是自各个方位出手,后方武士只能追击。

    “哗!”

    贼人突袭的动作,刹那间,由动而静,说停就停,恰恰停在了五位武士攻击圈外,突袭冲击带起的巨大惯力,被他自如转化,只叫他脚下生根,上半身以之为圆心微微旋了一圈,脑袋在空中画了个小圆。

    王越看的分明,那力量并未消散,仅是化为旋势,力还在势中运转着。

    这五位武士难了,此等驭力之技,哪是高出他们一线,偏偏他们还缩手缩脚。

    “刷!”五位武士剑刃齐齐落空,恰旧力已死,新力未生,他们须调整之时,黑衣贼人身形一缩,由静而动,骤然再向前,掌中二尺长剑,横向切出了一道顺势电光。

    三位武士被这电光圈在范围内,内里的衣甲被轻易切开,虽然还差一点没被腰斩,但肚烂肠断和之已无大分别,这种伤势,若无超凡手段,已是无救。

    “什么。”尹阴大夫与众人看得呆了,黑衣贼人的武力,实是远超他们的预料,以此形式,很可能十几位武士不仅留不住他,或许还会死在她剑下。

    被划开腹部的一位武士,眼中还有着难以置信,似乎在说:“你,不是说留我们小命么?”

    黑衣贼人确实是留他们小命,奈何他们挡在了他要走的路线上呢?杀却三人,他便拔腿往府邸外方向奔去,虽府门紧关,但他却直接借冲力上墙,接连在墙上踩踏六步,眼看着再向上伸手一搭就要翻出墙外。

    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这面玉璧,乃是我送予尹阴大夫之礼,阁下这样便想拿走么?”

    声音不大,却轻易入他之耳,说话时候还在远处,话完时,就恍若已在身边。

    不用看,黑衣贼人就知来人速度之快,实力之强。

    而随声音而来者,更有一声空气呼啸。

    他转头一看,就见之前远在宾客群中的王越,竟已横空而来至他身旁,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苍白的长鞭,空中那声呼啸,就是长鞭破空生出。

    听着破空音,贼人就知鞭有多厉。

    绝对不能挨上一鞭,挨上不是死也是伤,就不用走啦,很可能死在这里。

    但这鞭势,已圈住了他的进路,若想不挨,无论是出剑、或是其他手段,他这冲势都无法维持,如此,就得被打落,重新回至尹阴府内了。

    “该死,就知道这府里尹阴大夫、其小君子、以及众宾客中或有几个能威胁到我。”

    这么想着,贼人只得放弃此次突围,将身一扭,让过了这一鞭,然后准备落地,只是他浑没发现,已让过的长鞭,竟大异常理,违背物理规律,自行往旁边一兜,套往他脚上。

    “怎么回事?”

    贼人脸上惊惧万状,明明躲过的鞭,怎会?

    他却不知,这条鞭本就近似活物,它的主人挥鞭之势已了,可是它自身也会动。

    如此出其不意之下,他脚被长鞭鞭尾缠住了。

    王越面无表情的拉转鞭力,他知这黑衣贼人实力不凡,驭气运力之能,无比精妙,远非寻常武士可比,是故根本不将他拉回来斩杀,这等手法杀一般武士没问题,对此贼人可不行。

    他却是直接将气力灌注,化作蛇骨鞭拉、扯、绞三力。

    此贼,以他此时之能,既不能一下击杀,便就借此如绞断其他武士脖子一样绞其一腿。

    “啊!”

    鞭力一发,贼人就感其力,但他与那些武士不同,竟还能将气运至腿上被缠处,并由内而外化生出一股撑力,与王越蛇骨鞭的绞力对抗。

    但他这等部位的外撑力,本就难以转化,勉强能化出来,力量也不甚大,平日里运转周身靠着其抵御战场中乱箭还凑活,面对王越可全力而为的一绞,简直是不够看。

    眼看着,他一只脚就要没了。

    贼人却灵机一动,将气力聚于裤腿,向下一带,他又将腿往上一抽,来了个金蝉脱壳,叫王越这一绞绞的滑脱了,饶是如此,他那只脚,自蛇骨鞭缠绕处至脚跟,一圈大片皮肉都被绞脱,甚至差点伤到筋。

    “蓬!”他自高墙前落回院中,一只腿强自撑住身体,显然另一只腿的伤势,虽未伤及筋骨,但对他影响已是不小。

    院中,王越负手持鞭而立,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叫这贼人首次负伤,还差点断了其一条腿。

第八章 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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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阴大夫院中,黑衣贼人几乎靠着一只腿撑着,蹲在地上,强忍着脚上的痛,咬牙切齿的看着尹阴大夫:“尹阴氏真的是没人了,我不过是黑胡大哥帐下一小卒,嘿嘿。”

    “结果尹阴大夫,整个府上竟拿本大爷没任何办法,最后还是靠蛇余公子王越这个外人,才能伤到我,不然,我早已来去自如的离去。”

    听着他的话,王越心道,此人真是狡诈难缠。

    果然,尹阴小君子面色一红:“住口。”

    “本君子不出手,你还真道我府中无人了。”

    “士瑶。”尹阴大夫喝住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难道忘了吗?区区一个贼人…”

    “哈哈。”黑衣贼人又道:“小君子便是敢出手,也是看着我一只腿为蛇余公子所伤的情况下。”

    “即便如此,还心怀战战,竟被爹爹叫住了,分明是怕了本大爷。”

    “唉!”他唉了声,摇着脑袋,鄙视道:“小君子这么大,还如此听爹爹的话,莫非是没断奶吗?”

    “可恶的贼人,你,我杀了你。”

    尹阴小君子,从未听过此等言语,又是在如此多宾客面前,被此一激,当真是怒急。

    他想也没想,身上隐隐泛起一片黄光,拔剑便冲。

    “士瑶。”

    尹阴大夫再要叫住,但哪叫的住,当下吩咐周围众武士随时准备救援。

    然后又与王越道:“士瑶年轻莽撞,还请蛇余公子多多担待点,老夫事后,必然有重谢。”

    王越自是无有不允,对其重谢,还稍稍推却了几句。

    尹阴小君子,酒宴前坑了一回爹,这下显然是又坑爹了。

    不过这小君子,虽然莽撞冲动,年轻气盛,手底下倒还真有两下子。

    王越观着场内,目光落在他身上隐隐泛出的黄光上。

    小君子的两下子,当然不是指他战斗力有多强、多高,只看尹阴大夫随口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家教,无论是大夫本人,还是小君子动手的机会也不多。

    如此,因家学渊源,他或有比通常武士强的多的力量,但是实际战斗力,与高手较量一番就知了。

    王越重点关注的是他身上特殊的气,小君子才将之转化运起,他就感觉此力隐隐与重力有关,再将感知放过去,果然,小君子身周的重力,比其他位置少了三成。

    因着重力减少,小君子身轻冲速也快,而减少的重力,却被转化成了他之气力,相比没有特殊气力的武士,他无论在力量、还是速度,都强出不止一筹。

    “轰。”

    小君子身上黄光,在临近出剑时,渐凝在剑上,隐隐生出一股剑势,向黑衣贼人笼去。

    “这是。”

    王越惊讶的感知到,黑衣贼人身边,重力骤然增大。

    无疑,小君子的剑术、与其自身力量,是完全成体系的。

    看到尹阴小君子的力量与剑术奥妙,王越耐下心来,静观其变化。

    场内,感受到小君子的剑势,黑衣贼人稍稍惊讶,随即面上冷笑。

    不愧是大夫之家,渊源可溯及上古时期的血统高贵者,论及力量,小君子远在他之上。

    但是,武士之力,不在其强,唯在其精。

    小君子如此粗放的运用气力,境界分明还停留在低段武士,不过这套精妙的剑技和配套的气力加成,倒能将其实力拔生至中段武士,可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除却因没血统,因而力量差了些,境界却已是对武士气力转化运用自如的高段。

    这之间,可是差了一个境界呢。

    眼看着小君子剑势已近,黑衣贼人往旁侧一滚,轻而易举让开。

    小君子这一剑,直戳在地上,巨力扩散,叫庭院表层扑的青石板炸开碎裂一地。

    “好!”周围众武士见得小君子此等威势,竟杀得黑衣贼人退让滚地,纷纷叫好。

    尹阴大夫,面上气氛稍缓,只道若小君子能够杀此贼人,倒也能在宾客面前显其勇武。

    可是他此想法才生出,黑衣贼人就出手了。

    庭院中,猝然响起一声急促响亮的蜂鸣。

    “此种声势,这门剑技,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观看者场内情形的申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小君子小心。”

    王越目光也紧紧盯着黑衣贼人掌中的剑,这种感觉和声势,是那剑被无形力量催的在高频震动所致。

    这无疑是一门强力剑技,以武士之气作用在青铜剑上,竟形成了高周波剑刃的效果。

    真是厉害啊,他可是在现代见过高周波剑刃。

    只想不到在这冷兵器时代的世界,竟能以剑术形态出现,而黑衣贼人这一剑,一旦出手,必定是无坚不摧,尹阴小君子那两下子,哪怕和其对拼力量,都是不够看,硬碰上去,结果必是剑断人亡。

    哪怕他若上去,硬架的话,蛇骨鞭多半也会被切开。

    对付此等剑术,就压根不能给其准备时间叫剑震起来。

    可是此时,黑衣贼人已然准备好。

    “嗡~嗡!”

    嗡嗡剑鸣声中,黑衣贼人扭身自地上弹起,不招不架的与尹阴小君子迎了上去。

    院落中响起一阵无比诡异的声音,火花四溅中,尹阴的剑势,就好像豆腐碰在了刀上,被轻易破开,眼看即将被杀死,黑衣贼人却将剑锋一偏,隐隐转向王越,按而不发。

    他此时已受伤,腿脚不便,若无王越在此,他逃离不难,可王越在此,就有些难办,在脚受伤的刹那,他就存了将小君子激出来擒拿的心思,如今小君子果然就要被他擒拿了。

    只要小君子到手,嘿嘿!

    这么想着,他顺势一揽,就要将冲势未止的尹阴小君子制住。

    “小君子。”“士瑶。”

    尹阴大夫、众武士、宾客,哪想到刚才还“占上风”的小君子,转眼间就要落入此等境地了呢。

    情势,实在是转变的太快了些,黑衣贼人脸上已露出了得意的笑。

    “这样厉害的武士,若能全心投效于我,两座,不,三座镇邑,三千户人口我也愿意封出去啊。”一旁吕里小君子,看着这番变化,也是目眩星驰,神色十分激动。

第九章 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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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尹阴小君子就要落入贼人之手。

    黑衣贼人脸上已露出得意的笑。

    王越骤然向前,抖开蛇骨鞭,高高扬起,如雷霆霹雳,轰然炸裂空气,自上而下,朝贼人面上猛劈。

    黑衣贼人冷笑,早就防着你这一下。

    他转动还在蜂鸣不止的剑刃朝鞭身迎去。

    经历过不知多少场战斗,面对过无数类型的敌人,刚才王越那一下伤他一条腿的过程,已叫他明白这条蛇骨鞭不同寻常,分明是件秘宝。

    此时,他这一剑就是针对秘宝而出,正要凭着无坚不摧的剑术,将王越蛇骨鞭斩断。

    王越面无表情的运转鞭势,才落至中途,即将与贼人蜂鸣剑刃碰撞的鞭身,瞬时好像条被抽了筋无力的蛇,陡然收了扑势,软趴趴的向下摔落,恰恰让过贼人必得一剑。

    然后,鞭身猛力撑开,鞭化为枪,蛇尾作枪头闪电般朝黑衣贼人刺了过去。

    黑衣贼人的笑停在了脸上,猝不及防之下,他连抓尹阴小君子都顾不上了。

    再继续下去,尹阴小君子固然会落入他手,王越的枪也会要了他的小命。

    “撕拉!”

    他竭力展开身法进行闪避,然而还是晚了些,侥幸没伤到要害,但左肩上却被钉了一下狠的。

    “你仗着秘宝,胜之不武。”

    他故技重施,但王越哪理会他,只将蛇骨鞭撑开化为一杆丈六大枪,抖动间,爆射出梨花乱舞,掀起寒芒漫天,指南抖北,指东打西,灵活异常,叫人防不胜防。

    站于外人看去,只看他隔着丈六出枪,随手一击,便是七八道寒芒,一人出手,简直比起十几个武卒长矛齐齐刺杀还要来的快速还更加迅猛。

    不,这简直是七八位强力武士持枪围攻。

    只看那枪势冲击,每一击,都犹如雷鸣爆轰,黑衣贼人,只要当面挨上一击,必定重伤乃至陨命。

    而处于此等狂风暴雨的攻势中,黑衣贼人更是苦不堪言。

    因刚才闪躲和受伤,他那神秘的蜂鸣剑技已停下,面对此等攻势,又根本没时间化气蓄劲,如此只能不断挥剑格挡,但枪速太快,枪中劲力强且不说,更隐隐有些诡异。

    如此,只一两个呼吸间,他就有些支撑不住,气力消耗太快,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气力运转。

    他用以格挡的持剑之手,都开始颤抖,剑都快要握不稳

    这样下去,不行!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王越********,就不饶人,黑衣贼人挡的艰难,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抖动大枪,枪中力量在力与力的碰撞间阴阳转换,简直是生生不息,更还能借得黑衣格挡的力量,竟是毫不费力间越打越猛。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

    相比于剑这种君子之器,大枪却是战争中诞生出能叫强大武者用以平天下的武器。

    对这强大的黑衣贼人,王越用此枪术来对他,简直是对他无比重视,连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而若不拿出来,就拿不下他。

    “啪!”

    黑衣贼人久守之下,终于握不住长剑,掌中青铜长剑被枪头击飞。

    下一瞬,蛇骨鞭尾,已如毒龙出动般向他身上猛钻。

    “喝!”

    他急剧呼吸吐纳,配合身体运转气力,集中在胸口化为内撑力,抵挡卸除力量,又竭力扭动身躯,避开锋芒,身上某件神秘的宝物更因此触发而破碎,帮他挡了下,这才终于偏转开身体,叫枪头从胸前钻过。

    但王越只是一个抖手,枪头钻劲尽化为横拍,又拍在他胸口上。

    黑衣贼人随即被炮弹般打飞出去,身体刮擦着地面,横挪三丈,撞击在一棵菊树上才停下来。

    “噗!”他勉力支撑身体,然后大口的吐出鲜血。

    王越按下枪势,说:“却不知我之枪术,比之于让如何?”

    “蛇余公子的矛术了得,但比之于让,嘿嘿!”贼人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你还差的远呢。”

    “我知道了。”

    王越淡淡的回答,脸上不见任何异色,掌中大枪如蛇似龙翻腾不止,抬手就要将他了结。

    “蛇余公子等等。”吕里小君子忽的叫住王越。

    “小君子有何见教?”王越疑惑的问着。

    “蛇余公子,此等壮士,若是就这般杀死,岂不是可惜?”

    “哦?”王越笑道:“若刚才他欲劫持的是吕里小君子你,恐怕小君子就不会如此说了。”

    旁边尹阴小君子面色一红,此时他已经回过味来,知道之前的冲动差点造成何等严重后果,只叹了口气,拱手对王越道:“蛇余公子,刚才真是多谢了。”

    “无妨,令尊所托,也是举手之劳。”

    顿了顿,再看向黑衣贼人:“这样厉害狡诈狠辣的贼人,还是死了的好。”

    “等等。”吕里小君子急忙拦道:“蛇余公子,我以一处六百户人口的庄园,换他活命如何?”

    “正好,公子到淮上,也须一片落脚之地。”

    “吕里。”

    尹阴大夫急声道,他显是觉得吕里小君子此举实在有些…败家。

    那可是六百户的大庄园啊,不是一两座小村邑,怎能说送就送?还是这么个理由?

    但他稍稍看了看王越,想着今日之种种,又若有所思,就不再劝说。

    王越看向吕里小君子:“哦?一处六百户的庄园,仅仅是只换他活命?”

    “在这交易中,吕里小君子你可未得到任何东西。”

    “不错,这样的壮士,跟着黑胡为盗,本是可惜。”吕里小君子叹息道:“可就如此死了,更是可惜,唉,蛇余公子,若是同意,你便放了他吧。”

    “哈哈哈!”这时黑衣贼人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引得几下急喘,又吐了几口血,眼眶不知缘何,隐隐有些发红:“想不到,我巢有,死了连狗都不如的一条贱命,竟还有位君子愿拿六百户的大庄园来换他活。”

    “吕里小君子,多谢你的看重,可惜,没能早遇到你,不然,巢有必愿为君子效死命。”

    他又对王越道:“蛇余公子,我之命,又何须你饶,我要去就可自去。”

    说着,他身上隐隐开始泛黄,渐渐变得模糊透明。

    “吕里小君子,多谢你为巢有拖延了时间,君子活命之恩,巢有来日必有所报。”话音一落,他的身体,陡然往地下一闪,化作一道黄色波纹,朝着府外瞬间散去了。

    王越感受着波纹,心知这是比墨蝰土遁还要高一等的遁术神通,堪称的上是大地传送。

    这巢有身上,定有一间此类秘宝,不过想必不可轻用,而观其势,发动需要准备时间,也遁不得多远,但有此,用来脱离险境,确实不可多得了。

    巢有走后,王越收起蛇骨鞭化出的丈六大枪,叫其重回腰间,转身对吕里小君子道。

    “恭喜吕里小君子得一壮士之心。”

    吕里小君子点了点头:“蛇余公子,此次南行之后,我当将那六百户庄园转让于你。”

    王越推却道:“这位巢有壮士,已为小君子省却了庄园了。”

    吕里小君子正色道:“言既出,行必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吕里青若连言出必践都做不到,将来何德何能治理吕里、临川两邑数十万国野之民呢?”

    “蛇余公子切勿推却,不要致吕里于不信不义之地。”

    王越终点头道:“小君子之信义,真是叫人敬佩,而此事,也必会传为美谈,将来有才之士,能闻得吕里小君子爱才如斯,必将争相投靠。”

    又对尹阴大夫道:“只可惜,那一璧送给大夫的无暇美玉,却是没能追回来。”

    尹阴大夫与王越深鞠一礼:“美玉不过身外之物,失却了日后还能再得,而我小儿性命,却是唯一,今日,却是多亏蛇余公子在场,老夫在此多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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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龙蛇介绍:
大成王朝,历经西东二成,及至东成传于十九世时,天下历经二百年兼并,原西成所封六十四大国,一百二十五小国,大小仅存二十又三。 其时,有蔡、陈、雍、荆、随五大战国并强于世,皆秣马厉兵以窥成室,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 天下纷争,兵戈四起,进入战国乱世。 时年,恰逢天地杀劫,虚空崩毁,规则大乱,以至天神不得安坐,皆被次第扫落凡尘。 一时间,天神谋求重归,地祗窥于天,百家诸子欲借机各自成其道,人鬼、妖魔也不甘寂寞,整个世界神魔乱舞,陷入无处不在的混乱与杀戮中。 当是时也,王越,一位来自地球现代末法之年的修行者,机缘之下,转生此域。 剑扼虚空QQ群:84540948异世龙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龙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龙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