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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扼虚空     异世龙蛇txt下载     异世龙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收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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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里武士们行事,效率颇高,在黑胡走后不久,他们就重新恢复秩序,组织剩余盗匪在营中区域建起了隔离带,将火势遏制在隔离带外,火情也彻底得到控制。

    “公子,遵照您的吩咐,火势已经被彻底遏制,所有还正常活着的人都已经救出。”武士横吾也就回来赴命:“接下来公子当如何?”

    王越看了看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场,和在隔离带聚集的人群,说:“你们先收缴武器,将他们按军伍队列组织起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公子,您真的要收留他们?”横吾问,又劝说道:“他们可是盗,并且在之前,我们还杀了他们不少人,其中或许还有亲人,我们与他们已经有了仇恨。”

    王越摇了摇头,对他说:“无妨,你且看我行事。”

    横吾想了想,再无多言,领命而去。

    稍后,所有存活下来的盗匪,都在众武士的驱使下,开始整列排队。

    因为已经被黑胡盗调*教过,在武士们面前,他们表现出来的服从性极高,加之又随着黑胡攻城略地、四处转战迁移,由此有了一定的组织性,所以没费多大的劲,队列就排出来。

    随之,王越和六位蛇纹武士、十位吕里武士站到了队前,这些存活下来的盗们,则面色复杂的在下方队伍中看着他们,惴惴不安的等待和迎接接下来的未知命运。

    王越扫视着下方队列,又看向一旁众武士,对横吾和众武士道。

    “大声告诉他们,我是谁,我是什么身份,今夜率众十七人剿匪袭营,大破黑胡者是谁。”

    武士们齐齐大声,带着欢呼:“是您,是您。”

    “蛇余公子王越。”

    “蛇余公子王越。”

    武士们的大声齐呼,引起下面一阵小骚动。

    下方的人,他们只是普通国野平民,祖祖辈辈以来都是受大夫领主的统治,但平日里能接触到的,顶多是大夫们的封臣,也就是武士之类,可是如今,竟有身份地位远比大夫还要高的多、只在传说中的大人物、一位公子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而且这位公子,竟只十七人,就将无比强大残忍的黑胡首领击败了?

    一个简单的宣告,王越就叫下方盗匪们明白了几个简单的事实。

    他力量强大,比黑胡更强,十七人就败了数千人且强大残忍无比的黑胡。

    他身份贵为公子,在理法上,杀盗灭贼以及统治他们都是天经地义的。

    而仅前一点,就足叫盗们屈服,毕竟他们已在黑胡力量之下屈服过一次,连拿自己的命填沟壑都被逼着给干了,在更强力量下屈服,就更是容易,再有了后者,就连心理障碍都无了。

    此刻,盗匪队列外围者,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唯队列靠里面,自觉被四向人群遮挡者,方敢小声说话,他们甚至十分激动。

    “之前黑胡首领说话时,我就听到来袭营好像的是位公子,想不到竟是真的。”

    “竟然是位公子,难怪就十几个人,就将那么厉害的黑胡首领打败了。”

    “喂,我听说这位公子好像愿给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可以重新为人,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我刚才也听到了。”

    “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脱离盗的身份,可以好好活,这位公子真是仁慈啊。”

    “喂!喂!喂!你们,你们怎么这样?这位所谓的公子才烧杀了好多人,其中难道就没有你们的亲人吗?”说这话的是一位少年,显然有亲人死在火中,因此十分激动,但他这话,并未引起周围任何人共鸣,反倒是吸引了一片敌视的目光。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道:“亲人们死都死了,还能怎样?被黑胡裹挟成盗,我们迟早都会因身为盗被杀,要怪只能怪黑胡,如果不是他,我们还好好的。”

    “是啊,都是怪黑胡,怎么能仇恨这位仁慈的公子呢,公子肯收留我们,换成其他大夫领主,我们连当奴隶的机会都没有,肯定会将我们全杀光的。”

    “你,你们。”少年语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

    怎么会这样呢?终于有个年级大些的老人对他叹了句:“小兄弟不要再乱说话了,再乱说话,若是影响到我们的前程,可没你好果子吃。”

    “这里谁没有亲人死了的,被黑胡杀、被大夫领主家的武士武卒们杀、被填沟壑、还有被遗弃的,刚才被火烧死的,太多太多了,但亲人死都已经死了,还能怎样呢,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如今,我们的生和死,就在这位公子的一念之间,他若要我们死,我们就别无活路,而他若要我们活,甚至还能叫我们脱离盗的身份,重新好好活下去呢,刚才哪怕是黑胡首领之前都说了,他都不愿为盗,不愿朝不保夕,更何况我们呢。”

    另一位汉子则是恨声道:“小子你再乱说话,老子就杀了你。”

    少年终于不说话了,只是眼中还凝着仇恨的目光,叫之前那位叹气的老人摇头不已。

    王越扫视着下方队列,敏锐的感知,轻易听到他们的小声交谈,微微颔首,蛇余公子这个身份,所谓名位正统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用的多。

    既是如此,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

    他继续说话,放开猪龙气,震动音波,让声音叫所有人都可听到。

    “没错,我就是蛇余公子,在之前,黑胡逃走时,本公子与他们说过的话,尔等中不少人,想必是听到过,但当时场面混乱,很多人没听清,还有些人不肯定。”

    “所以,本公子在这里与尔等重申一遍。”

    “尔等虽是盗,甚至已经随黑胡行过盗匪之事,但本公子念在各位是被黑胡裹挟,并非自愿为盗,就这样作为盗被杀死,未免太可惜,所以一念之仁下,决定给出一次改过机会。”

    “本公子,愿以平民身份接纳尔等。”

    “公子仁慈啊。”他话还未落下,下方盗中就有人喊了起来,之前虽已知道活命的可能,并且不再是盗的身份,而是平民,如今得到确认,他们如何不激动。

    听着盗匪们的欢呼,还道仁慈,王越面无表情,将手一压,将他们欢呼压下,厉声道:“尔等且不急着高兴,本公子只愿接纳那些不甘为盗的普通国野之民。”

    “对于那些为盗日久,又或短短时日,已经真正成为盗中一员者,绝不接纳,对于那些既想受本公子之仁慈,却不念感激,反倒心怀仇恨混入者,也绝不接纳。”

    “此两类人,尔等请自行将他们揭发出来,不可有任何遗漏,若是有遗漏,来日若是有事,尔等但与其认识,今日却知情未报者,当受连坐,同以盗匪处置。”

    “什么。”

    王越这话一出,下方盗匪队中气氛立时不对。

    一些积年老盗,或才入不久、失了礼法约束,仗着自己比常人稍强的武力,又或者敢打敢杀的心性,对他人多有欺压者,立刻感受到了周围人敌视的目光。

    其中很多人更是兴奋,他们受着欺压,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王越给了个机会,他们如何不高兴?

    那位仇恨王越的少年,以及同类者,也享受到了这种被敌视的待遇,之前他们仇恨王越就算了,毕竟没影响到他人,事不关己,如今,他们的存在,竟可能会叫自己未来被当成盗连坐处置,情况就不同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队列中就混乱起来,其中也有些人想反抗的,但他们不是武士,仅是一人,动手者又有王越的武力撑腰,再无昔日畏缩和顾忌,一齐蜂拥而上,三两下就将他们擒拿。

    不久后,两类人群,共计一百四十五人尽被押出,早有武士在营中寻来绳子,将他们一一绑缚在地。

    “横吾、蛇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王越与横吾、蛇大吩咐道:“这些人,无须二三子动手。”

    “尽可给出武器,交由下方与之有仇的盗匪,又或敢动手者处置,你们只需将这些动手者记下来,稍后按军伍之法,将盗匪们组织编制为民兵,可由他们在队中担任其中戎以下军官,暂曰之“民士””。

    “诺!”横吾、蛇大两人应诺而去,等到两人事情都做完,这群盗匪,就被彻底组织起来,不再是盗匪了,王越又安排他们收拾营地残局,清点黑胡盗被火袭后所遗剩余物资。

    只因黑胡将物资仓库设置在中营,并未被火波及,以至于他劫掠之积蓄,几乎尽为王越所得。

    其中包括大笔财物,足够数千人食用一月的粮食,五百二十头牛马畜力,衣、甲、戈、矛、盾、剑各类兵器,完全可武装起两千人,除此之外,桐油刷过的防雨布幔等各类其他生活物资也是不计其数。

    可以说,此次突袭,王越发了笔大财。

    虽然因为吕里武士也有参与,少不得分出去部分,另吕里小君子那里也少不了,但哪怕不算钱财物资,仅仅是收编一千多被黑胡裹挟转战北方、优胜劣汰存活下来的青壮,于王越而言,已是巨大收获。

    完成这些,时间已近中午,在就地安排做饭解决午食之后,王越等人开始回返,来时十七人,偷偷摸摸自山谷侧面而下,回时一千多人,数百头牲口,满载着物资,浩浩荡荡的穿过已烧成灰烬的谷口,沿着来时的道路,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因有着组织,这只队伍丝毫不见混乱,反而十分有序,甚至一边行进,还能保持着警戒,看起来虽不比精锐武装,却也像模像样了。

第二十六章 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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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已初显威力的阳光,斜照在申国南部边鄙的土地上。

    南鄙镇一旁的营寨,吕里小君子与申到、士光以及几位武士,站在望楼上,不住往南边看,此刻,他的心正如被日光炙烤了一天的大地一样,无比的焦躁。

    王越携众位武士去袭黑胡已一人有余,原本计划是晚上就会回,可是晚上只回来个士光,传了第二天中午回的消息外就再无任何音信。

    此事本就令人担心,等到今天中午,他们未如约定时间归来,吕里小君子就不仅仅是担心了,他甚至怀疑,王越等人已死在黑胡手中,而若真是那样,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小公子,南边道路扬起好大尘土,有大队人马在朝我们接近。”旁边一位武士忽然惊声道。

    小君子连忙往南边看去,只见果如武士所言,尘土漫天。

    他心下一惊,只道自己猜测成了事实,王越等人尽为黑胡所灭,如今黑胡见他实力大损,索性连偷袭都不用,直接攻过来了。

    “不好,快快通知众武士,传令所有武卒,准备应对黑胡的进攻。”

    他急忙吩咐,叫武士传令,引起营寨内一阵混乱。

    其后,造成尘土漫天的人马,渐渐自道路旁的土丘后转过来。

    “嘶!”一位武士吸了口气,无比紧张道:“早就知道黑胡纵横北方诸国,各国都无法奈何,本以为他靠的是昔日起事的核心老兄弟,想不到今日一见,他竟连普通盗匪喽啰都训的犹若精锐了。”

    吕里小君子也随他之言看去,只见山丘后,一支军容齐整的队伍正从山丘后,如一条长蛇源源不断转过来,望之仿佛无有穷尽。

    “这下,麻烦大了。”

    倒是申到,面上还颇镇静,指着队前一个人影,道:“那位武士好像小君子的随身武士横吾?”

    “横吾?”小君子看向队前,虽还看不清面貌,却见一位武士与横吾无论身高穿着都是一模一样。

    “难道是黑胡盗杀了横吾,抢夺了他身上甲具和武器?”

    “小君子,那就是横吾啊。”

    申到的视力,显然比小君子好的多,认出了那位武士就是横吾。

    “横吾,他是横吾?那他后面的人是什么人?”

    “小君子,蛇余公子好像也在队前。”申到对他说:“他的身旁,那六位蛇纹武士也在。”

    “快看,是横吾,是横吾。”一位与横吾极熟的武士叫喊道:“横吾脱离大队人马过来了。”

    人影接近,小君子也看出来,来人果是横吾。

    “横吾,拜见小君子。”

    到达营寨外,横吾当即与吕里小君子一礼。

    “横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待横吾起身讲话,吕里小君子急声朝他发问:“你们后面的人马是什么人?”

    横吾起身,无比兴奋道:“小君子,横吾先行,特来与小君子报喜。”

    “我们在蛇余公子带领下,连夜偷袭黑胡,大获全胜,这后面的人马,全是蛇余公子在黑胡败逃后,收编残余黑胡盗而成的民兵。”

    “什么?”

    “怎么可能?”

    吕里小君子还有周围的武士,面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区区十七人将人数多达数千人、纵横北方诸国多年的黑胡打败,还收编了这么多黑胡盗,这怎么可能?你们仅仅只有十七人啊。”

    申到更是喃喃:“史诗中的传奇故事,也不过如此。”

    “小君子,这是真的,小人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难以置信,感觉这一切好像梦幻一般。”

    “快看,蛇余公子也已来了。”

    王越一队人马,行进速度颇快,等到横吾与小君子谈得几句,就已接近营寨。

    只见他居于队首,身周是蛇纹六武士和吕里其他武士,众心捧月的将他环绕在中心,后方又有千余武装民兵随行,卷起万般气象。

    顾盼之间,英姿勃发,说不出的意气,原本身上就隐隐的威仪,此刻越发沉凝,就是吕里小君子、申到,远远望之都不觉本能要低下一头。

    时隔两月,王越已再不是昔日那个奴隶阿木,又或是才出渚地的那位游历武士了。

    行至寨前,他远远朝小君子一礼。

    “小君子,王越不负所托,击败黑胡,将所有武士一个不落全带回来了。”

    “果然是蛇余公子啊。”吕里小君子小声的说着,声音带着感叹,又无比欣喜的与旁边武士命令:“快,快,快开营门,本君子要为蛇余公子以及诸武士庆功。”

    “小君子。”旁边武士还有些犹豫:“蛇余公子身后的人马,可都是由盗收编而来啊。”

    “小君子无须担忧,黑胡盗已尽为本公子所收编。”远远的,王越似乎听到了武士的担忧,大手一挥,指着旁边,道:“原有营寨,安置不了他们,我早已传令下去,叫他们到来后就在旁边安一新营。”

    王越到来,他身后的人马也陆续到达,开始卸下身上物资,勘查周围地形,果然就地安营扎寨起来,他们被黑胡裹挟,此类事情做的最多,竟是无比熟练。

    “蛇大、蛇四,你们且招呼他们就地安营,我去与小君子一叙,另外,传令所有民士,再由他们通报武装民兵,安营之后,本公子当放开物资供应,与所有人举办一场新生宴,庆祝他们获得新生。”

    “诺!”

    蛇大、蛇四应诺而去,很快将王越的消息传达,不一会,就引得所有武装民兵们齐声欢呼,无疑,他们的新主人可比昔日黑胡大方多了。

    王越顾盼之间,就带着吕里武士们,一齐入了营寨。

    “蛇余公子,快与我说说,你们是如何击败黑胡,还能将这名多黑胡盗收编?”

    他才一入营,吕里小君子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小君子。”王越微微一礼,面上毫无自得,只道:“具体过程,小君子还是问您的武士吧,我这边才初初收编了黑胡盗,还需继续安其心,以免生出变乱,倒是有千头万绪还等着去处理。”

    “我此来,却是只为一事。”他自怀中递出一张羊皮,交到吕里小君子手中。

    “这是什么?”吕里小君子接过羊皮,竟似是一份礼单,上面写着大笔金银钱财之类,以及足够近千人之用的兵器、装备和一些物资,其数目之大,饶是他都吃了一惊。

    “小君子,这是击败黑胡后所得的战利品。”王越解释道,指了指一旁正在安的新营:“稍后,等下方新营安好,小君子就可命人前来交割。”

    “这怎么使得。”听得是战利品,又看财物和物资如此之多,小君子连连推拒:“若无蛇余公子,我还在为应付黑胡发愁呢,哪能击败黑胡,还得这么多缴获。”

    王越笑道:“小君子切莫推拒,若无吕里家的武士用命,蛇余王越看到黑胡跑都来不及,又何能击败黑胡,还收编如许多的青壮?”

    “这是小君子所应得,其中部分,更是吕里家武士用命应得的,而且小君子之前赠我庄园,我也是受之有愧啊,若是小君子不收,那我便将其均分,尽数赏赐给小君子麾下那些用命的武士了。”

    “这。”小君子犹豫道:“这还是太多了,就这样吧,我收下一半,都用作武士们赏功之用。”

    又诚恳的与王越说:“蛇余公子,这是公子之功,吕里受之有愧啊。”

    “那就这样吧。”王越点头:“小君子就收下一半,再不要推辞了。”

    与小君子一番交涉后,接下来王越就到营中,将尹阴大夫赠他的那一乘兵车全部人马,都带了出来,去往新营,之前十七位武士携败黑胡破营之威,收编黑胡盗,到底还是单薄了些,而此时大批正规军出现,新入得他麾下的武装民兵又是一肃,。

    随着夜幕降临,武装民兵的营寨安好,两处营地宴会虽还在筹备,但欢庆气氛渐起。

    这时,一队百余人的车队,自尹阴北来,在夜色下,徐徐到达南鄙镇。

    南鄙镇是申南小镇邑,加上周围十里八乡,人口也不足千户,车队中人,见得镇邑外所安下足有两千多人的营寨,顿时微微一惊。

    “竹玉,你去打听,前方营寨是何人,有何喜庆事发生。”

    说话的是车上一个中年男子,看他举手抬足的习惯,就不是普通寻常士吏之属,身上更穿着一国公卿以上乃至国君才可穿戴的紫衣,但与公卿或国君出行随便就是千、万人同行,他的车架又未免有些寒酸。

    “诺!”车上武士应诺而去,稍后即回,脸上还带着惊讶与不可置信。

    “大人,前方是景国吕里小君子来尹阴的迎亲的车队。”

    “另一处,是蛇余公子所设营寨,听那守营武卒说,昨日蛇余公子携家将和吕里武士十七人,夜袭了黑胡盗的营,大破黑胡,还收编了上千黑胡盗,旁边蛇余公子所设营寨就是黑胡盗改编而来的武装民兵所立,此刻两方营寨的宴会,似乎就是为此事。”

    “原来是吕里家的小君子,吕里也是景国实力不弱的大夫之家,但蛇余公子,此前却是未曾听说,蛇余国不是在数百年前就被灭了吗?其公室竟还有直裔?”紫衣中年人心头疑惑。

    待到听得蛇余公子大破黑胡,他的脸上也是一震,道:“竹玉,那黑胡可是横行北方数年的黑胡盗?”

    “大人,应当就是那黑胡,前一阵子,黑胡在陈国边境为昭氏击败,逃往邺国,又一路横穿邺国,听路上传闻,似乎就在申景之交的边鄙。”

    “竟真的是那黑胡?”紫衣中年人喃喃道:“如此说来,这蛇余公子,不愧是公室之后,倒真是少年英睿,十七武士破黑胡,其行几可与陈国荀氏子相提并论了。”

    “只可惜,我大成之势日衰,令仅能出东邑,此等人才……”

第二十七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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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月东升,夜色渐深,王越民兵营寨之内,喜庆气氛日益浓郁。

    只见营寨正中,搭建着一座二层楼的木台,熊熊火光照耀下,王越于蛇纹六武士居于高台之上,旁侧是织瑶与四位侍女,高台之下,除却还担当轮替守卫之责的武卒和忙碌于食物中的外,其余民兵,尽聚于此,嗅着空气中弥散的食物、酒水之香,无比渴望的等待“新生宴”的开始。

    此类民兵,都是黑胡裹挟的国野青壮,过去是国野平民,后来到得黑胡营中,只因不是核心老兄弟,非是主力,自是边缘,黑胡又不事生产,全靠劫掠,物资粮食也就不充沛,都集中供应老兄弟,他们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就是不错,如今也难怪对这据说可以放口吃饱的“新生宴”满是期待了。

    王越此之“新生宴”的目的之一,也在于此,正是要他们在第一天就最直观感受到“新生”与旧生的不同,甚至比之过往他们为民时还要好,由此全心融入到以他为核心的集体中来。

    “公子,膳厨那边已回话,可以开宴了。”

    王越微微颔首,示意织瑶:“起丝竹。”

    “诺!”织瑶微微一礼,纤纤玉指按下,随即琴音渐起,四位侍女手中瑟、笙等乐器随之而起,正是昔日尹阴大夫府中宴乐前奏,此前奏一起,下方原本还有些喧哗的民兵为之一静。

    此等雅乐,从来只是大夫和武士,又或大商人能够享用,他们中只是少数人在大夫家仆从或武士口中吹嘘时才听说,今日竟可以得闻,无不感到震动。

    “想不到我一介平头,还为过盗,竟能闻听传说中大夫和武士们才可享用的雅乐。”一个中年民兵感叹道:“现在就是叫我去死都值了。”

    “不要说话,还不用心听,这声音真是好听啊。”只因丝竹之音太小,这时又没有扩音设备之类,中年民兵稍一感叹,就影响旁人倾听,立刻招致一群人制止。

    稍后,只听台上又唱起来,不含任何杂质清丽女声,恍若天籁: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此音一起,更叫这群民兵为之沉醉,他们虽听不懂歌词内容,但仅是声音就是从未感受过的极美。

    随着宴乐奏响,新生宴就开始了。

    上百位民兵作厨役打扮,端着酒水、已烹饪好的腊肉、粟饭和菽浆,自营后穿了出来,不断穿行到席地而坐的民兵中间。

    早就等待此刻多时的民兵,几乎是用抢的,将属于自己那份食物酒水夺到手中,警惕的看着四周,立即狼吞虎咽起来,生怕吃得慢些,手中食物就被人抢了去。

    “都不要急,不要抢,今夜公子准备的食物很丰盛,够你们能吃个饱了。”

    送食的民兵忍不住好笑,但一想若自己坐于此,恐怕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便不说话了,自己也有多久没有吃饱过了?哪怕是在昔日为国野平民时候,也是难得啊,更何况今日还有酒有肉。

    下方民兵正狼吞虎咽间,忽然高台处雅乐稍息,又响起鼓乐。

    “猴老三,台上发生何事?雅乐怎么停了?”鼓乐一起,正吃食的民兵们又是一番议论,有白日没听清,不知情的民兵与旁人问道。

    一旁猴老三叹了口气,羡慕看向台上:“白日里敢上队前杀人者,被公子安排出官任职,都是民士,最差的都是伍长,一些有勇力被武士大人看上的,就不止是什长,甚至还当上了可管什伍的戎长。’

    “但据说那时候只是仓促任命,今晚公子是要为他们补上任职封士的仪式呢。”

    “唉,早知道杀那些人有这样的好处,还能这般荣耀的成为人上人,老子也上去杀人了。”猴老三后悔的说着,但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快看,麻石头那小子上台了。”一位少年民兵惊呼,又是感叹道:“想不到,就麻石头那样只有一身蛮力的蠢汉,竟然还能当上民士。”

    “你小子还喊什么麻石,以后我们都得喊他麻石大人了。”

    被旁边民兵呼喝,少年顿时语塞,不过是一日之间,昔日看似蠢笨的同伴,竟与他已是两个阶层了。

    但他们还来不及感叹,紧接着随“民士”们一一上台后,又一个消息自高台上传来。

    只听王越在高台上当众宣布:“今日所封之民士,以及今日之后,有足够功勋者,皆可自各连武士处,学习武士之技,若有谁能开化力量成为武士者,本公子不吝武士之封。”

    “武士之技?武士之封?”

    下方民兵,乃至才下台的民士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就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他们身为国野之民时,平日里能见最高者为武士,当然知道武士意味着什么了,真正令他们兴奋的是,这可不仅是今日上台得民士者有机会啊。

    “公子,此民兵,已是可用了。”

    听着下方民兵们种种振奋和欢呼,一旁蛇大与王越说道。

    王越点点头,民兵士气可用,他又能通过民士,将其彻底掌控,这支民兵只须稍加调~教,就可成为不下与地方大夫领主麾下常备武卒的那等的精锐。

    此等所谓精锐,虽不在他眼中,但来日若到淮上,好好整治一番,那时就又会不同。

    这些昔日为盗者,将会是他在此世安身立命乃至纵横之本。

    稍后,雅乐再起,新生宴继续进行,于下方民兵,宴回才刚刚开始,但于王越已结束,他夜宴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他招呼了蛇大,教其安排接下来诸事。

    吕里小君子那边,庆功宴也将开始,他也是个中主角,却也须参与一下。

    这番安排之后,王越就随便带了几位蛇纹武士和武卒出了寨门,往吕里小君子营寨去,但才出寨门,他就听不远处似有人在争论什么,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原来是一队车队,正停在镇邑大门前。

    此世各城各邑,都有夜晚关门宵禁之制,南鄙镇邑也不例外。

    这只车队,许是深夜至此,吃了个闭门羹,这时正与值夜武卒交涉,但不知是何原因吵了起来。

    王越本不以为意,但借着月色,目光扫过车队,心中就微微讶异。

    “竟是成室卿士(成天子封的官职地位等同卿大夫却无封邑领地的士)到此。”

    随即,他心下升起一种感叹,昔日天下之共主,仅在这车队和其遭遇,就可见其已势衰至何等了。

    换成普通千乘之国,不说一国国君公卿出行,仅是像吕里家这等地方实力强劲的大夫,随便都能拉出五乘、十乘兵车,如今这位卿士竟连一乘兵车人员都不甚齐备,看起来拼凑的都极是勉强啊。

    但他仔细一想,却也不奇怪。

    上月他与子敬交谈,子敬就言过当今成天子事,说当今成天子,据说因兵事,在许多商人和臣下处欠下大笔债务,时限一至,却无力偿还,被寨主们追的只能躲在一处建在高台上比较隐蔽的馆驿内,传出“债台高筑”之名,为天下诸侯笑。

    天子落魄如此,其下卿士寒酸若斯,也是正常。

    他略微打量,心中暗自计较,稍稍招呼身后武士武卒,就往镇门车队处去,然后在车队不远处停下。

    “蛇四,拿一张本公子的名帖递交过去。”

第二十八章 南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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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鄙镇外,一行百余人的车队停在镇门前。

    车队的主人,一位穿着紫衣的中年人,正满皱着眉头,更强压着怒火,车队前武士竹玉正与镇邑值守武卒交涉,一开始还是正常交涉,却不想到后来,还争论对骂起来。

    个中乡间不堪言语,句句从武卒口中吐出,竟将武士竹玉压的连口都还不了。

    “唉!”他有心发作,但若是去向尹阴大夫告这南鄙镇邑值守武卒一状,叫其知成室卿士,竟为一普通武卒拦住,将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为人笑,叫成室都要因他蒙羞。

    如此竟发作不出来,只能忍着,最后在心底化为一声叹息。

    “国势艰难,外事难为啊。”

    这时再想着不远处吕里小君子接亲随便就是兵车五乘随行,蛇余公子不过是亡国公子,也是千人营盘阵仗,之前路过时,竟还有丝竹雅乐奏起了小雅,显然是随身还有乐师歌姬随行,又想想自己,堂堂成室外事春官次卿,持天子之旌节出使淮上,竟连一乘兵车都才勉强凑齐,心中就更是郁郁了。

    心中正郁郁不快间,有武卒来报:“大人,车队不远处有位武士递过来一张名帖。”

    “武士,名帖?”借着月色,他看向不远处,正对上几位武士武卒众星捧月般环绕下、一位英姿威仪不凡的少年公子看过来的目光,但仅是稍一碰触,他就忍不住避开了。

    那少年公子的目光,乍看并不凌厉,甚至有几分温和,但不自然间,善于观人的他就从中读出了一种与天地间高山流云汇成的无匹锋锐,感受到其中自然显出的一股磅礴气势。

    好一位不凡的少年,紫衣中年人暗赞,无须看名帖,他就知来人是谁了。

    接过名帖一看,果然是烫金名帖,名帖上还有着蛇余二字,下方则是名帖主人之名王越,在看到衔尾蛇家纹时,他眉头微皱,但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也就释然。

    “速速有请。”

    稍后,王越就自远处行来,他知此时成室暗弱,但毕竟还是天下正朔,心下又有计较,及至车前,就与他躬身大礼,将头深深低下。

    “想不到在此等边鄙之处,竟能遇到如此高贵的大人,蛇余王越有礼了。

    已经快习惯被人慢怠的紫衣中年人心中微微一惊,自深处升起一种久违的喜悦,不由对眼前少年满是好感,连忙朝前两步,将他扶起,道:“我不过是天子所封的次卿之士,怎能当公子如此大礼。”

    “大人持天子旌节,等同天子亲至,乃是天使,如何当不得?”

    王越顺势起身,温和笑着,又看了看前方镇邑大门处:“边鄙粗野武卒,不识威严,却是有些怠慢,大人旅途劳顿,只要不嫌我麾下武卒粗鄙不堪,不如到我营中夜营如何?”

    接着看了看左右,又道:“大人和贵属下想必还未用过晚食吧,正好我营中宴饮有酒有肉还有歌舞。”

    “这。”紫衣中年人微微迟疑,却见王越已令武士招呼他麾下武卒,将兵车往他营寨中开了,见王越如此盛情之下,并非客套作伪,难却之下,他招呼竹玉再不要与镇邑武卒争执,一齐随王越入了营。

    “公子,您不是要去吕里小君子那吗?”蛇四在一旁提醒,正好叫紫衣中年人听及。

    却听王越道:“吕里小君子那,容后再去也是无妨,这位大人却不可慢怠。”

    又问:“还不知大人之名呢。”

    “蛇余公子之盛情,真叫人受宠若惊啊。”紫衣中年人感叹道,又听王越问起,连声道:“我是当今天子次卿士、外事春官南仲礼文。”

    王越听之暗暗点头,所谓春官乃是成室所设六官之一,也就是礼官。

    此官掌管礼制、祭祀、历法诸事,礼官又分内事与外事,内事负责成室国内,外事则应对国外天下列国诸侯,用现代语来讲,这位紫衣中年人是一位外交官。

    卿一级就是部一级,次卿就是为副,所以他仅是外事官,而非主管内外诸事的大司礼,理解而论,他的级别是成室的外交部副部长,可称得上大官,当然这得是成室鼎盛之时。

    待听到他叫南仲礼文,王越又想起大雅中有一篇描述成天子率诸侯伐西方妖戎的得胜乐《出车》,内里就有南仲氏先人的描述,他面上就正色肃然了。

    “原来大人竟是昔日持成天子之命,调率天下诸侯西却妖戎千里的南仲子之后。”

    闻王越竟知自家先祖,南仲礼文脸上更是高兴,只是种种感慨更多,此中感受实不足为外人道。

    就这样,王越引着南仲礼文入营,而后又上得高台,以上宾之礼接待,一番安顿好之后,才作告退,复往吕里小君子营寨去。

    他离开后,南仲礼文在高台上享用食物酒水,欣赏歌舞丝竹,又往下看周围民兵。

    时常出使列国,南仲礼文见多识广,眼力极佳,立时就认出下方武卒并非国师,也非地方大夫领中军师,看他们的形象,以及在地上打出地窝子以为营棚,就知是盗匪之类。

    于是心下暗惊,与旁人问:“这位武士,我听闻昨日贵公子率武士计十七人,大破黑胡,收编了其麾下黑胡盗,难道下方武卒,都是贵公子所收编的黑胡盗?”

    “那是自然。”蛇大面上自得,于有荣焉:“下方都是昔日的黑胡盗,如今我家公子的民兵。”

    南仲礼文大惊失色,他之前之惊,是有感好似入了贼窝,此时之惊,却惊的是之前与王越一同入营时候,路过一旁左右民兵,无不对王越满怀敬意,还不时欢呼,其士气军容也不下常备武卒精锐。

    这如何可能呢?这些所谓民兵本是黑胡盗,蛇余公子袭黑胡,恐怕所造杀戮不少,其中难道就没有他们的亲人?而且盗匪脱了礼法约束,不是常民出了名的难治啊。

    蛇余公子究竟是何德何能,竟能将这群盗匪一日之间就收服至斯?

    “蛇余公子,蛇余公子!”

    这时,吕里小君子营寨中,又传出吕里武士、武卒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王越才入营中,吕里小君子面上就是苦笑,又无奈道:“蛇余公子,今夜之风头可被你一人抢尽了。”

    “今夜蛇余公子又何须抢?”申到指着营中武士、武卒:“小君子,且看那些武卒面上神情?”

    小君子顺着申到所指一看,所见武卒,看向王越尽是崇拜的目光,面上无不是只恨不能与之一齐去夜袭黑胡、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

    那些武士,正听着满是兴奋与自得的横吾与诸武士说起夜袭事,又与普通武卒又有何两样?

    申到说的对,今夜王越又何须抢什么风头?

    他只得叹息一声:“只恨无有蛇余公子之智计勇武啊。”

    随即就道:“既是今夜庆功宴的主人蛇余公子已至,还等什么呢?”

    在王越到来后,小君子的庆功宴也作开始,主角无疑是王越与横吾等吕里武士。

    而至赏功环节,小君子将王越交割出的部分财物物资,尽数分给参与武士,更将宴会推向了高峰。

    横吾等吕里武士,早就想过会有赏功,却不想王越与吕里小君子,竟能如此大方,所拿出来的财物、和物资数量,竟远超他们想象,所有其他武士、武卒见之,都是无比眼热。

    此役,他们随王越夜袭一行,当真说得上是名利双收了。

    正待宴会达至高~潮,却忽有一位武士来报。

    “小君子,营寨外,有一自称巢有的武士,声称有重要事,须面见小君子。”

第二十九章 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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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有,他来做什么?”武士横吾皱眉道,吕里小君子对巢有是无比欣赏,但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吕里家的武士,都对这个吕里小君子愿以数座镇邑招揽的武士极看不顺眼。

    他又极不客气的说:“莫不是黑胡覆灭之后,无处安身,所以来投小公子了。”

    旁边立即有武士接道:“黑胡欲对小君子不利,却被蛇余公子与我等大败,巢有莫不是想混入小君子身边,欲对小君子不利?”

    申到看了看左右,本欲说话,却什么也没说。

    只吕里小君子却笑道:“蛇余公子在此,巢有能对我有什么不利。”

    “到底什么事,他一来就知了,快去传他进营。”

    稍后,依旧是当日行装打扮的巢有在吕里武士引领下入得营寨中。

    “巢有拜见小君子。”

    吕里小君子微微点头,抬手道:“巢有义士,快快请起,却不知今日所谓何来,有何要事,我听说黑胡盗已是过往,义士若无处安身,不妨屈就,本君子定不吝镇邑封赐。”

    以横吾为首的众武士直摇头,区区一个盗,也就是是剑术高超了点。

    巢有起身来,叹道:“多谢小君子厚爱,但巢有此来不是为此,仅是回报上回小君子救命之恩,只还此人情后,就将随黑胡大哥远走,恐怕有生之年,再难回来了。”

    “巢有义士要黑胡远走?”小君子讶异道:“可是黑胡盗已成过往了啊。”

    巢有朝王越拱了拱手,深深看了一眼。

    “亏得有蛇余公子点醒,黑胡盗是成过往,但来日小君子或许能听到黑胡国的名号。”

    “原来如此。”王越与黑胡一番对话,小君子已听横吾说过,但却想不到,黑胡竟真受其影响,生出去往北方狄人之地建国之心。

    “那义士此来?”

    “小君子,巢有此来,是告诉小君子一个消息。”巢有稍稍整理思绪,继续道:“此次我大哥来申南之地,并非无因,乃是受蔡国技击营鹰眼易先生之邀,来扰乱申南,助蔡国夺取兼并申南之地。”

    “但不知为何,易先生还重点叫我大哥在小君子接亲南下之时将小君子截杀在申南,不使小君子回返景国,也就是说,小君子此刻,已被蔡国技击营盯上。”

    “蔡国乃是大国,其国内技击营,营中皆是实力高强的武士,甚至还有巫师之流,其人员遍及蔡国内外周边,乃至陈荆两国都有潜伏,被其盯上,小君子却得小心了。”

    “而且这回技击营之阴谋,甚至不仅是小君子,或许还涉及小君子家中。”

    “蔡国技击营,易先生?”

    易先生的名号,小君子未听说过,但对于蔡国技击营,却显然不是第一回听到。

    “蔡国到底想做什么?”

    “蔡国想谋申南之地。”看他疑惑,王越一旁提醒道:“若蔡国入侵申南,令尊会当如何?”

    “我父亲亲于陈国,向来对蔡国不假以辞色,而申国与淮上五国皆是陈盟之国,若蔡国入侵申南,我父必定会以他的影响力,引景国诸大夫上报国君,协同淮上五国之力以为干涉。”

    “纵不能战胜蔡国,但只须周旋,待到陈国或盟国兵至,蔡国图谋自会落空。”

    “这就是了。”小君子话还未完,王越就点头道:“令尊大人既是蔡国图谋申南之大阻碍,蔡国也就有了对付他之理由,至于要对付小君子?”

    “却是不知小君子,可有什么兄弟在家中比较得势的?”

    “蛇余公子是说?”小君子显是想到了某种可能,面上变得凝重起来,他猛的站了起来,焦急的走了两步,急声道:“不行,若真是如此,我父危矣。”

    他连连看向左右,只恨不得连夜行军,回归吕里,但如此多的人马,此地与吕里,又还隔着难行的山路,远非一日能过去,若真有事,回去定然是来不及。

    “小君子,若是信得过巢有,可与一信物,今夜巢有就可连夜去往吕里,或许还可赶得上,巢有愿以自身性命护得吕里子大人周全。”巢有见他着急,就站出来对他说道。

    “这?”吕里小君子犹疑了。

    “小君子是信不过巢有么?”

    “我怎会信不过巢有义士。”

    小君子连声道,又看向王越。

    在他心底,能以十七武士长驱夜袭大破黑胡的王越,既是武力高强,又有智略不凡,才是此行最佳人选,只消他携武士驰援,必定万无一失。

    但王越才新收编千余黑胡盗,正是需要坐镇之时,显然不可能带麾下武士出行驰援。

    “那就只能麻烦巢有义士了,不过仅是义士个人,或许有些单薄,不如自我营中,选数位武士同行?”见王越不接他目光,小君子也知他确实走不开,就不复多言,只能将希望托于巢有身上了。

    “那倒不用。”巢有笑道:“小君子麾下武士,对我成见颇深,一同过去,还不如我一人呢,再说以我之剑术,非是自夸,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巢有!”横吾被他这话气到了,大呼他名,又转而对小君子道。

    “小君子,您可千万不可听信巢有之言将希望寄于他身上,横吾愿携军中所有武士,即刻动身,连夜返回吕里,向吕里子大人传信,护大人周全啊。”

    “小君子这里军中虽无武士随行,但有蛇余公子在此,当是万分安全,如此可谓是两全。”

    “呵!”巢有看着他,不屑的冷笑道:“就你,不是我说你,你连我一剑都接不下。”

    “你!”横吾被这轻蔑眼神一瞧,顿时怒极,只恨不得拔出剑来,其他武士也是剑拔弩张。

    “横吾。”小君子急忙制止,道:“此事,还是交给巢有义士吧。”

    “等等。”王越忽的站出来:“小君子,稍安勿躁。”

    “蛇余公子?”小君子看他站出来,只道他愿出手,顿时满眼希冀。

    却听王越一声冷笑:“小君子,且听我一言,我有几句话,须问这武士巢有。”

    “什么话?”巢有面上一肃:“蛇余公子只管问,但巢有所知,绝无隐瞒。”

    “好。”王越大声说声好,眼睛紧盯着他:“我自你一进来,就有些奇怪,为何你身上,时刻都有着上回逃离尹阴府的那种力量气息,这是在提防着谁才想要随时逃走?”

    巢有顿时脸色大变,但随即镇定下来,叹了口气:“我千防万防,却不想在此出了岔子。”

    “蛇余公子?”吕里小君子看了看王越,又看向巢有,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越摇了摇头:“小君子,刚才你若是将信物给了巢有,叫他去见令尊大人,或许那才会出大事。”

    “蛇余公子,你是说?”吕里小君子脸色大变,大声问道:“巢有。”

    巢有摆了摆手,脸上有些无奈,对小君子道:“小君子的信任的确叫巢有有些感动,但蛇余公子的话已很清楚了,您还不明白吗?”

    “巢有,你实是可恶,竟然辜负小君子的信任。”

    一旁横吾等诸武士齐声怒喝,拔出剑来,将巢有团团围住,小君子不敢相信,但他们不是傻子,如何听不明白之前若小君子听信了巢有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

    巢有持信物去见吕里子大人,以他之超绝身手,一旦近身突袭之下,吕里子大人岂能幸免?说不得更夸张的还会满脸悲痛回来与小君子报丧,小君子没有防备之下,他只须随手一击,就能再坏他的性命呢。

    “哈哈哈!”巢有大声笑了起来:“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我与小君子也才见过一面,而且还是以盗的身份出现,小君子只因我剑术高超,就竟然如此信任于我,真是又傻又可笑啊。”

    “我都为吕里子大人感到担忧,未来的吕里君子若是这样蠢,如何能接得下吕里、临川两邑之治?”

    “换成你那既厉害,又阴狠的弟弟吕里平接手,兴许比小君子你强的多呢。”

    “巢有!”小君子怒喝一声,却又无力道:“原来在你心底,我竟是这般蠢么。”

    巢有沉默了会,道了声:“小君子的蠢,也不全是坏事,这不就交了蛇余公子这等朋友么,好了,今日我既不能在小君子处得到信物之类,就只能冒险直接去找令尊吕里子了。”

    “可恶的盗,做了此等事,竟还想走?还想去刺杀吕里子大人?”

    横吾忍无可忍,抬手一剑,就朝横吾攻去,他怒极而发,周身力气尽化为气力毫无保留,简直是拼命般,挥出的剑势才至半空,气力就掀起一阵狂乱的风暴,直欲将巢有卷起彻底搅碎。

    “呵!”巢有冷笑一声,抬手一剑,无声无息击在其薄弱处,就将风暴熄了,接着一卷,横吾掌中剑就脱了手,还被伤了手腕。

    他只是顾忌王越在一旁,所以没有乘胜追击,不然此刻横吾的性命已被他收了。

    “我说过,你连我一剑都接不下,此地,也只有蛇余公子和他的几位武士,能叫我顾忌一二。”

    “巢有,你不是黑胡的人,而是蔡国技击营的人吧。”立于小君子身旁的王越,忽然对他说道。

第三十章 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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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有,你不是黑胡的人,而是蔡国技击营的人吧。”立于小君子身旁的王越,忽然对他说道。

    巢有身形一震,冷声对王越道:“蛇余公子,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但你可知,过于聪明有时候会叫人送命,比如说,这个聪明人的聪明招惹了他不可抗拒、无法战胜的敌人?”

    虽未正面回答,但巢有的话,无疑已经说明了什么。

    王越暗叫厉害,这巢有似乎是黑胡的老兄弟,如此岂不是说,昔日黑胡在蔡国起事时或不久后,就已经被技击营掺了沙子?

    想想这些年来,黑胡的活动范围?

    他明明是在蔡国起事,竟没能祸乱蔡国,却是被赶出蔡国,横行于陈国盟约内的北方诸国,甚至不久前还去了陈国转了一圈,这想必就是蔡国技击营借他这位黑胡的兄弟在其中无形中引导所至了。

    听着巢有的话,王越却笑道:“聪明会使人送命,但是巢有你或许已看不到这一天。”

    “你可知,你今日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哦?”巢有疑惑道,却并不慌乱:“我倒想见见蛇余公子叫我如何看不到那一天。”

    王越道:“你可知,在那日,我以毒蛇遁地伤了你黑胡大哥后,为何在之后没有用蛇单独往你们营地探查?”

    巢有目光一凝,道:“你知我大哥,或有对付你那毒蛇的手段?”

    王越点了点头:“那只是猜测,但我这人有个长期养成的习惯,那就是一些非是正面实力的东西,从不在敌人面前使第二遍,你可知为什么?”

    不待巢有回话,王越就道:“因为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任何敌人,能将同一个花样,在我面前玩第二回的,巢有你的错误,就是以为上次在我面前逃走的遁术对我还有用。”

    “另一个错误,就是过于自信,且废话太多,给了我破除你那遁术的时间。”

    他笑着看着巢有:“你试试看,你的遁术可还有用?”

    “什么?你?”

    巢有心下大惊,他刚才说那么多,无非是仗着早就激活了遁法,按而不发,随时可以离去罢了,如今王越竟说已破他遁术,他如何能不惊?

    “怎么可能?”他面上大变,看着王越不可思议道。

    “呵!”王越冷笑,对他说道:“这如何不可能呢?”

    “你并非修持法术之人,仅仅是个武士,依仗着符咒或者秘宝,可以施展遁术,我只须在你未发之前,施以秘术,悄悄将力量渗入,针对其稍稍干涉,你这法术可就不灵了。”

    他又道:“本公子此时还在与你说话,废话连篇这么久,你又可知是为什么?”

    “为,为什么?”

    巢有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从容淡定,脸上首次出现了恐惧。

    他已经尝试过了,身上的宝物,本已随时可以激发,但不知为何,竟毫无反应。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当你知道的时候,必然是离死不远了。”

    王越绕开话题,直与他道:“巢有,本公子念在你实力智略皆是不凡,是个可用之才,若此时愿放下武器,归降效忠,就饶你一命如何?”

    这话是实在话。

    在收编了黑胡所裹挟的青壮后,论基础实力,他已经有了些,但手下却是缺人才,真正的人才。

    蛇大等人都是各有长处的杀人鬼,被他转为蛇纹武士后实力不凡,但限于出身,见识和智谋差了些,交代他们办些日常事,在军伍中混混或杀杀人,那是没问题,但顶多是给他打打下手,却是不能独当一面。

    巢有就不同,他仅剑术一项就是超卓,更不用说他之聪明诡诈、花样百出,竟能将黑胡都玩的团团转,更能以技击营高手身份潜伏为盗许多年,此等执行力更不可小视,身为黑胡盗三当家,组织管理能力也不缺,如此丰富的经历,见识也自是不凡,这就更加不一般了。

    他已经算得上是个真正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才。

    至于两者此刻所谓敌友,这于王越从来不是事。

    他从来就认为没有永恒之敌友关系,只要有足够利益和需要,敌人为何就不可为己所用?

    巢有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说归降就算是归降,可以活命,蛇余公子也似吕里小君子那般蠢吗?”

    “当然不是。”王越笑道:“本公子,若无制约驾驭你之能力,岂会相信你这等无比诡诈之徒?”

    “蛇余公子!”

    这回巢有真的是畏惧了,他是个无比的聪明人,剑术也是超卓,在过往他遇到的所有人中,比他厉害的人没他聪明,比他聪明的人实力又比他差,结果行事自是无往而不利,直到碰上了王越,既能在实力上碾压他,更在智上也压他一头,叫他一切手段都成了笑话。

    “巢有义士,你觉得如何?”

    巢有深吸了口气,随之叹了口气:“蛇余公子,你真是我多年所见最厉害者。”

    “看来今日,我是非死不可了。”这样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吕里小君子,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没能早遇到你,不然,像小君子这样的蠢人,倒是真值得效命啊。”

    他说着说着,不知缘何,眼睛、耳朵、鼻子里,竟流出黑色的血来。

    “巢有。”吕里小君子顿时不知所措。

    申到摇了摇头:“我听说这类暗间之类,多是死士,巢有是畏惧落到蛇余公子手中,会将技击营的种种秘密泄露,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吧。”

    “技击营,凭什么能叫巢有这样的人甘愿受死。”小君子恨声道。

    “呵呵。”申到笑了笑:“人活在在世上,总有些东西,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一个重要的人,或者家人乃至家族之类,当这种重要的东西,被人拿在手中,也就是这样了。”

    “哈哈哈!”巢有听着笑了起来,猛的一口黑血朝外喷出,然后无力软倒在地,渐渐没了声息。

    “巢有。”小君子大喊了声,声音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横吾过来蹲下,探视了巢有的呼吸和脉搏,回道:“小君子,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已经停止了。”

    小君子还是道了声可惜,与一旁吩咐道:“将他好好安葬,莫叫他流落野外为野狗啃食,死无全尸。”

    横吾还想劝小君子,说像巢有这等人,就该被野狗啃食死无全尸,但仔细一想,人都死了,也就再没多说什么,当下叫了几位武卒,将他的尸体抬下去了。

    巢有的尸体远去,此刻庆功宴还在进行,但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没了任何喜悦的气氛。

    小君子叹声与王越问道:“蛇余公子,您是真正的聪明人,我想问你,我真的如巢有所言那般蠢么?”

    看起来,巢有一事,叫他深受打击。

    王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这世间,没有绝对的聪明和愚蠢,在我看来,小君子口中所谓的蠢,却是一种常人所不具的能力和特长,无论是我或是申兄,以及更多朋友,都是愿意与小君子为友的,哪怕是巢有都说了,小君子值得效命,只是没能早些遇到。”

    “小君子日后只须记住,不要再这般轻信就行了。”

    “多谢蛇余公子开导。”

    听了王越这番话,小君子心情就好受多了,但正说话间,营寨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和骚乱,稍后武士横吾就飞快跑了过来,满脸通红,却是又羞又怒。

    “小君子,巢有那狗贼刚才竟是装死,刚才小人们才将他尸体抬至营寨门口,他就卸了伪装,打伤了几位武士武卒逃跑了。”

    “什么?”小君子惊道,随即无奈的摆了摆手,叹声说:“没想到在这时候,明知道狡诈,我还能为巢有欺骗,被他利用着逃跑,以我之资质,怕是永远无法成为像巢有,还有申兄、蛇余公子这等聪明人了。”

    “哈哈哈!”王越却笑了起来:“小君子,巢有却还未能逃掉呢,你且看我手段。”

第三十一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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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王越却笑了起来:“小君子,巢有却还未能逃掉呢,你且看我手段。”

    “巢有还未能逃掉?蛇余公子还有手段?”小君子讶异道,但看王越表情,无论如何也不是在作假。

    王越笑而不答,只是稍稍闭目感知,抬手朝营寨外方向一指。

    营寨外,已逃出的巢有正极速奔行,他此时心中死里逃生所带来的畅快之感,这感觉难以言喻。

    两次了啊,他两次在几乎已无活命之机的情况下,从蛇余公子手中逃出了一条生路。

    但是越是如此,他对王越就越是畏惧,那种被彻头彻尾的压制的无力,他绝不想再来一次。

    就在这时,他忽感觉到一丝奇异之感。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他发现,之前以为依仗的神符本以为被王越秘术干扰失效,但这时又生效了,无形的力量已笼在他身上,并渗入身体,叫他全身都开始泛黄,并渐渐变得透明。

    紧接着,他的身体往地下一闪,化作了一道黄色波纹,以这种形式,闪电般在大地中穿行。

    但是,穿行的方向,却非是远方,而是往回,竟似吕里小君子所在的营寨方向。

    “嗡!”一阵熟悉的嗡鸣之后,他的身体再次由黄色波纹,化归人形,但所出现的地点,竟是…刚才逃出来之地。

    一抬头,正对上蛇余公子王越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转过头去,又是吕里小君子无比复杂的神情。

    “巢有,现在知道本公子为何与你说了那般废话了么?”王越冷声道:“但本公子也说过,当你知道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选择,但你却选择了小聪明,竟是想假死过关。”

    “刚才的戏可演的真像,七窍流黑血、服毒自尽?可是我可没感受到半点毒血的味道,倒像是淤血,这莫不是上回你给我击伤时所遗,今日却拿来诈我?”

    “你知道我是假死?”巢有惊道:“那为何?”

    “为何不说?”王越凝视着他的眼:“我只是要叫你明白,在本公子面前,你万般花样都是笑话,我若执意要对付你,你纵是有再多机会,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将你拿下。”

    巢有叹了口气:“蛇余公子,你杀了我吧。”

    王越摇了摇头:“巢有你又玩小聪明了,你只道本公子花费了如此大的功夫,这般费神,是起了爱才之心为了折服于你,所以就不会杀你么?”

    他又道:“我当然不会杀你,我只会将你擒拿,然后假冒于你,去杀一杀蔡国技击营的人,巢有,你是蔡国技击营的人,应该明白背叛的代价。”

    “这个代价,想必是你承受不起的,不然,这么些年来,黑胡拿你当兄弟真心对待,你也不是没有感情吧,吕里小君子愿以数座镇邑招揽你,你心中就没半点动心?”

    “但很显然,你心里,有个什么东西,高于兄弟之情,高于个人利益,高于自己的生命,高于一切啊。”

    “这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也无须知道。”

    巢有倒吸了一口冷气,面上浮现出无限恐惧,大声道:“不,蛇余公子你不能这样。”

    王越冷声道:“为什么不能呢?我向来信奉一句话,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但对付敌人,本公子毫不吝惜严冬之残酷无情。”

    “为友为敌,可尽在你一念之间了。”

    巢有小声道:“蛇余公子,你既然知道,就该知我不可能投于你麾下的。”

    王越又摇了摇头:“巢有,我也不须你现在就投靠于我,你可将你的顾虑与我说说,以本公子之能,或能助你消此顾虑。”

    “而且这么些年来,你为技击营挟制,做了许多违心的事,难道心里就不恨么?”

    “你难道从未想过脱离,而是心甘情愿为技击营做事么?”

    “这!”巢有犹豫了,想着王越之能,似乎意动,王越却忽然大声道:“巢有你真是冥顽不宁,本公子已放过你几次,更还愿为你解除顾虑,你竟还要为虎作伥,当真以为本公子不会杀你么?”

    说罢,他忽施一掌,又快又狠,在巢有毫无防备之下,拍在他胸口,无比凝练的劲气,穿透震撼他全身,只一下,他眼、鼻、耳、口七窍齐齐射出血箭,然后整个人无力倒在地上,眼看着就断了气。

    王越看着他倒下的身影,与一旁吕里小君子道:“此等人才,却是可惜了。”

    “唉。”吕里小君子叹了口气,终究没多说什么,他今日已经被巢有打击的够呛了,有鉴于之前巢有假死,他连如之前那等留其全尸的话都吩咐不出口。

    王越又安排蛇四道:“蛇四,将巢有的尸体,抬回营寨,他是技击营的人,我或许还能从他身上,知道些技击营的隐秘事。”

    “小君子,我营中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你们只管继续吃好,切莫因巢有这等小人而不快。”

    “另外,巢有既还谋划着自小君子得到信物,再去刺杀令尊吕里子大人,这就说明吕里子大人还算安全,否则他完全不须费此心思,小君子也就暂时无须担心。”

    “如今黑胡已退走,我们明日起营,只须快些回到吕里,任由蔡国技击营想怎样,就都无法了。”

    吕里小君子想了想,与王越深深一礼:“这段时日多亏了蛇余公子,否则我吕里几条命,都不够黑胡、巢有杀的,甚至连家人都要受我连累,唉。”

    王越连忙扶他起身:“小君子何须多礼,更无须因巢有之事介怀,小君子虽不得巢有义士效忠,但你这个朋友,我蛇余王越是交定了,像这些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实是无须挂齿。”

    “哈哈!”小君子随之笑了起来:“此行能有交到公子这等朋友,实是吕里之幸啊。”

    王越微微一拱手,随即就带着蛇四等人离去。

    深夜,乐停宴息,独属王越的帐篷里。

    巢有的尸体被横放在中间,王越背着双手,稍稍感知,就笑道:“好了,巢有义士,此地已是我帐中,再无任何外人,你已无须再装死了。”

    巢有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徐徐起身:“蛇余公子这一击,猝不及防之下,可差点真要了我的命。”

    “要了命才好。”王越深深看了他一眼。

    “自今日后,巢有已死在我王越掌下,天下间再无一个叫巢有的武士。”

    他又道:“说说你的顾虑,以你我之能,若是携手,世间能难倒我们的事应当不多。”

    巢有摇了摇头,只道了一个字:“难。”

    “事在人为。”王越说:“你只消说与我听听,再作结论。”

    巢有想了想:“我有一个妹妹,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些年来技击营一直以她为要挟,叫我为他们做了不少事,公子你说的对,很多事,确实违心,但我却不得不去做,若是不做,我妹妹就会遭受极可怕的境遇。”

    “你没尝试过去救她?”

    “试过。”巢有叹了口气:“但蔡国乃万乘大国,其技击营中,任何一人,身手最差的都是武士,高手能人更是辈出,当然若仅是武士我还不惧,但像黑胡大哥那等强大的巫师、祭司也是不少,有着种种诡异莫测的手段。”

    “以我之能,所谓的尝试,不过是以卵击石。”

    “那一次尝试后,他们当着我的面毒打了我妹妹。”

    “还对我说,还对我说……”说道这里,就如有巢这等人,竟哭了出来:“若是敢再犯,他们会将我妹妹四肢砍掉、眼睛挖掉、鼻子割掉、舌头斩掉,然后养在坛子里,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公子,他们这话并非吓唬,而是真的做的出来。”

    “在蔡国技击营中,像那样被养在坛子里的人,我就见过不少,其他惨被巫师用作炼法材料的更多。”

    “原来是这样。”

    王越点了点头,以巢有之能,寻常多数武士当不了他一合,简直是杀之如屠狗,哪怕同级的武士,多半也敌不过他那无物不斩的剑术,但若对手换成有着各类诡异术法的巫师,那就不一样。

    若是两者结合,巢有的实力也就确实算不得什么了。

    只听巢有继续道:“公子,我还须尽快却将我妹妹救出来,否则技击营的人知道我死了,我妹妹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你妹妹被关在哪?”

    “在蔡国南部汲地,那里有一处技击营的分部,负责的是申国以及淮上诸国事。”

    “有些远啊,而且还是其老巢,却是难。”王越想了想,对巢有道:“我之前听你说技击营有位易先生,此人我也听说过,应当是技击营中一位重要人物?”

    “易先生是汲地分部的首领之一。”

    王越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位易先生,最近你与他应该有过联系,你可知他行踪?”

    “蛇余公子,你的意思是?”

    “这么个大人物,换你妹妹,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话虽如此,但易先生此人极难对付,而且蛇余公子,你真的愿为了我,与蔡国技击营这等庞然大物为敌?”巢有有些不相信。

    “这些,就是我的事了。”

    王越心说,他与蔡国技击营之敌友关系,可不是他说了算,如今他早就被搅了进来,就是不想与之为敌都已是难了,他与吕里小君子同行期间,已经破坏了技击营两次计划。

    一是破了黑胡,第二个就是现在这巢有。

    再仔细算算,蔡国在渚地的事情,他也掺和了进去,来日到得淮上,搞不好因吕里家与之直面都是有可能,甚至现在他已上了技击营的名单都说不定。

    他这位蛇余公子,根本就是技击营在申南与淮上谋划中的大变数,若王越是技击营的相关负责者,必会第一时间将变数清除,事情既是已经如此,他可不会逃避。

    此前他知道技击营以及其谋划存在后,有心招揽巢有,既是爱其人才,也是对技击营上了心,而且此地还是申国南鄙,他完全可打着申国文礼背后组织的旗号行事,这样还能稍稍遮掩他于此事之锋芒。

第三十二章 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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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去,第二日,在申国南鄙镇邑滞留两日的吕里小君子迎亲队伍以及王越等人,再次启程南行,并且又加入了新的成员,成天子外事春官南仲礼文也是出使淮上,正好也就一路同行了。

    出发前,王越与南仲礼文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去和吕里小君子说了声,言黑胡虽去,但此行前往吕里,前方还有妖狼事,并以此为理由,在换了身黑色武士服后,独自先行一步,脱离了队伍。

    他这次出行,当然不是为什么妖狼,昨日巢有关乎许多事情,都与他说了。

    所谓妖狼,其实是黑胡所驯养的一只妖兽,黑胡既已离开,妖狼也自召走了,所谓对付妖狼仅是理由,此次的目的却是技击营,或者说蔡国技击营因申南与淮上事,在申南与景国边鄙所设立的一处驻点。

    离了大道,王越三两步,纵跃间跨越了一处树林,深夜离开的巢有,则早在树林后一处山坡等候。

    “公子。”

    巢有微微一礼,王越摆了摆手,示意不需,直对他道:“昨夜你虽说了一些事,但关乎此行目的,尤其易先生这个人,我还须详细了解一下。”

    “诺。”巢有应诺,两人一边在山林纵跃,他一边与王越介绍。

    “其实我与蔡国技击营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实际上并不多,所以知道的事,大多并无什么机要事,只因昔日技击营与我联系的一直是易先生,接触的多了,也就对他有所了解。”

    “易先生,全名应该是叫易醌,是个年约六十左右的老者,其实力大抵与我一等,按我所学理论,当属武者中对气力驾驭自如的高段、上位,已经称得上是高手,但这并不是他最厉害的东西。”

    “他有个名号,号称鹰眼,鹰之眼,能于千丈高空,洞察地面一田鼠之动静,有此名号,可见他之洞察能力有多厉害,据说天下间任何事,哪怕再隐秘,只要发生过,一旦他出手,都是无法逃脱他一双鹰眼。”

    王越点了点头。

    那日文礼、尹秋等人为何忽然要杀他,就是因为渚氏开关后,内线传来消息,说袭杀君女的几位武士,死于他手,而这本是无人知晓,却被易先生查了出来,所以虽未见面,易先生的能力,他已经有所领教。

    “其鹰眼的名号,还与他所豢养的一只鹰怪有关。”

    “此鹰怪本身实力颇强,又翼展数丈由于,其于高空俯瞰之下,无论是偷袭、又或逃亡者,都无法逃脱它之视线,又因其身形巨大,易先生还可乘骑于其背,一日可行千里。”

    “蛇余公子,若要对付易先生,我们首先就得对付这只鹰怪,不然恐怕连靠近都是不能,就为其所发现了,以公子之智略可有办法?”

    “鹰怪么?”王越想了想:“没问题,我们可在进入它范围前,就先想办法解决掉它,若实在不行,也可于夜晚行事,鹰的眼力再好,到了晚上也是不行的。”

    “另外,还有件事,我须做一下。”王越稍稍按下脚步,然后双手捧着脸,大力揉搓了几下,再将手放开,整个人看起来与完全已经是两个相,仔细看看,竟与武士尹秋有八分像,他又扭转身躯,体内骨骼接连几声咔咔响,整个身形,又在原有基础上还拔高了些。

    “公子这是!”

    饶是巢有见多识广,也被王越的手法吓了一跳。

    他以前也听说过技击营中有人伪装之术厉害,但可没见过像王越这样,随随便便当着他面换形象的。

    “只是对气的一种运用,算不得什么。”王越又说:“从现在开始,此次行动中,你可称呼我尹秋大人。”

    “是,蛇余,不,尹秋大人。”巢有却是转变的飞快,以他之智慧,如何不明白王越什么意思。

    接下来,王越又问:“此地技击营驻点内,可有通晓术法的巫师、祭司之类?”

    “这一点,我就不知了。”巢有略微思考,说:“但是仅是猜测,应当会有,巫师于寻常人难见,在小国也不多见,但是在蔡国那等大国,还是可以找出许多的,并且技击营所面对的敌人,也是如此,其必定防着敌对有巫师出手,所以此等紧要驻点,当有巫师驻守。”

    “不错,仅是以料敌从宽的角度来看,就不应对其低估。”

    “料敌从宽?”骤听得此词,巢有为之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他点了点头,又叹道:“其实巫师许多正面的法术,倒不难对付。”

    “毕竟法术的根本也只是力,剑术高强者,以武士之气力,随手可破,我所习龙虫蜻蜓切,虽只是皮毛,就能斩开世间大多数法术、秘宝之类,唯独对各类比较诡秘如遁术、诅咒、巫毒、探查等术法无法。”

    “但公子昨日既能破我身上神符,甚至还对其能施手脚,想必是有办法应对了。”

    王越神秘笑了笑,他此时身体未调好,为防止伤了根基,许多厉害神通都不能修炼,也无时间和资源修炼,但靠着一身通玄的法力,稍稍干涉他人神通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昨日巢有就是在此吃了大亏,不只是神符没能正常使用,还被他在其中动手脚暗中劫持控制。

    “能说说你的剑术吗?龙虫蜻蜓切,此等剑术,当非是寻常,更非是寻常人可以学到。”

    “这是自然。”说起剑术,巢有有些自得,道:“此门剑术,乃是象天子时期,天下第一剑士商龙君的绝学,据说此剑在商龙君掌中,天下无任何武士、巫师能当其一剑。”

    “昔日,成武王得四方天神之助引妖戎及各方诸侯,会盟北津渡,集合了上万乘兵车,无数武士、巫师、祭祀,齐起伐象天子,一路势如破竹,直至遇上了商龙君,方为他所率三千乘兵车所阻。”

    “之后数月交战之下,成王麾下将帅,竟无一人能在他剑下全身而退。”

    “不仅如此,其后成王又设计集数千武士围攻其一人,结果死伤惨重还不能战胜,为其遁走,直到最后天神群起出手,又有象天子兄弟近臣为乱于后,方将他击退。”

    “饶是如此,成王与诸侯也是损失惨重,甚至还有天神在此役神陨。”

    “那一战后,象天子再无军力能当成王,但只因商龙君的存在,就迫得后来的成天子留下了象国的社稷,当今申国东方的象国,就是昔日大象迁徙东夷之地所建之国。”

    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商龙君之剑术,实值得天下任何武士以毕生之力去求证,可惜我少时机遇,只得了这门剑术的只字片语,不能窥其全貌。”

    “商龙君剑术,确实是令人心驰神往。”巢有所言之事,王越也只听得子敬说起大概,并未细究,毕竟他当时时间有限,只是有目的向他们求取能立刻为他所用的知识,太过遥远的东西,都临时放到以后了。

    当然,他也未想过,只是交流了几天,子玉、子敬就是离去了。

    如今听巢有说起,虽嘴上道商龙君厉害,但他注意力却集中在成天子伐象中出现的天神身上。

    于是就问:“成天子伐象中,四方天神真有出手?”

    “那是当然,昔日的那些四方天神,可还是地祗,祭祀仅限于各处地方,只因助了成天子伐象功成,就随成天子之势,拓展到了整个天下。”巢有又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毕竟又没亲身经历过,只是少时于象国一处山谷得到龙虫蜻蜓切时,在其一旁的简牍中发现得知。”

    王越却在想,这多半是真的,只是此世所谓的天神,究竟是何等存在呢?

第三十三章 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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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继续往前了。”

    脱离大路,两人一路交谈着往东行高速纵跃穿行了两个时辰,接近中午的时候,巢有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天空,道:“此地继续往东二十里地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接近我过往所观察那只鹰怪的巡视范围,范围内,只消它往这边上空飞过,就无法逃脱它那双鹰眼的捕捉。”

    王越比对了心中根据日常所见时刻更新建模的地图,发现此地其实离当日黑胡营寨并不远,仅仅不过六七十里地,北上尹阴百三十里,去往尹地也是如此,往南是景国吕里氏的地盘,往东不到两百里似乎就是蔡国汲地,将驻点安于此山林中,既是隐蔽,又是居于各方之中,方便信息传达,可以坐镇指挥,又可随时调派人手支应各方,确实是不错。

    “那我们就在此停留,我尝试对付下那只鹰怪,若是能拿下来,就拿下来,不然就只能等晚上。”

    “若是不拿下那只鹰,晚上对付易先生,他只消有机会,就随时可以乘鹰而去。”巢有补充道。

    “不错,所以能拿下鹰怪是最好,不能,那就麻烦了。”王越略微想了想,将墨蝰放下地面。

    “公子这是?这难道就是当日夜袭营寨那条蛇?”

    墨蝰一落地,就往地下遁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下来,就看它的了。”王越对他说道:“我们只须在此等待。”

    巢有想着黑胡似乎为墨蝰伤过,那日夜袭纵火的表现,也是威势无双,倒不怀疑它之能力,于是两人就在林间寻了个隐蔽处,等待墨蝰的结果。

    墨蝰一入地下,就笔直往东去,每行得数里地,就不时整出些动静,然后往天上看。

    蛇类并不以视力见长,要发现千米高空的鹰,除非其主动发起攻击,否则是断然不能,但王越却可借助其感知,将灵觉延伸,只消那鹰注视,就能为他灵觉察知。

    如此,一直行了十多里地,再过去十里,就是技击营在此处山林中的驻点,当墨蝰再次从地下窜起,跃至树上,将大树带起些许动静时,王越感知到了自遥远高空传来的探视。

    感受到这点,墨蝰就再不下地,扭动着身躯,如箭般在林间弹射游动穿梭,四向巡逻,仿佛是一头王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这样往北边行了数里地,它猛的自树林上落至一片乱石堆中。

    “吼!”乱石堆中,穿出一头浑身泛着黄的野猪,警惕的看着林间射至的来客。

    墨蝰不屑的看着他,身形一缩,闪电般向野猪射去。

    感受到它浓烈的敌意,野猪不闪不避,低着头迎着墨蝰就冲,它浑身上下,都笼着一层厚厚的树脂之类,仿似穿了一件盔甲,只要不被伤了要害,绝不怕被蛇类咬伤。

    “啪!”

    墨蝰在半空,将身半转,即将碰撞的瞬间,一尾巴甩在野猪身上,借力调整身形,大张开蛇口,将毒牙朝向野猪双眼,刺啦一声,好像高压水枪喷射,在空中拉出两条透明水线。

    野猪猝不及防,只一下,就被水线射中,毒瞎了双眼,惨嚎怒吼一声,发疯似的横冲直撞起来。

    他体型巨大,一身蛮力绝不可小视,高速冲撞之下,所过之处,杂草灌木直接被犁开,胳膊粗的小树直接被断折,就是更大的树,也被他撞的摇晃。

    墨蝰好整以暇,追在他身后,只在他撞树停下的瞬间,突施毒口,直接咬在野猪嘴角的软肉上,一触及收,弹射回树上,静待野猪的死亡。

    这个过程中,王越一直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注视。

    很显然,这只鹰怪,对墨蝰有兴趣。

    既是有兴趣,那就好办多了。

    王越继续操作着墨蝰进行表演。

    很快,树下的野猪,被墨蝰惊人的毒性飞快毒杀,倒在了地上。

    墨蝰自树上弹下,接着,就开始吞食。

    按照常理,这么条的小蛇,显然吞不了野猪,但墨蝰有着吞的神通,王越灵觉亲自操纵,将吞的神通徐徐释放,而非是瞬间,如此一次神通时间使用时间更长,还可分断而用,甚至集中强化在身体某个局部,就能吞噬更庞大的物体。

    树木下,只见墨蝰小小的身躯陡然蛇口张的老大,很轻易,就将野猪头部含住了,但其它位置,还是老样子,整个形象,显现的无比诡异。

    但王越却感受到来自上方更凌厉的注视。

    接着,墨蝰就开始徐徐将野猪往肚子里吞,只三两下,就吞了下去,这时候它好像变成了怪物,身体躯干部分直接就是头野猪的样子,脑袋和尾巴依旧是连小孩胳膊粗都不到的蛇身。

    蛇类能吞食比它们身体还大的生物,但吃完后,多半动弹不了,墨蝰此刻似乎也不例外,整个就躺在那里,一副静等消化的样子。

    蛇类本就在鹰的食谱内,此时一只同为精怪、更有诱惑力的的蛇,吞食了一头的野猪,只待消化,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天上这只鹰怪会怎样呢?

    鹰怪并没怎样,成了精怪,它已有了智慧,从一发现墨蝰,就在观察,直到墨蝰看似动弹不了,它依旧在观察,王越能够感受到它目光的辐射。

    从辐射力度来看,鹰怪起初是直视,待到墨蝰“吃饱”后,它就转为余光,很显然,它也怕是什么诱饵之类,防着墨蝰周围藏着敌人。

    几十个呼吸后,鹰怪的目光再次变得集中,王越开始感受到目光中隐隐的威压,正在高速逼近。

    “来了。”王越意识高度集中,灵觉透过墨蝰全开,只在鹰怪凌空扑落的瞬间,叫墨蝰发动了遁地神通,整个身体带着野猪沉入了地下。

    鹰怪一击扑了个空,本能感觉到不妙,才一落地就向上弹射想要再次飞上天空。

    墨蝰才入地下,躲开一击,就在旁边钻出,直接一口,将腹内的野猪,当成炮弹般喷出,携着一股巨力,直冲在鹰怪身上,鹰怪猝不及防,就被冲击重重击倒在地,直撞的旁边一处石堆都碎裂开了,巨大的羽翼噗嗤拍打间,在林间掀起一阵怪风乱流,卷的灰尘、碎石之类四向飞射。

    此时鹰怪已经彻底醒悟过来,知道这是个陷阱,虽不知后边还有什么在等着它,但仅这头野猪被喷射在身上的冲击,就叫它受了点小伤,当下不顾一切,再不敢停留,大力拍击着翅膀就想上天。

    一旦它上天,不仅可以逃出生天,更可从容居高临下应对一切,要战要退都可自觉。

    “呼呼!”

    它大力挥着羽翼,飞快恢复平衡,两爪在地上微微一按,就弹起地面,眼看它就要飞上天,墨蝰却在这一瞬间,射至它身边,再次施展“吞”的神通,竟直接朝它身下抽吸。

    吸力既将它身体吸住,同时又高速抽走它身下的空气,使它羽翼的挥舞成了徒劳,竟直接从上方掉落。

    墨蝰趁机一口将它吸住,顺势将毒牙刺入它身体,将毒液猛烈注射。

    与之同时,水桶粗的巨大身体,瞬息之间变小。

    携带者无匹的动能,巨量犹如实质的空气,贴着鹰怪轰击了出去。

    “轰!”

    鹰怪好像被炮弹击中了,胸腹处明显凹陷,巨大的身体更在冲击带动下打着旋撞入乱石堆中,将一处两人高的乱石堆都撞倒撞散。

    不待它恢复、调整,墨蝰在王越操纵下,再次射至它身前,施展出“吞”之神通。

    这一口,墨蝰大嘴对准的目标是它周围的空气,既是叫它两双羽翼无法由空气借力,同时也将它撞倒撞碎的乱石大量吸入体内,接下来的喷吐一击,就将不再是单纯的空气了。

    “蓬!”

    鹰怪一声惨烈的叫声中,墨蝰化身一门水桶粗的火炮,几乎贴着它的面,将身躯内装载的大量大小不一的碎石,与它来了一记散射冲击,直将它的身体打成马蜂窝,一对羽翼轰成了筛子。

    从鹰怪扑击,到墨蝰反击,再到这一口散弹冲击,不到十个呼吸时间,猎者与猎物的关系,就彻底翻转过来,现在,鹰怪身中墨蝰无比狠戾的蛇毒,胸腔内脏大损,又被乱石打成马蜂窝,一对翅膀漏风,不但没了反抗能力,连飞行逃走都已是不能了。

    王越操纵着墨蝰,再次沉入地下,静静等待鹰怪最终时刻的到来,分心操持墨蝰的一线灵觉也自回归。

    “可以了。”十余里之外的一处隐秘,王越对巢有道。

    “鹰怪已经解决了?”巢有有些不敢相信,这实在是太快了些。

    “已经解决了。”王越笑道:“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赶过去,收拾战场,那鹰怪已经成了精怪,身上定然有异于其他同类之能,死后或许还能凝出什么宝物来呢。”

    王越说这话,很显然想到了炼蛇蛊的时候来的那条眼镜王蛇,就送给了他一条蛇骨灵鞭,这鹰怪身上的灵物,却也是颇值得期待啊。

    招呼一声,他一个拔身,整个人已在旁边一棵低矮树木的树枝上。

    足尖一点,控制着力量释放,叫整个人下落的冲力,传于整个树枝承担,树枝微微下沉,他借得力量,再次向上,凭着对气力的精妙控制,如同施展轻功般朝墨蝰方向纵跃。

    巢有随之也急急跟上,他对气力运用极为精妙,在山林间纵跃赶路,丝毫不比王越慢下多少。

第三十四章 道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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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盏茶时间,王越和巢有赶至墨蝰处。

    这时鹰怪已经奄奄一息,连喘气都费劲了,蛇毒、内伤、外伤、伤口处流出鲜血,已将它生命力几乎耗尽。

    当面看着这只鹰怪,王越还是感到有些可惜的。

    这样一头大鹰,还有智慧,若能以神通驯服,那简直是等若有了台无人机,但凡是白日,就再不虑被人偷袭之类,用于追踪察敌、大军作战,都是好用之极,更可以骑乘飞行无视地形的日行千里。

    有此机动,则一切主动在握,要打要走都是随心。

    但鹰怪本身是精怪,战斗力不可小视,之前他操纵墨蝰与鹰怪的那场争斗,看似打的鹰怪毫无还手之力,那实是占了算计之攻,以有心击无心,只叫鹰怪完全缚在他的战斗节奏中才有此效果。

    不然仅仅是墨蝰正面与之交锋,结果还是两说,所以他也就未能留手,并且也不能留手,不然它一旦逃离,惊动了易先生等人,那后果可是不妙。

    眼见王越和巢有过来,这只鹰怪无力的耷拉着双眼,试图挤出几线凌厉,但它终究已经油尽灯枯,只叫了两声,就再无力动弹,王越打量一眼,抬手挥出蛇骨鞭,彻底结束了它的痛苦。

    “想不到,易先生这头鹰不知多少人想要对付而不能,却如此轻易折在公子手中。”鹰怪死亡后,巢有微微感叹。

    王越走近鹰怪,以通玄法力渗透鹰身,感受它体内异常处,说:“这是有心算无心的算计之功。”

    他回头看着巢有:“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易先生和他这头鹰的名头太盛了,其相关能力都暴露在有心人目光之下,如此就容易遭算计。”

    巢有若有所思,道:“那蛇余公子你呢?”

    “败了我黑胡大哥后,再过些时日,等消息传开,恐怕是要名震诸国,到那时,你的名头比易先生还会大的多,你就不怕被这般算计?”

    “我?”王越笑了笑:“本公子对敌,不轻易出手,但出手就是必杀,并且随时留有充足的、不为人知的后手,如此方可从容应对一切,再说我又岂是一成不变的?”

    说着,他抬手将蛇骨鞭尾持起,气力运转间,蛇尾就滋滋滋的作响,好似一只响尾蛇在向旁边向周围发出警告,但巢有看了脸色就大变。

    “公子,你这是,你如何会我的龙虫蜻蜓切?”

    龙虫蜻蜓切,乃是巢有所学剑术极义,在达成武士高段,在对体内气力运用自如的基础上,又花了数年时间才学会,王越似乎也就是在当日,与他过了下手?

    他难以置信的想着,道:“公子,难道你本就会这一剑术?”

    王越摇了摇头,解释道:“道生万法,法生万术,本公子观事物,不着其象,只看其道,也就是察其内在运行之理,龙虫蜻蜓切其原理就在于高速震荡剑刃。”

    “我虽不明此剑术中气力如何运转才能施展,但上月得了一部猪龙气,其运作就与震动相关,我依照龙虫蜻蜓切的原理,对其优化应用,就是你此时所见到的。”

    “而且,我这可比你那一剑好用的多。”王越笑道:“你那一剑,还须准备时间蓄势,才能震动剑刃,我却是可以随时,你摸摸这骨鞭?”

    巢有将手微微搭在王越递过来的蛇骨鞭上,顿时感到这条这骨鞭似乎随时都在微微震动。

    王越稍稍一催,整条鞭身的震,随长鞭抖动尽往鞭尾处集中,瞬间就达成了龙虫蜻蜓切的效果,根本不须时间准备,而是随时可就。

    “这怎么可能,公子就是看了一遍。”

    感受到这个效果,巢有目瞪口呆,显然是被吓到了,这时又想着当日,若是王越已经掌握此法,然后施以那等矛术攒刺,他只怕连一下都接不下。

    “其实还不止如此。”王越继续道,又稍稍调整鞭身震动频率:“你再摸摸鞭身,以自身气力与之相合,而后将其震动,反馈于自身,震动自身骨骼看看。”

    巢有再次色变,震撼莫名。

    “公子莫非神人呼,这分明是龙虫蜻蜓切剑术炼身之要。”

    王越笑了笑,不再多言,更叫巢有感到无心高深,同时也明白了王越那番话的意思,他原本只道王越武力、智略高出他一头,如今接近了一看,却又何止是一头,简直是深不可测。

    “好了,找到了,就是这双眼睛。”

    说话间,王越以法力将鹰怪体内渗透了一遍,探出了鹰怪体内异于寻常器官之处。

    他抬指运力,轻轻往鹰眼一抠,就抠出了两颗不似血肉更似宝石的晶体。

    透明的晶体,漆黑的瞳仁,哪怕生机已去,内里都流淌着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一股凌厉。

    王越将法力与它相合,瞬时一种奇妙的感觉就从鹰眼中渗了过来。

    这是一种针对眼睛的气力运作模式,整个过程无比繁复,即便以王越之能,也是需要精细操作才可以达成,但此时通过鹰眼的传递过来的共鸣之感推动,他就轻易做到了。

    “刷!”他一双眼睛中瞬间好像射出一道光,光之所视,千米之外的一只蚊虫飞舞景象,都被无比清晰的回馈自他眼内,千米之内就更不消说,只是这一眼过去,回馈而来的信息量,叫他大脑都有些处理不过来,以至于有些眼晕感,直到稍稍适应,又收束了目光才好转。

    只这一试,他已明白这对鹰眼的效果,就是能叫佩戴它的武士,可以施展鹰眼术,获得惊人的视野和洞察能力,不过也有其缺陷,人眼毕竟不是鹰眼,结构有所差异,若只靠力量调整眼球,时间一长必对眼睛造成伤害,所以此术不可久持。

    但仅是能如此大幅度增加视野与洞察的能力,这对鹰眼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珍贵的宝物了。

    “拿着它。”

    王越稍作把玩,就将其中一颗抛给了巢有。

    “公子?”

    巢有疑惑接过,随即微微一惊,他随着黑胡多年,对法术、神符、秘宝之类并不陌生,还使用过,因此只是稍稍一试,就知道了鹰眼的效果。

    王越解释道:“如今你已是我之麾下,日后少不了为我做事,有此鹰眼护身,也可避免很多危险。”

    巢有想了想,没有推辞,只是应了声诺,然后就将鹰眼小心贴身收好。

    王越点了点头,稍后,两人往东南行了四五里。

    到得这里,有着巢有的指点,技击营在这山林中驻点,已经隐约可见了。

    王越选了一个高处,意识核心灵光运转刚才自鹰眼中得到的气力运作模式,应于自己眼睛,开启了鹰眼,开始了对此驻点的探查。

    巢有看他施展鹰眼术,眼神变得凌厉,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静待他探查结果,毕竟王越留了一颗。

    但他却不知,王越根本没用那颗鹰眼,一切全凭自己能力施为,甚至在使用时,已经在对此鹰眼术进行细微调整改造,以适应自己眼球,还有心根据其原理进行延伸,结合其他整出一门可用的瞳术来。

    这就是术与道的区别了。

    借着一双鹰眼,王越视力轻易穿透数千米,将技击营驻点,尽映入眼内,只见视野内,技击营的驻点并非营寨,却是依山势在常人意想不到的崖壁上,开出了一片洞穴,其地势既隐蔽又险要。

    观察之时,他又重点注意了洞穴的形制,发现洞穴好像并非人工开凿出来,整体无任何人工痕迹,更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大自然之力,显然无法做出这么人工的东西。

    这只能是能操纵泥石之类的法术作用,才可有此效果。

    如此初初一看,他已经可以断定,此处起码有一位精通土系力量的巫师、术士之类的存在坐镇,再加上在此的技击营精锐武士、武卒,以及一位实力不差的易先生,即便在之前解决了易先生的鹰,想要袭击此地,难度依旧是颇大。

    不过王越再看山洞的结构时,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就回头对巢有吩咐道:“我们潜过去,呆会到达洞口周围,由本公子先动手。”

    “巢有你只须等到易先生出来,专心对付他就可,能拿下就拿下,不能杀就先拖住,等到我将其他武士、巫师、武卒都解决了,再过来一起对付他。”

    “到时候,以我们两人之能,他又无了那头鹰怪,如何都是跑不脱。”

    巢有眉头微皱,道:“公子,此地于技击营甚为重要,坐镇此地的武士,最差也有中段堪称好手的实力,且数目或许不在十人之下,还有十分精锐,甚至战力不下寻常武士的武卒配合,更配备陈国张氏的秘弩,公子你仅一人,要对付那么多人……”

    王越笑道:“无妨,你只管按我吩咐做,技击营若是设个普通营寨,有如此武力,更有巫师配合,或许于你我二人的言,是个大麻烦,但是在这里,你且看我略施手段,将那山洞变成一片死地就是。”

    巢有心知王越绝非空口大话之人,就不再多言,两人就自林间,徐徐往山崖潜伏而去,或许是对鹰怪过于相信,白日里技击营的人甚至未在外设警戒,两人十分轻易就接近了山崖,然后自一旁轻轻纵跃上去,最后在离一处洞口不远处停下、隐蔽。

第三十五章 地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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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国技击营,尹阴驻点,一处山洞内。

    一位老者在山洞深处一方小厅,不时来回走动,他看起来好像在为什么烦心。

    “易大人,您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自刚才不久后,就有些坐立不安?”旁边随身武士问道。

    “应该是为那位蛇余公子吧。”另一位武士肯定的说:“昨日上午,巢有将黑胡覆灭的消息带过来,再又汇合了多方面的信息,细细分析,这位蛇余公子之厉害,实是叫人心惊啊。”

    “关键是他还和吕里小君子在一起,有他在,我们申南之谋中关乎淮上的部分,恐怕很难成功。”

    “我们不是派了巢有过去吗?”

    “巢有?无论是武力还是智略,恐怕都不是蛇余公子的对手啊。”这个武士叹息道:“不止是他,我们中任何一人都不是,除非易大人亲自去淮上坐镇。”

    “还有个办法。”之前说话的武士道。

    “什么办法?”

    武士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这样的大变数,还是不要叫他能活着去往淮上的好,我们应当将他在去往淮上的路上就做掉。”

    “但是?”旁边的武士犹豫着:“这蛇余公子的武力可不差啊,哪怕是黑胡,随身还带着六位武士,在他手中都没讨的了好。”

    提议清除的武士点点头:“还是得易大人亲自出手才行啊。”

    “唉!”他们口中的易大人,忽然停下了走动,莫名的叹了口气。

    “易大人?”两位武士疑惑的看着。

    老者叹了口气后,终于说话,道:“不知为何,老夫的心刚才忽然少了点什么,好像是哪个亲人去世一般,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是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盯上了。”

    “你们几个出去,安排武士和武卒出去警戒。”

    “大人,这还是白天。”武士迟疑着的说:“白天有大人那只鹰,有谁能偷偷靠近我们,若是有人,早在十里外,大人的鹰就回来报警了。”

    “鹰?”易先生浑身陡然一震,面上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大人,您怎么了?”

    易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强自了平复心中涌上来的情绪,果断对两人命令道:“立刻吩咐警戒,然后随老夫出去看看,看老夫的鹰是否还在上空。”

    他话音未落,不知为何,浑身忽然就感觉一种不舒服。

    “怎么回事?”

    再看两位武士,也是如此,但是情况远比他还要严重,两人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连站都站不稳,脸上表情无比沮丧、难看。

    “呕。”其中一位武士一个忍不住,就张开了嘴大口呕吐起来,另外一位武士好像被传染,一并大口呕吐,稀里哗啦的的吐出一大团白色、黑的、黄色伴随着液体,三两下差点没将昨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他们胃里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尽吐出来后,呕吐也没能止住,只变成了干呕。

    易先生的情况,比他们好上一点。

    他修为更高,驾驭着体内的气,种种不适不快带来的症状,都被他强行压制住了,但那种头晕和恶心感,总是挥之不去,原本就有些空落的心情,更在此时不断放大着,叫他连正常思考都有些困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面上满是疑惑,脑中闪过一个个可能。

    “大人,呕。”

    隔壁山洞的一位武士,强行挣扎着冲了过来,一边呕吐一边说话。

    “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忽然所有的武士都头晕、恶心、呕吐,那些驻扎在此的武卒们更是不堪,一些身体稍微虚弱的已经死了。”

    “什么?”

    听到这些,易先生悚然而惊,来报信的武士在强撑着说完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眼看着已经昏迷了过去,另外两位干呕的武士,终于再也撑不住,随之倒下。

    同时,他心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越发强烈,就连靠体内的气强行镇压都要镇不住。

    他明白,若仅仅是靠气镇压,这是治标不治本。

    关键是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才好应对,但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呢?看这症状,好像是毒,而且像是大范围的投毒,才会导致整个驻点出事,但以他多年经验内感自身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中毒。

    既是没有中毒,那怎会出此等状况?

    事情越是紧急,就越是需要镇静,绝不可焦躁,易先生这样告诉自己,他强行忍受着不适,率先将中毒的可能性排除,既不是中毒,那就有可能是某类诡异的巫术之类。

    武士破除巫术的方法很简单粗暴,那就是以力破力,普通的武士,只能对自身气力简单的运用,碰上这种情况,就是运转全身气力,猛力向外一爆。

    易先生可比他们强多了,稍稍一运,身体周围就好像蒙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大多数外力想要进入身体,都须触碰到这屏障,抵消屏障的外撑力才可。

    他全力运起时,甚至能以之阻挡平常的弓箭、流矢。

    这层屏障一开启,他立时就明白了究竟。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形力量,正源源不断冲击着他身外的屏障,而且力量竟还不小,身处力量冲击之中,他体内转化出的小半气力都得用来抵消其冲击,不然就会被力量渗入体内,造成种种不适甚至昏迷。

    明白了什么原因,接下来事情就好办。

    他感受着力量来源方向,出了洞内小厅,接着又穿过几个房间,这力量倒好像是水流一般,是从某个房间的门口流进来,然后弥漫了整个山洞驻点。

    他一路追寻着源头,很快就从山洞边缘一个房间穿出,看到山洞外不远处有一位陌生的黑衣武士正大张着嘴,似乎是在大声叫喊,却偏偏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易先生目光一凝,顿知眼前这人不是没发出声音,而喊出的是一种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唯他这等武者,凭借气力外放,方可感知到。

    类似的情况,在他多年的技击营生涯中也不是没碰到过。

    仅是申国就有一位强大的武士将传的极广的猪龙气练至了大成境界,由此获得了强大的音攻技巧,既可吼出声音大范围的将普通武卒震死、武士震伤,还能聚音成束,开口叫喊如雷霆轰击,百十丈内者瞬息而至,当者非死即残,技击营死在他手下的武士就不在少数。

    据说,他还能如蝙蝠般,放出常人听不到的声音,进行大范围探查。

    “这位,难道就是申国那位武士?但看这年纪却是不像?”

    易先生疑惑的想着,手上却没有停下,才一出洞穴,他掌中利剑就已出鞘,人剑合一,如一阵狂风夹杂着闪电,呼啸间就杀至黑衣武士面前。

    黑衣武士不闪不避,但他大张的口前,隐隐好像泛出了白色的波纹。

    “不好。”易先生已经认出这正是营中记载那位申国传奇武士的音击术,但既是出手,就已经办法,只得聚气体内之气,竭力朝前与之对冲企图抵消。

    “轰!”他掌中剑发出嗡嗡的震鸣,随即前冲的身体就是一滞,然后急剧震颤起来,不受控制的被一股无形大力往后推了回去。

    “刷!”

    倒退着身体,他脚还未落实,更来不及作什么调整,黑衣武士身后就闪出了一位武士化作了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靠近,挥剑随手一击,轻轻在他脖颈上划过。

    在接触的瞬间,剑身透出一股力,自他脖颈侧后渗入脊椎。

    下一刻,他脊椎中枢神经传导被这股力截断,除脑袋外,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大人武技高明,对付易先生,竟然比原本计划的还要来的简单。”

    无比熟悉的声音,昨天还听到过,易先生竭力转动脑袋、眼球,终于看到将一个熟悉的面容。

    “巢有,你竟敢背叛技击营。”他厉声大喝道:“你想你妹妹被养到坛子里么?”

    巢有身体一颤,随即恢复正常。

    王越说话了,他有些“自得”的看着易先生,懒洋洋道:“名闻列国的蔡国技击营易先生,你在我申南搅风搅雨,可有否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被养在坛子里么?”

    “我想相比巢有妹妹被养在坛子里,技击营更不希望看到易先生碰上这种情况?”

    易先生面上一滞,冷声道:“你是谁?”

    又道:“为何我从未听说过申国有在你这等年纪,就将猪龙气练至大成的。”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然像易先生这般有名,我怎能将易先生拿下呢?”王越笑道,忽然,撇了巢有一眼:“你带着易先生先行退下,技击营坐镇此处的巫师,远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厉害的多。”

    “大人。”巢有略微迟疑。

    王越面上再无之前的轻松,在他的感知中,此处这片山崖,竟隐隐好像要活过来,当即冷声道:“退下,你要在此妨碍我么?区区一个巫师,还不在我眼中。”

    “哈哈啊!”易先生笑了起来:“这位武士大人,你以为这么重要的谋划,技击营只派了我来执行么?你口中的区区巫师,可是我蔡国南部十位地主大祭司之一。”

    “你现在立即跪地求饶,束手就缚,老夫念你之才,还可求他饶你一命,不然你这位善战者,还寸功未有、寸名未立,就要死在这片无人的山野间岂不是可惜?”

    “巢有,带他走,再与本大人掌这老匹夫五十个嘴。”

    “诺!”巢有终于不再迟疑,提小狗小猫般,将易先生提溜起来,飞快的往山下去了,啪啪啪的打脸声,混杂着易先生的叫骂也自远处传来。

    巢有才离开,整个山洞所在一片山崖轰然一震,内里处伸出一只岩石构成巨大手臂,挥舞着小水缸般大小的拳头就往王越所在位置锤了过来。

第三十六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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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有才离开,整个山洞所在一片山崖轰然一震,内里处伸出一只岩石构成巨大手臂,挥舞着小水缸般大小的拳头就往王越所在位置锤了过来。

    “噗!”他身形骤然后闪,石拳打在空处,将他之前所在崖上小路,打的爆裂崩塌。

    一拳才落,另一拳已从另一处崖中长出,压的他又是一个翻滚,才将拳让开。

    “轰!”“轰!”“轰!”

    石拳一拳接一拳,王越在崖上上下纵跃翻滚不断,每每与拳头擦肩而过,叫它打在空处,但接连碰撞,整个崖上道路都被渐渐破坏。

    三五下后,他几无落脚之处。

    到这时候,他还连敌人影子都没看到。

    “刺啦!”

    突兀的,一道石笋利剑般骤然在他身旁插出。

    他小步挪移,恰恰让开石笋,翻身站了上去。

    还不待站稳,接连三道石笋,从崖壁各个不同方向突出,好像剑术********,突刺之间,隐隐将他周围各个角度尽数封杀,叫他再无从躲闪,除却往悬崖下一跃再无退路。

    他只得悬崖纵身一跃,躲开石笋突刺,但腰间蛇尾鞭回身一卷,卷住突出来的石笋,又将身体拉回。

    “垮啦啦!”

    石笋才歇,整个大范围的崖壁又开始震动,如墙翻倒,排山倒海般他身上压下。

    这回,终将他逼至躲无可躲之地。

    他隐约自崖墙内贯穿的术力,感受到了敌人的得意。

    “刷!”

    王越面无表情的射出蛇骨鞭,钉在丈五外崖面侧壁,借力一拉,就将身体拉过去,鞭中拉力随即又转弹射,抖动间将他炮弹般弹出,横空挪移六丈,轻易躲开了整片崖面的坍塌。

    此后,他再不停留,借助蛇尾鞭拉弹之力狂飙,三两下就脱离了崖面。

    他已经发现,敌人有着如墨蝰般穿石遁地之能,隐藏在崖壁之中,更能自如驾驭土石,将土石化为种种武器,偏偏崖上辗转腾挪困难,于他极为不利,是以当机立断,脱离此地形。

    “吼!”山崖上轰然震动,好像山神在怒吼,无形的力源,自山崖穿石紧跟而下。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石笋不要钱的,在王越脚下、前、后、左右长出。

    逼得他只能纵身往高空跃起,眼看着空中无从借力,又一道比之前更长更坚更利的石笋,在他即将落脚的下方突刺而起,若被刺中,恐怕能自下而上,将他穿透撕裂。

    他只得再次挥动蛇尾鞭,卷住身后石笋,拉弹电射而出,横空跃出了对方驾驭土石的范围。

    真是难缠的家伙。

    王越心中微叹,这样的敌人,来到此世后,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以他此刻敏捷的身手,加上蛇尾鞭,一意闪避之下,倒还不虞对方所伤,但对手藏于地下,有着厚厚土层为壁障,却也叫他兔子拉龟,有种无计可施之感。

    脱出对方驾驭土石范围后,他接连又是几次弹射,借着在空中无须集中精神闪避的空,思考应对之法。

    三次后,他停了下来,不再逃避,反作弹射回身。

    “哈。”

    跃入对方驾驭土石范围的瞬间,他张开口,大力哈出了一声,带起一道音波,直向大地冲去,音波震撼,地面连点尘土都未惊起,但他眼前却是一亮。

    借感知回音,王越探测到了对方在地下所在位置,间接测出了他驾驭土石的大致半径。

    “藏身地下一丈,力量影响半径三丈。”

    “才一丈么?”

    “一丈,在我面前,可不够安全啊。”

    王越面无表情,再次躲开几道石笋,辗转腾挪间,不断放出声波往地下探测,身形渐由对方驭土石之力的边缘区域,切到地下敌人的正上方。

    就在这时,一道石笋,再次在他旁边插出。

    他小步让过,掌中蛇尾鞭再非用来逃命,却于抖动间化鞭为枪,陡然朝地下一刺。

    若在月前,他这一刺,定然无法刺入多深。

    但在见了巢有所施展的龙虫蜻蜓切后,他的枪术与之前的破坏力,已有了本质的区别,而且此处地面地下丈内还并非完全是石头,更多的是土壤。

    “滋滋滋滋滋!”

    蛇骨枪如毒龙钻洞,扭动着身躯,轻易钻开土壤,直插丈许地下。

    藏于地下的敌人,本道自身万般安全,却不想王越能探查到他所在位置,更能打穿土壤伤害到他。

    猝不及防之下,这一枪直接自他头顶插入,再顺喉而下,自臀后插出,轻轻一搅,就将他脑袋和身躯内,搅成了一锅烂肉,叫这个影响土石的力量之源,在瞬息之间就没了声息。

    “噗呲。”

    王越将蛇骨鞭自地下抽身而出,又在抖动间放出一股高频震动,将鞭身上赃物震落,回卷落回腰间。

    这时再回头往崖上看,一路过来都是一片狼藉,全都是刚才那位易现身口中地主大祭司所造成,这样的力量,若是放到战场上,如无对手克制,简直可以称得上可怕。

    但此世天下各国仅是武士级或以上的存在后续就有十万以上,个中高手绝技必定层出不穷,修习其他各类术法,能对付他的存在恐怕也不再少数。

    如若不然,这蔡国凭借一群地主祭司,恐怕就能所向披靡了。

    解决掉这位祭司,易先生之前又已被抓,驻点内的人,也在之前他那波“次声”攻势中,非死都是重伤,这次针对技击营的袭击,目的几乎已完全达到。

    既为巢有拿下了易先生,而解决了此处技击营驻点,蔡国针对申南图谋中的淮上计划,也当会瘫痪,他来日若至淮上,也就可以有一段时日可以休息整理。

    稍后,他叫墨蝰入地下,试图在死去祭司身上,获取些有价值的东西,诸如宝物、术法秘籍之类,但遗憾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找到。

    往后他又去搜了技击营驻点,顺手将内里被次声波重伤昏迷的武士清理了,最终结果,除了几把不错的青铜剑,五把短弩,以及些许记录了零碎情报的羊皮外,再无其他收获。

    等到他从里面出来时,巢有许是见这边动静已经平息,也已赶了过来。

    “巢有?你这是?”

    再见面时,巢有整个人都有些不对,浑身衣服上沾染了大片血迹,面上没半分表情,一片呆滞,情绪无比滴落,更有一种无限的痛苦和悲哀在其中隐藏,并且他是一人回来的。

    “易先生跑了?”王越疑惑问道。

    巢有摇了摇头,小声道:“没跑,我一剑将他杀了。”

    “杀了?那若无易先生,你妹妹怎么办?”王越奇怪的问。

    “呵呵呵!”巢有笑了起来,笑的无比诡异,道:“我还有什么妹妹,刚才我按公子交代,与了易先生掌了五十个嘴,又与他有些口角,易先生在怒极时失了口,说我妹妹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技击营杀的?”

    “不是,易先生失口后,被我逼的都说出来了,好像是几年前吧,蔡国与象国有一场战争,双方死伤了几万人,战后因处置不当,造成了瘟疫,一位技击营的武士,将瘟疫带回了汲地,导致汲地分部也发生了大疫,我妹妹就亡于那场大疫中。”

    巢有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在这世上,我再无亲人了。”

    “谁说的?”王越看了看他,对他道:“你还有。”

    “没有,我父母早逝,妹妹也死了,哪里还有呢?”

    “你错了,巢有。”王越看着他的眼,对他认真道。

    “你是个男人,没有了妹妹,未来却还可有自己的妻子儿女,在过往,你被技击营要挟着为你妹妹而活,如今你如何就不能为自己而活,为未来的亲人儿女而活,为他们而战呢?”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你却还要继续活下去。”

    “我相信,你妹妹临死前,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昔日你父母死时,也未曾想过自己会绝后吧,你应该好好活着,开枝散叶,建立起你自己的家族,年年为他们祭祀香火,不要叫他们成了孤魂野鬼。”

    “这?公子?我!”

    王越大笑着,指着远处广袤的山林,道:“这天地如此之大,以你我之能,何处去不得?我们不但要好好活,而且还要活的更好。”

    “行了,别想了,人生路漫漫,还长着呢。”

    说罢,感知着蛇纹武士所在的方向,他就大步离去。

    巢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但王越那番话,无疑在他骤然失落空荡的茫然中,给了他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也给了他希望,当下急忙跟上,两个高速纵跃行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林间。

    下午时分,王越带着路上已被他换了个形象的巢有,无声无息的回了营。

    黑胡既去,也带走了妖狼,技击营申南驻点又被清理,接下来他与吕里小君子的队伍,一路上一边行路一边整训民兵,却再无阻碍,几日后就到达了景国吕里氏所掌两邑中的临川邑。

    没了蔡国技击营的搅风搅雨,吕里小君子进入自家地盘,又提前派人通知了他父亲吕里子,他那位可怜弟弟的一切图谋自然落空,随后吕里小君子兑现了在尹阴大夫府上时与王越的承诺。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王越和小君子、申到、南仲礼文暂作分别,准备先作简单安顿,来日再往吕里邑参加小君子的婚礼,于是就领着民兵队伍,浩浩荡荡,沿着邑中车道,往小君子在临川邑划拨与他的溧南庄园而去。

第一章 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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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风和日丽,天朗气清,这是初夏中难得的天气。

    临川邑,靠近一处河湾的庄园外,一个五十来岁的华服老者,站在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两千多人前,背负着双手,似乎是在静候些什么。

    “父亲大人,听小君子派来传信的武士说我们的新主人是位公子,我们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老者背后,说话的是个三十几许的汉子,穿着与他一般,只是有些许差别。

    “什么公子,当今天下,哪有什么蛇余国的,不过是个亡国公子。”老者不屑道,又说:“而且,我们又不是明面上要和他对抗,只是稍稍展示我们对这庄园的掌控,再与他表示该给他那一份收成,一分不少还会有多的交给他。”

    “这样,他还有什么说的?”

    “你看看临川其他许多庄园,也有外地小君子或其家人在此安置的,但你可曾见他们亲自过来过?”

    “这些公子、君子,从来不会亲自来管这些事,都是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管,他们只在乎庄园每年收益是否如常,是否能够支应他们挥霍,只要这里不出问题,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可是父亲,我心下总有些不安,能叫我们小君子赠送这么大一座庄园的,或许不是寻常人物?”年轻汉子担心的说着,他对上位者,有种本能的畏惧,尤其还有公子名头的,就叫他更加不堪。

    “呵!”老者一声冷笑:“孟明啊,你以为老夫为什么这么做,我问你,如若不这样做,我们的新主人,那位蛇余公子将我们换下,重新在此设下一位新管家那会怎样?”

    “这可是六百户,两千又五百多人口的大庄园,除却支应主人那一部分收益,我们平日里只要经营的好,再在他们身上每人多得一点,这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我看那些被封了村邑、镇邑的士族老爷们都未必有我们家风光。”

    “想想你身上穿戴的锦衣,想象你口中玉食,还有庄园里那些被你自由挑选的美貌女人,我们的孙子更还能去往国都学习文略武事,若老夫不能再为管家,这些到时候都会失去啊。”

    “父亲大人!”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很显然,他被那种情况吓到了。

    “所以,我们就必须这么干,先给那位亡国公子一个巴掌,吓一吓他。”老者狠声道:“再给个甜枣将之安抚,甚至还可以多给些,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在此管理庄园事物,继续拥有我们现有的一切。”

    “可惜,可惜我的孙儿年纪还太小啊。”

    “若是他已经及冠,并且成才,有文士之能,又有武士之力,再能立得功勋,加上我家一直管理庄园苦劳之功,以吕里大人和小君子之爱才,将此庄园封于我们孟家或许也不是什么问题。”

    “到那时,我们也是临川邑有数的士族之家了。”

    “唉……”老者长叹一声,显然吕里小君子,将庄园赠予人,已将他所有谋划都打乱了。

    “也只有这样做了。”

    两人正讨论间,远方忽然扬起一阵尘土,起初还不多,但稍后竟隐隐好像拉出一条长龙,再扬于天际,有铺天盖地之势,并在向此庄园席卷而来。

    “父亲大人,你看,那里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孟明看着,心下就是一惊,急声喊道。

    “什么事,这么咋咋呼呼,都这么大了,整个人都不沉稳。”老者不以为意道,但还是随着儿子的指点,往远方看去,他的眼睛不比年轻人,直到尘土和搅起尘土的人渐近,才有些看清。

    随即,他悚然而惊,惊道:“不好,这好像是大军出行,踩踏干燥泥石道路才能惊起这么大声势的尘土,是有只军势过来了。”

    “临川邑中,拥有这么大股军势,还能自如调动的,也只有才接亲归来的小君子了,难道是小君子的兵车?护送着蛇余公子来接收庄园?”

    “这怎么可能,小君子是去接亲,回到景国肯定要先回吕里大婚,怎会在此耽搁?”

    “难道是山中盗匪?”孟明难以置信道。

    “怎么可能?你脑子怎么长的?”老者骂道:“我们溧南庄园又不是在临川边鄙外的山野,哪有什么盗,即便有盗,想要进来,除非先破了临川各路关卡,那样必然会有烽火。”

    “如今烽火未起,当然不会是盗匪入境。”他有些不安道:“或许是小君子十分看重这位蛇余公子,所以调动了临川驻军,但只是接收一座庄园,用得着这么多人马吗?”

    老者这么想着,但很快,远来的人马越来越近,前行的车队,已经渐渐近前,引得他身后的野民们开始骚乱,终叫他看到最前列那乘驷马兵车上的旗幡。

    “蛇余。”老者仔细辨认着旗幡上的字,身为庄园管家,靠着管理庄园,富贵了数代,他当然是识字的,所以将那字辨认了出来,随即面色大变,浑身颤栗了起来。

    “怎么可能?一介亡国公子,哪能拿出这么多兵车?这么多人,起码有十乘以上,吕里家在临川邑,哪怕发起召集令,将兵农汇集成军,也只能汇集百几十乘。”

    “父亲,我们怎么办?”

    孟明从未见过这等兵势,眼看着一条长龙杀气腾腾的压过来,两只腿都有些发软。

    老者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眼中神光乱闪,急忙对他说:“快,快去招呼庄园所有人跪迎。”

    “公子,这淮上真是膏腴之地啊,可比北方诸国繁荣多了。”

    沿着河流沿岸,一条车道蜿蜒直通溧南庄园。

    王越收编自黑胡盗的民兵和尹阴大夫送的一乘兵车合流的队伍,在车道上有序行进着,有过几日行军和整合,军容比起初初收编,又要好了几分,民兵本就随黑胡见过血,这时看起来已有几分精锐。

    刚才说话的是蛇大,看着这临川之地河流左右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田野、庄园而发出感叹。

    他在北方申国,见过的最繁华之地,国都浦阳周边也不过如此了。

    “那是你只在申国,没见过其他地方如何。”王越的车右武士赵午(巢有)说道。

    “申国地处陈、蔡、荆三者势力之间,近几百年来,诸国争霸,有几场大战都是在申国,其中小战更是不断,可称得上战乱频繁,加之申国又多山林,所以也就发展不起来。”

    “像陈国就不一样,那里自古就是天下中原繁华之地,虽其也有诸多山地,但多是在西方,东面之地,有更多广袤的平原,又有一条大河自东蜿蜒而来,横穿平原而过,加上诸多支流,就不缺水源,很容易开垦出更多的耕地。”

    “其国势又是天下至强,争霸之战又多是在国外,不影响国内,反因战争之须,其国内大夫领主对领地开发极盛,数百年发展下来,人烟稠密还要远在淮上之上呢。”

    “蔡国虽次于陈国,却也同样不差。”

    赵午随黑胡自蔡国起事,转战北方,见识经历却是比蛇大丰富的多,蛇大只得点头听着,不再多言。

    不久后,庄园已经在望,小君子派来引路协助接收的武士也过来回报。

    “公子,前方就是溧南庄园了,看庄园前,管家孟齐已经领着庄园下辖庄户迎接公子到来了。”

    王越早就看到了庄园前的阵仗,笑着对赵午道:“欢迎本公子的阵仗还真是大啊,若非我携军而来,岂不是要被这几千人吓到?”

    赵午冷笑道:“不外乎这处庄园管家想要在公子面前耍一耍手段,显露些威风,使公子接收庄园外不可轻动他,还叫他继续为庄园管家,为公子打理庄园事物。”

    “得罪了本公子,他还想继续为管家?”王越奇道。

    “那是自然。”赵午肯定道:“奴大生事欺主,这类事在北方也是有之。”

    “很多弱势或不够精明的庄园主,往往就被其欺,加之这些家奴,虽显威风,却不过分,该给庄园主的收益,还是会给,甚至可能还有多,比起他自己经营还要来的好,所以最后多半是听之任之了。”

    “哦?”王越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若有所思。

    赵午继续道:“这管家多给出庄园主的收益又是从哪里来呢?除却他们在此经营多年,经营有术之外,就只能自庄园下租种庄园土地的庄户身上继续盘剥了。”

    “本来要支应庄园主,庄户负担就颇重,所剩下的粮食还不够吃,再加上管家管理庄园也要收益,所以还要再盘剥一次,这样下来,他们就更是苦不堪言了。”

    “仅是支应庄园主,粮食都不够吃,再被管家盘剥一次,那他们怎么活?”

    王越问道,他与子玉、子敬交流的都是大事,这些事却是从未谈起过。

    赵午一声冷笑:“庄户们不够吃,当然得向管家借贷了,借一百斤粮食,一个月利息十斤,来年再还就是要还两百斤,这样下来,他们根本还不起,如此就从野民沦为役民。”

    “役民虽还是民户,但实际上和奴隶已差不多,他们身上背着永远还不清的债务,为还债就得一辈子为庄园无偿干不知多少役干到死,永远也看不到希望。”

    他叹了口气:“昔日,在北地诸国,不少庄园都是这种情况,这些役民和其他野人不同,一旦为盗,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干,哪怕是死都是甘愿的,因为他们之前的生活还不如为盗,一条贱命连只狗都不如。”

    最后,他小声补了句:“在被送去矿洞做挖矿奴隶成为武士之前,我家先是由武士之家因为一些事归于野人之家,后来也是经历了这个过程,唉!”

    王越微微颔首,赵午说的这些东西,他其实并不陌生。

    此类事情,昔日历史上,各国同类时代,甚至解放前的藏地,情况都是大同小异,有此认知,如何处置这处庄园和其下庄户,他也有了成算。

第二章 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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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溧南庄园管家,率庄园全体庄户,恭迎主人到来。”

    人马一至,庄园管家孟齐大呼一声,那头就拜倒在地,将头颅深深低下,后方两千多人随他跪倒,像倒下的麦子一样齐齐伏身。

    王越的兵车在人群前停驻,后方民兵以他为中心,在两翼徐徐展开。

    站在兵车上,他的视线越过孟齐,看向他身后那两千多那男女老少,感觉多数都和阿木记忆中为奴时期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如,看他们身上,衣衫都是不齐,褴褛不堪,补了又补,竟还有人几乎是光着身子的,几个人拿着匹烂布,卷在一起勉强遮蔽身体。

    再看他们的身体,无不是面黄肌瘦,个别人不知多久没吃饱,整个人就是一把骷髅,好像非洲饥饿的儿童,看着令人都有些于心不忍。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麻木,眼睛里透出的都是死气,看不到半分希望,叫这片空地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全无半分欢迎新主人的热闹。

    这些人,都是我的庄户了,这样的人,天下间还不知有多少,略略扫视过一圈,王越心中这么想着,回神看向管家孟齐,这管家,穿的竟比许多武士、商人都还要好。

    他心中冷意凝聚着,面上淡淡道:“都先起来吧。”

    “多谢公子。”

    孟齐率先起身,他身后诸人也随之而起,后边人群中,隐隐有人催促指挥,叫所有庄户也起来了。

    “呈上来。”孟齐起身后,就与后方人吩咐。

    立刻有几个壮汉,抬着十几卷竹简上来,他缓步行至王越身前,施了个小礼:“公子,此是本庄园历年来收益账目,请公子查看阅览。”

    王越却不接,直问他道:“庄户借贷账目可在其中?”

    孟齐面色微变,回头往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即又有几人各自捧着一叠厚厚的羊皮纸上得前来。

    “公子,都在这里。”

    王越点了点头,示意了赵午一眼,赵午立时会意,道了声:“将他们围起来。”

    由黑胡盗收编过来,王越驭下手段下有过几日整训的民兵,虽还无法完成更多战术动作,但基本的令行禁止却已经可以做到,赵午一声令下,其他蛇纹武士立即将令传达到麾下各位戎长,再由戎长传于什伍,以王越为中心两翼展开的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向人群周围散开,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庄户们一片骚动,脸上满是惊恐,但却不敢乱动乱言。

    孟齐直接被惊起:“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刷,赵午一剑已至他脖颈前,冷声道:“你且在一旁看着,这里已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孟齐浑身一个颤栗,差点软倒在地,心情无限往下沉下去。

    怎么办,该怎么办?

    然而再如何想,也没办法,因为王越带来的实力实在太强了,哪怕靠着往日威信,煽动庄户闹事,都会被轻易镇压,而他若真做了这等事,到那时,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将数千庄户,简单的围住后,接着又有一群武卒上来,但他们显然不是战兵,身上虽扛着武器,但却搬运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各种木料器具,他们将其简单拼凑。

    不一会,他们就在空地前,搭建起一个丈许高的木架高台来。

    这种高台,是简易望楼,在作战时,指挥者可以站在上面居高临下俯瞰战场以作指挥。

    按照过往战场,高台的搭建需要些时间,但王越这几日接手民兵后,将民兵中会工匠事的人员都清了出来,将一些战场器具,都做了模块化,如此既可轻便携带,需要时只须模块组装,短短时间就可搭建。

    高台一成,工匠兵退下,王越一个拔身,连蛇骨鞭都未动用,直接跃了上去。

    “霍!”许多民兵和庄户,口中都微微惊叹,一跃丈高,这可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一跃,都集中在他身上。

    王越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猪龙气微微运起,大声道:“各位庄户,我是溧南庄园的新主人,也将是你们的新主人,蛇余公子王越,从今日起,你们将在本公子管理生产生活。”

    “今日,本公子在此与二三子说两点。”

    “一、在这座庄园范围内,所有人都须服从本公子的命令,若敢违背。”

    他顿了顿,于一旁民兵道:“若敢违背,二三子将怎样?”

    民兵们高举武器齐声而呼:“杀!杀!杀!”

    三声杀止,无形的杀气弥漫全场,所有庄户都噤若寒蝉,孟齐、孟明还有他手下的丁壮,无不颤栗不安,个别胆子小的,已经软倒在地上。

    王越抬手微微一压,民兵声音立止。

    他继续说道:“本公子说的第二点,此事关乎本庄园所有庄户未来命运,二三子都须认真听。”

    猪龙气放大的声音,好像高音喇叭,在庄园上空激荡,叫所有人都听得到。

    “从今日本公子接手溧南庄园起,所有庄户过往欠下庄园的债务,一律全部免除,此处庄园内,再无所谓役人,都是野人平民。”

    “轰!”

    庄园内庄户们一片哗然,不敢相信的看着王越,看着这位新的庄园主,看着这位手握上千重兵,能够决定他命运的男人,这位有着无比威严叫人敬畏的公子刚才说了什么?

    竟将他们的债务全部免除了?

    这怎么可能,天下间怎会有如此仁慈的庄园主?

    那些借债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做苦役一辈子都还不清啊。

    对了,新主人是一位公子?

    难道这么幸运,竟碰上了许多传说故事中那般英明神武又无比仁慈的公子?

    许多庄户想起了许多传说中的故事。

    故事里,国君的儿子…公子都是英明神武,无比仁慈的。

    “公子,不可啊。”

    孟齐听着王越的宣告,忍不住连声大呼道。

    他几乎要跳起来,从一旁拿起那堆记录了账务的羊皮纸就跑到王越所在木台下。

    “公子啊,这么多庄户的债务,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如果将他们的债务免去,他们除却每年要叫佃租外,我们就再不能随意驱使他们做杂役了。”

    王越冷冷的看着他,对一旁也在刚才宣言中感到无比意外震惊的赵无道:“赵午,将这条老狗,和他的家人、爪牙全部给本公子赶出溧南庄园。”

    “本公子也不亏待他,身为管家每年的正常收益多少,按他在本庄园担当管家的年份计算,拿一笔钱给他,至于本庄园内一切其他事物,哪怕是一根麦秆,都不许他带走。”

    “公子!”

    孟齐惊呆了,这蛇余公子何止是要除他管家职位,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这临川吕里家各庄园的管家,有谁是靠管家那点禄米过活的?都是靠着盘剥庄户过日子啊,如果仅是那点禄米,他会比普通国人过的好得多,但怎能穿得起锦衣?如何还能将孙子送往国都学习文事武艺?

    按照王越的做法,于他简直是和抄家没什么两样。

    “公子,你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对我孟齐啊。”

    孟齐死了爹妈样,大声哭嚎着,声音无比凄惨。

    赵午却在一声冷笑中,走到他跟前:“还在这里嚎丧什么?公子没扣除你家这么多年的花销,就已经对得住你了,还不过来,本将亲自为你发下禄钱。”

    “不…不…”管家孟齐双目无神的软倒在地,然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不能,公子不能这样,老夫这些年来,为吕里家做了这么多事,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啪!”赵午合着剑鞘,狠狠打在他脸上。

    “你这条老狗,你还有脸说这话,看看你身上的锦衣,这是一个管家穿的起的吗?”

    “来人啦,将这条老狗拖过去。”

    在孟齐哭爹叫娘的喊声中,两个武卒无比痛快的跑了过来,还“呸”了他一口,一人一手,就将他拖走,立刻就有蛇四过来,按照账目中管家一年可得禄米换成钱财,甩了一袋子青铜角子给他,随后,他的儿子、家人、爪牙,也是如此处置,最后一一赶了出去。

    下面的庄户,原本还不敢相信王越如此做,此时看见过往欺压在他们头上不可一世的老管家和他的家人、爪牙好像被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原本无神的双目中,终于闪烁出灼人的希望之光。

    “公子仁德啊。”一位老年庄户,忍不住热泪盈眶的大声喊了起来。

    “公子仁德啊!”

    随后,接连几个庄户呼喊着,很快所有庄户们一齐呼喊,形成了一股山呼海啸般、经久不息的欢呼。

    一旁围着他们的民兵们,过往也是国野之民出生,很多人对于他们的境遇,也有共鸣,又一齐经历了刚才之事,被这饱含着情感的欢呼冲击震撼,不由就跟着齐声而呼。

    数千人一齐欢呼,又齐齐拜倒。

    不一会,不知谁起头,一首流传广泛,传唱无比久远,歌颂仁德公子的歌谣合唱在庄园上响起。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麟的脚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哟麟呵!”

    “麟的额头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哟麟呵!”

    “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哟麟呵!”

    “公子,您之仁德,值得我一生追随,赵午愿为您效死。”

    赵午带人将孟齐等人赶走后,回头看见这种场面,自投入王越麾下以来,第一次在王越身前诚心诚意的拜服,这一次,他服的不再仅是王越的智与力。

    “公子,蛇大…蛇二……蛇六,愿为你效死。”蛇大等人,也一齐而拜。

    王越看着下方入麦子般跪倒一片的武士、武卒、庄户,听着他们的欢唱,感受到其中无以伦比的力量,不由也是一阵心潮澎湃,就今日这一下,他已经收获了这些人的心,收获了天下间最难得到的东西之一。

    他抬起手,将山呼声徐徐压下,命人将所有账目羊皮抬了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第三章 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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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户和民兵们的欢呼平息后,庄园正式归于王越名下。

    没了孟齐管家,庄园里对于各项事务比较了解的也是大有人在,毕竟孟齐不是一个人就能将庄园数千人玩转,他也只是个管理者,做事的另有其人。

    王越将这些人找出来,交代了赵午等人些事后,就开始对整个庄园进行巡视接收,了解庄园各类事物。

    在尹阴时,吕里小君子表示要将六百户的庄园交给他时,那时他心中还并未有太大的概念,等到真正接手巡视,他方知六百户的庄园意味着什么。

    六百户的庄园,意味着六百户人家,两千多人生产生活的场所,几乎相当于一处小镇邑了。

    整个溧南庄园,其中包括一处供庄园主住家休闲的庄园主体,庄园一切运作围绕此展开。

    因为时常面临战争的缘故,庄园是半堡垒状态,四面都有着石头垒筑厚达五尺、高达两丈的石墙,内里有着望楼、箭塔等防御设施,还有着演兵、藏兵、驻兵的场所和房屋。

    除开庄园主住家的楼房外,另有大量客房以及仆役居住的房屋不下百间,内里有着酿酒坊、磨坊、灶房、各类工匠房、仓库、囚室以及各类功能房间,都是经简单烧制的青砖构筑。

    管家孟齐显然是将此庄园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在经营,内里建筑及各类工具之类都齐备且保养的极好。

    庄园院子围墙外,则是大量简单粗陋房屋,庄园内非正式仆役家奴者,野人和昔日的役民都居于此。

    靠近庄园是半土石建筑,半土石建筑有些小院般的结构,是野人们的房屋。

    野人欠债不多,还有着自己的财产,因此过的还勉强。

    往外延伸则多是土屋,大多都不大,很多都是一间房,一家人吃穿都在这间房内,为役民居所。

    如此,庄园外就有五百多间房屋。

    在这些房屋中,还有养殖家禽和畜类的建筑。

    自这些房屋,继续往外,就是大片的土地。

    土地包括一万两千余亩田地、三千亩山林、千五百亩池塘水面,以及途径庄园范围内的河流(总面积约10平方公里,长宽大约纵横三公里多,约为现代几个村的土地)。

    “真是一处不错的基业啊。”

    在陪同下,一路走过整个庄园所辖,王越心下不由感叹。

    有了此处庄园,他完全可以将千余民兵轻松安置下来。

    此世的农业技术并不十分发达,无论是工具还是耕作技术,都还有着大为改良提升的空间,仅靠着改良农业种植技术,靠着这庄园,他再养活几千人都绰绰有余。

    不过考虑到虽拥有了庄园的主权,但还须给吕里家交税一事,则还须打个折扣,但此仅仅是农事一项。

    在工事和商事上,他这位来自文明更发达地球的天外来客,才转了一圈,就满肚子想法。

    这些,才是收益获利的大头呢。

    接近傍晚的时候,在庄园土地上巡视一圈后,王越再次回到庄园内,在离开庄园时,他还交代了安排一些事物,此时想必已经完成。

    “赵午,庄户中各类人员都清点好了吗?”

    “是,公子,已经清点好。”赵午回道:“本庄园庄户总计2152人,其中男子943人,女子1209人,除开老弱,拥有完全劳作能力者1833人。”

    “哦,若本公子没记错,本庄园原本人口,有接近2500人?”王越疑惑道:“是不是漏算了几百人?”

    “没有,公子,您忘记了,另有324人是为本庄园的庄奴。”

    王越点了点头:“有才能的有多少呢?”

    赵午知道他的意思,所谓有才能者,指的是有一技在身者,或识字、或通晓木工、泥瓦、石匠等,在此前来吕里的路上,借着整训民兵,王越已经在民兵队伍中筛了一次。

    “公子,能通文字者,以庄奴居多,有45人,他们过往协助管家处理各类事物。”

    “同样,各类工匠也都是庄奴,都是为庄园工作,我已经命人做好分类。”

    “外界民户者,都只会些农事种植、养些禽畜之类。”

    听到这个结果,王越倒并不意外。

    在来吕里的路上,他清点民兵时,有才能者往往也是庄奴、或者大夫、武士们的家奴。

    造成这个结果的有两点,一是权力者有意识的搜集,二是权力者有意识的培养,他们无疑明白各种知识的重要性,所以进行了有意识的垄断,将其掌控在自己以及为己服务的家奴手中。

    寻常野人,想要获得类似知识往往不可能。

    像巢有这等出身武士之家,有过奇遇,后又当过野人、当过役民、当过奴隶,当过黑胡盗三当家,干过技击营的活,随黑胡转战过程中又肯自裹挟的各类人才处下苦功学习各类知识者,简直是异数。

    若将他的经历拿出来,都算得上半个主角模板,够出本书了。

    只有那些有富裕资产的国人,才能去往一些大城市,花上一笔钱财,学到些东西。

    像之前庄园管家孟齐那样的,能拿出大笔钱财,就能将孙子送往国都去学文,还能去武士会馆、剑道会馆之类的地方,学习剑术武道,以期成为武士。

    这些人员分类的事情,有着之前的经验,赵午等人做起来倒是无比轻松。

    “关于民兵中常备和预备之事,确定下来了吗?”了解了庄园人才储备,王越又问及民兵事。

    “已经确定了下来,公子。”赵午不假思索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先前公子去巡视庄园,我已叫蛇纹武士们,在民兵和吕里大夫所赠一乘兵车人员中筛选了六百位正当壮年,身强体壮,且见过战阵杀场者,作为公子麾下常备武力。”

    “并且根据公子在来时路上修正的兵制,确定为六个百人队,不过因为一些装备还未调整改制好,所以暂时只能做体力、力量、阵列训练,公子所言的战阵,要完全成型展开训练恐怕还须几日才可。”

    “其他五百二十三位民兵及被筛下来的武卒,将由兵转民化为庄户,同时在整个庄户中,推行预备役体系,肩负起组织其他庄户在农忙之余进行民兵训练之责。”

    “很好,短短半个下午,赵午你们就做了这么多事,真是辛苦了。”王越颔首,却又道:“不过还有一事,须重点注意,民兵中可有侵扰庄户的事情发生?”

    赵午笑了起来:“公子的命令,哪有民兵敢违背的,他们不要命了么?”

    王越点了点头:“此事,无论何时,都是须做重点来抓的,我还会准备一份《溧南庄园庄户民事管理办法》以及《蛇余常备、预备武力管理办法》,明天早上交给你传于执行。”

    他又道:“赵午,按道理,我麾下事物当是军政分行,但此时基业草创,手中尚无太多人才,连个基本的框架都搭不起,暂且就只能麻烦下你,两方都费些心了。”

    “今夜,就按之前我与你吩咐的办,就过晚食之后,所有民兵就庄园外的空地暂时安营。”

    “但明日,常备与预备庄户就须分开。”

    “常备武力,保证其充足食物,每月还要按等级正规发下钱粮,日后战场杀敌胜敌也可得奖赏,但每日训练不可停歇。”

    “预备庄户,融入庄园经营体系内,正式开始组织生产,今年的麦子,已经种下是次要事,首要之事是进行建设,一是建设常备军营,二来是建设庄户住所。”

    “先前我看了那些庄户的居所,多数都是一家挤在个小房间里,生活过的连牲畜都不如,这样的生活环境,是做不好生产的。”

    “所以,本公子决定,组织他们,将原有房屋,都陆续推倒重建为砖瓦房,并配好配套生活设施。”

    “新建的房屋,权属归于本庄园,但所有本庄园的庄户,都可廉价租住,十年后,所有权归他们所有。”

    “廉价租住,十年后所有权归于庄户?”

    赵午听着有些意外,道:“以往只见公子之杀伐,今日我始见公子之仁德,若是换了其他庄园主、领主,只恨不得往庄户身上多盘剥点,对庄户能这样好的,当世恐怕也只有公子了。”

    王越笑了笑,赵午只道他仁德,却怎知他的奥妙,此世旧有的庄园管理模式,在他眼中实在是过于落后了,但他却没有解释,继续道:“除却建设住处外,庄园内的道路交通、水利灌溉也是重中之重。”

    “另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就是教育,这是长远事,但也须纳入日程。”

    “仔细想想,基业草创,各类事物,千头万绪,不过这几日,我都会拿出大体条程和框架,在三日后去往吕里邑参加小君子大婚前,都交给你,赵午你只须遵照执行好就可了。”

    “诺!”赵午拱手应诺,又问:“公子去吕里邑不须我随行?”

    王越摇了摇头,笑道:“赵午,本公子费那么大心思延揽于你,你过人的剑术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你的能力,足够胜任独当一面,可不是叫你当个随身摆看的护卫啊。”

    “本公子之志,你也是知,来日若要达成,也少不了委你重任,出将为官,以你此时之能,显然是还有不够,但你的学习能力是不差的。”

    “本公子有时间,也会教你些东西。”

    “赵午,多谢公子看重。”赵午深吸了一口气,躬行了一番大礼:“定不负公子之望。”

    “士光这几日跟着你怎样了?”将一些事交代清楚,王越又问起他这位学生。

    这段时间,他诸多事物,无暇分身,对士光依旧是言传身教的法子,又不时打发他去做事实践。

    他身边手下,无论是剑术还是智略、管理、执行,最佳者无疑是昔为黑胡三当家、技击营精英的赵午,士光就被他安排在他手下做事,赵午闲暇时还会教他些剑术。

    “很不错。”赵午从不轻易赞人:“公子这位学生是个好苗子。”

    “他在剑术上悟性极佳,在我为他纠正了一些错误认知后,如今剑术已不在当日尹阴小君子之下,在做事上,虽有些欠缺,但只是经历所限,他又用心肯学,很多事,比起蛇纹武士们都还要做的好呢。”

    “那就好啊。”王越叹了声,对赵午道:“接收了庄园,我们看似已有数千之众,但手中可用的各类人才,实在是太少啊,仅是靠招揽,那是远远不够。”

    “以本公子的现状,虽有个公子名号,但毕竟没有正统名位和领地,也不会有什么人才来投,所以,关乎各类人才方面,终究还是得靠自己培养。”

    “这点本公子还须好好想想,也放入教育框架之内,这么多的事,也非是一日可成,今日就到这里吧。”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两人也没谈多少事,却不知不觉,天都已经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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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王朝,历经西东二成,及至东成传于十九世时,天下历经二百年兼并,原西成所封六十四大国,一百二十五小国,大小仅存二十又三。 其时,有蔡、陈、雍、荆、随五大战国并强于世,皆秣马厉兵以窥成室,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 天下纷争,兵戈四起,进入战国乱世。 时年,恰逢天地杀劫,虚空崩毁,规则大乱,以至天神不得安坐,皆被次第扫落凡尘。 一时间,天神谋求重归,地祗窥于天,百家诸子欲借机各自成其道,人鬼、妖魔也不甘寂寞,整个世界神魔乱舞,陷入无处不在的混乱与杀戮中。 当是时也,王越,一位来自地球现代末法之年的修行者,机缘之下,转生此域。 剑扼虚空QQ群:84540948异世龙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龙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龙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