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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扼虚空     异世龙蛇txt下载     异世龙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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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尹阴大夫府邸,书房。

    尹阴大夫跪坐在一张几案后,背后的书架、身前的几案上,堆满了竹简和布帛,青铜树灯通明烛火下,尹阴小君子跪坐在其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尹阴大夫拿着一张布帛,在烛火下细看,良久,对小君子道:“今日,你可知错?”

    小君子抬起头:“小儿知错。”

    “错在哪?”放下布帛,尹阴大夫看着小君子的眼。

    小君子不敢对视,躲闪,终抬起头道:“往日里,士瑶只道自己武艺高强,才学…也是不差,在周围数邑小君子中,除却渚氏小君子,无人能出我之左。”

    “可是这两日,无论是申到之学识还是蛇余公子之武艺,都叫士瑶明白,我不过是父亲大人你讲过的那只坐在井底的青蛙,所见,不过是井口大的天空。”

    尹阴大夫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只见申到之学识,蛇余公子之武力?”

    “士瑶,你的眼光,可连他们一角都未能所及,并且你还漏了一人,就是吕里小君子。”

    “吕里?”小君子吃惊道:“他?”

    “呵呵。”尹阴大夫笑道:“老夫只是想不到,短短数日之间,在申南之地这等小地方,竟能见到三位世之英才,而且还出现在我府中,今日之事,在许多年后,必成美谈佳话。”

    “士瑶无知,请父亲大人指点。”

    尹阴大夫颔首道:“你就是此点好,能够虚下心来。”

    “接下来,我便叫你知道,这三人有何才能。”

    “按你说的顺序来,首先是申到,士瑶你只肯定了他之才学,却没看到其他,在为父眼中的申到,他自言有治平天下之志,于他这等守礼自律、能在无任何人监督情形下、竟能将自己这个堂堂申国公室子自我流放来看,他之志向就不是说说而以,他必定会百折不挠,用一生去践行。”

    “一个普通国人,若能百折不挠,用一生所有精力,愿付出一切的去做一件事,都能够有所成就,更何况以他之出身和才学?”

    “此是其一,其二,他是守礼君子,做事有原则、有规矩、有底线,因着这点,他前半生必定会处处碰壁,也会被许多小人欺之以方,但也容易交到真正的朋友,甚至一些敌人,都会喜欢他这样的存在。”

    “士瑶,无论敌人还是朋友,你是愿意与一个守礼君子打交道,还是愿意与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为伍呢?”不等小君子回话,他便自答:“无疑是前者。”

    而后又道:“一个人的改变,往往源于挫折,申到有大志大才,百折不挠,前半生遇无数挫折不会被击垮,反会越挫越勇,并且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越发精明,也会逐渐明白什么叫做规矩内通达权变,甚至继而明白礼法规矩的本质,不再固守昔日常规。”

    “我看他今日是守礼者,来日若要治平天下,说不得便是要为一家一国、乃至天下制定礼法规矩呢。”

    “父亲对申到之评价,竟如此之高?”尹阴小君子惊道。

    尹阴大夫笑着说:“当然,但他要达此成就,还须些运气,若是运气差些,叫他早早的死了也是可能,这天下英才,不知几凡,能够不夭折,活到最后的英才才是真英才。”

    “那王越呢?”

    “蛇余公子王越,此人,便是为父都有些看不透,但仅仅是表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惊心动魄。”

    “先不言其他,只单纯论及勇武,今日那黑胡盗的武士巢有,那等身手,在我家府中,纵横自如,所向披靡,听他之言,还在陈国知氏第一武士于让手中逃生过。”

    “结果呢?蛇余公子王越一出手,就断其腿,再出手,就伤其肩,三出手,便差点了却他之性命。”

    “当时若无你未来妹夫叫停,他已命丧。”

    “听巢有之言,蛇余公子王越武艺此时远不及于让,但是他的年纪,也不过与你相类,才及弱冠,还有巨大的潜力,未来仅是此一道,必可称雄一方。”

    “再观其才学智慧,竟能将申到都折服,自是无须多说。”

    “其在处事做人一道,也见不凡,首先其与申到争辩,获胜之后,他并不穷追猛打,反倒显出谦谦风度,既在才上盖过了申到,还在德之一道,同得申到以及在场所有人之好感认同。”

    “而后,我堂堂大夫府中竟闹出贼人,为父在众位宾客脸上最挂不住时,蛇余公子当时立即说了一句,非为父之过,而是贼人大胆,此贼当非寻常贼人。”

    “此一言便给为父一个大台阶下,当时为父面上不表,心下却是无比感激,还有,在你冲动冲出去之前,那巢有说起那番话,道我府中无人时,他立时停手,也是在照顾为父的脸面啊。”

    “这些,也不过是比较明显处,其他处处小节就更不须多说了。”

    “更叫为父心惊的是,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少年人的张扬、热血、冲动,其气质内敛沉凝,其心如渊深不可测,无论何时,都是仿佛万事皆成竹在胸,可从容面对一切,这种特质显然是装不出来的。”

    “如此武力、才学、德行、处事、心性…竟聚于一人身上,此人简直是……。”

    “唉!”尹阴大夫感叹道:“这等人,恐怕也只有陈、蔡、荆那等大国的英才可能与之比肩吧。”

    听着尹阴大夫的解说,尹阴小君子惊呆了,既惊讶于申到与王越的不凡,也惊于父亲竟能看出这么多。

    “那,那吕里小君子呢?”

    尹阴大夫道:“吕里小君子,你那未来妹夫,我初见他时,以为他与许多大夫家的小君子并无什么两样,可是,如今看来,却正应了四个字,大智若愚,他可一点都不像他表面展露的那么简单。”

    “你这位妹夫可是除了王越之外,今天晚上最大的胜利者呢。”

    “你看他得到了什么?首先,或许是得到了巢有这位壮士之心,其二,虽送出去一座六百户的庄园,却结交了蛇余公子王越这样的大才为朋友,而以王越之才,又是蛇余公子,日后定然是要谋大事的。”

    “吕里送的庄园可很关键啊,于蛇余公子王越乃是立足淮上的第一份基业,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这就是雪中送炭了,今日送出一座庄园,未来得十倍百倍回报都未可知。”

    “其三,此点蛇余公子王越已经讲出口,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则天下有才之士听闻后,知其爱才如斯,必定争相投靠。”

    “而且,他身上可还有一种特质……”

    “好了,士瑶,你便好好再次回想下为父刚才所言,若能自此三人身上有所得,足够受用一生了。”

    “父亲大人,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哪?”尹阴小君子疑惑道。

    “哈哈!”尹阴大夫又笑了起来,却是摇了摇头:“当然是因你今日的鲁莽,去替你收拾首尾,你日后行事,且记一句话,君子行事,当三思而后行,再不要是这样了。”

    说罢,他便离了书房,接下来,他不但要与王越一份回礼,还得按说好的,去送两份大礼呢。

    以王越的身家,进门随手送与他家的礼物,都是价值不凡的玉璧,身上那条束在腰上的鞭,更是一件神秘强大的宝物,到底该送些什么礼物,才能叫其满意呢?

    这事,尹阴大夫想着就觉有些头疼,同时也有些肉痛。

    出门之后,他在庭院里来回走动了十几圈,终于才想到该如何送这个礼,或能叫王越满意,并且可以……

第十一章 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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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余公子,我家大夫前来拜访,已至院外。”

    “大夫深夜来访,我当迎候。”听着侍者通传,王越当即往院门去。

    此刻,他可是等了不少时间了,今日白日及之前种种,而今正是收获时刻。

    及至院门,王越稍稍整理衣观,大步迎至于尹阴大夫身前。

    “王越何德何能,能当大夫深夜拜访。”说着,便是一番大礼。

    尹阴大夫往前一迎,扶住他双手,将他拉起:“大雅有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今日公子小儿无状,几辱及于公子,可公子却还不计前嫌,数次全老夫颜面,更在那贼人手中,保我儿一条性命,此等厚恩,老夫无以为报,便备了几分薄礼。”

    “尹阴之地,边鄙贫瘠,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王越笑道:“此举手之劳,又何足大夫挂齿。”

    这般说着,却作迎礼,而后在前引路:“院门风大,不如入内一叙。”

    尹阴大夫与众随侍徐徐跟上:“君子不掩微末之功,又何况是救命之恩。”

    “公子就无须谦逊,此等大恩老夫都是无报,且叫世人如何看待老夫?他们只知公子贤德,而老夫就成了知恩不报的无义之人了,而尹阴治下士人、国野民众,谁还会为老夫做事呢?”

    “那王越,便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两人入得院落小客厅,而后各自落座叙话。

    尹阴大夫随手一召,院外就有侍者引着五位少女,各自低着头徐徐进得门来。

    “大夫这是?”

    王越看过去,只见来的五位少女,都是年轻貌美,身姿婀娜,颜色不凡者,若是地球现代,任放之于一地,起码可当花之称呼,难得的是此还是出自天然,未施任何粉黛。

    而五位之中,又以居中一位少女为甚,不仅貌美,身上更有一种气质,其非自小养成又或于某一道上浸淫极深乃至外显能见。

    这就更加难得了。

    尹阴大夫之礼,若换得任何其他男子,恐怕都会欣然接受,若是爱美之人,自更不消说,只是王越心中却微微不悦,此时他最缺的可不是什么女子,而是能够化作实力势力的东西。

    至于女子,身具实力势力者,可谓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介普通男子,追一寻常美女,千追万求,百般计较,都未必能娶回家,即便能娶回家也是当佛爷供着,而换成稍稍有钱者,不用去追,便有诸多美女送上前来自荐枕席,至于再往上那等大富豪、大权贵,只要有甚需求,那无数常人眼中高不可攀者,便自任他们采攫享用。

    此点,王越是深明的。

    昔日,他修法未成,与多数人没什么大不同,但修法一成,就于国外建势,在长达十年间,几乎横扫了整个中南半岛和东南亚各大修法势力,不知内情者号曰“第一降头大师”,并深受到各国上至国王、总理等大臣,下至富豪平民百姓的追捧,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期间,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风流阵仗,什么少女、御姐、贵妇、各国各色佳丽,万般花样,都不过日常,古之封建帝王,也不过如此。

    有此领悟,有此经历,他如何会为一美女惑了眼睛?

    尹阴大夫观他眼神,只一干美女在前,视若平常,心下暗赞之余便解释道:“蛇余公子,此礼中后四人,乃是老夫见公子行于外,皆是男子,无人服侍,方才选之。”

    “而这位是织瑶,今年年方十五,为老夫府中歌者,自小培养,精通诸般大雅、小雅以及各般乐器、舞蹈,并且深明礼仪,公子得之,可不仅是得一暖榻侍妾呢。”

    听着解释,王越微微点头。

    这是软实力,日后他南下淮上,与上层社会交际,像今日这等宴会那绝对是少不了。

    尹阴大夫又道:“我观公子有大志,大志之前不为女色所惑,这于君子之身,是极好的品质。”

    “但是有一点,老夫却不得不说公子两句。”

    “还请大夫不吝指点。”王越微微一礼。

    大夫颔首,便道:“一家之强,不止于势与力,还在其人丁是否兴旺。”

    “而且,将来公子创下诺大基业,也当有继承人,此事,公子宜当早作准备。”

    尹阴大夫这么一提,王越就已明白。

    此等世界时代,一方势力核心集于一人之身,此人若无后嗣,其臣下也会不安,只恐有什么意外,叫此核心一去,无人继承,其势就要烟消云散,他们既得利益也会不保。

    这是后嗣的重要性,而人丁兴旺,在这宗法社会,则关乎家族实力,还涉及外交。

    也就是说,身为贵族君子,在此世此时,广开后宫、天下布种,不仅不会为人说荒yin无道,反倒是因涉及家业国业兴衰而被提倡与鼓励的。

    在地球类似时期,也是如此,古之周文王有百子,不仅人人羡慕更是美谈,而若其家族不兴,武王得天下后,又哪封得那么多姬姓小国巩固周室?

    “越,多谢大夫指点。”

    有过此节,尹阴大夫随即奉上第二份大礼。

    “老夫见公子出行,虽有六位强大武士随行,但难免为人小觑,所以,就准备了兵车一乘,与公子壮行,兵车相关人员器械以及此去淮上的钱粮,皆在此列。”

    这真是一份大礼啊,王越微叹,尹阴大夫所赠他兵车虽只一乘,可是围绕兵车展开作战的武卒及后勤辎重人员,起码便有百人,难得的是还配了齐全部器械、钱粮。

    这些,他只一接手,稍稍调~教,就是可用的实力。

    他当即起身:“大夫今日之礼,来日王越,必有后报。”

    见他如此,尹阴大夫也是满意之极。

    他两番与王越之礼,不可谓不重,但他如今可不止是送礼那般简单,却是见王越今日表现不凡,来日或不可限量,于此微末提前投资了。

    既是投资,当然讲究回报,王越显然也是明白人,当即就作了表态。

    “公子且稍待,老夫还有一请求。”

    “大夫请说,若王越能做得到,当无不允之礼。”

    尹阴大夫笑了笑,心道蛇余公子说话行事,果是滴水不漏,便对侍者说:“你去请士光过来。”

    不一会,侍者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入得门来,与他见礼,这少年与尹阴大夫及小君子有七分相,但脸上神采、眼神却是不同,王越在他眼神中看到了坚毅。

    “士光,这位是蛇余公子,才学、勇武,皆是天下英才。”

    士光与王越躬行一礼:“拜见蛇余公子。”

    王越点了点头,看向尹阴大夫,听他下文。

    “公子,此是老夫妾侍所生幼子,吾甚爱之,原本打算他观礼之后,许他一处小庄园。有此庄园,也够他养活自己家人过此一生,但今日得见公子,老夫便有一想法。”

    大夫顿了顿,又说:“士光虽年幼,却是聪颖,并且在剑术一道,也颇有天分,年方十二就已有武士之力,我若叫他仅在乡下做一庄园主,这实在是委屈了他,所以,老夫就想,他若能拜公子为师,随着公子离开申国,去更广阔的天空,远比他在此碌碌一生强的太多。”

    大夫说着说着,竟有些老泪纵横:“公子,还请怜我一片爱子之心。”

    王越看他,再想及之前他与尹阴小君子,很显然,尹阴大夫确实爱这幼子爱的远甚,而这幼子,因是庶出,同为他之子,待遇却差其兄甚远,如此境遇之高下云泥,反养其才。

    就性格与才而论,这幼子比尹阴小君子更适合当继承人,可是尹阴大夫却深深明白,此子限于出身,又限于年纪,必不能传其家业,否则,必将导致骨肉相残之惨剧。

    所以,只能为其另谋出路,先是想以庄园养之,如今见了他,便求到他这来。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越轻叹道:“大夫之请,王越岂能不允。”

    随即,他看向那少年:“士光,你当记住今日,你这位老父亲,因为爱你,堂堂大夫之躯,竟求于我我这个无名位之人,你可不能辜负他这片心意啊。”

    名为士光的少年,面上坚毅,情绪内敛不外露,但毕竟是少年,至此眼睛也是通红,言:“我当记住今日,必不负父亲大人。”

    “好!好!好!”

    尹阴大夫叫亲侍呈上来一个箱子,亲手交由士光:“还不向老师呈上束脩,行拜师大礼。”

    “弟子拜见老师。”

    士光接过箱子,手上微微一沉,跪而拜之,将箱子托举王越身前。

    王越大略一观,就知此不是一小数目,便想了想,解下腰间三尺长剑,道:“流落公室,我身上除了一条蛇骨灵鞭,再无其他常物,也罢,便将此剑赠与你,权作为师的见面礼。”

    “还不快快接过。”

    尹阴大夫在旁提醒,心中却也奇,此世长剑,多为青铜剑,只因青铜物性,剑身不能太长,能有二尺已是好剑,唯天下名匠以秘术方能铸就出超于二尺、锋锐坚韧远超普通青铜剑的名剑,每一柄都是无价,为国君、公子、卿大夫随身配剑,王越身上的剑,竟有三尺?

    士光双手恭谨接过,仅透过剑鞘,就有与青铜剑截然不同的锋芒自中溢出。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激动,猛地将剑拔出,叫光滑犹如镜面的三尺青锋在月光下呈现于世。

    此,饶是尹阴大夫见多识广,也是看的呆了,随即反应过来,大叫:“士光,师长面前怎可无礼。”

    士光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将剑入鞘,却是满脸通红,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无妨。”王越摆了摆手,说:“士光,此剑乃是为师配剑,名曰青虹,日后,你须勤练剑术,不能辱没此剑锋芒。”

    他说的郑重,但这剑,其实不过也就是一柄普通钢剑,是他在尹地一月,借得文礼人力物力财力,自行打制出来,当然,在此世此时,或算得上独一无二。

    “士光,定不负老师之望。”

    士光拜师礼之后,尹阴大夫随之离去,只留士光在此,王越安排他与蛇大等人去住。

    这时,已过了深夜,至于凌晨,王越清点今日收获,首先是他日后可一蛇余公子身份堂皇出场,而后又得淮上一处六百户庄园、人员器械钱粮齐备兵车一乘、还收了位弟子得了其价值不菲之束脩。

    嗯,对了,还得了五位美人,其中一人精通大雅、小雅、诸般乐器礼仪,也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如此,这趟尹阴大夫府邸之行,因着那巢有一闹,却叫他收获远超来时预期了。

    回过头来,正准备安睡,他忽见五位少女,依旧恭谨万分的站在来时位置,心下暗道,竟差点将她们忘了,于是就招呼:“夜深了,明日还须赶路,你们便在这通房中休息吧。”

    “是。”五位少女齐声行礼应是,但为首那位织瑶却怯生生稍稍行至前来,满脸羞涩,用绵软好听的声音说着:“公子,今夜难道无须我们侍寝么?”

第十二章 本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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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无人,但听着少女柔美的声音,无比羞涩的言及侍寝事,饶是王越,心中都是一动,身体都微微动起本能,这五位少女,皆是美貌,尹阴大夫,既能将之选出送来,则其自然还未经其他男子采攫,尚是处子,而与他的关系,于此世,已是他之私有物品。

    也就是说,他对这五位美貌少女,想如何就如何,简直予取予求,可以做任何事。

    这等好事,世间任何男子羡慕都羡慕不来,也难怪王越心中起了微漾,但也就是点滴波澜,不过瞬间,就已平复,一则此等事他已经历太多,单纯女色于他而言不过如此,二来他此时身体业才调养一月,虽然看似健康强壮,可却因昔时阿木长期的奴隶生涯,以及之前经历过一次死亡,由此所造成的根本亏损,还须些时日才可补齐呢。

    毕竟他修行之目的是为长生。

    所以此时,实非可以纵情声色,任意享乐之时。

    于是便道:“我若有所需,自会叫你。”

    “另外,你们自今日起,已是我之侍女,也当听我吩咐,守我规矩。”

    织瑶面上闪过一丝异色,低头率众少女道:“敬听公子吩咐。”

    王越点了点头,道:“其他礼法,你们自小就知,无须多说,只是本公子入睡时有一处禁忌,你们须谨记,我入睡后,你们万不可入我房内走动,更不要试图接近我做任何事。”

    他又笑道:“当然,若是叫你们与我同睡侍寝的情况,不在此内。”

    听他说起侍寝,众少女无不飞红,但既有羞涩,也有期许,她们之中,哪怕织瑶,在这府内,都是无任何人身自由,平日里看那些年纪大些的姐妹,在大夫有需要时,便叫他们招待武士、以及往来客人。

    王越一看就是副谦谦君子相,身份又是位年少英武的贵人公子,如此可比伺候那些粗鲁的武士,还有些老头子强多了,并且是长期的,当然,她们也是有自知之明,做王越的夫人那是想都不敢想,能为王越侍妾,得享优渥生活,不再被随意当礼物送人,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随即王越又道:“你们四人,当以织瑶为首,她一切吩咐,皆不可违背,知道吗?”

    “是!”四位少女低头应是,织瑶自来身份就与她们有所不同,因此也不意外。

    “那你们便先行去通房,收拾床铺吧,织瑶留在这里。”

    “是!”四位少女一齐行礼,这回看向织瑶却是羡慕了,然后便一路倒退着,再转身离去通房。

    织瑶羞涩万分,身体都微微颤抖,低着头,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时抬眼看向王越,却生怕被发现,稍有动静,又低头看地面,心中只想,刚才公子不是说不用侍寝吗?为何?

    她生于尹阴大夫府内,自小耳濡目染,也知些男女事,但到底是从未有过,却是难免紧张,心怀惴惴,此等姿态,又因着她惊人的美丽,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动人。

    这位古装美人,此等气质,王越在地球现代,也是从未见着,此时观之,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公,公子。”见王越留下她,织瑶终于大起胆来,小心翼翼的靠近王越,颤着声道:“妾身,妾身为公子宽衣。”

    说着,将一双如玉的柔夷伸了过来,便要为王越宽衣,然后服侍就寝。

    但这双手,却被另一双手抓住了,王越拦下了她。

    “嗯咛。”

    却不想,肌肤触及的瞬间,织瑶忽的嗯咛一声,浑身恍若触电,接连几下颤栗,然后一软,瘫倒在王越怀中,王越忙将她拥住,免叫她摔倒,这一拥抱,他便觉到了少女柔弱无骨、无限美好的动人身躯。

    好半天,织瑶才有些力气,然后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由惊惧道:“公子,织瑶刚才不是有意的。”

    王越看着她惊恐万状,却更显楚楚可怜的脸笑着说:“我当然知道。”

    随即又道:“无妨。”

    说话时,又无比柔和的抚摸她的玉背,轻轻的说:“织瑶,在之前,大夫将你送与我之时,我是不悦的,你可知为何我还是将你留下了。”

    “织瑶不知。”

    王越点了点头,看着她美丽动人的眼:“我留下织瑶,不是因为你的美丽。”

    怀内,织瑶的身体微微颤抖。

    王越继续说:“是因为大夫说起你之才。”

    “大夫说你通得大雅、小雅,又会各般乐器,还有礼仪,这等才能,可真是难得呢。”

    “公…公子,这算不得什么。”

    王越笑道:“如何算不得什么呢?关乎这些,往后本公子少不得还要向织瑶请教呢。”

    他说的是实话,在月前,他与子玉、子敬二人交流,虽重点了解了此世不少事情,但细细说来,很多事情也是泛泛,织瑶所通诸般,于他而言,却是极有用。

    “另外,来日至淮上,到时候,还须劳烦织瑶,为我培养一些歌姬舞姬,不然本公子府上,连一场像样的宴会都举办不起,到时候还为诸君子笑。”

    听着他的话语,织瑶脸上的惴惴不安消失,心中之欢喜,跃然于脸上,呈现出另一种动人。

    “公子所托,织瑶竭尽全力,也为公子完成。”

    “嗯。”王越微微点头:“好了,夜深了,织瑶你便回房休息去吧。”

    “公子您难道不要织瑶侍寝吗?”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王越笑道:“不用。”

    少女听着,忽的泫然欲泣:“公子,可是嫌弃织瑶蒲柳之姿?”

    王越看着她,微微低下头去,轻轻舔食她的眼角,而后向下,唇齿相交,舌关暗度,织瑶娇躯急剧颤颤,喉中嗯咛有声,这一刻,什么高兴、害怕、羞涩的情绪都消失了,化作一股从未有过的感情,她再也想不起其他,浑然了忘却一切,软瘫在他怀中,尽情享受着这美好。

    她紧紧拥着王越,好像拥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事物,唯恐它是虚幻的,或一个松手,就叫它跑了,再也找不着,两人便这般吻着,及至她无法呼吸,这才停下、分开。

    王越柔和的声音,说:“处~子~破~瓜,可是疼痛的紧,接连几日都难免不良于行,明日又要坐车,路上颠簸,织瑶就是疼上加疼呢,许多天都难好。”

    “等到了淮上,到了公子的庄园,织瑶便入公子房来如何?行了,你便去睡吧。”

    “织瑶谢公子怜惜。”

    少女无限感动的说着,眼泪忍不住留下来:“公子,能遇到你,织瑶是世上最幸福之人呢。”

    说着,便带着无限感动与欣喜,欢快的往外边通房去了。

    王越看着她的背影,神思回跃至仿似无限久远的过去,那时候他经过多少风流,可是身周的女人,恐怕没一个是真心对他的吧,不是图财就是图他之力与势。

    浑不似这位美人,仅因他三言两语,叫她体会到不曾有过的关心,就是如此感动而动心动情,或许已是爱上他了,这样的感觉,却是少有的动人体验呢,值得他稍稍品味,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抬头透过窗户,看向那无限高空,那亿万年沧海桑田依然如是犹如不朽的星空,那才是真正值得他追求的东西啊,其他都不过旁枝末节,路边风景,是不足以叫他驻足的。

    徐徐收回目光,他往里面榻上坐下,摆开了个姿势,呼吸、吐纳转化出的气力在全身周流不息。

    这条修行路,还正漫长,看不到边际呢。

    房间之外,通房内,织瑶躺在榻上,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好,想着王越的谦谦君子形象,想着他的英姿不凡,想着他对她不是看重身体肉~欲,而是对她才能的欣赏,想着之前在怀抱里那无限的安全感,无尽的甜蜜与幸福,想着他的关爱与怜惜,只觉世上事情,最好莫过于此。

    只是再一想,王越乃是公室公子,未来在其身边的女子,比她身份更高贵,比她更美丽的都不知会有多少,又有些郁郁,但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能安慰自己,公子喜欢的是她的才,而不是她的声色。

    她想起母亲还在时对她说过的话,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公子爱她的才,或许只要在才之一道更加努力,还要能够帮得到公子,这样……

    就在这无比复杂的心绪中,织瑶徐徐入梦,隐隐母亲还在时,时常唱的诗歌在她梦中回响着。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

    桑树叶子还未落的时候,缀满着枝头绿色萋萋。

    嘘嘘那些斑鸠儿啊,千万别把桑葚吃嘴里,桑葚吃多了会醉。

    年轻的少女们啊呀,不要在与男子的爱情里沉湎。

    男人若是爱上你,要丢便丢太容易了。

    女人若是恋上男子,那就解脱不了了。

第十三章 弟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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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阴城邑,外城的一处小院落里。

    虽过深夜,已是凌晨,但这院子里中的其中一间房,烛火还未熄灭。

    简陋的木几前,坐着一位身形略显消瘦年约三十几许的青年人。

    他身穿一件简单的麻衣,披着麻袍,脚上穿着芒草编制的草鞋,跪坐着借着灯光,细细读着一卷竹简。

    这样的形象,无人会将他与传说中形如妖魔的大盗黑胡对应上。

    然而,他就是黑胡。

    约莫三更天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往不远处看了看。

    稍后,院外传来几声动静,一个黑影飞速爬过墙来,轻轻落于院中,发出点滴声响,显露出极好的身手,然而黑胡却皱了皱眉。

    “老三,这么晚才回来,还受了重伤?在于让剑下,你都活着回来了,只想不到,区区申南一位大夫府中,竟还有能伤到你的高手?”

    这黑影,原来却正是之前在尹阴大夫府中大闹一场的巢有。

    他几步走到青年跟前,笑道:“何止是伤到我,简直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今日能够回来,实属侥幸啊。”

    “哦!”黑胡惊讶道,脸上变得严肃:“这里竟还有比于让还厉害的人?”

    巢有摇了摇头,回想着之前的情况,说:“不知该如何说,今夜碰上的人,就是前段时日,来往商旅曾提及过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王越,我记得大哥之前还有想过要招揽他呢。”

    “如今,我看是招揽不了了,此人可不是普通的游历武士,原来却是王族公室子,是昔日蛇余国后裔。”

    “而且,手上还真是硬啊,对气的运用,还在我之上,身上还有一条宝鞭,用的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才一出手,就差点绞断我一只腿,此次我只道他是侥幸,而且还是偷袭,结果第二回我全神贯注一样未占上风,还被伤到肩,最后他竟将鞭化为长矛,更以无比精妙的蛇矛之术正面对我。”

    巢有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那种感觉,简直是狂风暴雨,一人之力的攒刺,犹如七八位我这等好手配合围攻,竟打的我无还手之力,我只支撑了几个呼吸,掌中的剑就被打飞。”

    “接着蛇矛往我身上一钻,当时我身上若非带着大哥与我防身的宝物,只怕那一下就死了,饶是如此,我仗着大哥的宝物挨了一下,却连喘息之机都没有,本是钻的矛头只往我身上一抖,就差点要了我的命,也亏得我运转气力,卸开了大半,也就是现在这样,落了个重伤。”

    “与此人交手,已经有几分当日碰到于让之感,而且,我感觉他还有余力。”

    黑胡听了,面上于几分凝重,于让的实力,他也是见过的,能叫巢有说有几分遭遇于让之感,这个蛇余公子王越,即便还远比不上于让,都已经是个很难对付的厉害角色了。

    “那你如何逃回来的?你是以言语激他,拖延了时间,使用了地主神符?”

    巢有摇了摇头:“王越厉害,什么言语激他都没用。”

    “是来此接亲的吕里小君子,说用六百户庄园换我这条贱命活,叫他收了手,不然……”

    “六百户庄园,只换你活命,没有其他条件?”黑胡问道。

    “没有。”

    “哈哈哈!”黑胡接着就笑了起来:“老三啊老三,所以你与我说这些,是否是想让我让开道路,放吕里小君子回去淮上?”

    “嘿嘿!”巢有嘿嘿笑着:“知我者,大哥也。”

    只是黑胡却叹了口气:“可惜,这回,我不能放。”

    “大哥。”

    “老三,吕里小君子,是易先生点了名,要大哥我阻截击杀的人,绝不能放他回淮上。”

    “大哥。”巢有似乎急了:“你不是向来对那些肉食者不假以辞色吗?我们这么些年来,在大哥你带领下有吃有喝、兵强马壮,横行北方诸国,不是很好吗?”

    “就是前月遇到了昭氏又如何,也未损我们根本啊。”

    “老三。”黑胡叹了口气:“你只看到了我们风光的一面,但你可知道,当初一起砸碎脚镣,一起起事的那九千老兄弟,现在还有多少?”

    “只有不足五百了。”

    “如今我们的确还与几千人马,但都是后来者,还有一些被我们裹挟被迫加入我们的国野之人。”

    九千、五百,两个反差极大的数字,好像重重击在巢有心头,这些,他仿似从未注意过,或者注意过,却被自己潜意识有意识的回避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当初,我带着老兄弟们起事,是想叫他们在没有尽头的奴役中解脱,带给他们一个更好的前程去的,可是现在呢?老三啊,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再这样,依旧走到哪就被围剿到哪,虽时常是获得了胜利,可是胜利了又能怎样呢?”

    “是的,我们得到了兵器,可用不了多久就损坏,我们得了粮食,吃了一月就没有,然后必须继续打下去,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我们没任何立足之地、也没有时间可以休养生息,就这样我们的人越打越少,最终的结果就是覆灭。”

    “我不想再这样继续打下去了。”

    “我现在,只想有一块能得到世之认可的领地,叫老兄弟们可以在领地中好好生活。”

    巢有冷笑道:“领地,难道那位易先生,能给你带来这些?”

    “大哥,你是多么聪明的人啊,如何会相信易先生的鬼话,就易先生他自己,可都不是大夫呢,他只是蔡国技击营的一个头领,蔡王麾下鹰犬的头目,他自己都没有的东西,竟能许给我们?”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你错了,老三。”黑胡打断道:“易先生背后是蔡王,他拿不出,蔡王却拿的出。”

    “好!”巢有道了声好,继续说:“大哥说蔡王拿的出?蔡国之地,可都是有主的,不是蔡王的王领,就是诸大夫们的领地,蔡王,他哪来什么领地来赐予大哥,招揽我们这支人马?”

    “难道,蔡王竟愿损失王领,割一块出来给我们?”

    “这种蠢事,他怎会干的出来?”

    黑胡闭上了眼,似乎是在想什么,终于再说话。

    “巢有,蔡王当然不会这么干,但是,若是在我们协助下,蔡国能得到申南之地呢?”

    “什么?”巢有睁大了眼睛:“我们协助蔡国得到申南之地?”

    “蔡国要做什么?竟想兼并申国南部的领地和人口,这是霸主国干的事吗?”

    “哈哈。”黑胡笑了起来:“老三,时代不同了。”

    “在之前的几百年里,诸侯争霸,霸主国对麾下盟国以及征服国,不过是每年纳征得大笔钱粮。”

    “可是如今之世,与兼并领地人口相比,那点纳征又算的了什么?”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那些霸主国都在做些什么?其国内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先说荆国,荆国起初不过是长河中游不足万乘之国,可在近百年来的争霸中,兼并了长河上游千乘之国巴人的领土和人口,接着,又于长河下游,破小国三十有余,如今一国之力,仅次于陈国。”

    “再说陈国,陈国昔日,也不过是四千乘之国,如今呢?其国内六卿,哪一家拿不出两千乘兵车以上的实力?若非其国内卿族向来有内争之传统,陈国随便出军万乘都是轻易事,不愧天下第一强国。”

    “我们这位蔡国国君,可也不甘人后呢。”

    “所以就盯上了申南,但他为何不派大军来攻,反倒……”

    “蔡王当然不能直接派大军来攻。”黑胡笑道:“不然哪有我们的机会?”

    “因为蔡国有两大对手,陈国和荆国,此二国随时可能会干涉。”

    “所以,其即便来攻,也须有充足理由,师出有名,而最佳办法,当然是申南大夫领主自己声明申侯无道,并选择脱离申国,将其领地并入蔡国,从而从申国大夫,变成一位蔡国大夫。”

    “如今蔡国已联络了渚邑大夫,并且即将起事。”

    “易先生叫我们办的事,对付吕里小君子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协助渚邑,拖住渚邑周围这些大夫,叫他们不能全心攻击渚地,只须待到蔡国大军一至,则大事定矣。”

    “到那时候,整个申南,除了渚邑大夫之外,其他领地都会为蔡国所灭。”

    “你大哥我,也可选一地为大夫领主,为兄弟们争得一片容身之所。”

    “呵呵呵!”巢有忽然冷笑了起来:“大哥你直说你想当大夫就是了,何必说的这么伟大,毕竟你也是出身大夫之家。”

    “老三,你只是不想大哥我对付吕里小君子罢了,怎能这么说大哥呢?”

    “大哥,你错了。”巢有叹了一声:“以我们老兄弟的实力,即便不争什么领地,只是叫老兄弟们中的武士头领们随便投靠哪位大夫,然后得到块小封邑,再收纳其余,日后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甚至就我巢有一人,随便投靠一方,都能得到一处镇邑,然后在自家镇邑中安顿五百老兄弟,叫他们过上好日子,都是绰绰有余了,如此,又何须大哥如此操劳呢?”

    黑胡也是冷笑:“老三,那吕里小君子,竟能以六百户庄园与那王越只换你活命,你若是全心投效,他能拿出来封给你的不仅是一个镇邑,还能更多,而且他还如此看重于你,我看你是动心了吧。”

    巢有为之沉默,最后终于幽幽道:“是。”

    “既然动心,那为何还要回来?你还没投效吕里小君子,就开始为他效力,来与他作说客了?”

    巢有被说的一愣,随即抬起头来:“我只道大哥最是知我,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黑胡摆了摆手:“你走吧。”

    “大哥,你说什么呢。”

    黑胡沉默了会:“其实,这次协助蔡国一事,大哥我也不知这决定是对是错,巢有你既已有去意,便不如这样,大哥我依旧会对吕里小君子一行人动手。”

    “但是,我会放吕里小君子和其新妇一马,然后交给老三将他们救走,吕里小君子那般欣赏你,而后你又救了他的命,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你,封几个镇邑于你都是小意思。”

    “大哥,那你没完成易先生的委托?”

    “我出了手尽了力,将此队伍全灭,但走脱了个吕里小君子,天意巧合,这也是没办法之事,而易先生还须借我之手,协助渚氏和蔡国呢,而且我实力在手,他不会也不能拿我怎样。”

    “那就好,那就好啊。”巢有点了点:“这样就两全了,巢有多谢大哥。”

    “嗯。”黑胡又叹了口气:“巢有,日后到了淮上,若有老兄弟们来投,你多多担待点,你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了,我只希望,最好不要有这么一天才好。”

    巢有想了想,说:“好,我只望大哥,也能成为大夫,可以坐领一地。”

    “对了,大哥你想对吕里小君子一行人动手,却是须得小心那王越,他不仅本身厉害,他手下六位武士也不可小视,那六人身上的杀气,我看着有点像老二。”

    黑胡微微一震,眼睛里冒出光来:“杀人鬼!”

    “杀人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杀人鬼还成了武士,并且有六个。”巢有凝重的说。

    黑胡接着笑了起来:“无事,你知道的,大哥还有一只神秘之军,当日于让碰上了,都没能讨得了好。”

    “只待我将之召集起来,无论是王越还是他麾下的六个杀人鬼,我都叫他们成为山间枯骨。”

    “行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这灵药你拿去,老三你这几日内,赶快将伤养好,不然到时候可没力气救吕里小君子呢。”

第十四章 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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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清晨,用过朝食之后,尹阴城邑外宽广的原野上,一行车队,已经在道路上排好了队列,正准备远行。

    燕燕的歌声,再次响起,但这回唱歌的,不是歌姬,而是尹阴小君子。

    歌声中,王越站在八辆车前,一辆驷马战车,其余皆是二马之车,前者是兵车,后者用于运送行礼以及一些辎重,在其周围,则是近两戎武卒,各持兵刃,在一旁静厚。

    这就是尹阴大夫送与王越的兵车了,王越大略扫了一眼,暗自点头,这些人虽不是什么精锐力量,却也不是随便喊了个农夫拿起长矛充数的武卒。

    “蛇大,你观之如何?”虽然已经有了判定,但他还是问询了蛇大。

    蛇大与其他几位蛇纹武士不同,他过去出生行伍,还是精锐的执剑之士,管人最多时,还担任过一位不擅带兵武士老爷的副手,协助其管理过一个连,也就是四个小戎两百人,并且参加过数场申国与蔡国的一场边鄙小战,算是周围人群中难得的知兵之人。

    王越也暂时将这百人统领和训练之权交由他,以便在一旁也亲身观摩了解此世兵学实际情况。

    “都是老行伍,公子,并且时常有着训练,虽不频繁,却也叫他们有别于农兵。”

    “也就是说,他们是真正的武卒。

    能够再次掌兵,而且是以武士身份,蛇大显然很高兴。

    王越又看向蛇二等人,这些人过往也就蛇四是武士之子,年少时有过半个人上人的经历,如今他们身为武士,各自要管二十人,竟有些惴惴,便对蛇大说话。

    “你多教教蛇二他们,和他们一同,尽快将这百余武卒掌控,还须在行进中操练,练习配合,形成战力,这一路上可不太平。”

    “另外,你们还须各自都有副手,以便在本公子需要你们战力脱离队伍时,这些武卒还能正常作战。”

    “诺!”蛇大应诺而去,接着便去招呼蛇二等人,教他们些基础的行伍知识。

    招呼完蛇大接掌了这一乘兵车武卒,稍后,尹阴大夫又过来,身后还跟着士光,此去一别,却不知何年月才可再见,甚或是永别,他们也就趁此机会叙叙话。

    在往日里,尹阴大夫虽然甚是爱这幼子,但多有顾忌,此时离别,就彻底放开了,哭的是老泪纵横,士光也没有压抑情绪,但不管如何,离别终将到来。

    最后,尹阴大夫又细细交代了他几句,诸如要好好学,又有类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语,这才将士光送至王越身边,然后又叫侍者捧着一物上前来。

    “蛇余公子,昨夜你将亲身配剑,赠予了我儿,我这里有一柄剑,虽不是天下名剑,却也是大师之作,您若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那便多谢大夫了。”王越没有推辞,接过长剑一看,却没尹阴大夫说的那么简单,此剑并不比记忆中渚氏小君子那剑来的差。

    当下配在身上,便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大夫可还有何话要交代的,若无的话,我们这便要起行了。”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是这些,剩下的路,全靠他自己走了。”

    尹阴大夫感叹的说着,王越微微点头,然后,两人对行一礼,互道一声珍重,车队和人马就准备开始起行,不远处,吕里小君子带来的五乘兵车及随行人员和尹阴君女的随嫁车队,已经开始陆续上路,此外,准备与他们一齐南行的商旅们,已经早早等候,只等着他们行在前路,而后随行了。

    这一路,浩浩荡荡,人员竟有千三四百人。

    车队徐徐起行,王越却没坐车,而是带着士光单独走向吕里小君子车队。

    “蛇余公子。”

    才至车队附近,就有位武士迎上前来,他显然昨夜也在吕里小君子身旁,看到王越,十分恭敬。

    “我与吕里小君子有事相商,你去通报一声。”

    “哈哈,我家小君子说了,蛇余公子来访,无须通报,您尽管随小人来。”

    “那便多谢。”

    接着,王越与士光两人就在武士接引下,往车队中心处去。

    行路时,王越对士光道:“少说,多看,有什么疑惑,都记起来,晚上再来向我请教,你的父亲希望你能有个好前程,未师也希望,在来日里士光你能够成才,可以成为为师的左膀右臂。”

    士光恭敬点头:“士光明白。”

    王越便再不与他说话,不久就到得吕里小君子车架前。

    “竟是蛇余公子,横吾,快快停车,叫蛇余公子上车。”眼见王越到来,吕里小君子十分高兴,连呼停车,王越往车上看去,申到竟在他车上。

    “申兄。”王越微微一礼,随即上到吕里小君子车架上。

    申到也作回礼,吕里小君子随即就问:“不知蛇余公子专程来找吕里青可有何要事?”

    王越笑了笑,道:“难道无事便不能来访友,交流学问,增长见识?”

    “倒是申兄,却缘何在小君子车上?”

    “当然可以,像蛇余公子这等天下英才,我最爱结交了,申兄昨日不是因为蛇余公子自罚流放了么?我就与他说,与其随便去个什么地方,不如到我景国看看,正好也叫我可以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而且申兄的学识,我是极敬佩的,一路上,正好也可以请教。”

    “这下再有蛇余公子加入,本来无趣的一路,就更是好走了。”

    王越听着却笑,说:“这一路可不会无趣呢,小君子难道忘记了黑胡么?”

    听王越说起黑胡,吕里小君子脸上变得凝重:“是啊,还有黑胡,真不知道,这黑胡究竟是何等人物,手下竟有巢有那等壮士效力,他可能比巢有还更加厉害。”

    “却不知蛇余公子有何高见?”

    王越道:“我此来,正是为了黑胡一事,昨日我想了一夜,想那巢有竟混入了尹阴大夫府中,其可不仅仅是来行窃那般简单,而是探我们的虚实。”

    “此刻,我们可都被黑胡盯上了,这南下之路,其必定会在哪里袭击我们。”

    “蛇余公子请继续说,吕里悉听高见。”

    王越却看了看车队后面:“昨日那巢有那般胆大包天,除了其艺高人胆大之外,当不是孤身一人来尹阴,其必定还有同伙。”

    “这群人便是专门暗中盯着我们这一行者,甚至他们就可能隐藏在与我们同行的商旅之中,而若不在其中,则必定跟在我们之后,我来寻小君子,是想一齐联起手来,将此隐患除去。”

    吕里小君子却皱眉道:“昨日那巢有壮士可是说会有后报于我……”

    王越当即打断他:“巢有是巢有,黑胡是黑胡,小君子切不可将两者等为一谈,更何况,即便是那巢有,其本就是贼人,怎可尽信之。”

    “公子说的不错。”吕里小君子点头,又问:“蛇余公子想如何个联合法?又有何方略?”

    王越略微想了番,说:“能派来盯我们的人,既有巢有那等厉害人物,其随行者也不是一般人。”

    “我们队伍后这些客商之流,能以重金聘一武士已是难得,若其没有聘请武士,其中却隐藏了武士者,或者一个小商队有多名武士,则多半就是贼寇,即便不是贼寇,也是其他隐患,应当找出来。”

    “我想请小君子调集一批才能各异的武士,以及一批精锐射手,与我家六位家将一同,组成一个专门的队伍,去除此隐患。”

    最后王越又道:“小君子,天下间,没有哪个武士,能在我蛇余王越这双眼睛下隐藏的。”

    吕里小君子稍微一思,便点头:“好,蛇余公子之能,我是极佩服的,就如公子所言,我这就传令,召集武士和射手,接下来,对付黑胡贼寇,就麻烦公子了。”

第十五章 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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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里小君子来迎亲的五车兵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按照原本军制,五十人为一小戎,每位戎长都是武士级的强者担任,五车兵马五百人中,就有十位武士戎长,以及两位精锐武士连长,共计十二位武士。

    只因小君子这般远行,安全不可轻忽,所以还增调了五位,也就是说,此兵马中武士加上小君子自身,足足共计十八位武士之多。

    吕里小君子一声吩咐,就其中抽调了十名武士,另还有二十位精通的射艺执剑之士。

    这一行人被聚集至王越面前,吕里小君子亲自与他们交代。

    “接下来,二三子听从蛇余公子吩咐,当如听本君子之命令,明白吗?”

    “诺!”众武士齐声应诺。

    王越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们往车队后方去,与自家蛇纹武士汇合。

    到得自家队伍前,王越召出蛇大:“你们可选好了副手?”

    “已选好了,此行伍中,本就有着执剑之士为伍长,只是没有武士。”

    “那便好,接下来,你们都随我来。”

    说着,他引着包括自己及士光在内,蛇纹武士以及吕里小君子的武士,凑出了十八位武士的豪华阵容,行在前,而二十位射手远跟于后,向两只车队后跟着的商旅而去。

    后方的客商,见他这一行队伍,无不惊惧。

    但好在王越并未对他们做什么,只是稍稍打量人员,连话都不问,就已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一只小车队前,王越停下,立时就有车队主人下车来,小心赔笑道:“这位大人,不知小人可有什么帮的上忙的?”

    王越看了看他,的确是商人模样,便对他道:“叫你们商队中的武士过来,我有话要问。”

    “武士?”商人奇道:“大人说我商队中有武士?”

    “大人不是在说笑,我这小商队,怎请得起有真正武士实力的游历武士做护卫呢?”

    王越没理会他,目光落在他队伍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护卫身上。

    “那位护卫,就是武士,你从何招揽的?”

    “他,他竟是武士?”商人惊道,显然十分意外:“大人,我是在莱林招揽的,当时只以为他是个游历武士,可真不知道他有真正武士的力量啊。”

    “莱林,是尹地北边的那个莱林邑吧。”

    “是,是,就是那个莱林邑。”

    王越点了点头:“你叫他出来,本公子有话要问他。”

    “公子?”车队主人听着一惊:“难道您就是蛇余公子王越大人,上邪,我竟能见到王族公室的大人。”

    “还愣着做什么?”

    商人醒过神来,急忙去小车队后边,将那护卫带了过来。

    王越看了他一眼,说:“你是什么人,是何原因竟冒充普通游历武士,混在这小商队中。”

    这护卫听了顿时一惊,本能就按在剑上。

    “刷!”蛇四拔剑出鞘,剑刃已抵在他咽喉,冷声道:“你想找死么?公子面前,竟还欲拔剑。”

    “我…我……公子?”

    武士脸色苍白,惊骇欲死,他只是个本能动作,谁想差点就要被杀死。

    “我什么我?公子问你话呢?”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只得老实道:“我叫林芒,原是申中之地一位武士,只因在切磋比剑时,不小心伤到了一位小君子,还差点致他死命……”

    王越听他是在莱林被招募,就知他不是贼寇混入,黑胡才至申南边鄙之处,想要人混入,也不可能自莱林那般远的地方,而当在渚地、尹地或者就是此地尹阴。

    但他的话未必完全属实,可这与黑胡没任何干系,被他伤的那位小君子家发出的通缉,那点悬赏,他也看不上,便对他道:“本公子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是做的好,不仅不追你之罪责,还可将你推荐于吕里小君子,如何?”

    武士林芒一想,这无疑是好事,便点了头:“林芒,悉听公子吩咐。”

    “好,你离开商队,暂归吕里武士队列,一同听候我之吩咐。”

    “诺。”林芒看了左右,心中暗惊,周围竟有近二十名武士,这等集中的武士阵容,也就是两地大夫彻底撕破脸,大打出手时才可看到,当下便入了队中。

    林芒入队后,王越又接连在几个小商队前停留。

    一番问询之下,他们商队中的武士,皆是重金聘请,并无似林芒那等拥有武士实力却隐瞒身份以普通游历武士混迹者,且入队时间长当不是贼寇。

    就这般,王越一处处清点过去,一双法眼之下,竟无一走眼,叫与他随行的吕里武士们暗自敬佩。

    如此过得片刻,整个跟随吕里小君子一行南下淮上的队伍中,最后的一段,一行六人的游历武士,正跟着一只商队徐徐前行着。

    忽然,一个游历武士打扮者,飞快的自前方跑回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

    走在最前的一位游历武士皱了眉头,低声呼喝道。

    “冉有,吕里小君子的武士过来了,好像是在各商队中清查武士。”

    “什么?”冉有听着一惊,忙回过头看向队伍中心,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青年。

    “大哥,吕里小君子的人,清查武士,我们怎么办?”

    青年人也是皱眉:“不能与他们正面冲突,我们避开他们,趁他们还没过来,离开这队伍。”

    话才说完,他面上苦笑:“来不及了。”

    他已经看到,队伍前面,一行十几位武士竟放弃了清查其他商队,直接就往他们这边赶。

    真是厉害啊,青年人感叹着,看向来报信的游历武士。

    这是很显然的事,吕里小君子的人是发现了他的异动,直接找过来的。

    但很快,他镇定下来,吩咐左右道:“按老办法应对。”

    “还有,无论对方如何说,都不可放下武器,实在无法,就看我指示,强行杀出去。”

    “诺!”众武士齐声应诺。

    吩咐没多久,王越一行人就已经到来,毫不犹豫的命令:“拔剑,将他们都围起来。”

    昨日夜宴见识过王越能力,刚才又见王越清查武士无一走眼的吕里武士,对他的判断没有任何怀疑,顷刻间,拔剑出鞘,奔跑着与众蛇纹武士将这群游历武士团团围住。

    “干什么,干什么?”

    一位游历武士嚷嚷着,走上前来:“各位武士大人,你们想干什么,无缘无故将我们围起来。”

    “无缘无故?”王越冷笑,目光扫过七位游历武士,最终落在最中心处青年身上。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游历武士看了看周围,心下有些紧张,然而又看了青年一眼,便面不改色道。

    “大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王越使了个眼色,蛇四刷的一声,将剑架在他脖子上,道:“我家公子问的不是你,你答什么。”

    游历武士眼中闪过惊骇,把着的剑隐隐有些颤抖。

    青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便走上前来,与王越行了一礼。

    “这位大人,我们是蔡国人,这些都是我的家将武士。”

    说话间,又与旁边示意:“将本君子的名帖呈给这位大人。”

    刚才答话的游历武士,随即自怀中拿出一片青铜制的名贴,蛇四接过名帖,转交至王越手中。

    王越一看,名帖最上方有着蔡字,说明他是蔡人,下方则是家纹,以及他的名字。

    蔡,家纹,槐下,有熊。

    从名帖上看,他是蔡国槐下大夫家的小君子,全名叫槐下有熊。

    “原来是槐下君子。”王越笑了起来:“难怪出行有六位武士随行。”

    青年人也随之笑起来,说:“大人,却不知发生了何事,现在可以放围了吗?”

    王越点头:“当然,这是当然,大国君子,又如何会是贼人呢?散开,都给我散开。”

    说话吩咐时,他与蛇大等人微微使了个眼色,继续说:“只是想不到,我们南下淮上的队伍中,竟还有一位大国君子同行,刚才真是失礼了。”

    言及失礼,王越当即恭敬行礼,向他致歉:“槐下小君子,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青年人看左右,众武士都已收剑,围也解了,就笑着说:“大人是怕贼人混入,清查的仔细些,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怎会介意?”

    “槐下君子不介意就好,但在一位大国君子前失礼,我心也有些不安,我看槐下兄,身为君子千金之躯,去往淮上却无车驾,只是步行,未免有**份,不如与我共车同行如何?正好叫我略表歉意。”

    “这!”槐下有熊迟疑道。

    王越继续说:“而且我与吕里小君子也是熟识,以吕里的性子,最是爱结交朋友,像槐下兄这等大国君子,他想必是极为欢迎,槐下兄也是去往淮上,无论是去淮上办何事,有淮上吕里小君子这个熟人朋友,那都比自己一人好得多吧。”

    “来!来!”王越说着,就过来拉槐下有熊的手,一副无比好客的样子。

    槐下有熊避开他的拉扯,但稍稍想了想,说:“那槐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槐下兄,请随我来!”

    王越施了一礼,就在前引路,槐下有熊看了看左右,之前与王越同来,箭弩拔张的武士已经松懈散开,无半点敌意,就示意几位武士跟上,自己施施然跟在王越身后。

    “动手。”才走得几步,王越猛的一个回头,大喝一声。

    “啊!啊!啊!”

    只听后方,接连几声惨叫,槐下有熊面色忽的大变,回身一看,只见自己随身的六位武士,竟已尽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倒在地,看那情况,都是晕过去了。

    “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这就是大人的待客之道?”

    王越冷笑道:“待槐下君子,当然要好酒好食好车招待,但待黑胡大盗,本公子拿出来的就只有长弓利剑了。”

    “你便是黑胡吧,我只道会有贼人混入跟随,却不想黑胡贼首竟亲自来了,我听闻黑胡也是大夫家出身,怎就不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话呢?”

    槐下有熊稍稍环视左右,面上虽有愤怒,却无大惊慌:“你是如何这般肯定,我就是黑胡呢?”

第十六章 黑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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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下有熊稍稍环视左右,面上虽有愤怒,却无大惊慌:“你是如何这般肯定,我就是黑胡呢?”

    他此话一出,吕里武士将目光看向王越。

    他们也是疑惑,刚才六位蛇纹武士动手,事前他们根本不知,听王越与槐下有熊交谈,还只道王越真的要介绍这位大国君子去与自家小君子交朋友呢。

    谁知,才走几步,王越手下六位蛇纹武士,毫无朕兆的对槐下君子随行武士动手,将他们击晕倒地。

    王越没有立刻回话,只对蛇纹武士道:“交给吕里武士。”

    “再将他们押回去,收拾好了,免得动手时叫煮熟的鸭子飞了。”

    蛇纹武士立刻听命,吕里武士虽有疑惑,但槐下有熊已经承认,也就没多说什么,急忙分出几人,又将射手们喊过来帮忙,拿了小孩胳膊粗的绳子,来绑这些被击昏的武士。

    槐下有熊忽的想到了什么,看向王越眼神就有不同:“原来你就是伤了巢有的蛇余公子。”

    “不才正是…小心。”王越才回话,就见槐下有熊身上凭空生出了一股无比强横的气机,略显纤瘦的身后隐隐幻出了一个站立起来身高三丈的大熊影像。

    “吼!”

    大熊影像发出愤怒的吼声,震的空气中泛出白色波纹往四方扩散。

    周围行商、执剑射手武卒,尽被震得头晕耳鸣,身体稍稍虚弱者,直接就晕倒在地。

    靠近处的武士们,凭着武士之力抵御,都被冲的气血浮动。

    “呼!”

    大熊高举起巨大的熊掌,猛地凌空朝吕里武士们拍出,吕里武士们正在绑缚黑胡麾下武士,但王越发声警告,又被熊吼一震,已经反应过来,各自凭着本能对危机的感知,齐齐拔剑朝前来势一迎。

    “蓬!”

    空气爆裂,气流四散。

    起码有六位武士,连人带剑被这一击凌空拍飞了出去,落地后接连翻滚好几下,才按住冲势,虽没受伤,却都是灰头土脸。

    接着,槐下有熊又操持熊影,朝前一捞,就将他的六位随行武士凌空捞回了身边。

    就这一下,槐下有熊,竟凭着个人强大的实力,将王越之前种种算计,尽数掰了回来。

    此等威势,纵是以王越之从容,心下都为之一凛。

    黑胡,用的不是武士的气,分明是某种术法神通,而且还这般厉害。

    这般实力,难怪能够纵横北方诸国多年。

    “蛇余公子,你是如何这般肯定,我就是黑胡呢?”

    将麾下随行武士救回,黑胡好整以暇的说着,好似浑然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

    转瞬间,自他神通中回过味来,王越淡淡的说道:“我原本只是怀疑,现在才敢肯定,巢有身上那能遁地的宝物,想必是出自你黑胡之手吧。”

    “原来如此。”黑胡了然:“那接下来蛇余公子想怎么办呢?就凭你们这些人,可留不住我。”

    王越冷笑着说:“槐下兄,以自身身体、心神,承载驾驭如此强大之力量,虽有秘术,但又能来得几下呢?若能无限释放,槐下兄一人就够将此荡平了,又何须探什么虚实,何须混入这队伍中?”

    他这话是为吕里武士解惑,刚才黑胡那一下,已叫他们胆寒,如今听了王越的话,就放下心来。

    黑胡这凌空一击,虽然厉害,可到底没伤到他们,如若不能自由施展,有其极限的话,他们只须多人出手,轮番上去磨,就能将其磨至力竭。

    更何况,黑胡脚下,可还有着六个拖油瓶呢。

    有此明悟,吕里氏十位武士分为两组各五位,齐齐散开,与王越蛇纹六武士一同,封锁了黑胡周围所有能走的方向,将他团团围住。

    黑胡敏锐的感受到气势的变化,脸色渐渐沉重,心道这蛇余公子王越,可不仅是巢有所言的手上厉害。

    “众武士,一齐轮番出手。”

    包围既成,王越再次发号施令。

    六位蛇纹武士,几乎同时出剑朝黑胡动手,但他们得到武士之力后,运用各有不同,自然就分出快慢先后来,最快的是蛇二,紧接着是蛇四,再往后是蛇三、蛇五、蛇六,最后是蛇大。

    “那你们就试试,能否撑到我力竭吧。”

    黑胡大喝一声,熊影再起,翻掌朝蛇纹武士就打。

    “蓬!”

    大气爆鸣与气浪中,蛇纹武士们前冲身形一滞,其中五位,竟被齐齐打了回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只有蛇大勉强冲破这一击,挥着剑刃,携着一阵撕裂布帛声,朝黑胡斩去。

    “我们也上。”

    吕里武士们对视一眼,为首者喊了声,两组武士也齐齐化作黑影扑上。

    随即,场中只见黑胡居于正中,从容幻出黑熊影象,周围十六位武士,犹如鬼魅黑影,由四面八方发起冲击,各自掌中青铜剑刃,恍若化作千芒万影,犹如水银泻地朝黑胡攻去。

    但黑胡面色从容肃穆,双手或拍、或抓,偶尔抬脚一踢,带动身后巨熊之影,整个人恍若鬼神般应对武士们的进攻,每一击都犹如巨浪翻腾、排山倒海,打的空气爆裂有声,每一击都有几个黑影被拍飞,然而其他人又调整身形继续冲上,接下来又被击退。

    蛇纹武士和吕里武士们,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想要将他掀翻,但他却好似一块巨大的礁石,轻易将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撕成浪花,坚挺的屹立在中心。

    他出手太快,往往一掌未停,又一拳再起,每一击都带动空气呼啸,渐渐生出了气旋,气旋中裹挟着的残余劲力向四方扩散,周围本离此地十几丈远的其他客商之流,但被劲风吹中,无不感肌肤欲裂,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得在惊慌中不住往后退,远远避开其威势。

    蛇纹武士和吕里武士们虽是进攻,可是却也打的苦不堪言,才一会,就已经有几人受伤了,他们虽知黑胡不能无限打下去,可是一些人已经开始怀疑,他们是否能撑到那一时刻。

    但就在这时,黑胡的身影忽然一个停滞,蛇四趁着这个档口,直从他身旁斜斜掠过。

    撕拉!

    剑刃在触碰他身体的瞬间,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一下,未能尽得全功,能将人斩成两段的一剑,只将他衣服撕裂,肌肤破开个小口。

    但自武士们展开围攻之后,黑胡终于首次受伤,不,在这之前就已经受伤。

    “啊!卑鄙!”

    黑胡脸上再也无法维持从容,不顾一切出手,只掀起无边气浪,向四方炸裂射瀑,正准备乘胜追击的武士们齐齐被这一下冲的七零八落,攻势为之一滞。

    “可恶。”

    黑胡怒喝道,两只眼睛瞪大着,直瞪瞪的看着王越,刚才他全神贯注应付武士围攻,无力分神时,王越竟驱使墨蝰遁地自地下偷偷给他来了口。

    这下可就不妙了,蛇余公子可还没亲自出手呢。

    黑胡正如此想着,却见本在围观中的王越,直从袍内腰间,扯出一杆骨矛来。

    见此状况,他心下一沉,暗自做了决定,身周巨熊身影陡然一敛。

    “嗷呜!”

    紧接着,场内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

    狼嚎声中,因之前战斗而生出来的狂暴气流骤然一停。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大气中接连几声刺啦声中,不知竟从何生出了数以十计尺许长高速切割流转的白色气刃。

    王越紧紧盯着气刃生成,他看出来了,这气刃分明是吸收了之前黑胡攻势余波掀起的气浪之力所形成,积蓄了如此之久的力量,一经转化出手,绝对是势不可当,这是要出大招来个一锤定音啊。

    “都给我,去死吧!”

    黑胡愤怒的叫着,漫天气刃刀一般朝武士们刮去,但其中大半,尽集火王越一人,对于王越刚才那番偷袭他显是深恨之。

    眼看着气刃自各个方向如风刮至,切割着空气刺啦刺啦作响,还未到达,身体本能就仿佛感受到被切割的疼痛,王越面色一凛,这一击,他单凭手中蛇骨枪,根本拦不下来。

第十七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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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看着围攻的众武士疲于应付气刃切割,王越也即将被密集的气刃淹没,已经有些力竭、身体精神隐隐要承受不住神通释放的黑胡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一击,当初就是陈国第一武士碰上了,都闹了个灰头土脸呢。

    虽只叫一半的力量叫你承受,可你也不是于让不是?

    同时,他终于有机会,自怀中摸出了一块无暇玉璧,就是昨晚巢有拿给他那块,摸着玉壁,他觉的有些可惜,这么难得好玉,才初初制成神符,来不及花费时间炼制成可反复使用的宝物,就要当一次性消耗品用掉了。

    但此时不用也是无法,这一击过后他已无力。

    就在他思量着离去之时,王越身边,陡的窜起一条黑影,张开了巨口。

    这却是墨蝰赶回来了,在王越身旁,施展了“吞”的神通,刹那,大气呼啸间凭空生出一股巨大吸力,陡然间抽向气刃所经,承载着神通力量的气流,生生被直接抽走了大半。

    虽然气刃中的神通力又自一旁抽取空气补充,可经此一下,大半的力量就作消散。

    王越从容抖开蛇骨枪,在身前炸开一团梨花,在爆鸣声声中,轻易将剩下气刃击碎。

    “轰!”

    这一下还没玩,墨蝰水桶粗的身体,猛然急剧变小,轰然间喷射出一道白色气柱,直朝黑胡冲去,黑胡勉力再次提起熊影,迎向气柱,结果熊影才起,他就打了个踉跄,差点没能站稳。

    “蓬”的一下,初初成形的熊影生生被击散,黑胡的身体也在气浪中被高高抛起。

    王越持着丈六大枪,身形狂风般朝他突进。

    黑胡紧急将身上的神符力量引导出来。

    作为神符的制作者,他运用神符的速度可比巢有快得多,王越的冲锋还有一半距离,他的身上就掀起一阵呼啸,卷起地面大半尘土,整个人消失在其中。

    “尘遁!”

    只观其势,王越就认出了这个神通。

    尘遁是大地遁术的一个变种,一经展开,身融尘土可随尘土席卷而遁,与此类似的还有风遁,在许多古代涉及仙侠的小说中,经常有妖怪、或者神通者,化成一股黄风、清风跑了,说的就是此类遁法。

    这遁法,一经展开,若无更强遁术,根本无法追及,心知此点,王越也随之稍稍按下枪势。

    对付修有神通在身的人,就这点麻烦,他们多数有几手类似的遁术、或者法宝之流,关键时刻可以用出来保命,就是王越本人,如今哪怕还没能修炼什么大神通,多半是靠武力应敌呢,必要时都能借助墨蝰将自己吞进去来一段地遁。

    “忽!”

    尘土席卷着,却并未如王越所想那般,化黄风而遁,竟反转着朝王越身前卷去。

    “这是?好胆!”

    王越心中一冷,他只道黑胡施展尘遁,是要逃遁离去,他一个人逃就算逃了,如今看着势头,分明是想借此遁术,将地面上之前被蛇纹武士们击昏的六位武士也一齐带走。

    这黑胡,真当尘遁一开就是开无敌么?

    他深吸一口气,徐徐运转意识灵光,贯穿了身心意气,眼看着尘土将人卷起,就要带走,他才猛的抖出枪头,如蛟龙出海,毒龙出洞,朝着那尘土处钻去。

    “啪!”

    枪头才触及尘土,就陡的炸开,蛟龙一般的在尘土中翻腾搅动不以,只一下就将尘土差点搅散。

    但对黑胡杀伤最狠厉的不在这里,而在于随枪而出的法意。

    尘遁状态下,黑胡只要神通不息,法力不尽,他暂时就是聚散如意,对物理性杀伤免疫,所以王越这一击,不仅放出了一线通玄法力,还在其中蕴含了一抹肃杀万物的枪意直击其神魂。

    “啊!”

    黑胡一声惨叫,但竟强忍着不放人,还想继续拉升,王越见此,面无表情的将枪头往下一压。

    刷拉拉的掠过半空中昏迷武士的喉头,带起猩红一片,半空的尘土瞬时一滞,但见王越作势再击,就再不敢停留,勉强收束起尘土,席卷上到十米高空,头也不回往南边去了。

    “蛇余公子王越,我黑胡誓必杀汝。”

    黑胡愤怒的吼声,回荡在队伍上空。

    王越的身周,一片狼藉。

    之前黑胡试图一锤定音的一击,王越靠着墨蝰关键时刻赶回,施神通减弱了气刃的力量,这才应付过去,可无论是蛇纹武士还是吕里家的武士,却只能靠武力和剑术硬扛。

    虽然各自只须面对一道气刃,但他们可没王越这等实力,这时黑胡一走,回过目光一看,竟无一得以全身而退,蛇纹六武士稍稍好些,各自受了些轻伤,是在击碎气刃后被散碎零星气芒所伤,吕里家的武士,身上多少有一道大血口,伤的最狠的甚至差点断了条手臂。

    “公子,黑胡终于走了!”

    吕里家武士中,与吕里小君子最亲近为头领者,感叹的说着。

    黑胡实在是太强大,他们这一场,打的太艰难了。

    “黑胡走了。”王越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也非是全身而退。”

    “本公子放蛇咬了他一口,蛇毒猛烈,黑胡若不能赶快祛除,就会蛇毒攻心,在这之后,即便能治愈,心脏也已被永久性损伤,再也休想作过于剧烈的运动,在这之后,因你们不停息的勇猛围攻,又使他被迫施展了超出自身承受的神通法术,想来不花些时间休养是好不了的。”

    “还有最后这两下,更叫他雪上加霜,身体既受内伤,神魂根本都被伤了。”

    “下一次,他若再来,就再不会有今日这般厉害了。”

    “上邪,还来下回。”

    说话的是被王越拉进来“戴罪立功”的林芒,他的运气不错,竟没受什么重伤,但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整个人支撑不住,已经软倒在地。

    王越却笑了起来,与众吕里武士行了一礼。

    “二三子今日之功甚伟,多亏了你们的英勇,本公子才能杀得六位武士贼人,更将黑胡打成重伤。”

    “稍后,我定会向吕里小君子为你们请功。”

    “这…这哪有?”武士们连忙推却道:“这都是公子之力,若不是蛇余公子,小人们哪能发现黑胡?更不用说杀死贼人武士,还将黑胡重伤了。”

    为首的武士道:“是啊,若无蛇余公子,小人们加在一块,也不够黑胡贼人杀的。”

    “你们错了。”王越正色道:“若是无二三子,本公子也非是黑胡的对手。”

    “所以,这是二三子一同奋战的结果。”

    “行了,不要再谦让了,再说本公子又非是吕里小君子手下,要这功有什么用?”

    “今日之事,就是这样,黑胡手下的六位武士,是你们杀的,黑胡也是因有你们奋不顾身的围攻,叫本公子找到了个机会,这才将他击伤退走,明白吗?”

    众吕里武士对视一眼,无不感到高兴和感激,一口一个这怎么敢当,最后还是齐齐与王越一礼。

    “多谢蛇余公子。”

    武士们的声音里满是感激,不少武士都在想,若是跟随这样一位公子,就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功劳被埋没吧,只是他们却不会想到,王越即便将这所谓的功劳都推给他们,吕里小君子依然会明白此事中谁出了大力,于是他根本就是半分无损。

    接下来,南下淮上的路上,黑胡绝对还会再来,必定是带着大队人马来,到那时候,他还须这群武士出死力呢。

    “都起来,现在就收拾好你们的功劳,去随我见吕里小君子吧。”

    说罢,王越就再不理会他们,自顾带着蛇纹武士和士光,行在前列,吕里家的武士兴高采烈的招呼远处没能加入到战团的二十位射手,一齐来收拾贼人尸体。

    林芒有些茫然,不知该干些什么,但既一起上过战场,奋力厮杀过,之前又知道王越会将他介绍给吕里小君子,日后说不定会是同僚,吕里武士们对他还算客气,也曾在大夫家效力的他,很快就融入到其中。

第十八章 南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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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黑胡一场战斗,叫吕里小君子彻底明白迎亲队伍已叫黑胡盯上,有鉴于其威胁,加之王越提议,两人索性合兵,晚上扎营也是一同,稍后形成决定,又通传了后方所有随队客商与游历武士。

    依照道理,王越与吕里小君子两人在非自己领地上管不了他们,所以只能叫他们自便,但事关自身安危,商人们无论如何也不愿自便,不然黑胡若真的杀过来,王越与吕里小君子兵强马壮自是不惧,他们各自为战之下,恐怕连阻挡还手之力都无。

    王越、吕里武士们与黑胡一场交手,他们可是看到或听说了。

    商人们在一番商议之后,也将各自护卫集中起来,交由他们中的武士统领,最后与王越等人兵马河流,随后整个队伍,也临时建立起秩序,由吕里小君子的人统一进行协调管理。

    就这般,车队继续起行,一开始还有些混乱,但经过一日后,就渐成一个整体。

    接下来的两日,因为车队并未出于尹阴范围,且黑胡身受重伤,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其麾下力量又远在申国与景国边鄙,所以一路上倒还太平无事。

    王越也乐的清闲,每日里与吕里小君子、申到交流学识见闻,也有与织瑶了解诸般雅乐礼仪等,又于行军中观察学习本世军事实际情况。

    夜晚除却调理身体之外,更多时间则花费在士瑶身上。

    他对这个学生很是看重。

    此世此时,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可不比地球现代。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通常而言,师徒之关系,仅次于父子,而往往许多师徒之间,关系还要甚过父子,尹阴大夫将士光托付于王越,日后父子两恐怕很少有再见的机会,王越与士光的关系,若无其他意外则必定是后者。

    王越深明,世间之成事仅靠自己个人是不行的,哪怕他昔日修行大成时,可也非是个人横行呢,想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根系和主干固然重要,却也少不了更加茂盛的枝干和绿叶。

    他既与士光有师徒这等可靠关系,而士光又不蠢,自是要悉心培养了。

    到了第三日中午,车队到达尹阴最南端的一处名为南鄙的镇邑。

    此地再往南就是申国与景国交界,有着近百里崎岖难行的山路,中间人烟稀少,再无补给之地,又有黑胡人马的威胁,吕里小君子就决定在此休整半日,明日再行出发。

    “这里就是二十年前陈荆南鄙之战发生的地方啊。”才安下营寨,申到便感叹的说着。

    “南鄙之战竟是发生在这里吗?”吕里小君子有些意外,他来时路过这里,但对此显然不知:“这里仅仅是一处小镇邑,过往那些大战不都是围绕着都城或大邑展开的吗?”

    “就像奠定陈文公霸业那场陈荆商阳之战,越国击败霸主国荆国而得霸的鄢陵之战。”

    “这两场战役,一场发生在商阳国都商阳城,一场发生在荆国公室陵邑鄢陵。”

    听闻吕里小君子之言,申到微微笑起,解释道:“小君子,可不是所有大战都是围绕城邑来进行,更多的战役,通常都是发生在诸国边鄙,只是战役太小,在史书上也就是三两字。”

    “只有南鄙之战这等大战役,才有更多记录。”

    “小君子、蛇余公子,你们且看这周围山林与其他山林可有何不同?”

    王越与吕里小君子看向镇邑周边山林,果然与日常所见山林大有不同。

    按道理而言,这里是一国边鄙,两国交界,人烟并不稠密,人类对山林开发也不足,山野之地,当是枝繁叶茂的原始山林,此地的山林,树木相对稀稀拉拉,多是新生,而更多的是灌木茅草,如此也就显出过往被林木掩盖下起伏并不大的土地来。

    此地,若是除却那些新生林木之类,非是山林,完全可以称得上原野。

    只听申到继续说道:“据说在二十余年前,这里可是申南有名的森林所在,我们脚下这块土地,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周围这处小镇也是不存在的,直到那场南鄙之战。”

    “当时荆国发兵车六千乘北上先破邺国,而后携破国之威兵压申国,我申国不能当,就求救于当时的盟主国蔡国,但蔡国却畏惧荆国兵威,不想损及国力,拒绝不至,申国实在无法就只能求救于陈国。”

    “只因昔日与蔡国为盟,与陈国交恶,我申国对陈国来援本不报大希望,甚至做好了破家灭国的准备,结果却不想陈国六卿之首,时任陈国中军将的昭襄子竟带着陈、许、曹三国的联军来了。”

    “再加上申国,四国合兵车五千乘会盟于浦阳,南下与荆军首战于申中即胜,迫荆军南退申南,而后再战申南,荆国再败,就退至此地,当时这里至景国是绵延百里的原始山林,联军又追的太紧,于是荆国退无可退,只得在此与联军展开决战。”

    “小君子,蛇余公子,当时两军兵车万乘有余,百万人马,仅仅是安营扎寨,就几乎绵延数十乃至百里,决战之地,更须排开两军战车与军阵。”

    “于是这南鄙镇邑周围数十里之地的原始山林,就因两军扎营决战而尽被砍伐一空。”

    “决战之时,荆国退无可退,全师奋起争先,只差一点,就要击溃联军中军。”

    “却不想,正午时分天气大变,冰雨北来劈头而下,气温骤降,荆军为南人不能适,昭襄又言此为神灵佑,联军士气大阵,于是形势就此逆转,荆军大败,国君都几为昭襄所擒。”

    “这一战过后,我申国因陈国之德而保存,就彻底加入陈国盟约,并随陈国西往邺国存亡继绝,南下淮上兵压五国,使淮上第一次开始向陈国纳征,陈国数百年霸业由此达至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荆国有此一败,休养生息,近二十年都不敢大动。”

    “直至于前年荆稷继位,沿长河而上西征得骧地,又于东南败昔日南方霸主国越国得其吴乡四邑之地,国势方复振,又隐隐有北上与陈、蔡争霸之意。”

    “率师六千乘,破国执其君于阵前。率兵车五千乘,决战大国而胜之,存亡继绝,兵压淮上纳其征。”听申到讲陈荆两国争霸旧事,吕里小君子心下不由神往:“大丈夫当如是啊。”

    王越却在感叹此世修行之盛,昔者地球,但一拥有武士力量者都不多见,此世一乘兵车,就标配两位武士,甚至不止,这样,仅仅一个万乘大国,就能拉出两万名以上武士,个中也定然藏龙卧虎,高手辈出。

    而这还是仅仅修行武士力量者的数量。

    几人各自感叹间,营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混乱之音。

    隐隐好像是杀伐声。

    大叫、喊杀、兵器碰撞、惨叫、哀嚎。

    并且还在朝着这边靠近。

    吕里小君子回过神来,招来武士道:“横吾,去看看营外何事?”

    “诺!”横吾应命而去。

    吕里小君子又道:“正好闲来无事,我们不如也去看看。”

    当下三人各携几位武士和百余位武卒,一同出了营门。

    “公子,有百余人,不知为何在镇邑前厮杀。”

    出营门,横吾就返身回报,这时王越等人已遥遥可见着远处情况。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确有百余人在前方厮杀。

    看情势,是近百人的大部武装,正在围攻一个二十余的小部。

    “这申南边鄙之地,除却镇邑中地方守备的武士、武卒外,哪还有这么大的武力?”吕里小君子看着疑惑:“横吾,前面开路,带武卒随本君子靠过去。”

第十九章 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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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恩,不要再垂死挣扎了,立即放下兵器,随我去见黑胡大哥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穴下,你这只黑胡养的狗。”被百余人围攻者,其中一位武士“呸”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黑胡是什么东西吗?我木恩就是死,也不会再与黑胡为伍。”

    “穴下大哥,还劝什么?”穴下旁边的一位武士,狠狠道:“敢背叛大哥,就该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旁边武卒打扮者齐齐大喊,围攻更加凌厉猛烈,片刻间,就有三个人被他们杀死。

    这时又有武卒飞快过来道:“穴下头领,不好了,有武士带大队武卒过来了。”

    穴下看向远处,果然有大队人马正在急速靠近。

    他脸上闪着青气:“还有些距离,所有武士都上去围攻,趁着还没过来,杀了他们。”

    说着,他亲自带着几位武士出阵,如虎入羊群般扑了进去。

    只三两下,就有**人死在他们剑下。

    “头领大人,他们已经过来了,好多武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木恩。”

    穴下大吼一声,脸上泛起一阵青色,猛的挥出一剑,破开了木恩格挡,劈在他胸口上,将他劈翻在地,然后喊了一声“走”,就头也不回的往南边去,所有围攻者,也立即收手,随他而去,竟跑的飞快,在武士、武卒们过来前,就翻过一个小丘,消失在小丘后。

    “跑的倒是快。”

    横吾骂了句,然后检视这战场。

    战场上,他打探时,被围攻者还有二十多人,此时几乎大半都已躺在血泊中,其余六人无不带伤,还有一个武士打扮头领模样者,胸口被剑刃劈了一下,虽有皮甲阻挡,却也破了个大口,伤的十分厉害。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厮杀?”

    稍稍打量,横吾就问。

    但是见他带人靠近,受伤的六人无不感到恐惧,不住往后退。

    “都不用跑了,兄弟们都受了伤,跑也是跑不掉。”领头者艰难的坐起来,对他们说着:“刚才,也是多亏了这位大人带兵前来,才吓跑了黑胡的人,不然我们此刻都已经死了。”

    “刚才那些人是黑胡的人?”吕里小君子赶了过来,问:“那为何你等身上衣甲和他们一样?”

    “他们应该也是黑胡的人,不过想来现在已经叛出,所以受到黑胡的追杀。”申到肯定的说着,又与他解释道:“在盗的群体中,没有任何法理存在,个中内乱、火并、叛逃都是很正常之事。”

    “是这么回事吗?”小君子与头领者问。

    “确如这位大人所说。”头领点头道,又叹了口气,愤怒的说:“黑胡处事不公,但凡任何事,有好处的,都是他们的老兄弟占大头,我们连喝汤都喝不上,一旦要拼命,又都是逼我们上,我们原本被他们裹挟时,有五百多人,结果没多久,就死的只剩下不到几十人。”

    “前段时日,小人最近又听说他们有大行动,到时候估计又是押着我们拼命,再不逃,恐怕连一个都不会剩下,所以带着兄弟们逃了出来,结果……唉!”

    “他们是从黑胡那逃出来,岂不是知晓黑胡的实际情况?”小君子兴奋的声音,又听他继续发问:“你说你们都是被黑胡裹挟而来?”

    “是的大人,小人原来是邺国的武士,他们都是村邑、镇邑里的武卒和野民,黑胡攻破村邑、镇邑后,就将我们的亲人羁押,又以生死相胁,迫使我们为他效力。”

    “听你刚才的话,也不仅仅是被黑胡迫使吧。”申到冷声道。

    “是的,大人。”领头武士倒也坦然:“一开始是被迫,但后来,随黑胡的人攻村掠镇,杀了大夫领主的武士和武卒,劫掠了国野民众,我们已无回头路,就只能在盗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你们叛逃,那些被黑胡羁押的亲人呢?”小君子又问。

    “呵呵!”头领武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无奈的说:“若亲人还在,我们敢叛逃吗?”

    “我们跟着黑胡,四处流窜,走到哪都被围剿,如果是地方大夫领主之军,倒还不怕,可一旦国师出动,就不得不逃,在一些时候,老弱妇孺都是拖累,就被抛弃。”

    “还有些时候,因为缺乏补给,就须劫掠,但山野中劫掠也得不了什么东西,只能选择攻村掠镇,村邑、镇邑都有武装,想要攻破势必有所损失,这些黑胡从不用他的老兄弟,只能是逼我们上。”

    “就这么一路打过来,连我们这些武士、武卒都这等下场,亲人们不是被抛弃就是死光了。”

    “以往只听盗如何残暴,如今一听,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吕里小君子叹道。

    “小君子,那这些人如何处置?”武士横吾问。

    “这些人该杀。”申到建议道。

    “申兄、蛇余公子,我倒是觉得他们或可为用呢?”小君子略微想了想:“首先他们自黑胡那逃出来,深知黑胡内情,就像这位武士刚才所言,都是我们不知道的,而且他们与黑胡是死仇…”

    “小君子,我们愿为小君子效力。”领头武士一听,欢喜得喊了起来,连连磕头,其他六人在他带动下,无不如此,接着他又说:“只要小君子愿为我们报仇,我们愿效死力。”

    “黑胡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我们愿意为小君子带路,将他们全部杀光。”

    “此等人,绝不可用。”见他们如此,申到却打断道。

    急忙劝说:“小君子,人性本恶,只因世有道德和法理约束,才化性起伪。”

    “任何武士、或国野之人,一旦入了盗,多半都是无法挽回了,因为他们过了没有法理束缚的生活,心中的恶已释放出来,这就好像一头家养的宠兽尝了鲜血,就会萌发野性,再非宠物而是野兽了”

    “这样的恶人,如何能用呢?”

    “今日他会因觉黑胡不公,于是叛乱逃逸,来日但觉稍有不平,又如何不会背叛小君子呢?”

    “而且,他们出现在此地,申到但觉未免太凑巧了些,或许是黑胡使计来诈我们也未可知,据我所知,黑胡用兵向来是机变百出,不知多少大夫吃了他的亏。”

    “什么!”领头武士愤怒了:“大人说小人们是黑胡派来诈你们,我们能这样诈的吗?逃出来所有的兄弟差不多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人带伤,刚才若非侥幸,现在已无一幸免。”

    申到冷冷的看着他们,继续道:“诈有多种,一种是你们知晓内情,那样难免失之于真,难以取信我们,而若你们不知,就不会有什么破绽了。”

    他对小君子道:“前日蛇余公子施计擒下黑胡六位武士时,小君子的武士就是不知,还以为蛇余公子真的是请黑胡来见小君子,加之那黑胡或许也是有心接近小君子,如此方上了蛇余公子的当。”

    “今日这些人,焉知不是黑胡……”

    “哈哈哈!”领头武士狂笑起来,指着申到愤怒道:“大人,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叫我们活,这不就因为我们为过盗吗?你以为我放着好好的武士不当,真想为盗?”

    “也罢,既是无活路,我木恩便死在这里又何妨?但我死都要诅咒你们,愿你们哪日也要家亡,被迫上山为野盗,有朝一日也如我这般去死。”

    “大人。”其麾下剩余六人见他欲自我了断,惊声道,连忙过来想要制止。

    木恩惨笑道:“各位兄弟,今日你们可愿与我在此同死。”

    其中一人与他躬行一礼:“只因大人保全,小人们才能追随大人至今,能与大人同死,那是小人们的荣幸,大人且稍待,叫小人先死,为大人开路。”

    说着,他捡起地上一柄断裂的矛头,毫不犹豫,猛力一刺,就刺入自己腹内。

    “大人,小人…若人生还可以重来,小人还愿为大人效力。”强忍着痛苦,他皱着脸,勉力说着,然后按住矛杆,用力在自己腹内一搅,不及片刻,他便再无力气,一头倒在地上。

    “大人,小人为大人开路,若还可以重来,小人还愿为大人效力。”其余五人见状,齐声说着,后各持兵器,齐齐刺入自己腹内,一如先死者,接连倒在地上。

    他们没死在黑胡的人手中,却在此死于自我了断。

    木恩热泪盈眶,也持起剑:“是我将你们带入了死路,我不配做你们的大人。”

    “等等。”

    眼看他也要慷慨赴死,小君子急忙喊停。

    “小君子。”申到也自刚才的震撼中回过来,他也是没想到,这些为盗者竟是这般……

    “申兄,他们是义士啊。”小君子叹道:“只是想不到为盗之人,竟也能如此之义。”

    “若早知如此,我……”

    “小君子先不必自责。”这时,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王越终于说话了,他脸上半点没有小君子与申到的震撼,只是冷声道:“义不义,且不急于下定论。”

第二十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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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君子先不必自责。”这时,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王越终于说话了,他脸上半点没有小君子与申到的震撼,只是冷声道:“义不义,且不急于下定论。”

    “蛇余公子?”小君子疑惑道:“此等行为,如此壮烈,难道还不义吗?”

    木恩则是冷笑:“怎么?这位大人也想来羞辱我吗?”

    王越摇了摇头:“我不是羞辱你,而是我觉得,你真的如自己所言,对不住这群甘愿为你而死的兄弟。”

    “什么?”申到惊讶道,刚才,受六人齐赴死的壮烈所撼,他已经怀疑自己,更有自责与不安。

    “申兄,我不知你所学法家具体如何,但以我看来,你还缺了一样很关键的东西。”

    “还请蛇余公子不吝指点。”

    小君子也将目光看向王越:“蛇余公子,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王越肯定道:“不错。”

    又与申到说:“申兄你所缺者,是一双明察秋毫的眼,是查纠发现违法者是否违法、怎样违法的诸般手段,你看这位叫木恩的武士,看他是如此义气深重。”

    “你可知道他真正面目究竟是何等样为何吗?”

    “申到静听公子高论。”

    王越继续说:“刚才我也为之感叹,只是感叹黑胡何许魅力,竟能叫此等壮士,能为之舍命过来赚我。”

    “大人。”木恩大喝道。

    “此地没有你说话的份。”王越冷声打断:“你现在更应该好好看看这些为你而死的人。”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就能骗过所有人吗?”

    “刚才,虽在极远处,但我可是看的很清楚,那位黑胡的武士在临走前看似全力劈了你一剑,但我绝对可以保证,那一剑没有用实,而是收了力。”

    “这一点,只要小君子麾下经验稍稍丰富些的武士仔细验看你的伤口就可知道。”

    “横吾。”小君子一听,立刻吩咐横吾。

    “唯。”武士横吾应唯,随即靠近木恩,冷声道:“这位武士,请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如何?”

    “哈哈哈……”

    木恩大笑着,再不说话,只是脸上一阵青紫,然后就无声无息倒下。

    横吾过去一看,回头道:“小君子,他以气内爆自身,自我了断了。”

    “他的伤口呢?”

    横吾又仔细验看,稍后道:“小君子,确如蛇余公子所言,之前那位黑胡武士对他留了手,否则,以那人剑势,这一剑本该将他胸口彻底破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小君子看向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六人:“这么说,他果是欺骗了这六位义士。”

    然后又道:“但是,他也为黑胡效了死。”

    “唉!”小君子显然从未受今日这般冲击,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唯有一声叹息。

    但叹息过后,他又愤怒了。

    “黑胡,何德何能,叫这些义士为他而死,死的毫无价值,而且,他又有何必要行此等事?”

    “以其实力,据说有数千之众,又是在暗处,可以偷袭……”

    “小君子,黑胡的实力没想象中的那般强大。”申到道:“其实这位木恩武士刚才就说了,黑胡盗除了本身实力外,更多的还会裹挟大量没什么战斗力的国野之民,这既是人质羁绊,战时也可以为前驱。”

    “黑胡盗所谓的数千人,去除了这部分就不多了。”

    “并且,他们是盗,并非是正规军队,可能长于野战乱战,但在阵战与我们相比定然处于弱势,如今我们早知他会对我们动手,小心谨慎之下,他就失了偷袭之利,到时候正面交战,即便他实力比我们还强,可是打完之后,黑胡盗也必定实力大损。”

    “此等结果,无疑不是他想要的。”

    申到又看了王越一眼:“蛇余公子说黑胡想赚他,以我想来,也确实是如此。”

    “哦?黑胡想赚蛇余公子?”

    “不错,此次我们与黑胡的较量,第一场是在尹阴大夫府中,巢有偷窃玉壁不小心被发现,由此引发围攻,他本是可逃逸,却为蛇余公子所伤。”

    “这场较量,黑胡的人暴露了自身存在,一位好手还受了重伤。”

    “第二场,就是出了尹阴邑的那日,蛇余公子由巢有的存在,推知出黑胡必有高手盯着我们,然后一番动作,却不想将黑胡本人找了出来,并且杀死了他六位随身武士,还将他重伤。”

    “经此两场较量,黑胡的实力大损,同时也发现我们实力极强,不好对付,这就越发逼的他不得不出奇谋来应对,于是就有了今日他的人与木恩在我们面前演的这场戏。”

    小君子略有所悟,但还有疑问:“那黑胡凭这木恩,到底是想如何赚蛇余公子呢?”

    申到道:“蛇余公子与多数人有处大不同,那就是他从不被动,或者少有被动之时,他对任何事情,似乎都是无比积极主动的去应对。”

    “在与黑胡的较量中,他也是如此,可谓是进攻性极强。”

    “所以今日,黑胡就是主动露出了一个所谓的破绽。”

    “哈哈,我明白了。”小君子大笑:“刚才木恩说他知道黑胡的情况,愿意为我们带路,黑胡定然以为蛇余公子会抓住此破绽,主动带武士去攻他,而木恩若是带路,也必是要将蛇余公子带入死地?”

    笑罢又叹:“只是想不到,黑胡眼中竟只有蛇余公子一人是威胁,我们两个全然不被他放在眼中啊。”

    “若我是黑胡,也会是如此认为啊。”申到看向王越:“若无蛇余公子,以那日黑胡展露出来的实力,仅仅是个人实力,就能够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小君子点头,问:“那我们现在又该如何行事?”

    “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申到肯定的说着。

    “接下来几日,我们只须小心谨慎,不叫其偷袭,则黑胡拿我们就无法。”

    “蛇余公子?你觉得呢?”

    小君子又问王越,申到虽然智慧也不差,但是在黑胡一事上,王越无疑比他更有发言权。

    “黑胡既然这么好心的主动暴露自身弱点,本公子怎能放过,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攻了。”

    “攻?怎么攻?”小君子满是疑惑的说着,又笑道:“黑胡派木恩过来不是来赚公子你的吗?如今木恩已死,黑胡给公子安排的破绽,都无人带路了。”

    王越摇了摇头:“我说的弱点,却不是他派木恩给我安排的所谓破绽。”

    “那是什么?”申到也是好奇,与小君子齐声。

    “我说的破绽,是刚才围攻木恩的那一行人。”王越笑道:“有此百人为我们带路,我们何愁找不到黑胡的巢穴所在?接下来,本公子要做的,就是准备一番手段,再携众武士,寻个好时机,给黑胡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消灭黑胡自是不能,但也要叫他实力再损,无力与我们为敌。”

    “可是那群人已经跑远了啊?”

    “小君子,我刚才既能在那么远的距离,观察到黑胡武士对木恩留了手,又岂能对这百余人行进的踪迹错漏一处,再说,我蛇余公室还有些秘法呢。”

    小君子眼前一亮,却又是一叹,还夹带着懊恼:“蛇余公子,你真是我所见所闻中最为足智多谋者,你缘何是蛇余公室呢,若是普通武士,我定不惜一切代价招揽公子。”

    一旁申到笑了起来,道:“公子之才,以申到看来,却是足兴一邦,也不知公子最终会为哪国效力。”

    王越却说:“来日若有可能,本公子执政一邦,申兄可愿来助我?”

    这似是玩笑话,但申到听后正色:“那就要看公子所执是大邦小邦了,若是小邦,申到是不会去的,另外也须看什么时候,至少五年内,申到之才还远不足以担当一邦一国之政。”

    “起码再有十年吧,或许那时……”

第二十一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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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越建议去攻黑胡,提议一得小君子确认,营地内就是一番动作,前日与他共同携手击败黑胡的吕里武士,有伤的尽被替换,依旧是派出十人,会同王越、士光以及蛇纹六武士,一同十八位武士,都携带好相关物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武卒之流参与,尽于南鄙镇外营地留守。

    此次进攻,王越对之定义的不是剿灭,仅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给黑胡重创,属特种作战,对个人武力、战略移动力要求极高,加上自身十八位武士在内,却是正好也是够用。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我等随时可以出发。”

    武士横吾带着九位武士,一经准备好,就汇集到王越身前听候调遣。

    经过了前日与黑胡交手的胜利,加之王越后为他们请功,使他们得到小君子的奖励,今日王越又再次展现了超人的智略,吕里武士已经对他心悦诚服,无一人对他有不满,眼中皆是敬意。世间武士者,谁人不喜拥有一个智略不凡、不埋没他们任何一分功劳、能带着他们百战百胜的统帅呢?

    “公子,黑胡之事,吕里就全权委托于你了,多言无益,唯愿你们得胜,我当在营中,摆下酒宴,等待二三子之归来,为你们庆功。”

    “王越,定不负小君子所托。”

    王越环视吕里武士以及蛇纹武士:“众武士,出发。”

    一声令下,他率先出营,后方十七位武士齐齐跟上。

    营外往南去,正如他之前所言,百人之行动,踪迹果然十分明显,此时那些人离开时间又不长,中间更无人破坏,王越沿着其所遗痕迹,却是跟的无比轻松。

    就这样,他们跟过一段有车辙的大道,转而又岔入一条小路,再过去,就要进入山林之地。

    但就在入山林前,王越稍稍按下脚步,武士们也随之停下行进。

    “黑胡盗穿行山林踪迹如此明显,根本无须细察就能知,公子为何在此停留?”

    见他停留,吕里武士统领横吾疑惑道。

    王越环视了山林,稍稍想了想:“横吾啊,百人穿行山林,此等明显的痕迹,就是你都能发现,你说黑胡那等惯于流窜的盗,他会注意不到吗?”

    “公子的意思是?”

    王越笑道:“这黑胡,也算得上是智计百出了,我料定此事乃计中藏计,他当做了两手打算,一手是靠那木恩来赚我,通过木恩将我等引入其陷阱所在。”

    “第二手是木恩被我识破,就靠这百人的踪迹,将我们引过去。”

    “嘶!”横吾吸了口气,惊道:“公子是说,这一百人,他们行进的路线,是往黑胡陷阱去的,这黑胡,竟如此厉害?上邪,世间怎会有这般狡诈之盗呢?”

    “若非狡诈若斯,黑胡如何能纵横北方诸国多年,还能在人才鼎盛的陈国昭氏追击下逃逸。”

    王越神色稍稍凝重,显然黑胡的能力已超出了他原本估计,这位黑胡盗首,不仅个人实力卓绝,更是驭人有术,手下也人才辈出,其智略也是超常之辈。

    “那公子,接下来如何我等如何行动?若公子推测为真,这样追下去,后果恐怕不妙。”

    “无事。”王越摆了摆手,与一旁士光说:“士光,你会不会垂钓?”

    “垂钓?”士光疑惑道:“是钓鱼吗?”

    “是钓鱼。”王越肯定道:“不过如今是黑胡想要钓我们这条大鱼呢。”

    士光想了想:“老师,既已识破其垂钓之谋,我们不理会他的钓饵,他就无法了。”

    王越笑道:“确切的说,我们只要不吃其钓饵,黑胡拿我们是无法的,但为师却在想,不但要吃了他的钓饵,还须全身而退。”

    “公子,那我们该如何行事,才能如此呢?”横吾急切的问道。

    “如何行事。”王越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士光说:“士光,你回去一趟,去告诉小君子,我们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明日中午方可回去,叫他将庆功宴推迟。”

    “可是,老师,我们人手本就少。”

    “士光你不相信老师吗?”王越语气稍稍重了点:“另外,你回去时,只做这些事,其他事情,尽不要多说,以免引得小君子担心,这是老师交代你办的第一件事,你做得到吗?”

    “我当然相信老师。”士光想着这几日王越智略百出,肯定道:“我做得到。”

    王越点头:“既然相信,那就速去。”

    等士光身影渐渐远去,王越回过头来:“横吾,接下来就听我行事,给黑胡来个狠的。”

    “到那时候,在陈国昭氏大军下都全身而退的黑胡,却于二三子手中遭受重创,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们可就要扬名于整个天下了。”

    横吾和众武士都笑了起来,对王越所言事,十分憧憬,这确实是个名扬天下的好机会啊,天下间熙熙攘攘,不是为名,就是为利,这等名利双收之事,谁不欢喜。

    见士气可用,王越再没多说什么,就沿着百人行进造成的踪迹继续追了过去,但在追踪时,他比之之前可就小心谨慎的多,几乎每走的一段,就会停下来寻一高处,探查周围整个地势与山林间的动静,将其映射入心,再调出记忆反复探究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夜晚,广袤山林的另一端,一处小山谷。

    谷内,山林间常见的林木和杂草灌木此时已尽被砍光,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奇怪的人工建筑,外观看上去就是一个个边沿略微凸起地面的坑道,坑道内都铺着可供睡眠的铺盖,以及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坑道上方则搭着棚子,棚内夹有涂满桐油用以防雨的布幔。

    这里就是黑胡盗于申景边鄙区域内安下的营寨,但有些奇怪,此时黑胡盗大半人不在营中,却尽在这处山谷的谷口前端以及谷口周边无声无息的潜伏着。

    “大哥,你这番设计,简直是绝妙啊。”

    山谷口,某个隐蔽的角落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此等地势,谷内是我们的营地,但谷口与谷内中间的一段,却暗暗设置了工事,再安排大量人手,足叫任何人都无法轻易突破入谷内,我们又埋伏于谷口外,只要来袭者一入谷,就可将其封入谷口内。”

    “到那时,再点燃谷口前端早就设置好的油以及诸多引火之物。”

    “嘿嘿,熊熊大火之下,管他是谁,都要烧死在里面。”

    “不过大哥,对付个蛇余公子,我们用得着这么费劲?今夜,他真的会来?”

    “呵呵!”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老四,你没见过那蛇余公子,不知他的厉害,没看我都伤成这样,用了大哥的灵药到现在都没好清楚吗?还有你也不想想大哥前日似乎怎么回来的?”

    “巢有,乌虬,不要再说了。”声音十分恼怒,咬着牙道:“今夜那蛇余公子,一定会来的。”

    “我算是看清楚了,他就是一条毒蛇,但却是条比凶残的毒蛇,其他毒蛇,只要不惹的太狠就不会咬人,蛇余公子却是只要一有动静,就必然主动发起攻击的。”

    “你们且等着就是了,今日我给他安排的计中计,无论他是被木恩带过来,又或者跟着穴下等人留下的痕迹过来,都将进入这片我为他准备的死地,还有他那条会遁地的蛇,竟差点伤了我之根本……”

    “大哥,就是木恩可惜了,也不知此役,他能否活下来。”

    “木恩他可惜个屁。”老四狠狠道:“你以为他是什么情况?一个转化气力太过身体几近崩溃的人,在背叛大哥后,我们还能叫他戴罪立功,给他儿子一条活路,这已经是对得住他了。”

    “最好他死了才好,即便没死,我也不想放过他,还有他家那个小崽子。”

    “都别说了,安心等待吧。”黑胡打断道,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与盗匪们一同等待王越等人的到来,但这一等,他们直等到深夜都没有等到任何人。

第二十二章 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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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是深夜,王越带着一众武士,伏在一片密林里,借着朦胧的夜色,看着不远处的山谷。

    “公子,那座山谷,应该就是黑胡的巢穴所在了。”

    “知道。”横吾手指方向,山谷中无比密集的“地窝子”,王越早已经看的清楚。

    “那我们?”

    “我们不急着去偷袭,这山谷里看似近乎裸露的营地,就是黑胡设的那只钓饵,我们若就这般直冲进去,必定一头扎进他的陷阱中。”

    王越肯定的说,又继续道:“现在,我们就是两件事,一是将周围环境查看好,将黑胡给我们的陷阱找出来,二是和黑胡比一比耐心。”

    “比耐心?”

    “不错,无论是垂钓还是狩猎,都是十分考验耐心的事,而相比于我们,黑胡的耐心是绝比不过的,因为我们都是武士,在这山林中呆一晚上也没什么。”

    “黑胡却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整出这个陷阱来对付我们,还要安排大量人手埋伏,他们中的武士还好说,那些更多的、不是武士的贼寇呢?”

    “他们本身就够累的了,再在林间埋伏个一夜,还得与山间蛇虫抗争,这滋味……”

    “横吾,蛇大,你们现在可以好好休息,我们的袭击时间就定在黎明时分,到那时,黑胡等了一夜,估计以为我们不会来了,应该就会收队,然后去休息,接着就该我们出手给他们致命一击了。”

    “公子真是高明。”横吾感叹着说。

    “以前横吾从未想过此等夜袭,还可以如此轻松。”

    随后,他与众武士就按王越的吩咐,开始休息。

    从下午时一路追踪至此,纵他们身为武士,也有些疲乏了。

    王越却没睡。

    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片密林,保持着与山谷的距离,不断调整观看方位角度,透过夜色,搜集山谷内的信息,将山谷内种种都印入心底,进行分析比对。

    很快,一副山谷及周边全地形图,就在他心中完成了建模。

    这个建模一得出,接下来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之后他也不再关注什么,依旧回到密林中休息等待。

    时间,就在这静静等待中过去。

    直到四更天,山谷内外隐隐传出一阵骚动。

    “公子!”

    无论是蛇大还是横吾,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还不急。”王越脸上带着笑:“只是那些普通盗匪有些不耐了。”

    “你们继续休息,需要的时候,本公子会叫你们。”

    “诺!”两人想也没想,各自应诺,继续休息。

    果然,骚动只有一小会,王越猜测,这是被黑胡叫人强压了下去。

    不过,夜还长,这些盗匪又不是正规军,就是很多正规军,叫他们这般在山林里伏个一晚上,结果迟迟等不到人来,那也是够呛。

    甚至不止是这些盗匪,盗匪中的那些武士们恐怕也是如此。

    王越继续等待,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到得五更天左右,山谷中又有骚动。

    这一回,骚动和此前那次不同,一乱就没能停下来,并极速扩散着。

    王越凭其超人听力,甚至能听到争论、吼声,然后最精彩的一幕出现了。

    可能是有些人不想继续在此干埋伏下去,索性整出了火光,在这黑暗的山林里格外醒目,有了这一团火,接着就有第二团、第三团火光,再往后,盗匪们干脆连火把都燃起了。

    以至于,山谷内外,到处都是火把的光。

    这样,无论有没有人会来偷袭,黑胡都不能埋伏下去了,没有人来偷袭,是黑胡老大算计落空,不须埋伏,有人来偷袭,看到火光,知道有埋伏,谁还会傻兮兮的来偷袭?

    这才是王越心目中山中盗匪的熟悉形象啊,再继续等下去,盗匪还不闹事,他恐怕得将其拔高到朝战时期志愿军的逆天级别了。

    “公子。”

    横吾、蛇大等武士,又一次被惊醒。

    “无事,是耐不住的盗匪在闹事,看样子黑胡埋伏落空,镇不下去了。”王越解释道,再次吩咐:“你们继续睡,接下来,盗匪们要回去睡觉,但黑胡一时半会也不会松懈,还会保持一会警惕。”

    于是,众武士继续睡,他们这一睡,直睡至五更天尽,王越终于将他们叫起,开始交代动手细节。

    “蛇二,稍后你埋伏在这山谷的此端入口旁,身上携引火之物,只看谷内乱起,有盗匪自谷中往谷外逃命时,就将引火之物多多抛于谷口。”

    “那里经我仔细观察,当有许多易燃的枯枝,或许还有油之类的东西,都是黑胡为我们准备的,如今,就叫他自己吞下去,需要注意的是,放火之后,你就立即离开与我们汇合,若见黑胡的武士有任何异动,你也无须理会,切不可与之冲突。”

    “本公子可不希望我的蛇纹武士有所折损,明白吗?”

    “诺!”蛇二拱手应诺:“多谢公子关照,蛇二必定完成公子托付。”

    一旁众武士听着也是高兴,甚至士气大振。

    王越在这时,竟还能将每个武士的安全问题考虑进来,这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只要听从吩咐,今夜不但要立此大功,还要叫他们能够全身而退。

    “至于你们,就都随本公子绕至山谷后方,自山上沿山谷侧面下,直插黑胡后营,待我率先发起攻击之后,你们就四处纵火、杀人,制造混乱,但千万不要过于分散,也不能离本公子太远。”

    “那日黑胡的手段,你们也是见过,那绝非你们单个所能力敌,甚至其麾下,还有不下于巢有的高手。”

    吩咐吕里武士后,王越又对蛇纹武士道:“都提好我给黑胡准备的东西跟上。”

    “出发。”他一声出发,率先出了密林。

    众武士并没直接往山谷去,而是远远绕开,以免山谷中或有盗匪值守者发现,提前准备应对。

    半盏茶的功夫,休息了一整晚,精力、士气都达巅峰的武士们随王越到达山谷后段两侧的位置,又寻了一处并不十分陡峭、下方接连有落脚处,纷纷跃下,到达黑胡盗营地的后段。

    黑胡营地后寨,王越早就通过心中建模分析过。

    虽然黑胡长期转战,对安营扎寨已有些经验,针对后方可能的威胁,修有一段简易木制寨墙工势阻隔营地,叫外敌不能直冲入后营,但这工事根本难不住武士,又因其重点关注是前方,留守人员太少,更有盗匪熬了大半夜,此刻多半睡的正酣,要突破十分容易。

    “上。”

    手势一挥,众武士齐齐展开冲锋,其中有几个精通弓箭的,各自拿出大弓,远远锁定后营几座简易警戒望楼上还在尽心值守者,冷冷一箭射出,将他们逐一清理。

    王越等人却借着冲锋,接连在木制寨墙上连蹬两步,而后单手一按,就跃过了木墙。

    黑胡的营寨,于他们已是不设防了。

    这时候黑胡其实还没睡,五更天时盗匪们的骚动,他本想如之前那般镇压下去,继续伏击,等待天明才收手,但可惜他部下是盗匪。

    除了部分随他转战多年的老兄弟勉强听些指挥,其余人尽给他闹事,甚至举起了火。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得安排那些盗匪回营。

    盗匪们回营酣睡,可是他却不能。

    虽久等王越不至,但他隐隐感觉,蛇余公子已经到来,只是并未立刻上钩,而是像个猎手般在等他松懈,想要在关键时刻突进来给他致命一击。

    所以,他就没睡,还安排了自己还能调动的一些老兄弟继续于寨前守候。

    他与几位武士,限于人手太少,则只能埋伏在山谷一侧,继续与王越比耐心,到这时候,他已经不存将王越带领的袭击者团灭于此之心,只能够重创就算不错。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山谷谷口不远的对面有动静。

    “什么人?”黑胡与五位盗匪武士齐齐大喝。

    是蛇二,他按照王越交代,绕着到达山谷一侧,准备埋伏在此关键时刻放火,却不想才过来就被对面的黑胡发现了。

第二十三章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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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大,油罐。”

    冲入后营,王越第一时间招呼蛇大。

    原来蛇大等五人,身上除了剑以及一些早就备好引火烧营之物外,还各自备了一个大陶罐,内里尽是经过王越一番加工处理的火油。

    此时得王越吩咐,蛇大立刻将油罐抛起。

    与之同时,王越放下墨蝰。

    空中响起熟悉的空气呼啸,墨蝰施展“吞”的神通,极速变得巨大,正好将蛇大抛起的油罐与大量空气吸入体内,而后身躯稍一搅荡,就叫油罐破裂,整罐的油在他体内与急剧流转的空气混杂成油气。

    “火把!”

    蛇三配合着点燃火把,随王越手指所向凌空一抛。

    “轰!”

    随墨蝰身躯变小,在它体内均匀混杂的油气,化作一道油气柱,被喷向火把。

    油气与火一触就燃,墨蝰这一记空气炮,恍若巨龙吐息,拉出一条烈焰长柱,直冲数十丈外。

    只是一瞬间,火焰所至,所有“地窝子”的顶上窝棚,全被点燃。

    但墨蝰的吐息却未停止,而是按着脑袋稍稍转动了三十度,将吐息拉出了个扇面才尽。

    “刺啦刺啦刺拉!”

    黑胡盗匪后营中不知多少“地窝子”已被烈焰覆盖,并飞速蔓延出一片火海。

    那“地窝子”的窝棚,本就是树枝茅草之类,而天气又接连晴了有一段时间,十分干燥,内里有夹杂着缴自各**中、涂满了桐油的防雨布,这一被点燃,就再难灭了,仅仅是几个呼吸间,就壮大十倍。

    “嘶!”

    与王越同来众武士齐齐嘶了口冷气,对于王越这条蛇,他们在上回一同围攻黑胡时就已见过,也知其有喷吐气柱之能,但却从不知此能力与油火结合,竟强大之如此地步。

    一些上过国战战场的武士,心底更暗自估计,墨蝰这一口若是在正规战场上朝排开密集队形的武卒喷过去,一口得烧死几百号甚至更多人吧,那些夹在阵列中的武士没法躲,估计也都得烧死。

    “有,有人袭营啊,快敲铜锣。”远处,未着火的区域,有被惊醒的盗匪从地窝子中爬了出来,吃惊的看着王越等人和已经向周围开始蔓延的火势。

    “啊!”“啊啊!”与他惊声呼喊一同响起的是不知多少盗匪的惨叫声。

    他们已被火焰从酣睡中惊醒,发现头顶上的棚子甚至周围都到处是火焰,无比仓皇从地窝子里爬出,想要逃出去,但“地窝子”无比密集,此时火势又已经展开,周围四处到处都是火,已成一片火海。

    哪有地方可逃?才不一会,就因身处火场之中,吸入被火烧的沸腾了的空气以及各类烟气,直接将肺都烧坏,哀嚎惨叫着,很快倒入火中,再也没能起来。

    还有一些运气差的,身上直接就被点着了,被火烧成一个火人,只能尖叫着四处乱跑,满地打滚,试图将火弄灭,却被一旁的火烧的更狠。

    更惨的是窝棚被烧塌,被火直接埋在地窝子里的,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少数人,身处火场边缘的,能够侥幸得以活命。

    “都愣着做什么?”看着火场,王越冷哼一声,命令道:“都按原计划去做,不要给盗匪反应的时间。”

    “诺!”众武士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各自按计划朝周围杀过去,或射、或斩,击杀火场周围群盗中的组织者,引发混乱,更点起火把,不时往周围“地窝子”抛过去,扩散火势。

    这时候,墨蝰的第二口吐息又准备好。

    火势已扩散开,它已无须引火,只将喷出的油气掠过火场边缘,油气就转化成巨龙般的吐息,将原本就难以遏制的火势再次扩大,叫整个后营都成了一片火狱。

    许多原本已经起来准备扑火的盗匪,都被这火圈了进去,个个惨叫哀嚎,哭爹喊娘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挣扎着想要从火海中跑出去,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没多久就死在火场中。

    只偶有十几个盗匪幸运的冲出火海,往营内逃,却因满身火焰的将火带过去,还接连点燃了几个窝棚,吓的营内周围窝棚的主人毫不犹豫对他们动手。

    他们也不甘就死,就又反抗,叫整个局势陷入越发混乱之态,并且急剧恶化。

    “怎么办?”

    黑胡盗前营谷口,蛇二被黑胡发现,心下稍稍一惊。

    但身为杀人鬼,他心理素质远超常人,很快就作镇定,浑身更兴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很少有过多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只有面临杀人或要被杀时才会有的变态微笑。

    眼看着黑胡等人已准备跨越谷口过来追杀,蛇二往后营所在一撇,扫过已经燃起一片的火光,毫不犹豫选择燃起身上的几个火把,沿山谷一侧往后方奔跑,一把一把的往王越交代的位置抛过去。

    “贼子,敢尔。”

    黑胡目呲俱裂,喊出了声贼子,浑然都忘记了自己是大盗大贼,蛇二本就腿法精湛,是蛇纹武士中善跑者,黑胡等人与他隔了数十丈的距离,哪能阻止得了他?

    就只有眼睁睁看着谷口前端,被几点火星引燃,转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黑胡安排守在内里的老兄弟们,都被这骤然烧起来的火惊的乱叫。

    但庆幸的是,黑胡于此火场安置是有范围的,他们都在范围外。

    此等情况,黑胡略微看了眼,就稍稍放心,只是破了他的陷阱而已。

    王越,并不能对他怎样。

    可此这想法才升起,他就被营寨后方的景象惊呆了。

    而墨蝰已吞下蛇四身上的油罐,第三口吐息,又已准备好,只往地下一钻,直遁出数十丈外没着火的区域,一口火焰对这营地来了个中央开花。

    眼看着营内肆虐的火,黑胡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他万万想不到,王越竟能拿出如此手段来纵火袭营。

    才仅仅是三口吐息啊,就将小半个营地都给烧起来了,继续这么吐下去,整个营都不够它烧的,更可怕的是,营地前方,他为王越准备的陷阱,也是一片火海。

    前后都是火海,叫营中的盗匪怎么活。

    当然,黑胡这时候根本不知墨蝰的吞吐有极限,王越量身也只给它配了五大罐火油。

    他这么一想,得出的结果是除了一些武士,其余人恐怕得团灭在此,包括他仗之以纵横的老兄弟。

    “大哥,怎么办?”

    与黑胡同观墨蝰丰功伟绩的武士们大惊失色之余,已经不知所措,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位一次次带他们脱离危机,转战整个北方的大哥身上。

    到底是黑胡,他很快镇定下来,吩咐几位武士:“你们在山谷一侧接应,我下去,将老兄弟们抛上来。”

    但就在吩咐时,墨蝰的第四口吐息已经到来。

    “可恶啊!”

    在黑胡无比愤怒的吼叫声中,墨蝰遁至前营,一口火焰扫向了他老兄弟所在的区域。

    黑胡再不敢耽搁,更顾不上逃逸的蛇二。

    他接连几个纵跃,自山谷口侧壁直下,跃过了谷口火场,身上巨熊幻影全力展开,挥手一个横扫,将一处已燃起的简易工事扫飞了出去,也在火场中中清出一个缺口。

    “都往我这里撤。”

    火焰中的盗匪们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几十上百朝这缺口蜂拥而至,结果反倒造成了拥堵,又有个别人身上还带着油火,竟将周围的人都给点燃了,引起一片哗然。

    这群黑胡的老兄弟们也是无法,只得各出武器,将着火的人杀死,然后继续往前挤,可是越挤就越是过不去,一些没站稳的人,没能死在火中,反倒死在他们自相践踏之下。

    “火烧过来了。”最后面的盗匪大叫一声,引起后面两排人回头看,紧接着他们就尖叫着,哭爹叫娘起来,个别心狠的为求活命直接挥剑朝前砍杀,想要通过杀戮杀出条逃生之路。

    他这等行为,立刻引起旁人效仿。

    彻底混乱,失去理智。

    他们心中除了活命已经再无其他了,而前面者,眼看着没被火烧死,竟要被同伴杀死,也开始反抗……

    不远处,才施以神通,拿住四个老兄弟将他们抛上山谷的黑胡眼见此景,手上一松,身后的巨熊幻影也自消散,满目呆滞的看了会,口中只道,这就是我带出来的老兄弟吗?

    看着老兄弟们自相残杀的场面,低头又看着下面火场,再想着今日实力几乎葬送,来日如何应易先生之请搅乱整个申南?想着这一段时日谋划的大夫领地,已成幻梦,他一时间有些万念俱灰。

    “没能死在敌人手中,竟是自相残杀而死,杀吧,杀吧,都死光好了。”

    “大哥,这个时候发什么呆?快叫住他们救人啊,救得一个是一个,如今,也只有你能救他们了。”巢有带着几个武士从火场中冲了出来,看这黑胡就觉不对,急声喊道。

    “轰!”他话才落音,墨蝰的第五口吐息,也就是最后一口,已铺天盖地扫过了整个前营黑胡盗老兄弟的区域,叫正在拥塞中自相残杀的老兄弟们尽成火人。

    火场外,黑胡、巢有、老二、老四还有八位武士,眼见此景,齐齐定住了。

    王越这下,实在是太狠了。

    和那些由被裹挟国野之人转化而来的黑胡盗不同,这一口火焰烧的全是黑胡最为核心的老兄弟,他们随黑胡起事,而后转战多年,优胜劣汰下,存活到今日的,即便不是武士,也称得上百战精英,多人配合之下,甚至能敌的住寻常武士。

    多少次次黑胡盗几近覆灭,都依靠着老兄弟们东山再起…

    “啊!”

    黑胡大叫了起来,声音中满满包含着无法发泄的无名愤怒。

    他看向后营、中营燃的越发炽烈的火势,看向火势中无数挣扎的盗匪,看向火焰中还在不断杀戮救火者,四处放火和制造混乱的武士,最终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他忍不住大声发出质问。

    “蛇余公子,你用心如此狠毒绝决,今日纵火袭营烧死这么多人,就不怕有伤天和,会遭天谴吗?”

第二十四章 器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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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胡的声音,在整个营寨回荡。

    “公子,无须理会他,不过是一群盗。”

    武士横吾,自火场中抽身过来,正好听见黑胡的质问。

    王越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看着火场,却说道:“黑胡话中所谓天和、天谴,也就是使一些所谓道德君子因自己心中束缚,于心不忍又或被自己良心谴责而在地敌时做出傻事,给他可趁之机,另外也是存心挑起火场剩余盗寇对我们的死斗之心,试图重新将这些盗寇组织组织起来,都到这时候,他心底还不甘认输,隐隐还想逆转形势呢。”

    “不过这么多人,除却一些积年老盗,多是被黑胡裹挟,并在长途跋涉中存活下来,还经过战场杀戮的国野民壮,就这么烧死倒确实有些可惜。”

    “横吾,你通知众武士,即刻停止纵火,转而遏制火势,杀所有持武器混乱砍杀者,立刻恢复火场中秩序,将剩余者都组织起来,我看了下火场,营中只有部分着火,营前山谷口也只是部分着火,只要火势不扩散,并且遏制住个中混乱,他们还是能活下大部分的。”

    “不过二三子救火、救人之时,依旧按之前吩咐,不要散开太远。”

    “公子?”横五不解道。“公子,他们已经不是国人和野人了,而是盗啊。”

    “为过盗者,哪怕是被裹挟者,也被盗逼着破村掠镇,做过种种有违礼法的肆意之事,经历此类种种后,他们已不可以寻常国野之人视之。”

    “而且我们若是去救火救人,黑胡趁机杀过来又如何?”

    “公子,千万不要妇人之仁啊。”

    “照我说的做。”王越用近乎命令的语气道:“这一场火袭,是时候收场了。”

    他又冷笑一声:“黑胡盗为我重创,最核心精锐的老兄弟都已覆灭,此时已不足为惧,他此时若是退走,我拿他无法,他若敢来,本公子必叫其四五葬身之地。”

    “横吾,你若实在想不明白,就不妨将此事当成本公子引黑胡前来受死的计策就是。”

    “这。”横吾终究没反对什么,稍后应诺而去,但却不免有武士牢骚:“我们原来是来袭营、纵火和杀人的,现在居然是要救火、救这群盗匪。”

    也只是牢骚,王越之吩咐,他们依旧去做了,并且很有效率。

    见他们已经动手,王越运起猪龙气,朝黑胡方向回应。

    “黑胡,该受天谴的是你。”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本是老实本分的国人野人,可是你,却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将他们裹挟为盗匪,今日若无我蛇余王越,他们来日也会被你逼着却填沟壑,也会被人当成盗杀死。”

    “可笑你竟还有脸问我这个,你横行北方诸国多年,被你这样害死的国人、野人有多少,你自己有算过吗?若有天谴,你早就被天谴劈成灰烬了。”

    “被我害死的人,有多少,呵呵。”

    听着王越的话,黑胡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的笑:“该遭天谴的人是我吗。”

    他抬起头,环视了左右,疯一般的大吼道:“可是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这世道就不叫我好好活,我想带着兄弟们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世道不让,我们走到哪里,就被围剿到哪,没有片刻喘息,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吗?”

    “你以为我们想担着盗的身份,朝不保夕的过吗?”

    “大哥,他们好像在救人、救火。”这时候,巢有惊讶的看到了王越和众武士的行为。

    “他们疯了么?竟然在救一群盗。”

    “大哥,好机会,他们在救火、救人,我们趁机去杀了他们,为死去老兄弟报仇。”

    黑胡大口喘息了几下,脸色阴沉。

    无名火后,他情绪稍平,看着火场中奔忙救火的武士,又朝王越喊道。

    “蛇余公子王越,你在做什么,你才烧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是要向我无聊的展示你假惺惺的仁慈么?”

    “你现在救了他们又有何用?他们已经是盗,已为这天下所不容,无任何人愿意接纳他们,他们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死路一条。”

    “公子。”

    听连黑胡都这么说,正在奔走火场的武士有些迟疑,才从火场中被救出的盗匪则是绝望。

    火势这么大,王越手下这群武士一旦停止组织遏制火势、停止救人的话,整个营内可以预见的又是如之前那般一片混乱,他们所有人都得烧死在这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比复杂的集中在火场中心的这位据说是位公子的人身上。

    王越打量左右,随迎着这复杂的目光,与黑胡喊道:“黑胡,我告诉你,你有什么错。”

    “你错就错在你的器量和野心太小,所以你永远只是个盗。”

    “若我是你,仅是如此小小目的,就不会在诸侯林立的北方四处流窜,直接带领黑胡盗打到北方诸侯国所还未涉及的蛮夷之地又如何?”

    “昔日大成王朝建立之时,除了当今陈国所在核心区域,东有东夷、南有山蛮、西有妖戎、北有北狄,你我脚下就是蛮夷之地,可是现在却是申国的土地。”

    “黑胡,你不会带着你兄弟们去蛮夷之地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吗?”

    “到那时,你是黑胡国的国君,又有谁人说你是盗?”

    “什么,我的器量和野心太小?”

    王越一番话,前几句黑胡还不以为然,他黑胡盗,纵横北方多年,各国诸侯都没能拿他怎样,更有许多大夫都为他所破,王越竟还说他器量与野心太小?

    可是接下来,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啊,他完全可以这样啊。

    脚下曾经也是蛮夷之地,如今却是申国国土,申国昔日先君能曝霜露、斩荆棘叫这蛮夷之地成为千乘之国,他为何不能?的确,蛮夷之地,还有着蛮夷,但凭他黑胡盗纵横北方的本事,面对那些蛮夷,难道打不出一片天空,建立自己的国家又是什么难事?

    为何要在诸侯的围剿下不断流亡至今呢?原来真的如蛇余公子所说,我的野心和器量太小,我只想争一口气,只想得到诸侯承认,只想谋一块领地当个大夫啊。

    “原来竟是这样吗?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黑胡自嘲的笑着,再看向王越所在方向。

    今日之事,他本该对王越恨意深重,可是此时,却不知如何,竟恨不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喊着发问:“蛇余公子,能告诉我,你的器量和野心吗?”

    “这些被你救起来的,已经身为盗的人,你又将如何处置?”

    “我的器量和野心?”王越抬头看向天上还未散去的星空,他之器量和野心太大,哪怕这片天下,也不过是一隅,这些又岂是黑胡所能知?

    他只是对黑胡说:“我想要为这天下开太平,叫发生在你以及这些人身上的悲剧,再也不会重演,这些人此时虽为盗,但我依旧会给他们一条路,叫他们可以重新为正常人好好活下去。”

    “为天下开太平,你之器量与野心,竟是…”黑胡感叹着,若有所思,再没多言,只对旁边说道:“我们走吧。”

    “大哥,我们的仇不报了吗?”

    “我们和他没有仇,若说有仇,也该仇你们大哥,若非我的器量和野心太小,何至有今日呢?而继续像过去那样,迟早有一日,我们会落得比今日还惨的地步。”他顿了顿,道:“再说,这么多年来,你们何曾见过有什么人无论实力还是智略都能将大哥我压的毫无还手之力者?”

    “哪怕是现在,你们见他组织救火,似乎有机可趁,可是这却是给了那些新弟兄们一条活路,瓦解了之前大哥试图挑起的死斗之心,若他们肯与蛇余公子死斗,我们还可逆转局势。”

    “但我们此时杀过去,反就成了破坏新弟兄们活路者,到那时候,再有王越稍稍煽动,这群被我们裹挟为盗、还有诸多亲人死于我们手中的新兄弟,新仇旧恨一起被撩拨起来,死斗的对象反倒是我们,此看似有机可趁,却是一条万劫不复之路,这位蛇余公子王越,委实是大哥我这些年来见过的一等一的人物。”

    “这仇今日没法报,日后就更加报不了了,今日王越不过十余人就破了我黑胡,来日…。”

    黑胡摇了摇头,看向其他黑胡盗众,所有人尽皆默然,眼神中更带着无限惊惧。

    他们也就在黑胡刚才的解释中,方才明白仅仅是几句对话中,竟还能有着如此多的弯弯绕绕,黑胡已然是强大到不可战胜,这世上竟还有比黑胡更强大多智者,与这样的人为敌,只是想着就觉得惊悚了。

    “大哥,我们离开又去哪呢?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在申南谋一块领地吗?现在怎么办?”

    “我们去北方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到那时候,我是国君,你们都是我的大夫,申南之地的一个大夫领,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可是我们的实力都损失在这里,凭什么打过去呢?”

    “我们又损失了什么呢?一些会自相残杀的老兄弟?一些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普通武卒?”黑胡冷笑道:“关键是,你们还在啊,有你们,我黑胡走遍天下,又有何惧?”

    “至于实力,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起事的吗?”

    “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才奋起抗争的,如今我们要继续下去,而且不止是为我们自己,这世道,只要这天下还有活不下去的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将带领他们,去北方建立自己的国家。”

    “大哥,我好像又看到当年的你了。”巢有笑道:“这才是我的黑胡大哥啊。”

    “那么,你们还愿意跟着我们么?”黑胡与周围问。

    “当然愿意,大哥,如果不是有你,我们早就死在蔡国那片连光都看不到的矿洞里了,我们的命都是大哥你给的,这一辈子,我们跟定你了。”说话的是巢有,其他人也是应和。

    “老三,你不是准备去投那位对你看重非常的吕里小君子么?”旁边有人问。

    “黑胡大哥这里有个大夫给我做,我还去干武士?我巢有再蠢,还是知道大夫比武士好的,不过大哥,我还欠吕里小君子一个人情,倒是得先还了,所以暂时不能跟着大哥,只能等来日了。”

    “好,巢有你就去先做完你要做的事,到时候只要还愿回来,大哥随时欢迎。”

    “公子,黑胡他们好像走了。”黑胡盗营中,蛇大对王越说道。

    “走了就走了。”王越点头道,然后对周围喝道:“还在愣着做什么,赶快组织救人救火,快些建起隔离带,将火势遏制住。”

    黑胡是走了,他王越自己纵火整出来的摊子,还够得收拾呢。

    需要收拾的,不仅是遏制火场和救人,他还须面对这群与他有着仇恨者,并且还要将其转化成为他所急需实力的一部分,这可就比单纯救火、救人难的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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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王朝,历经西东二成,及至东成传于十九世时,天下历经二百年兼并,原西成所封六十四大国,一百二十五小国,大小仅存二十又三。 其时,有蔡、陈、雍、荆、随五大战国并强于世,皆秣马厉兵以窥成室,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 天下纷争,兵戈四起,进入战国乱世。 时年,恰逢天地杀劫,虚空崩毁,规则大乱,以至天神不得安坐,皆被次第扫落凡尘。 一时间,天神谋求重归,地祗窥于天,百家诸子欲借机各自成其道,人鬼、妖魔也不甘寂寞,整个世界神魔乱舞,陷入无处不在的混乱与杀戮中。 当是时也,王越,一位来自地球现代末法之年的修行者,机缘之下,转生此域。 剑扼虚空QQ群:84540948异世龙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龙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龙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