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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扼虚空     异世龙蛇txt下载     异世龙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淮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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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溧南庄园,主人书房,通明的烛火仍然没有熄灭。

    王越跪坐在一张案几前,案几上摆放着一叠未曾使用过的羊皮纸,一旁还有些用过的,上面都已经写满了小字,个别墨迹未干的,还画有图形。

    上面都是他对庄园的种种规划,从庄户、常备武卒、预备武卒的管理、组织框架、军事技术,各类法令、条例,到整个庄园农业、工业、商业的布局,甚或有具体的农业种植技术、养殖技术等等,涵盖了各方面,尽用相对白话之言写出,配以图形,哪怕学识不高者,也能看得懂。

    这些东西,换成普通人,哪怕是天才,一夜之间要整理出来都是不可能,但他是修为涉及灵魂层面的修士,可以自如阅览自己过往一切记忆,加上他又是来自现代地球,漫长的人生中有过无数的阅读量,本身又还掌控过一方势力,做起来就比较容易了。

    他的灵魂记忆,就好像个资料库,但凡所需资料,直接检索就出来。

    就如关于庄园法令,他就可参照过往看过的各类律法来编制,但考虑到现代法律过于繁琐,很多条例又不适于这个时代,所以多数都是未曾用,反倒是参考古代修正。

    关于法令的文字描述,为便于此世人理解,也都是以简单案例形势条呈书就。

    一番检索之后,王越发现,华夏数千年中,许多古代的东西,比之后来现代都未必就落后了。

    许多现在才有的,早在某个久远的年代,就已经产生了。

    当然,并非说的是科学技术生产力一向。

    这些又是集中在春秋战国之际。

    当时天下各国为适应越来越激烈的战争形势,都是大胆变革、锐意创新,整个天下各国各方领域都被拉上了一个快车道,由此书就了无比光辉灿烂的一页,照耀影响了整合后世数千年。

    纵观历史几千年,战国之际的种种,虽处一个无比久远古老的年代,但在现代工业化未出现之前,无论各方面,只除却铁器普及以及部分技术外,其他竟是全方位领先于后世两千年帝王时代。

    帝王时代的许多种种,反倒像是开了历史的倒车,越是往后就越是不堪。

    军事上,战国各国都有着堪比近代国家的全面战争动员体系,但有需要,就能举国而战,像秦赵长平之战,双方参战人数高达百万,而在后世,他们所据之地,其实不过是数省地盘,如此大规模的战争背后,又显现出了其惊人的后勤运转体系,要维持百万人的持续大半年的战争消耗,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为了支应战争所需,各国在农业、生产上,也是极限挖掘,创后世帝王时代所不能。

    以秦国农业为例,《吕氏春秋》记载,当时一个秦国农夫,耕种上等地一人养九口人,耕种下等地,一人养五口人,这仅是秦国农夫的平均水准,但在后两千年,却是个逆天数据,只有少数人能达到。

    而这个数据又是如何达成的呢?

    《吕氏春秋》在农业上的记载,内里关于农业技术,从种子到天时、从土壤到施肥,都是有着完整描述,当时各国技术已是有相当水准,但更关键的是,秦国耕战体系将农业当成头等大事来抓,其组织管理能力能够将国家最高农业技术落实推广到每个农夫。

    在生产上,秦国统一度量衡,早已经采取了后世两千年才被发明的工业流水线技术,在交通上,各国都修有驰道,实际上就是那个时代的高速公路,这些驰道,也是后世几千年天下主要交通干道,水利上,仅秦国,就在征战之余,还修出了都江堰、郑国渠这类大型水利设施。

    此等种种,数不胜数。

    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王越根据此时自己实际情况,将一切一一落于UU小说。

    最后,他的重点落在教育上。

    此世,知识都垄断在大夫贵族们手中,能受教育的也只是少数人,不是贵族就是其家奴,然后就是近年来才兴起的学派、会馆,使得部分有经济实力的人,可以接触到知识。

    王越想干的事,是教育稍稍普及化。

    先在今日所有管辖的庄户中,于多数普通人,尽力普及通识教育,也就是文字、数学、基础会计、基础军事知识、基础自然认知。

    精通此类知识的人,在此世已算得上人才,可在日后成为他组织体系的枝干。

    在此之上,可再深化教育,培养各类职业人才。

    政治上,设治政院,选拔和培养政事官员士吏。

    于军事一项,开设讲武堂,教授各类专业军事知识,培养军官将领及武士这类高端武力。

    一夜过去,王越将脑中种种思考化为文字。

    第二日整个庄园所辖,就将当前可落实的事项一一进行落实。

    当前庄园的管理,是半军事化管理,组织力度颇强,落实效率也就极高。

    几乎在他离开庄园,准备去参加吕里小君子的大婚前,一些基本框架已经铺开。

    唯独一些工商业生产事,相关知识只有他懂,就须他亲自来抓。

    教育向许多教材还未被他提取出来,也得稍稍延后。

    将这些安排好后,已是来到溧南庄园后的第三日。

    这一日清晨,王越带着一乘兵车人马,去往吕里,参加小君子的大婚。

    和来时上千人前呼后拥相比,他这番出行略显寒酸,甚至连随身武士也就是带了蛇四,以及学生士光。

    这就是有意的藏拙了,毕竟是在吕里小君子的领地中,他却拥有一只中等规模的军队,有这么大一股武力,哪怕两人如今交情已经很好,终究是有些不便之处。

    并且在来时,他也与小君子说过,收编的黑胡盗大半都会重新回归民籍为普通野人庄户。

    正是如此,他才只留下六百常备武力,准备将其打造成精锐,其余人等则化为预备,并建立预备体系,将武力藏于民中,待到有需要,随时可以转为战兵。

    这股武力,他自不是针对吕里家,而是应对将来。

    溧南庄园虽大,于整个天下却是一隅之地都是算不上。

    如此百人之队,趁着晨光出行,吕里家在吕里、临川两邑经营的不错,车道便利,若无意外,晚上就能出得临川,明日当可至吕里,但才出得溧南庄园地界,王越就见一大队约近五乘兵车的人马,观其来势,竟是往他庄园方向而来。

    他眉头微皱,凝视着其旗帜,但觉十分陌生,显然并非吕里家的兵车。

    “士光,问问黄石,看他是否知道迎面过来的车马是什么人?”

    黄石是溧南庄园中昔日负责外事者,出行去过临川、吕里许多地方,对本地有着相当的了解,所以被王越选了出来,此次出行带在身边,既是向导,又随时可以咨询此地事物。

    稍后,士光过来回报:“老师,黄石说来人是淮伯的祭司和武士。”

    他继续道:“老师,尹阴与淮上一地之隔,所以这河伯弟子知道些情况。”

    “淮上五国,有一条淮水流经,自古以来,主管淮水就有一神灵,谓之淮伯,其支流又有各路麾下水神,因河伯乃是正神,为五国正祭,河伯祭司们在各国各地许多沿河之地,还有着封地,有着自己的武力军势,每一国中其实力都不在一邑大夫之下,又因广为民间祭祀,有着无数信众,其影响力则远在大夫们之上,有着影响五国局势之能。”

    “数百年来,诸侯争霸,淮上五国之盟,其中枢维系,就是这淮伯神庙。”

    王越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奇怪,他来淮上也不过几日,而这淮伯祭司和武士,又似乎是冲着他来,还带着如此之多人马兵车,却不知其到底是想意欲何为呢?

第五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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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可是大破黑胡盗的蛇余公子一行?”

    王越正思之间,就听已经渐渐靠近的人马中,有人遥遥发问。

    听着声音,他心头一凛,此人也是有着法力神通之辈。

    观其声势,只比上次技击营所遇地主祭司弱了一等。

    “停车。”兵车徐徐而停,一旁武卒们自然散开,结出一个通常的守御阵势。

    “蛇余公子,果然不凡,这些就是收编自昔日黑胡盗的民兵吧,短短时日,竟已不在精锐武卒之下。”来人作着评价,车马也是徐停,武卒徐徐散开,在十三位武士护卫之下下车越众而出。

    王越一看,是个中年人,姿容英俊,是个美男子,说话时正用一双幽深宁静的眼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但好像大河滔滔,表面平静,内里却又含着无穷暗流。

    他周身更随时运转着一股无形的之力,王越在这力上闻到了水的味道,感受到这力无形间与空中水汽相连,又朝一个方向蔓延,与不远处的淮水支流溧水隐隐融为一体。

    “正是王越,却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王越面无表情,淡淡的回道。来人携兵车武士之威而来,还未当面就是评价,高高在上,说话又是展露一身法力神通,这等下马威,可谓甚是无礼。他自也无好脸色。

    只随口一回,既不献媚也不得罪。

    “见教说不上,不知可否请公子私下一叙?”

    中年人人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丘。

    请人需要带这么多兵车武士么?倒要看看,淮伯祭司是何心思,王越这般想着,道了声:“可。”

    随即,负着双手。抬步自战车上跃下,率先往不远处山丘去,他对力量控制,精妙已极,跃下战车,竟似寻常走路,更还保持了一番优雅,举手抬足。别有一番写意。

    “大人。”中年人旁边亲近武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为王越表现出来的气力控制,感到忌惮。

    “无事,这天下间,有才能的人,总是有些特权的。”中年人淡淡道,三两步也出了车队。带着一股飘逸,如腾云驾雾般,到达山丘之上。

    王越早就到达,负手静待,中年人到达之后。却不说话,也是静静的看着他,终于他先耐不住:“公子就不问我是谁,是为何而来么?”

    “既是寻我而来,有事阁下自然会说,若是无事,阁下且自便就是了。”

    中年祭司幽幽的看着他,默然不语,稍后就说:“难道公子来淮上时,不知我淮伯神庙?”

    原来是这样么?王越心下冷笑,他或许已知其部分来意了,便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是否按阁下之意,知道就须纳头就拜吗?”

    祭司面上骤变,冷笑道:“我来时以为公子既能破黑胡盗,乃是天下大才,又是蛇余公室公子,日后必有大抱负,所以前来与公子一会,如今看来,竟如此小视?”

    “公子既知我淮伯神庙,当知我淮伯神庙在淮上五国的影响力,岂不知但要行大事,若得我神庙支持,必可事半功倍吗?不然,公子在淮上,可就要寸步难行了。”

    王越却道:“我终于知道淮伯之祭祀,为何仅于淮水一地了,原是因为阁下与人谈合作,或招揽人才,都是这般如在路边逢着路人就道,嗟,来食,如同施舍的态度。”

    “路人不吃,阁下竟还要威胁。”

    “此等行事,何其可笑?”

    “王越。”饶是中年祭司,有些城府,也被王越这话气到了,开口直呼他名。

    “阁下。”王越重重的说道:“您是淮伯的祭司,是在为淮伯做事,当将淮伯事放在第一位,个人好恶情绪,还请置于其后,本公子相信,阁下身后的河伯,也是这般认为的。”

    “你。”祭司脸上接连数变,身上气息也随之起伏变幻,一段时间后终于平复。

    “蛇余公子,你果然厉害。”中年祭司冷声道:“我此来,是因公子十七武士破黑胡大名,受我主淮伯之命而来,与公子谈一合作,原本还想细细考察公子是否有真才实学,如今看来是不必考察了。”

    王越点了点头:“祭司阁下,若早就是此等态度,王越早就听了。”

    “所谓合作,若双方有益,自可达成,又何须这般呢。”

    “好,那我就直说了。”中年祭司直接道:“蛇余公子你有此等能为,来日定不会屈居于淮上一地,定也是想要复国,但公子虽然个人武力、智略超群,但仅是个人,限于缺乏根基与实力。”

    “而我淮伯神庙,于淮上五国都有封地,很有些实力与影响力,若是全力动员,可出兵车八百乘,但神庙中,像公子这等大才,并且还有公室公子身份者,却是未有,所以不妨可以合作。”

    “以公子之才干,领我神庙之军,建立一国又有何难。”

    “到那时,我主享国祭,公子享国政,如此岂不是美哉?”

    淮伯祭司这话说的明白,但王越却还有些疑问,就道:“听阁下口气,似乎建国事十分轻易。”

    祭司自得道:“若是以公子个人之力,要复蛇余国,当然是难,但有我淮伯神庙助力。当然十分轻易了,公子完全可以效法昔日雍国旧事,在我淮伯神庙支持下重建蛇余国。”

    “雍国旧事?”王越心下一亮。

    雍国也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其地位于天下西北,其国土原本是西方妖戎之地。

    据说在西成为妖戎所破被迫东迁之时,雍国王室及国内贵族(那时候还不是王室。只是雍地大夫和其麾下武士),因救成天子有功,由此获得诸侯之封。

    起初的时候,雍国不过是一小国,全国之力不过数百乘兵车,但在此之后,其穷十数代之功,举国西向,向西方妖戎之地。征伐拓地千里,逐渐发展成数千乘的大国,渐渐在天下列国中有了一席之地。

    在某个时期,雍国还曾会盟诸侯,是为蔡国首霸之后的第二位霸主。

    “不错,正是效雍国旧事,雍国当初是救成天子有功而得诸侯,公子身为蛇余之后。本就是有着诸侯法理,只消与成室稍稍斡旋一番。又有我神庙实力支撑,向北方广大狄人或南方山蛮之地拓地复国,此都不是难事。”

    “而且我听说,成天子次卿士外事春官南仲礼文,正好就在吕里……”

    “本公子知道,南仲礼文南来淮上正是本公子护送前来。”

    王越笑道。他原本来淮上,不过是想效仿先贤,寻一奇货而居之,却不想今日他这位假冒的蛇余公子,倒是被这淮伯当成奇货了。之所以有这待遇,说到底还是他破黑胡得来的名头之功。

    不然,天下亡国公子多的是,淮伯又何单单来找他?

    但他与南仲礼文来吕里不过数日之间,淮伯就已经十分清楚,其情报渠道的消息却是无比灵通啊。

    “哦,那就更好了,如今成室国势艰难,财势困顿,公子与我淮伯神庙,只消供奉一笔财物,想必可轻易获得成天子之支持,如此可以名正言顺的复国了?”

    但王越却摇了摇头,倒不是淮伯的谋划不行,而是合作也是要讲究实力对等的。

    淮伯神庙的实力何其强大,几乎就相当于一小国,或者不比淮上五国中任何一国差多少,其麾下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要民有民,而他现在不过一介亡国公子,拥有的仅是一座庄园。

    这两者之间,实力相差何其大也?此等合作,将来若真打下来的国家又是谁的?

    到那时,淮伯想他当国君,就能让他当,但却是傀儡,若不想让他当,给他来个兔死狗烹则又如何?

    所以此等合作是万万不可的,但淮伯势大,却也不可交恶,若是还能稍作利用,那就更好,一瞬间,将这些事想清楚,王越对祭司道:“淮伯之意,我已明白,确实是不错。”

    “但合作,还须有个互信过程,像祭司阁下今日这般行为,实在是叫本公子心有顾虑,不过,要互信,却也可从小合作做起,等到能够真正互相信任,来日再谈大合作。”

    “蛇余公子想要如何互信,如何小合作呢?”中年祭司先前脸色稍变,又听他下文,就作平复。

    王越笑着说:“我有一法能大为助益淮伯事,想与神庙交换些东西,这就是小合作了。”

    “蛇余公子想要什么?若真能如公子所言,能大助我主之事,我神庙必以等价之物交换。”中年祭司颇有些好奇的问,他已领教了王越的厉害,知他之名并非虚传,既能开此等之口,当是心中有料。

    又道:“公子此来淮上前收编了黑胡盗,要养此规模等军势,不是易事,若是要钱粮……”

    “不用钱粮。”王越断然拒绝道:“黑胡纵横北方,甚至有大夫领为其所破,本公子破了黑胡,其多年积蓄尽为我所得,虽也分了不少与吕里小君子,但剩余钱财,加上溧南庄园,养些兵是没问题。”

    “我想借淮伯神庙所藏的各类修行之法、神通秘术以及武士绝学一观,不知可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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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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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听得王越要求,中年祭司脸上顿显有些为难。

    王越叹道:“才说互信,结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么?这样还谈什么大合作?”

    “本公子的要求,仅仅是一观啊。”

    中年祭司想了想,终于点头:“只要公子之法,确实能为我主大有助益,我可做主叫公子往景国国都淮阴神庙藏书室一观,但公子阅览世间不可太长,只能是一个时辰如何?”

    他心说一个时辰能看多少书,能炼成什么法?能勉强记住一两篇就不错了。

    王越却大喜,以他之能,两眼所见任何,都不会忘记,能自记忆中回放调出,一个时辰,足够他将其神庙收藏都打包回家了,就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本公子与淮伯神庙的合作,可自今日开始,日后再作徐徐加深。”

    “既是说定,那公子还是请说什么方法吧。”

    中年祭司不无好奇的问道,若仅仅是这点付出就能叫淮伯事有大助益,他在神庙中地位可就能升上一升,甚或还能获得更大的神恩拥有更强的力量呢。

    “有句话,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反之,名正则言顺。”王越不假思索道。

    “我观诸般祭祀广泛的天神,诸如天主、地主、日主、月主或四时之主等,其名号无一有地域性名词,而淮伯虽为正神,却有着一个淮字。”

    “此名号上,仅一个淮字。就叫人知道淮伯为淮上河神。”

    “若在淮地,自还不错,但若出了淮地呢?人皆有地域抱团排外之心,外地人一看淮伯为外来神,其心天然就有着抗拒,难得认同。也就不难得其信奉与祭祀。”

    “不错。”中年祭司点头道:“的确如此。”

    “但凡天下各大强国,其都有广泛祭祀天神,但各天神实际又有各自主祭区域,以在其中祭祀最为鼎盛。”

    “蔡国有地主,陈国有天主、日主、月主,雍国有兵主、随国有冬主、荆国有春主、秋主、夏主,此类天神之祭祀,几乎遍及天下,唯越国无甚天神。又是在我淮地南方相邻。”

    “所以,我神庙也曾试图将祭祀传于越地,却遭到当地人强烈抵制,其宁愿信奉祭祀那些山鬼、水妖甚至妖魔之邪崇,也不愿接受淮伯正神,这固然是其传统,或许也正如公子所言吧。”

    “那公子的意思是?”

    王越目光灼灼道:“不如将淮伯名号改为河伯,如此同为河系水神。但名号所辖,就不限淮水一地。天下间,北方有大河,南方有长河,更有无数不知名的河流,天下能聚居为城处,哪处能离了河流。生产生活也不能离于水……”

    中年祭司听了身躯剧震,面上激动兴奋之色不一而足,却是无比精彩。

    “淮伯,淮水之神,河伯。天下河流之神,如此就不再局限于淮地。”

    他嘴上喃喃,接着隐隐仿似有一股无匹浩瀚之力自不远的溧水传来,不断灌注入他体内,使他力量节节攀升,不及片刻,就已经不下于王越当日所见那位地主祭司。

    王越察其变化,却并无羡慕。

    他心知此等力量,一切全系自淮伯外力,只须得其神恩,身体又承受得住,力量要提至多少就多少,却是来的无比轻易,但毕竟不是自己修持,力量仅是有使用权,不为自己所有。

    他又稍稍感知淮伯,顿感无限遥远处,一股浩瀚如天河之力,比其他昔日修行大成鼎盛时,虽力量本质并无超越,但自量而言,却还要强大的多,更隐隐有着更加玄奥的变化蕴藏其中。

    灵觉不自然间一触即收,但王越心中却是久违的兴奋。

    此世界的神,是真正的存在啊,仅这限于一地的淮伯,似乎就存在了数千年之久。

    那些天主、地主、日主、月主等天神呢,是否能如天地日月般长存?

    自巢有未更名赵午前说起成天子伐象一事中天神参与王朝更替借机扩大祭祀时,王越就猜测祭祀之类是天神不可或缺的东西,隐隐关系到其强大与否,如今遭遇淮伯祭司,他却是真正确定了。

    “神祗、不朽、祭祀…”

    一个个名词,在他心中渐渐串成了线,原本他想要获得更高名位,想要参加到天下角逐中去,其中一个目的是想自上层社会中,更容易获取他们垄断的修行修炼知识。

    如今看来,恐怕欲达成此世神祗甚至更高之境,这天下大局,他还非要参加不可了。

    记得昔年有位大和尚说:“不依国主,则无以立法事。”

    但依国主,又如何及得上自身就是国主?

    良久,中年祭司身上气息渐渐稳定,而后清醒过来,立刻双手一拱,躬身与王越行了个大礼。

    “中曲乐言多谢公子,公子之智当真非是凡俗啊,难怪我主一闻公子之名,就颁布神谕着我来见你。”

    中年祭司中曲乐言感叹着说,又道:“刚才公子之言,已为我主关注听取,不久后淮伯神庙,当正式更名为河伯神庙,来日若能更容易传往越地,此都是公子一言之功。”

    说罢,他自怀中拿出一枚白银制成的淮伯徽记,递至王越跟前。

    “蛇余公子,此是我主白银徽记,持有此徽记者,皆是我神庙友人,若是在淮上遇到什么困难,皆可亮出此徽记,淮上各处,当无人敢留难。”

    “公子更可去往当地神庙,请求帮助。”

    “我想在淮上一地,以我神庙的影响力,哪怕是于诸侯处犯了死罪,凭此徽章也是能活得一命的。”

    说起这话,中曲祭司面上不无自得之意:“此徽记又是一枚神符法器,运用时能聚天地中之水汽,撑开一面水盾,足可抵御上位、高段武士全力数击,使用后只须将其置于水中半个时辰就可恢复。”

    “那就多谢中曲祭司了。”

    王越接过淮伯徽记,稍稍感知,发现其仅是一枚可以反复使用的水行法器,运转其中的是淮伯之力,却并非与淮伯神力主体关联,当下就收下了,这东西用的好可是保命之物。

    因其与淮伯神力主体不相关联,也就不虞担心是带了个窃听、定位器之类在身。

    中曲祭司又道:“公子刚才之言,我主十分喜悦,之前所言合作,有万分诚意,不知公子?”

    王越把玩着徽记,将之收起,微微摇头,道:“中曲祭司,合作还是一步步来好,请中曲祭司先行兑现之前承诺,之后本公子或还有更大的事与神庙合作。”

    “若是合作的好,于神庙也能大增实力。”

    “哦?公子还有合作?能叫河伯神庙实力大增?”

    中曲祭司想了想,刚才这所谓小合作,就叫他实力提升一等,回往国都神庙后,中曲都能改成上曲,足叫他能有主宰一邑神庙之资格,再不是副手,往后还有更大的合作。

    这般想着,他看向王越目光不由更加热切。

    此等态度,与来时的高高在上,已经完全两样了。

    他道:“公子此去可是参加吕里小君子之大婚?我吕里神庙与吕里子大人关系也是甚为密切,原本我打算来拜会公子后再去参加小君子之大婚,如今却是正好同行啊。”

    王越也无来时的争锋相对,满脸笑意着说:“能与中曲祭司同行,是蛇余王越之幸事。”

    中曲祭司看他脸上笑的如此自然,和之前两样,浑然好像未将他来时的无礼放在心上,此等年纪,就有如此智计、武力、城府还,喜怒更是控制自如,当真是厉害之极。

    但也唯有如此厉害的人,才有与淮伯合作的资格。

    当下两人捐弃前嫌,一同下了此山丘。

    随后淮伯神庙车队转过了队伍,却在一旁道路靠边,竟是礼让王越车队朝前先走,王越毫不客气,叫自家兵车先行,神庙车队尾随其后,一齐拉出个长长的队伍往吕里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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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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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广大读者要求,加更一章,今明两天都是四更!

    “景国溧阴大夫,亲自送来碧玉五璧与吕里小君子贺喜,景国阳翟大夫,亲自送来黄金三百斤与吕里小君子贺喜!”

    “景国国君,遣次卿士仲叔于华,送来新铸鼎器五鼎,前来与吕里子大人贺喜,陶国定窑大夫,遣小君子送来白银两千斤,前来与吕里小君子贺喜……”

    按照成礼婚仪规制,大婚之礼,当在黄昏举行,下午正是四方宾客云集之时,中午过后的吕里城郭内,越发热闹起来,几位吕里家登名唱礼者,唱礼声此起彼伏。

    吕里氏为景国数邑大夫,虽不为卿,但其麾下吕里、临川两大邑,治军民三十余万,全力动员之下,能发兵车三四百乘,几占整个景**力小半,是故在景国乃至淮上,都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其子大婚,乃是景国乃至淮上的大事,以至于整个淮上各大势力,无不派人来贺,近的亲来,远的派人来,各国国君都谴使前来,甚至淮上之外,陈、荆等大国驻淮上外事春官都过来了,至于那些流亡国外的国君、公子、大商人、各学馆、会馆的馆主,以及无数想要借此结识吕里大夫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王越与淮伯中曲祭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吕里城邑。

    此时城邑内都是无比热闹,城邑外更是车马云集。

    今日来的宾客,无一不是普通人,随便任何一人出行,往往都是有一乘兵马随行。多的甚至有数乘之多,哪怕是商人都带着数十近百随从,总和起来人数恐怕不下近万。

    如此多的人,自不能全都安排至城内。

    除却主人携亲随武士入城外,其余人等都在城外吕里家武士们安排下自行安营,又引得城邑内外不知多少国野小商贩们。携着各种食物、点心、果蔬汇集了过来兜售贩卖,以至于城外都是人满为患。

    “又有兵车来了!又有兵车来了!”

    见王越等人兵车过来,吕里家的武卒们大声喊了起来。

    随后就有武士过来。

    武士才过来,稍稍打量了车队,心下就是一惊,回过头去大声道:“来了位贵客,随行起码六乘兵车,横剑,你那里还有地方吗?”

    武士声音甚大。叫周围许多正在指挥安营或停车的宾客都听到,将注意力放了过来。

    一位主人就对一旁熟人问:“不知来的是什么人?竟有六乘兵车随行?这在整个淮上,也不多见啊。”

    熟人点头道:“是啊,我听说就是吕里小君子前往申国尹阴接亲,也只带了五乘兵车呢。”

    随着车马近前,众人渐渐看到车马上的旗号,许多人就皱起眉来。

    这旗号却是有些陌生?淮上有哪位大夫的领地叫蛇余的吗?

    当下有人就问:“你们知道淮上有哪里叫蛇余的吗?”

    “我只听说过陆余,可没听说过蛇余。倒是好像数百年前,曾经有过个叫蛇余的千乘之国。后来为西方妖戎灭了,不过据说其公室也在那一役灭亡?”

    “你们连蛇余公子都不知道吗?”正安排来客扎营的武士听到了就对他们问。

    “蛇余公子?难道蛇余公室竟还有后裔?”宾客惊讶的说。

    “那是当然啊,不然你道哪来的蛇余公子。”武士笑道:“此次蛇余公子,正是与我家小君子一同南来,途中两家联手,还将纵横北方的黑胡盗都打的几近覆灭呢。”

    “什么?”

    “怎么可能?”

    众宾客听着脸上一片震惊。满脸不可思议。

    “黑胡盗可不是普通山盗、水盗啊,其纵横北方多年,甚至还破灭了一位大夫之家,前段时日,哪怕陈国昭氏都没能拿他如何。仅是将他驱逐。”

    “吕里小君子去接亲也就带了五乘兵车吧,那蛇余公子又何德何能,能一同将黑胡击败呢?”

    “怎么不可能。”看着宾客们眼中的震惊,其中身份甚至还有其他大夫领的小君子,武士脸上露出自得自豪之色:“我听随小君子去接亲的武士说,蛇余公子仅是带着自己家将,还有我吕里武士一共十七人,连夜一番火袭,就将黑胡打败了。”

    “不可能。”一位武士听到了,赶过来断然道。

    “黑胡的厉害,你们没见过根本不知道,他就仅是一人,都能轻易击败十位以上的武士,其更有几位兄弟,个个都与他一般,再加上数千人马,你说竟被十七位武士击败,如何可能?”

    “哦,这位是随陈国外事春官一同过来的武士,难怪这般清楚黑胡的状况。”

    “嘿嘿!”吕里武士嘿嘿笑着,面上自得之色更甚。

    他大声反驳道:“如何不可能。”

    “蛇余公子不仅击败了黑胡,还收编了黑胡逃走后所遗的黑胡盗呢,我听说这足足有上千之多的人,不仅如此,蛇余公子更是得到了黑胡在北方多年的劫掠所得财物。”

    “啧啧。”吕里武士啧啧有声:“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小君子只拿出一部分奖励有功的武士,每个人得到的就是我几辈子都看不到的钱财了。”

    “唉!”他叹了口气,道:“只恨没随小君子去接亲,不然我或许也会被蛇余公子选中一齐去袭黑胡,那样也就能既得财物,又能得如此大名了。”

    “黑胡真的被击败了?”陈国武士还是有些不信,但吕里家武士脸上又做不得假。

    “真的。”吕里武士肯定道:“不信你去与周围问问,此事在我吕里家早就传遍了。”

    陈国武士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为了对付黑胡盗,我大陈中军将昭襄子大人都将于让大人派出去了,结果只是将黑胡赶出陈国外,却没能伤到其根本。”

    “若真是如此,那蛇余公子岂不是比于让大人还厉害?”

    这般想着,他不由往不远处过来的车马看去,心下又是一惊。

    原来王越虽对黑胡盗收编来的民兵进行了整编,但是毕竟时日短暂,所以很多地方还未到位,就如民兵们身上的服装甲具,到此时还未完全统一制式,还是“万国牌”,都是黑胡昔日在北方劫掠所得。

    在未统一服装甲具之前,王越都只是叫民兵武卒们肩上都绑了袖巾,暂作统一以区别其他军势。

    陈国武士只一看,就看到了这点。

    以他的眼力,轻易看出了来人身上穿着,更还能读出盗的独有气质,见着此点,他顿时知道,吕里家武士所言非虚,蛇余公子当真做成了此等不可能之事。

    再继续细看,他又见这群盗虽还保留着那种气质,整个却又被约束极好,无论纪律还是士气,似乎竟不下精锐武卒了,就又看出王越不仅是武力和智略超群,连整军练兵都是一把好手。

    “横剑,你还在做什么?没看到蛇余公子来了吗?还不快点给蛇余公子安排位置?”

    远处那位吕里家的武士朝这边武士大喝了起来,又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才迎上去,他又惊讶道:“蛇余公子竟是与淮伯神庙的祭司一同过来的。”

    这又引得无数人连连注目。

    在淮上之地,还有谁不知道淮伯神庙的?

    这可是堪比一国之力,影响遍布五国的庞然大物啊。

    蛇余公子,来淮上也不过几日,就与淮伯神庙关系如此要好了?

    一些人还敏锐的注意到,王越的车架,竟还在淮伯神庙车队之前。

    这意味着什么呢?

    但凡与神庙祭司打过交道的,谁不知淮伯神庙在淮上无比强势,而这些祭司向来以神之代言人自居,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寻常时候,哪会有屈居人后之礼。

    回头再想着吕里武士先前之言,虽依旧不是完全确信,但也知这位蛇余公子不是寻常人物了。

    车到近前,吕里家武士已经迎上,王越却将车马停在一旁,让开道路,直等淮伯中曲祭司的车队过来,才遥遥与中曲祭司遥遥一礼,道了声:“中曲祭司,您先请。”

    一路上王越车架在前,淮伯车队在后,虽因之前事,后续还可能有大合作关系到自己未来在神庙的前程,中曲祭司已对此不以为意,但在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快。

    现在见得王越到达吕里城外,在无数宾客面前竟是如此给他面子,中曲祭司浑然不知王越早将他虎威借尽,已在城外众宾客面前留下了一个无比深刻的印象,更不知王越此等朝三暮四之手法,心下不由大喜,却又谦让着说:“蛇余公子,还是您先请吧。”

    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几番谦让,终于各退一步,一齐下了车,不久后,吕里小君子得知他与淮伯祭司一同到来,更是亲自乘车出来迎,又是引起一片惊异目光。

    王越将一切种种,尽入眼中,心知今日吕里之行,仅是初来,他的目的就已达到大半了。

    今日过后,他的全新形象就算是彻底竖立起来了,整个淮上谁人不知他这位大破黑胡、又与吕里小君子以及淮伯神庙者交好的蛇余公子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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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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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吕里小君子入得吕里,王越发现这座城市比之尹阴还大了近倍,不仅内里繁华许多,国人身上更弥漫着一股生机勃勃,与他在其他城邑、镇邑以及溧南庄园见过的种种衰、沉、郁、死之气截然不同。

    吕里氏在此统治也是甚得民心,一家之喜庆已成全城之喜庆,他一路目之所见,无任何一人不带着笑,见着外来者更是洋溢着自豪,吕里小君子走在前端引路,不时还能引起一阵欢呼,都是发自肺腑。

    这就是吕里氏经营了数百年之久的吕里邑啊。

    “蛇余公子、中曲祭司,此地再往前去就是吕里内郭,家父听得公子到来,已在内郭亲迎,外城那里还有许多宾客,吕里青就先失陪了。”

    迎送王越至于内郭前,吕里小君子与王越、中曲祭司道了声歉意就返回城外,吕里大夫则率人亲自迎了上来,无比热情的与王越行了一礼。

    “这位就是蛇余公子吧,果然如小儿所言那般年轻出众。”

    凑过来,他又小声道:“关于黑胡与蔡国技击营的事,小儿已尽告知于老夫,这一路可多亏了公子。”

    王越急忙回礼,谦虚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大夫何足挂齿,相比小君子赠我庄园,叫我在淮上能有一落脚之地之雪中送炭,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吕里大夫扶住王越之手,紧紧握住:“公子举手之恩。却是救了我吕里家数百年之家业,又岂是小小一座庄园能够报答一二的,更何况那是小儿在之前之赠予。”

    “今日老夫已在府中为公子设下上宾席位,且请公子随我一同入内,待小儿大婚之后,老夫必当另行重谢。”见王越似有推拒之意。他连忙道:“公子若是愿交老夫这个朋友,就不当推拒至老夫于不义之境。”

    王越只好拱手再施一礼:“长者赐,不敢辞,王越只能厚颜了。”

    “好!好!”吕里大夫见他这般人才,却又如此谦卑有礼,大为欣赏,招呼好了他,再与中曲祭司说话:“中曲祭司,蛇余公子是我吕里家之大恩人。因此怠慢了祭司,吕里万分抱歉。”

    “就且请也随老夫一同入内吧。”

    中曲祭司在他人面前,高高在上,但在吕里大夫面前,却是无比谦恭,半点也不摆谱:“老大夫哪的话,蛇余公子也是我淮伯神庙之贵客,先招待公子。实是理所应当啊。”

    吕里大夫之前就觉王越与中曲祭司关系有些不同寻常,心道王越才来吕里几日。竟与淮伯神庙的祭司都搭上了关系,甚至还颇为友好,此时听得中曲祭司之言大感意外,这可不是中曲祭司能轻易出口的话啊。

    “哈哈!”他大笑几声:“真正的大才,就如黄金置于阳光之下,在哪里都是能发光。老夫昨日还想,为公子引荐一些淮上之地像中曲祭司此等大人物,如今看来,老夫却是多此一举了啊。”

    王越与中曲祭司,顿感吕里大夫实在是会说话。嘴里就好像塞了蜜。

    他随口一句就赞了王越是在哪都能发光的大才,又以自己高贵的地位将中曲祭司捧向更高,还隐隐赞他有识人之明,两人但觉听之无比入耳。

    几人在内郭门口寒暄了几句,稍后就入得内城,吕里大夫但凡见熟人,就为王越介绍,又介绍他败黑胡之事迹,不及盏茶时分,王越就已与淮上诸国不少大夫认识。

    王越心知,相比其他点滴物质财富,吕里大夫将自身的人脉资源介绍与他,这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别看今日或许只是点头之交,但有此就是足够,以他之能,但有需要都可尽用的上。

    往后又是来客登名唱礼。

    这一回他破了黑胡,除却分与小君子及其参与武士者,其在北方多年掠夺所得的七八成尽在他手,出手更是阔绰,随手就送了黄金五百斤,引得周围人惊叹不已,这比之许多大夫还送的多了。

    众位宾客又想起之前吕里大夫对他的介绍:身份血统高贵,是为公室公子,才智武力不凡,能破大盗黑胡,人际关系结交,不是吕里大夫就是淮伯祭司。

    如今再看身价又是不凡,随手就是黄金五百,如此少年英才,谁人不想认识呢?

    吕里大夫也是极有面子,脸上更是欢喜。

    于是继续亲自引着,与王越和中曲祭司来了个厅内上宾席,竟是与淮上诸大夫、国君使者等同列。

    “蛇余公子,中曲祭司,你们且在此安坐,老夫还须去迎客,就先失陪了。”

    安排好王越和中曲祭司及各自随行两位武士,吕里大夫就出去了,王越居于席位上,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他都一一适度回应,既不过于热情,也不失却礼数。

    “老师,那位好像是南仲大人。”一旁士光忽的指着下方新进来的紫衣中年人说道,众多宾客之中,少有人穿着紫衣,而他又被安排在中席,位居于诸位大夫之下,竟是格外显眼。

    王越想了想,就离开席位,往中席去,先与南仲礼文行了一礼,道:“南仲大人。”

    “蛇余公子。”南仲礼文急忙起身还礼,说:“几日不见,公子是越发出众了。”

    “大人过奖。”谦虚说了句,王越环视左右,说:“大人持天子旌节出行位同天子,理应安排在上席,吕里大夫此点却是做的不好,等会我定要与他好好说上一说。”

    南仲礼文顿时沉默,而后神色低沉的叹了口气:“礼文多谢公子关照,不过公子还请不要与吕里大夫为难,相较于在其他地方,吕里大夫能与我一方中席已经很是客气了。”

    王越想起了那日南仲礼文一行,竟为镇邑武卒挡于镇外之事,他想了想,就不再说这些,而对南仲礼文问道:“却不知大人此来淮上,所为何事,我虽来淮上不久,但还是有几分影响力,与吕里大夫、淮伯神庙都已有些交情,或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

    “蛇余公子。”听着王越的话,南仲礼文顿时就有些感动。

    成室暗弱,再不能服诸侯,他代表成室出使各国,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更受过诸多无礼待遇,像吕里大夫能给他个中席,都已经算是客气,又何时被人真正重视将他当真正的天使对待呢?

    许多年来来,也就是这位蛇余公子王越一人吧。

    若天下诸侯都如他这般,如今之成室就想必不是这样了,这么想着,他徐徐说道:“我此去是前往淮上五国中的庸国,庸国国君上月驾薨,正是要去与之谥号,并与新君冠冕。”

    “如今天子虽不能服诸侯,但诸侯名位到底还是自天子出,所以此去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否则其君失礼,实是动摇自身正统,各霸主国也不会坐视。”

    “原来是这样。”王越点了点头。

    按照子敬所言的成礼,昔日新君冠冕,可从来不是成室派遣天使去,而是新君须至成室觐见天子,由天子冠冕,在天子为其冠冕之前,新君只能是临时摄政。

    可是随着成室的衰落,这一规矩就逐渐变化,到了两百年前,列国新君继位,就不再觐见,仅是派遣礼官前往成室,而后由成室派下礼官代天子为新君行冠冕。

    两人正说着,忽的门外登名唱礼处,传出一声声音巨大的唱礼,隐隐震动整个吕里内郭:“大蔡国驻淮上外事春官槐里吉,亲自携武士来献上剑舞一曲与吕里大夫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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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阳谋

    今日第一更,稍后一分钟还有一更,中午下午再各一更,共四更!

    “什么。”唱礼声才一落下,整个厅堂内外所有宾客都为之哗然。

    “太过分了,蔡国外事春官到底是想做什么?”

    一位同为景国的大夫无比气愤道:“在大吉的婚礼之上,怎可动得剑器。”

    “实是可恶。”溧阴大夫狠声道:“吕里大夫素来与蔡国不睦,这槐里吉分明就是来搅局的。”

    “淮上五国昔日是蔡国盟约国,但近几十年来,蔡国势衰,陈国霸业兴旺,百年间九匡诸侯,二十年前更堂堂正正会兵车五千乘,败荆国于申国南鄙,如此我淮上才服陈国并入其盟约向其纳征,依我看,蔡国许是自觉恢复了实力,又见得陈国六卿忙于内争无暇他顾,如今又想复霸,想叫我淮上脱离陈盟再入蔡盟,这才连连动作。”

    说这话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年轻人,精明干练,身上博冠额带,着着大夫袍服。

    王越认得他,吕里大夫之前介绍过,此人是景国东北方靠近蔡国边鄙的阳翟大夫,因领地与蔡国汲地交界,对于蔡国了解甚深。

    “早在之前,蔡国这位外事春官槐里吉,就向国君有过此议,但遭到了吕里大夫和诸卿士的联合抵制,所以未成,他许是将吕里大夫记恨上了,所以有今日之事。”

    国君使者仲叔于华道,他又恨声说:“蔡国哪像个霸主国,若是有实力,堂堂正正去与陈国会上万乘兵车,若能够大胜,要淮上五国入蔡盟还不简单?哪像现在这般。尽行些小人之行。”

    景国诸大夫们的讲话,陈国驻淮上外事春官昭穿尽听在耳中却是面色一片阴沉。

    淮上五国乃是陈盟之国,蔡国此举,简直是对陈国霸业**裸的挑衅,他身为外事春官,在这淮上之地。理所应当的维护蔡国之霸业,但阳翟大夫之言却是实话。

    当今陈国六卿忙于内争,彼此提防,就是黑胡盗入陈,都只是昭氏稍稍腾出部分武力,叫家将于让带了上千武卒,只是赶走了事,不然换做十数二十年前,黑胡哪怕长着三头六臂。也是不够陈军一个指头的。

    “哼,阳淮,随本大人出去,吕里大夫乃是因维护陈盟之事而受此之遇,我大陈理所应当为其出头。”

    “诺。”武士阳淮一声应诺,就随昭穿出了大厅。

    眼看陈国昭穿出头,众大夫相视一眼,急忙带着随身家将武士一同跟了出去。

    “唉!”南仲礼文见之。摇头叹气不已。

    若是大成还强大时,此等事。他就可以当面直斥,但现在,他也只能看着。

    “南仲大人,不如一同出去看看。”

    王越想着之前那震动内郭的唱礼声,很显然不是吕里大夫府内赞者发出,他倒是想看看。蔡国在申南技击营覆灭后不久,又要整些什么新花样出来。

    “啊!”

    两人正要出大厅,冷不防外边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色的人影,如炮弹般飞往大厅。将厅堂的木门砸的四分五裂,往后眼看还要砸向厅内的五尊大鼎,蛇大一个回身,身手敏捷的将人接住卸去冲力。

    “啊,这不是景都淮阴列氏剑馆的馆主列央子吗?”立时有人认出黑影。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列央子如何会被人打飞至此?”

    稍后又有人回道:“列央子出言训斥蔡使,却不想蔡使的随身武士就对他动了手,列央子也是本国有名的强大武士,没想到竟接不下蔡国武士随手一击。”

    “蔡国今日存了心来搅局,或许就是想借此立威,带来的武士自然非同小可。”

    “怎么样?”王越问了蛇大。

    “公子,列央子面上无伤,连血都未出,但人已昏迷,五脏六腑已经移位。”蛇大面色凝重:“他此时还无事,只是若无治疗手段的话,他活不过今晚。”

    “伤人者真是厉害啊,论及对力量的控制,或还在赵午大人之上。”

    “走,出去看看。”

    吕里大夫府外,正门照壁后的庭院,此刻已经被近百宾客及随行武士围住,中心处,是一位身着紫衣卿士服装的男子,看起来三十余岁,正是蔡使槐里吉,另一位二十几岁的武士,站在前面,将他护在身后,虽面对众宾客和武士的来势汹汹,却是淡定从容,仿佛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本大人好心来为吕里大夫贺礼,却遭人拔剑相向,这就是吕里家和淮上各位大人的待客之道吗?”随身武士一击将列央子击飞后,槐里吉冷笑着说。

    “槐里大人的贺礼之道,真是别具一格啊,难道蔡国都是这般贺礼的吗?”陈使昭穿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声音带着嘲讽:“若是如此,来日我陈国三军万乘兵车军临蔡上,为蔡王贺上一曲《干戚》如何?”

    “是陈使昭穿大人,昭穿大人来了。”众位宾客一阵喧哗,连忙分开队伍让出一条通路。

    “有陈国使节在此,看蔡国人如何继续嚣张。”

    淮上之人昔者为蔡国盟约中人,对于蔡国的强大自是无比了解。

    但陈国九匡诸侯,二十年前昭襄子更会兵车五千乘,将数百年来无数次侵袭淮上的荆国人打的大败,后携胜势兵临淮上,其赫赫武功、兵威,哪怕家记中记载的蔡恒公时期的蔡国也是远有不及。

    陈人兵临淮上之景,那无数军容鼎盛的百战精锐,连绵数十里的旌旗,直至二十年后,还叫昔日还年轻的众大夫们难以忘怀,加之陈盟比之蔡盟对淮上的要求可低多了,是以心甘情愿臣服在陈盟之下,以至蔡国想要复霸,叫其还归蔡盟,他们皆是不愿。

    如今蔡人闹事。陈国使节出头,他们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但槐里吉却道:“昭穿大人真是一张好利口,万乘兵车张口就来。”

    “本大人倒想看看,陈国的万乘兵车在哪?”

    “昭穿大人且慢。”

    陈使昭穿正携武士待与蔡人一争,王越几步赶上前来,忙将他叫住。

    “原来是蛇余公子。不知蛇余公子有何见教?”

    刚才吕里大夫一番介绍,已经叫昭穿对王越有了个深刻的印象。

    王越聚音成束,声音只落于昭穿耳中:“昭穿大人,您切不可去与蔡人争,他们是有备而来,您一旦去争必败无疑,到那时候折的可就是陈国在淮上之旧威啊。”

    “如若陈国依然如二十年前那还好,可是陈国现状…’

    “大人今日若是一败,蔡国人在淮上的声威和影响。就要借机逐渐压过陈国了。”

    昭穿点了点头:“蛇余公子果然见识不凡,短短时间,就知晓了蔡人的图谋,但他这是阳谋,今日本大人若是不接,这就是向整个淮上告诉我陈人怕了蔡人,连给自己盟友出头都不敢,这和败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哪怕可能败,今日我也须上。”

    他闭上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对王越凛然道:“若今日本官失败于此,当死于蔡人之手,我陈国男儿视名誉为生命,一国外事春官竟死于蔡人之手,传回国内。必定引起举国国野之怒,如此或能叫国内六卿暂时熄了内斗,一致对外,叫蔡人自尝恶果。”

    “嘶!”昭穿说话时,丝毫没有遮掩。叫淮上诸大夫们都可以听到,引得一片齐齐动容。

    这位来自大国的大人,为了维护盟友,维护国家霸业,竟可出头至此,连自身性命都可以牺牲,此等行为,再想着蔡人的龌龊可恶,不由更是坚定了追随陈国之心。

    一旁南仲礼文则满脸尽是愧色,同为外事春官,昭穿实在是比他出色太多了。

    远处,就是携万全而来的蔡使槐里吉也为之色变。

    今日这陈使昭穿,若真是为维护淮人死于此,那淮上之人岂不对陈国更是死心塌地?再若激起陈国六卿一致对外,会盟诸侯讨伐蔡国,则他一切图谋都是空谈,反将蔡国置于不复之地。

    真是可恶的家伙啊,槐里吉看着昭穿,一时间竟有些没办法,但他随身而来的武士却不屑道:“槐里大人无须担心,此地武士除却倾起而攻,否则无一人是我对手,至于那位陈使大人,我白河想他不死,他就能活,想叫他死,他就是死路一条。”

    槐里吉听之心下大定,武士白河可不是寻常武士,乃是在蔡国以北的随国中杀了随国公子都能全身而退者,后在整个随国倾国高手追索下,都能逃出随国,乃是上位武士中的最顶级的好手,是被国君赐以北风之名强大武士。

    他既是有把握,那自是有把握了。

    “呵呵。”蔡使槐里吉笑了,气焰无比嚣张,与陈使昭穿道:“今日乃是吕里大夫家的大喜事,本大人也是贺礼而来,昭大人却是为何在此言死,这真是不吉利啊。”

    “大人请放心,本大人保证,昭穿大人定然不会死,甚至连伤都不会有。”

    昭穿正欲回话,王越却再将他拦住,又往四方宾客抱了抱拳,大声道:“蔡人在吕里小君子的大婚礼上行搅局之事,此等行为实是可恶之极,我为小君子之友,在此岂能坐视,今日又何须这位昭穿大人出手?且看我蛇余公子王越出手料理了他。”

    槐里吉目光如针,深深盯在王越身上:“原来这位就是蛇余公子。”

    他冷冷道:“蛇余公子十七武士大破黑胡之事,本大人也是听过,当真是天下少有之英才,但活着的英才才是英才,若是死了,蛇余公子这一身智略勇武,还有破黑胡得来的名声,可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即便公子有能为能胜于我蔡国武士,难道就不曾想过做下此事会有何等后果?”(未完待续。)

第十章 强者

    槐里吉之言,就是**裸的威胁了。

    众人将目光都落在王越身上,看他如何选择,槐里吉之言虽是威胁,但话却是没错的,王越今日选择出手,若是败了,结果就是死,若是胜了,也无任何好处,平白与蔡国这等庞然大物结仇。

    任何人听了槐里吉的话,一番衡量,多半会选择退一步,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蛇余公子。”陈使昭穿叫住王越:“公子之心意,我陈国人领了,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王越摆了摆手,往蔡使看过去,大声道:“吕里小君子是我朋友,为朋友出头,我责无旁贷,昭穿大人今日之言行,也叫我敬佩万分,至于蔡国…呵呵!”

    他一声冷笑,对众位大夫、国君使者道:“各位大人可能不知,此次王越与吕里小君子南来淮上,一路上黑胡竟是受了蔡国人的命令,要截杀小君子,截杀不成,又派人刺杀,甚至还想对吕里大人出手,我与小君子一路同行,侥幸破得黑胡,又杀其刺客,这才平安到达淮上,却不想蔡人今日又来做此恶客。”

    淮上众宾客大惊,既心惊于蔡人敢对淮上大夫下如此之手,也惊讶黑胡竟是蔡国人的人马,仔细一想,黑胡在蔡国起事,但却是在北方诸国肆虐,竟是除起事前期没半分祸害蔡国。

    王越又道:“陈国得天下大霸,乃是尊王攘夷、九匡诸侯,其军威赫赫,功业彪炳,天下人无不信服,而蔡国行事如此阴暗龌龊。竟还想复霸,简直是堪称可笑。”

    “蔡王与蔡使如此行事,若是昔日蔡恒公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自陵中跳出来喝骂。”

    “蛇余公子,你。”槐里吉满脸通红,怒极道:“今日你这是自己找死。白河,给我杀了他。”

    武士白河面色一肃,手按长剑无声无息就离开他身前,朝王越走过去,其身形似缓实疾,三两步就到达王越身前十步,无形间带起一股冷意,如一阵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

    “慢!”一位老者忽自庭院照壁后方的大门外绕了进来。

    “老夫荆国新任驻淮上外事春官项元,前来与吕里大夫贺礼。除却赠吕里大夫几块宝玉,这位来搅局的蔡国恶客,也一并替吕里大夫一并接下料理了。”

    “荆国的外事春官也来了?”

    “这下好了,蔡国人今天可遇到对头了。”许多人原本还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但又有人感叹:“只是想不到,吕里大夫小儿大婚之礼,竟成诸霸主国角力之场,倒是蛇余公子却是真仁义。为朋友之义,竟敢直面蔡国这等庞然大物。”

    槐里吉心下也是微叹。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不顺,先有蛇余公子跳出来就算了,如今荆国竟也来搅局。

    他强自压下心中不快,脸上拉出一丝嘲弄,对荆使项元道:“项老大人如此年纪,何不在家弄子娱孙。颐养天年,竟也来淌这滩浑水,就不怕一个闪失,再也回不到荆国么?”

    项元呵呵笑道:“身为外事春官,就须有为国事死在国外的觉悟。老夫活了七十多年,已经比多数人都活的要长,即便是死也是赚了,倒是槐里大人如今正值壮年,死了就有些可惜了。”

    “而且老夫今日也不是淌浑水,只是见不得蔡国人龌龊行小人之行。”

    “蔡国若想复霸,就拿出实力来嘛,何必如此行事呢?”

    他与众淮上大夫等宾客保证道:“各位大夫且放心,我荆国若想复霸,定然是携万乘兵车兵压淮上,光明正大而来,绝不行如此小人行径,到那时只要淮上诸国愿以陈国旧例向荆国纳征,荆国不动淮上半分。”

    “又是个空口白牙的万乘兵车。”槐里吉大笑道:“如今也不知荆国二十年前损失的数钱乘兵车恢复了没有,项老大人竟空言万乘兵车兵压淮上,莫非是老糊涂了在做梦吗?”

    “倒是我大蔡,在吾王励精图治之下,实力一日强过一日,哪怕要防着北方随国,不敢出动兵车万乘,但是五六千乘兵车还是拿的出的。”

    “嗤!”项元一声嗤笑,不屑的说话。

    “槐里大人莫非是将农兵都算进去了么?农兵编制的兵车在当今天下还能打仗么?”

    “想不到,蔡国人还以为今世是昔日蔡恒之时呢。”

    “哼!”槐里吉冷笑:“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不如手底下见真章,白河,去掂量掂量我们的荆国项老大人有何底气,竟敢来与我们共起剑舞为吕里大夫贺。”

    “养由正,你想恢复家族之荣誉吗?”项元指着槐里吉:“今天就是个机会,与老夫狠狠扇这蔡人的耳光,叫他明白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诺!”养由正一阵激动,身形已如电闪雷鸣般挪移。

    应诺未息,他已按剑瞬息十步,将电光按于槐里吉身前。

    槐里吉的武士白河,默然将剑高举,陡然隔空朝养由正前方猛劈。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养由正的剑,从槐里吉的面上如春风般的拂了过去,这一击落空未落实,他剑势已化为横拍,往槐里吉脸上扇去,但陡然一阵风又从远方刮过来,竟将槐里吉凌空远远吹开了。

    “气刃斩?”他回转身,凝视着离王越不远的白河。

    “错,这是剑风。”武士白河淡淡的答道。

    一旁王越感受着之前空气中的变化,立刻就已明白,这所谓的剑风,只是某种特殊的、相比声波扩散性,更加稳定的冲击波。

    此波不如声波及远,速度也差了一等,但胜在集中仿若实质,在中程杀伤力巨大。

    此世武士众多,武士昌盛,各类绝学层出不穷。无论是巢有的龙虫蜻蜓切,又或是这位白河武士的剑风绝学,都是一门堪称强大的技艺,若能学得并融入自身武学体系,却足以叫他实力大为提升。

    王越当下细细感受学习。

    王越感知学习的瞬间,白河曲着纤细修长的中指。弹在近三尺青铜剑上,剑身嗡鸣,带起周围隐隐空气呼啸,轻轻往前一刺,聚起一股无形却无比的凌厉,跨空直刺向养由正的心头。

    刺啦一声,空气中响起一阵如撕裂布帛,养由正长剑裂空,撕出一道白色的气刃凌空对斩。

    他一剑未落。朝前一步,第二剑又起,一剑接一剑冲开白河道道的剑风,接连五剑杀至白河身前。

    “十步连斩。”

    普一接近,养由正大喝一声,身上气势无限向上拔升,依旧是一步一剑,但剑速却比先前快了数倍。短短瞬息之间,他的身体好像多出了十几双手。握着剑同时朝白河击去。

    “一剑、两剑、三剑…十三剑。”

    剑刃破空带出刺耳的呼啸,叫远在数丈外的人连连皱眉间连连退却远离。

    似乎被这凌厉所震慑,武士白河面上带出一股微笑,徐徐退后,一步两步,再退两步。在一旁围观的武士,在这退步中恍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白河周身就好像被卷在一股风中,被凌空吹起,脚下浑然没有着地,看似带着韵律无比优雅的后退。实际上身体竟仿佛是被养由正带起的气流轻轻拂退。

    他就好像一根风中的柳絮,迎着风在飘舞却不虞被风伤害。

    养由正敏锐的发现了这个事实,但就在他觉知的瞬间,白河足下凌空虚点,整个人恍若瞬间移动,一个挪移已出现在他身后不好出剑的位置,左手修长的手幽灵般往他背后搭去。

    “就是这一招,就是这一招。”众位宾客随行围观武士中也不乏好手,他们无比入神的看着白河的手,刚才列氏剑馆的馆主,就在瞬息之间,伤于武士白河这一手之下。

    王越也仿似看到了极为精彩的一幕,他全神贯注的感知其运力,心中若有所思,知其身法此等快速,乃是往身后释放剑风如火箭推动所至。

    养由正猝不及防,身体一沉,全身气力以某种形式飞速聚集在即将被击中的位置,然后主动迎了上去。

    冲、撞、卸、挪。

    他这一迎带出了四种不同的力,力量控制之精叫能看得明白的围观武士叹为观止。

    “撕!”两道身影一触及分。

    养由正身体分毫未伤,只有背后衣袍被撕了个粉碎,带起无数布帛碎片在空中扬撒开来。

    武士白河却在他这一冲中,借力真正飞上了天空。

    随后他哈哈一声,脸上露出个邪魅冷酷的笑,身体开始在空中打起旋来。

    荆国武士养由正不知为何心下一紧,仿佛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河寒秋。”

    白河一声轻吟,身体转成了个陀螺,陡然化身好像有着数十上百只手的诡异神灵,暮得在半空掀起无穷剑风,四面八方自不同角度朝养由正袭去,将他卷在剑风的最中心。

    养由正这时哪不知武士白河已然拿出了最强的剑技在招呼他,心知一个应付不对,整个人就会被这阵剑刃风暴绞的粉身碎骨,当下再喝一声,依旧是之前那一式十步连斩,一步一斩恍若一剑十三出,朝定了白河身形落下处的反方向冲了出去。

    高速冲行出剑的身影骤停,远处白河飘逸的身姿徐徐落下。

    “你输了。”白河淡淡的说着,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养由正呆呆的看着自己胸前,上面不知何时多出的两道伤口,再想到刚才他竟是不敢往白河落脚处冲杀,心中竟是已经本能对他产生了畏惧,想着这些,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了不甘的泪水。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战胜眼前的对手,这不仅仅是为对方更加超卓的剑技绝学所击败,更是在心灵上被击溃了,遥想当日修成气刃斩和十步连斩,自以为天下哪都可以去得,依此恢复家族的荣耀是迟早的事。

    哪曾想,才一碰上个高手。就如此轻易的败了。

    “唉!”带着一声叹息,仿佛家族的荣耀都随之远去,养由正回过头去,与之前曾用满是希望和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的项老大人,无比沉重道了声:“我输了。”

    又对武士白河道:“你杀了我吧。”

    王越摇了摇头,这养由正的剑术不差。但是这心境竟是如此脆弱。

    从出时的信心满满,才几个起落,就连剑都不敢出了,这等心境与他之剑技完全不相匹配,否则即便不能胜,也当能拼出个虽败犹荣之局,接下来看来却还是得他出手。

    武士白河不屑的看着养由正。

    “你空有一身剑技,却无一颗武士之心,根本就不配持剑。杀了你我还嫌脏了手。”

    他冷声道:“你自裁吧。”

    槐里吉见他大胜,目光落在面色已然铁青的项元,也笑道:“项老大人,本大人可不惧什么荆国万乘兵车,今日想杀你不过一念之间,但念在老大人年事已高,不日自己都会钻进坟墓,就不脏自己双手了。”

    他又得意的笑了起来。对王越道:“蛇余公子,你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本大人念你年少无知,一时冲动,不会与你计较,哈哈…”

    “当啷!”养由正鬼使神差般举起自裁的剑被打落。

    王越面无表情从他身旁走过。

    “士光,这是个弱者,是个只能恃强凌弱的懦夫。”没有回头。王越对学生士光道:“还记得老师对你说过什么叫强者吗?”

    “记得。”士光不假思索的回道,看向王越的目光满是崇敬与孺慕之情,他随王越时间并不长,但短短时日内,王越做的哪件事不是大事。又是对他言传身教,早已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将自己的高大的形象立在了他心中,他满是兴奋的,用激动的声音,继续说。

    “老师说,强者不惧挫折,强者越挫越强,强者越挫越勇,强者永不言败。”

    王越又问:“强者何以强?”

    士光大声说,满脸通红:“强者之所以强,是因为有一颗强者之心,是因为他在心中找到了可以为之牺牲乃至付出一切的宝贵事物,强者有了他,就能从中获取超越自身生命极限的力量、智慧、毅力和勇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环视着左右都被声音吸引过来的目光,用几乎颤栗的声音继续道:“强者之心,就是牺牲与守护的强者之道,道…道在前,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轰!”士光此言一出口,顿引得整个庭院从未听过此等话语的无数宾客和武士为之震动,或兴奋、或激动、或恍然大悟、或不甘、或自愧、或无限神往。

    一时间,好像聚光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士光~的老师,王越身上。

    能够说出这般话的人,毫无疑问是个强者,并且有着强者之道,再想起他竟能为吕里小君子这朋友之义,出头直面蔡国,这岂不是正是他所言的那句话的真实写照。

    道在前,虽千万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不愧是能说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蛇余公子王越啊。”许多人暗自点头,又想及今日事,不由对吕里小君子能交到如此好的朋友感到无比的羡慕。

    “这样的人,若是为友,那真是人生大快之事啊。”

    更多被震撼的却是在场的武士,他们在王越这句话中,无比直观的感受到了一股无匹的力量,更隐约好像看到了能够叫他们迈步更高的东西。

    然而,他们中多数人什么也没得到,得到的不过是一时间的热血上头。

    就是白河,脸色都在此等言语中不断色变,看向王越的目光就此不同。

    陈使昭穿,如醍醐灌顶般,已然明悟,今日驱使着自己不惜生命都要向前的东西,那就是道啊,原来,我也是个强者么。

    南仲礼文,整个人都颤栗起来,陷入到一片思维混乱中去。

    申到闭目间,一句虽千万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不断在脑中回荡,更有之前强者之论,他觉得王越这番话语,恍若拨云见雾般,在他面前掀开了一条通往他志向所在的光明大道。

    王越借此将自身的名望刷上了新的高度。

    但接下来,他还须有件事要做。

    蔡国武士白河已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脸上第一次有了郑重,他遥遥朝王越行了个武士礼:“蛇余公子,多谢您的强者之语和强者之道,这让我看到了剑术升华为剑道,迈步更高的希望。”

    “我,武士白河,将以最强的剑术来感谢您的教诲。”

    “愿公子能够以身殉道,或白河殉身于公子之手,请。”

    王越对行一礼,同样道了声请,庭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集,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以剑之名

    “请!”武士白河再次道了声请,当仁不让挥出剑,无形的剑风,携带着足以轻易粉碎撕裂人体的力量,瞬息之间,横空十数步,压至王越身前。

    王越面无表情,单手抖开蛇骨长鞭,化鞭为枪,蛇尾绽出一朵枪花,无声无息钻向剑风,接触的刹那,以极高频率的抖动了番,将这毁灭的剑风轻易湮灭。

    场中大多数人,只看见他随手一矛,将白河的剑风击散。

    但个别的武士,却是面色无比凝重,显然是察觉到了力量接触刹那发生的事。

    白河深深的看了王越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兴奋的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昔日大象商龙君奈以纵横,哪怕是天神都不惧的龙虫蜻蜓切?”

    “错。”王越摇头道:“此乃我蛇余先祖,观商龙君之无敌威势所创的蛇余秘术,龙蛇响尾。”

    “好!好!好!”

    白河三声好,不再说话,身上的气势却更盛。

    王越身上的气息,却不升反降,无限下沉,终至若有若无。

    恍惚间,他已不在人间,身处另一方世界。

    但无形间却有一股大破灭萦绕在白河心头,叫他心惊不已。

    顿知眼前这位公子,实是自己生平所遇最强的敌人之一,哪怕当日逃出随国遭遇冬主麾下最强的几位迈步超阶的神殿武士,遥遥给他带来的危机感和压迫,也只比此强了一线。

    久违的危机,刺激的他浑身血液都好像要沸腾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白河脸上泛出不下于杀人鬼杀人时的兴奋,整个人仿佛在这兴奋中提上了一个巅峰。

    就是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才能叫人精神无限集中。将人的精神和力量,推向一个又一个极限。

    他紧盯着王越:“这就是我的强者之道啊。”

    他悍然出手,不到三尺的青铜剑刃,在他手中舞出了幻影。

    他每一下挥击,都是一道剑风,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恍若形成了军阵,狠狠朝王越劈杀。

    剑风无形、无声,却又凌厉万分。

    一片被风吹进来的树叶,正好落入他剑风所经轨迹之内,无息间成了一堆粉末。

    所有围观的武士,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这世上,能将武士之力驯服,驾驭自如。就是各大国武士等阶中的高段、上位,一旦达成此境,通过驾驭武士之力,就可延伸出无数精妙的顶级剑术。

    世间能成上位、高段武士的武士,本就是百中无一,又因顶级剑术向来是秘传,许多武士哪怕达成上位,也难以接触。却不想今日,竟有两位迈步这一等的武士在此决战。

    此等事情。除了列国战场上外,平常却是少有得见。

    而战场上,他们哪有此等闲暇来观摩?

    众上位武者对力的感知中,眼看武士白河的无形剑风,即将进入王越两丈之内。

    王越出手了,他掌中“长矛”如毒蛇吐信。扎向剑风,又翻掌一抖,蛇尾就好像炸裂开来,绽放出千万朵梨花,每一朵梨花。都应上一道剑风。

    龙蛇响尾间,轻易将所有剑风湮灭于无形。

    白河的悍然出手,丝毫不能伤及他半分。

    而这时,王越已携着枪势大步向前,浩浩荡荡气势磅礴的朝白河杀了过去。

    他长枪抖动钻刺,快如闪电,每一击之间,看似浑不用力,却又刚猛无匹,举手抬足间,就将白河剑风湮灭破除,一点余劲都不往外露。

    如此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好像大国兵车万乘,碾压而来,任千乘小国千般计较,万般谋划都是无用。

    “哗!”

    就在王越即将逼近的瞬间,白河身影骤然消失,打着旋自一侧划出一道微妙的弧线,转瞬间绕开他的枪势,如奇兵突出,直切王越身侧,反手就是一剑,往王越脖颈砍去,要将他一剑断首。

    “又是刚才那种身法,这下蛇余公子危矣。”

    围观的武士们惊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使用长兵者,最忌被人近身,一旦近身,长矛就再也无法攻敌,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对手却可任意将最强的手段发挥。

    武士白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剑刃离王越脖颈越近,白河兴奋的脸上已带出笑意。

    “豁!”一道凌厉,陡然自下方迅捷击上。

    什么东西?是矛柄被甩了上来?

    来不及更多的思考,白河眼前又闪过一道电光。

    再看王越,握矛的双手已是左手,腰间的剑不知什么时候拔了出来,并且已在自己身侧。

    剑刃上是什么,好像是鲜血,谁的血?

    “当啷!”

    白河的剑刃被蛇骨鞭轻易格挡,两人猝然欲聚合的身影随之骤然分开。

    王越面无表情的退开两步。

    白河打着踉跄,隐隐有些站不稳的落在地上,脸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越。

    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大股的鲜血,已从缝隙间不可抑制的倾泻。

    他从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这是怎么回事?他脑中回放着刚才那一瞬间,王越的右手好像消失一下。

    “好,好快的拔剑。”

    王越退开两步后,将长剑入鞘,双膝徐徐跪下。

    好像对着什么神圣的东西,带着无比虔诚,庄严的朝白河低头一拜。

    他在拜我?

    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白河这样想着,但随即意识:他不是在拜我,而是在拜道,我已经要以身殉道了。

    真是一位强大而高贵的武士啊。

    白河喃喃发出着这样的感叹,终于再也压不住伤势,下半身软了下去,上半身沿着被切开的缝隙向一旁滑落,就在王越虔诚的跪拜中,化为两截,栽倒在地,再也不能起身,生机渐渐消逝。

    整个庭院中一片寂静。

    谁也想不到,武士白河竟会死在看似即将胜利的刹那,更想不到王越的剑,竟会快成那样。

    而王越最后对敌人、对道的那一拜,更叫他们震撼莫名。

    就在一片震撼中,王越徐徐起身,在众人注目下,行至蔡使槐里吉前。

    槐里吉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为王越欲杀他,浑身颤栗着往后退去。

    但王越却朝他行了个大礼:“槐里大人,这是一位真正的武士,礼当予以厚葬,其家人更当善待。”

    “呵!”似乎意识到王越不会动手,又听他这话,槐里吉冷哼一声,本能就反对道:“你在说什么?没能完成本大人交托的任务,不治他的罪就已是对得起他了?”

    王越看也不看他,左右打量,正看到吕里大夫和吕里小君子自外赶过来。

    他们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场中倒下的武士白河满脸惊讶。

    他与吕里小君子点了点头,对众位宾客道:“想不到蔡国人竟对为他付出生命的勇士都是如此。”

    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就对蛇大、士光道:“你们去叫人过来,将这位武士的尸身好好收敛,本公子出钱为其厚葬,另派人打听其家人下落,若他们愿来淮上,我当为其养之,若是不来,也予其一笔钱财,叫其生活无忧,能将后人培养成才。”

    “诺!”蛇大和士光无比恭敬的应诺,就待出门叫人,吕里小君子虽还不甚明了情况,但听的王越话语,就往旁边打了个招呼,立刻有吕里家武士、武卒过来帮忙。

    这时,槐里吉终于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又见槐上宾客们鄙视厌恶的眼神,不由满脸苍白。

    今日之事,他不仅没达到目的,将陈国在淮上的旧威打下去,反而折了一位强大的武士,蔡国的形象更被打落到无以复加之地,不到下月恐怕整个淮上乃至列国都将知道。

    这一切,全因为一个人。

    他恨恨的看着王越,怒声道:“好一个蛇余公子王越,我蔡国记住你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再不提所谓剑舞、贺礼,转眼间消失在照壁后。

    荆使项元面上也不好看,看了看场中还在发呆的养由正一眼,叹了口气:“养由正,老夫给了你一个能扬名的机会,已经对得住你死去的父亲,只是你不堪造就,日后且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也不复一言,转身就去。

    陈使昭穿缓步行了过来:“今日多谢公子维护,公子今日的恩义,我陈国也记住了。”

    吕里大夫这时也自一旁听说了刚才的事,急忙过来,叹道:“有公子这般朋友,真是吕里家的幸事啊。”

    王越摆了摆手:“只要大人不要怪我在此大礼前行杀戮不吉就好了。”

    又看了看天色,道:“时间已近黄昏,清理好庭院,就可以举行大婚之礼了。”

    “那就大恩不言谢了。”

    吕里大夫拱手一礼,不复多言,就招呼安置宾客,在清理好现场后,重新回往大厅,稍后小君子的婚礼即将开始,但今日的主角却俨然不再是吕里小君子,万众瞩目者反倒成了王越。

    蔡国使者的搅局,最后反倒是成全了他之大名。

    回大厅途中,王越注意到养由正还站在外面无人理会,就招呼了下士光,士光应诺随即往门外去。

    等到众宾客落座,无比庄重肃穆丝竹声声混着编钟而起,吕里大夫的家仆早已将吕里祖先牌位,安置在堂中最上首处,随着吕里大夫率小君子上前开始行“告上礼”,这场吕里小君子的大婚之礼终于开场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婚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鬷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軧错衡,八鸾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

    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飨,降福无疆。顾予烝尝,吕孙之将!

    编钟声声,丝竹雅雅,歌姬们起声而唱,吕里大夫携子而合,庄严肃穆满怀虔诚的告上。

    王越感知中,随着祖先颂歌《烈祖》声起,恍若有许多个强大的意志自某个方向跨空而来,降于祖先牌位之上,其意隐隐与吕里家的人相联浑然构成一体。

    这是吕里家历代祖先死后因得祭祀而长存的残余意志聚合体。

    “吕里家的祖先祭祀,真是鼎盛啊。”

    淮伯祭司朝王越感叹道,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王越点了点头,这吕里家的祖宗祭祀,绵延不绝数百年,其家业又是兴旺,大宗之下的诸小宗都开枝散叶无数,遍布吕里及淮上,如此祭祀之下,祖先残灵聚合之下成灵若神,已然可予后代以保佑。

    以他法眼观之,吕里大夫或小君子此等大宗嫡系后嗣,在必要时是可以得到祖先以意志加持支撑的,若吕里家中祖先,曾有强大者,这个加持足可将他们的战力拔升一两等。

    告上礼毕,又有礼者递上竹简,交于吕里大夫手中,吕里小君子徐徐退后,跪于他身下。

    吕里大夫郑重与他朗读家训。

    吕里小君子将头深深低下静静的听着,身为吕里家大宗嫡子,今日于他而言。是比及冠更重要的时刻,更是吕里家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及冠代表着他成年,而成婚则代表着他真正的成人。

    在此之后,他也将真正开始承担家族的重担,无论是兴旺家业还是开枝散叶。

    小君子之称。也可去除那个小字。

    吕里大夫家训读完,就徐徐自一旁退去。

    丝竹之乐又变,歌姬们齐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花儿开得红灿灿。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丰腴的鲜桃结满枝。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融洽又欢喜。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叶子长得繁密。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夫妻和乐共白头。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向厅前处。

    此乐一起,就是今日新妇要登场了。

    王越与吕里小君子同行一段时间都未看到的尹阴君女。身穿一身绿色盛装华服已落落大方的到得门前,身后是四位陪嫁滕妾以及八位随身侍女。

    王越观尹阴君女之美貌。丝毫不下于当日渚氏君女,身后滕妾和侍女也无不是美女中的上上之选。

    再看吕里小君子,一身红色锦袍,却也是温润如玉、俊逸不凡。

    两人身上,举手抬足间,不自然间就流露出一种超于平凡人的高贵。

    这样的高贵。不仅是自小养成,更在于长达数百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基因筛选优化,昔日在地球,他只在天方地区许多世代酋长及王室家族见过。

    新妇登场,就有赞者请新郎迎新妇。

    于是吕里君子徐徐沿着大厅中铺陈的锦毯。徐徐行至新娘丈许。

    在赞者指挥下,于《桃夭》声中,君子接连三礼,是为三请新妇,随即引着新妇前往上首处。

    接下来,有侍者端上铜盆,于大礼之前,叫新郎新妇洗手沃盥。

    此是任何大礼前都须有的沃盥礼,沃盥礼毕,两人大婚礼之礼方可开始。

    君子的婚礼乃是大事,乃当拜祭天地,最后又拜得祖先,如此完成三拜,才是两人正礼。

    正礼先是于几案前对席而礼,是为对席之礼。

    对席之后,有侍者将之前告祭祖先,得到祖先赐福的“牢(牛肉)”,端于几案之前,躬行一礼为两人分菜而食,此即此世大夫家大婚时的“同牢礼”。

    同牢之后,侍者再执一被事前切开两半的瓢(苦葫芦),各自盛满甘甜的酒水,叫两人“同甘共苦”一齐饮下,此即合卺之礼。

    撤下瓢酒,侍者又递上一柄青铜礼剪,夫妻双双剪下一缕长发,以红绳结之一起。

    此礼一成,今日大婚之礼就进入尾声,两人自今日后就可称得上是结发夫妻。

    随后,他们在乐声与宾客们的注目和祝福下,终于一齐执手徐徐而退。

    王越微微颔首,目送他们退离,结束了这场大婚之礼。

    此大婚之礼,却是与他往昔记忆中诸多现代婚礼截然不同。

    这是真正的婚礼,整个过程由诸多有着象征意义的礼仪贯穿其中,有着天、地、祖先和重要宾客们的见证,无比的神圣和庄严,而婚礼既成,接下来就是宴会开始了。

    丝竹声声,《鹿鸣》而起,数十乃至百计的侍者捧着各色佳肴、美酒如云穿行而上。

    这是王越到此世参与的第二场宴会,对宴会以及宴会种种以及食物就不再陌生。

    此世限于种种,各色饮食远不及现代之多,手段也是极少,不外乎三者。

    一是烹饪,烹就是煮,饪就是熟,烹饪就是用煮的方式使食物化为熟食。

    大夫之家可就五鼎,此刻大堂之上五鼎中烹饪的就是供上席宾客享用的部分烹食。

    其余皆烹于后厨后灶。

    烹饪之食,有各类肉羹、时令菜蔬,有粟饭、麦饭还有菽浆。

    除却烹饪,第二者是煎,煎用的是铜板,铜板上有油,下方置火而煎。

    煎制之食,多以肉类为主,有各类大肉、也有肉饼、麦饼。

    最后一种是烤,在这宴会上,以烤制食物以全羊居多。

    又因调料种类也不多,无论何种手法,都以保持和催出食材天然鲜香为要,虽味不及地球现代品类之多,但在高明的庖厨之手,也可展现无比的美味。

    用餐之时,武士及大夫之家者,用的是分餐制,并不以大碗大碟盛放,而是在食物烹饪好后,专门有人将食物分装小碟小碗小壶,分至每位嘉宾席上。

    分菜者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职位,须无任何疾病者才可为之,并且每日都要沐浴熏香,分菜前须洗手沃盥,分菜时更还须戴上头罩,以保证食物的洁净。

    用餐的工具,是箸也就是筷子,国野之人用的多为木筷、竹筷。

    大夫贵族之家,则多用的铜筷,甚至更贵重的银筷、象牙筷,其中因为用银筷就食据说有益身、益心和却病之效,稍稍有些家底的家族,都会采用,像吕里家这等大门第,与宴者用的都是银筷。

    除却筷子,还有刀叉,刀用于切肉,叉用于将肉叉起,但这却是在此世早期流行。

    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大夫之家及以上,庖厨和就食的界限越发分明,还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于是食物往往都在摆上席前就会被分割好,刀叉也就不会再被摆出拿来用。

    唯武士这一阶的小家,还在就餐的几案上用刀叉现割现叉。

    除却各色烹、煎、烤的主食之外,还有就是一些副食。

    副食没什么可说道的,大多都是些普通时令的瓜果,胜在可以解腻。

    还有些糕点,因为没有糖,糕点的甜味来自于蜂蜜,而蜂蜜又十分难得,所以哪怕吕里家,分于各席的糕点也不多,然而王越却见各宾客都十分满意。

    看着这场景,王越拿起几案上一段切削好的甘蔗,品尝着其甘甜若有所思。

    如此有丝竹、有歌乐、有舞蹈,还有着此有美味佳肴,这场宴会徐徐展开着,稍后完成大婚礼吕里君子又单独出来与与宴宾客敬酒,更将宴会推上了一个高峰。

    各宾客嘉宾都用无比的热情,回应着这位在未来将持续吕里家数百年来在淮上影响力者。(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天佑

    吕里城内,宴至正酣。

    蔡国驻淮上外事春官槐里吉离了吕里大夫府,并未在城内吕的馆驿休息。

    他回到了吕里城外安下的营地。

    “大人。”营地中随行并未入城的武士有些奇怪,正欲发问。

    槐里吉皱了皱眉头,挥手将他打断。

    武士看他匆匆行色,气色也是不对,又见与他同去的武士白河未归,心中猜测,此行或有大不顺。

    他想了想,就不再就此多问,说:“槐里大人,刚才技击营的东门廷大人过来了。”

    “技击营的东门廷大人?”槐里吉眼前一亮,急声道:“东门大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大人请随我来,刚才我正准备带东门大人入城去见大人呢。”

    于是在武士引领下,槐里吉入的营地一处偏帐。

    此时天色已暗,帐篷里不知为何,并未燃灯,阴沉沉的一片,暗处隐隐还带着灰黑色的死气,站在偏帐外,叫人心中就是一凛,望里而生畏。

    但槐里吉却仿佛全然没注意到,欣喜万分,直入了帐内。

    见他入帐,东门廷有些意外的说了声:“大人不是在参加吕里城内?”

    “我听说大人有计划,去搅合吕里小君子的婚宴,顺便打压陈国人的威风?”

    “如何竟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事情有些不顺?”

    槐里吉皱了皱眉,与随身武士挥了挥手。

    武士知趣的退着出了帐篷,然后转身离去了。

    等他退去,才叹了口气:“唉,东门大人,今日我槐里吉何止是不顺?”

    说着。他就将之前吕里大夫府内的事情,完整的与东门廷说了一遍。

    最后,他狠声道:“这位蛇余公子,简直是存了心与我大蔡作对。”

    “他才智颇高,勇武也是武士中上上高手,连北风都不是他的对手。今夜之后,在淮上的名望和影响力也会越发大,须得早早除之,否则必成我蔡国大患。”

    东门廷沉默的听着,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又是这位蛇余公子,将大人今日之事一齐算来,仅他一人就几乎将我大蔡申南之谋搅了个支离破碎。”

    “如果不是易大人之子易群在技击营申南驻点探查到了猪龙气大成者出手的痕迹,我几乎要怀疑他与我技击营此驻点被摧毁都有关系。”

    “毕竟事发之时。他与吕里小君子之行,正是在申景之交,与我技击营驻点的距离,并不比当日南鄙至黑胡的营寨更远。”

    “什么?技击营申南驻点被摧毁?”槐里吉惊讶的说着:“那易大人他们?”

    东门廷冰冷的回道:“整个驻点所有人中,无一活口,多被练至大成猪龙气震杀,勉强未死的也被补剑,易大人被一剑枭首。哪怕是地主那位祭司,竟都没能活下来。”

    “申国的豹营。此次下手可真是狠啦。”

    “那申南的谋划?”槐里吉问。

    “申南的谋划,当然不停,我大蔡在陈****威之下蛰伏了数十年,终于等到其国内再次乱起来,有机会可以突破其与盟国封锁再行复霸,甚至…”

    “若仅仅些许小事。就将其破坏,那国内多少年准备,岂不是都白做了?”

    “所以申南之谋,依旧会进行。”

    “至于易大人身死,关乎技击营此片区的首领。就暂由我接任。”东门廷双目寒光瀑闪,冷哼一声:“哼,申国、豹营、吕里家,蛇余公子,这些敢与我大蔡作对者,终有一日,我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槐里吉咬了咬牙:“大人可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外事配合的,且尽管说,其他且不言,这位蛇余公子太过危险,须尽快将其扼杀,万万不可叫其坐大。”

    东门廷冷声道:“我听说大人与溧水上游龙巢湖的那头黑蛟有些交情?”

    “龙巢湖神?”槐里吉想了想:“大人是想?”

    “不错,这位湖神不是一直想将神域顺溧水而下,延伸至淮上吗?他那几分神力,虽不能与淮伯对抗,但击杀淮伯麾下溧水河神的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其麾下的龙巢水寇毕竟是寇,武器装备远不能和吕里大夫及淮伯神庙的神军相比,纵能击杀溧水河神,但若无溧水之人为其立祭,黑蛟的神域也自无法扩张到溧水。”

    槐里吉冷笑一声:“东门大人是说,将这群水寇武装起来?”

    “不错。”东门廷道:“此群水寇,靠着龙巢湖是黑蛟神域所在,湖中更有成百上千的岛屿可以周旋,就是连荆国水军都不能奈何他们,其战力比起黑胡盗或许都要强些,背后那头黑蛟就更远非黑胡能比。”

    “其一旦得了足够武器装备。”

    “其一旦得了足够武器装备,必定不甘继续蜷缩在龙巢湖。”槐里吉会意接道:“必然会顺溧水而下,试图在溧水上确定l那头黑蛟祭祀,这下可就够吕里大夫和淮伯神庙受的了。”

    他又道:“正好,那蛇余公子的溧南庄园就在溧水之南,可叫龙巢水寇将他一并灭杀了。”

    东门廷赞道:“槐里大人果然智略不凡。”

    “龙巢水寇一旦下溧南,来日申南乱起,吕里大夫就无暇北顾了,而陈国诸卿忙于内争,相互提防之下,短时间内又根本不可能聚起大军顾及申南。”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争出了个头绪,我大蔡将申南纳入版图就已成既成事实。”

    “申南是个好地方啊,我大蔡得了申南,既能对申南北地的申国、象国形成鲸吞之势,又能将陈国于淮上的影响力几乎断开,到那时再回过头来对付淮上诸国,也是易如反掌。”

    槐里吉听着点了点头,但却道:“谋划是好,但陈国、和荆国还是有些变数啊。”

    “陈国百年来九匡诸侯。三十年前败我大蔡,二十年前大败荆国,与此同时,其与西方雍国,以及其北方的林中、云中、山中等夷狄之国,几乎无年不战。未曾有过败绩,可谓是百战胜师,锐不可当。”

    “若其回过手来,即便我大蔡得了申南,又是否能守得住呢?”

    东门廷嗤了声:“槐里大人过滤了,陈国的确强大,但当一个大力士,平日里左手和右手争,牙齿和嘴唇争。眼睛和耳朵争,肠胃和心脏争,这样的状况下,他还有几分战斗力呢?”

    “大人忘记了近两百年间中,陈国数次失霸是何原因吗?”

    “至于荆国。”东门廷稍稍慎重:“荆国确实已经自二十年前的惨败中恢复过来了,但其西北与雍、陈交界,大受牵制,东方与越国战事未息。短时间内,是没太多力量顾及淮上的。”

    “此等之时。正是我大蔡百年不遇之机啊。”

    “若是能趁此得了申南,就可鲸吞申、象两国,再南得淮上之地,北灭随国,有个七八年时间休整巩固,天下间将再无任何大国国力能与我大蔡比肩。”

    “到那时。我等有生之年,或许能见得国君成为大蔡天子都未可知啊。”

    槐里吉听着其描画,也是不由神往,但那些事,还是太过遥远。中间变数极多,想那些,远不及做好眼前事,就道:“那我明日就派人去与龙巢湖寇联系,大人还请为其准备好相应武器装备才是。”

    东门廷也自回过神来:“这些都是小事,我技击营渗透淮上多年,早就囤积了许多武器装备,大人联系好,我再派人装船逆溧水而上,运过去就是。”

    “如此甚好。”

    槐里吉抚掌而笑,仿佛已看到吕里家临川一邑遍布烽烟的景象。

    这时,东门廷陡然站了起来,稍稍警觉后点头往外边招呼了声。

    不一会,有一黑衣武士进得帐篷来,满是欢喜、旁若无人的道:“东门大人,大喜啊,自陈国传过来的消息,陈国六卿之首、中军将、昭氏家主昭襄子七日之前,于陈国国都翼城病卒。”

    “如今陈国六卿没了昭襄子调和镇压,已经彻底乱了起来,逢氏和太尹氏,已经同时对昭氏开战了。”

    槐里吉和东门廷稍稍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随即脸上不可抑制的狂喜。

    “太好了,这下陈国不乱上一段时间,根本不可能平息,即便平息,其实力也当大损,更需要时日安稳内部,此次我大蔡申南之谋必成。”东门廷脸上常露的冷意尽散。

    “这真是,天佑我大蔡啊。”槐里吉感叹道。

    东门廷大笑道:“槐里大人,我即刻就回景国国都,准备相关装备武器,虽陈国大乱,但淮上也绝不能放松,我等也须尽快叫其乱起来。”

    他微微一拱手:“东门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槐里吉也自去做准备,准备派人往龙巢湖那头黑蛟驻景国国都淮阴一位祭司处联络,但稍稍一想,就决定立刻动身,亲自去往淮阴走一趟。

    如今昭襄子已逝,陈国陷入内乱,其势已经难及淮上,而蔡国却是当面之胁,就是不知那些在之前满口断然拒绝大蔡之友好的人会如何想呢?

    吕里府内,随着宴至半酣,众位宾客稍稍充得腹饥,就将宴会推至第二个主题,进入到会的阶段,各自执起酒樽,离开自身席位开始走动。

    王越也执起酒樽,着士光端着一壶酒跟随,直从上席位至于中席成室外事春官南仲礼文处。

    “南仲大人,王越有礼。”

    南仲礼文随即起身,对行一礼,两人即一饮而下。

    他是成室外事春官,见多识广,不是个蠢笨之人,他自然知道这位蛇余公子自认识以来对他礼敬有加绝对不仅仅是出自对成室的尊重,必定还于成室有所求。

    但仅是如此,在当今天下,对成室也是一种难得的尊重了。

    这时,他索性就直接与王越说了。

    “蛇余公子,这些时日,承蒙公子照顾,又是礼敬有佳,却不知南仲礼文有何能帮得上公子的?”

    王越微微点头,本还想如何起头,但既南仲礼文直接问起,他却也不矫情,便直说道:“南仲大人,我确实有一些事,想与大人请教一二。”(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继绝

    王越微微点头,本还想如何起头,但既南仲礼文直接问起,他却也不矫情,便直说道:“南仲大人,我确实有一些事,想与大人请教一二。”

    “哦?”南仲礼文诚恳,道:“若是南仲礼文所知,定然知无不言。”

    “那就多谢大人了。”

    王越微微一礼,道:“事情是这样的,大人也是知道,我是蛇余公室之后,自数百年前国破家亡之后,我蛇余家无时无刻不想有朝一日能够复家复国。”

    他叹了口气:“只是奈何当日家亡之时,整个家族几乎都被灭族,实力千不存一,又人丁零落,族内一直以来来也未出什么人才,许多年来,此心都不敢起。”

    “生怕卷入什么事情中,叫家族仅有的力量都被消耗。”

    “若是那样,我蛇余公室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南仲礼文点了点头,说:“公子的先祖此决定无疑是十分正确的,这数百年来,多少亡国公室,都是试图复国而彻底消亡,只有少数几国公室放弃了国业,最终融入大国,方能为一大夫保住其家业。”

    “我见公子,文韬武略皆是不凡,莫非是有复国之心?”

    “不错。”王越肯定的说,又道:“此是我蛇余多少代以来已写入家训中之事,我身为蛇余家的嫡子,继承了蛇余家种种传承、秘术,又有些小小能力,如今更是家族希望唯一所寄,更是一日不敢忘怀。”

    “此来淮上,正是欲在此能观天下风云之地寻一机会。”

    “南仲大人,我不久前破黑胡薄有小名,是故才来淮上就有淮伯祭司寻来。言其神庙可以出兵车支持我于蛮夷之地行征服事以复国业,但我对于此事有些顾虑,是以并未答应。”

    “公子未答应是对的。”南仲礼文赞同道:“以公子之弱势,与强势淮伯神庙合作,其力过于不等,淮伯神庙不过是想利用公子之身份和能为罢了。来日即便能够复国,到底是叫蛇余国还是淮国还未可知呢。”

    “既是未答应,那公子显是另有打算。”

    南仲礼文环视左右,道:“今日之后,公子之名,必然传遍天下,虽得罪了蔡人,但却得到了陈国的承认,整个淮上。愿与公子为友者,必不在少数,若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其力不在神庙之下。”

    “公子此来问我,问的应当是有天子大义认可的继绝复国。”

    说道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此事本倒也不难,存亡继绝。乃是正礼,但是说来有些惭愧。当今成室财势困顿,几乎连一国政治军势都难以维持。”

    “去岁天子竟为债主逼债因无力偿还而躲上高台,最后将旧日一处宫院交出去抵押方得脱身。”

    “唉,所以公子想获天子旨意之允,恐怕得…恐怕……”

    王越看他有些不好开口,就笑着对他道:“此事大人又有何说不出口的。不过是些许用了又随时可挣取的钱财,大人且说个数,此就当我蛇余公室与天子之朝贡礼金就是。”

    他破了黑胡,所得钱财不是一笔小数,又有大把挣钱的方略。更有庄园大把人力可用,却是不虞财乏。

    “这…”南仲礼文想了想,终于开口:“五百斤黄金如何?若有五百斤黄金,我南仲礼文必定帮公子办成此事,公子也请放心,此五百斤黄金,南仲礼文分文不取,尽会交给当今天子。”

    才五百斤黄金?

    听着南仲礼文的开价,王越终于知道成室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不说其他,今日吕里君子婚宴,任意两位实邑大夫所送礼金,都已超出此数了。

    王越摇了摇头。

    南仲礼文顿以为要价太高,便道:“四百斤黄金,我再多与天子说些好话,应该也能办成。”

    王越却道:“我与南仲大人黄金一千斤。”

    “只须将此事办成,其余我王越一概不问,多的就权当与大人交个朋友。”

    “黄金一千斤?”听着这个数字,南仲礼文瞪大了眼,连声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王越摆了摆手,问:“莫非南仲大人不愿交王越这个朋友吗?”

    南仲礼文想了想,这样一笔钱,他不仅是个人需要,正在被逼债的天子也是需要,就不作推却,躬身与王越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子看重,公子之所托,礼文必定全心为公子办到,此次出使庸国事了,必定全速回国,下一次来淮上,必定携来天子旨意。”

    “日后公子若有什么需要礼文帮忙的,只须遣人往东邑南仲家投上名帖就是。”

    “那就有劳南仲大人了。”王越感谢道:“我此宴之后当准备好与天子朝贡之礼。”

    “大人此去庸国,回返时路过临川就可来取。”

    与南仲礼文一番交谈,王越也算了却心中一事。

    他此时号称蛇余公子,但是毕竟是号称,只因他实力颇强,如今又有大名望,更还得到了像吕里大夫这等大影响力者的认可,是故不会有人怀疑,

    但假冒必定是假冒,随着他影响力越发大,总会有一日,会被人抓此痛脚来说事。

    这种事他虽不惧,但到底毕竟是个麻烦,若南仲礼文将成天子支持他继绝复国之旨给他拿回来,就等若成天子都认可了他,则蛇余公室身份再无疑问。

    稍后,王越又拿出一张有着蛇余新家纹的镀金名帖交给南仲礼文就匆匆回到上席。

    他离去后,南仲礼文拿着名帖看了看,恍然想起,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继绝之事,不仅仅需要家纹,还须蛇余公室破国灭家后成室太史再无对应记录的公室家族谱系,以此上溯血统源流,证明其公子身份。

    随即他就笑自己多虑。

    蛇余公子,如此之才,就是寻常大夫之家那都是培养不出来的,更继承了堪比昔日商龙君龙虫蜻蜓切的蛇余公室秘术龙蛇响尾?而且与他交好的尹阴大夫、吕里大夫、吕里小君子他们又不是傻子,能得他们认可,身份当是确凿无疑。

    这时,他忽然又发现名帖背后似乎还有阴文,就翻过来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诸多小字,正是他刚才以为王越未给他的家族谱系,却是与名帖一同给了他,想来蛇余公子对此早有准备。

    但他一看之下,就微微吃了一惊。

    只见此谱之上,蛇余公室自亡国之后,人丁就是十分凋零,期间有好几次好不容易家族扩大,但接下来诸多人名之后就写有诸如“疫”之类的字眼,这是遭逢大疫啊。

    直至近几十年,更是写满了“殁”,整个家族在二十年前几乎尽“殁”,这无疑是战乱所至。

    南仲礼文想及王越之扬名似乎就是在申南之地,而申国在近几十年内,恰恰经历了数场大战。

    有三十年多年前陈国中军将荀异子率联军四千乘对蔡象申三国联军在申中肇邑的肇之战,有二十年前陈国中君将昭襄子五千乘兵车与荆国决战申南的南鄙之战,此种大战,双方参战军力高达近百万,仅是战时就波及无数,战后流窜的逃兵武士,对当地更是有着巨大破坏。

    这样分析,蛇余家族许多人在这两场大战中却是没能幸免。

    “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家族啊。”

    南仲礼文感叹着,再回望王越。

    只见这个多难家族的唯一嫡子,正如无比耀目的太阳,活跃在淮上诸大夫之间,三言两语,随意谈笑,就叫诸大夫脸上流露出或赞叹、或激动、或自愧弗如的神情,又都是无比的热切。

    如此之气度风姿,一言一形都似乎透出着某种写意,叫人见之就为之心折。

    再想及认识以来的种种,他心中忽然生出谋种奇怪的认知。

    “或许,蛇余家数百年来的气数,就尽集在他一人身上吧。”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见得陈国那位叫人敬佩的昭氏春官,面色似有些不对,隐隐还有些焦虑的持着一个酒樽往王越所在去了。

    以他之识见,这位使者去找王越定然是有事,但到底是何事,竟叫此位大国使者如此焦虑,他去找蛇余公子王越,又是为了什么,也与他焦虑的事有关吗?(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戏肉

    大喜之宴,有丝竹悦耳,有歌舞怡情,有美酒佳肴满足口腹之欲,往来敬酒的宾客无有白丁,皆是淮上诸国显贵,身处此等盛宴之中,本该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然而身为陈国驻淮上外事春官的昭穿,却皱着眉头心中满怀着焦虑和不安。

    令他焦虑和不安的,并不仅是之前发生的事,更在于之前自陈国传来的一个消息。

    大陈六卿之首,三军中君将,昭氏家族家主,昭襄子已于七日之前病卒。

    这个消息对于昭穿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不仅仅因昭襄子是昭氏家主,更在于昭襄子是近三十年来自荀异之后陈国的擎天之柱,有他在陈国的国势霸业就还在,陈国诸卿即便有争,也是控制在尺度之内,他今不在则陈国必有大乱。

    果不其然,与昭襄子病卒的消息一同传来的是昭氏世仇逢氏和太尹两氏已经开始攻伐昭地。

    陈国诸卿之乱已然开始。

    身为陈国之人,昭穿如何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呢?

    陈国是天下间最强大的霸主国,国力强势,军势天下无双,数百年来天下列国的霸主之位,多数时间都在陈国掌握,但其中就有数次失霸,皆是由陈国诸卿内乱造成的国势衰颓所致,在数次内乱中,也有许多过往无比鼎盛的家族随之湮灭。

    今陈国再次陷入内乱,并且还是仅剩的六大家族之乱,其乱势甚或比之以往更加。

    国势如此,再想着今日蔡国之咄咄逼人,荆国似也不甘寂寞,昭穿心中已经很悲观了。

    他无比清楚的认识道。陈国持续近百年的霸业,今日或将就是最后的尾声了。

    “唉,为何我大陈,总是会有这等事发生呢?只愿不要乱上太久,那样或还可挽救。”昭穿是这样想着,心底虽依旧悲观。但不论情况如何,他依旧要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自己所能。

    宴乐声中,打量着周围诸多向他投以热切目光的淮上大夫们。

    他很清楚,这些人的热切目光并非投与他,而是投向他身后强大的陈国,一旦陈国消息传来,北面的蔡国又咄咄逼近,他们很容易就会动摇,然后重新投入蔡国旗下。

    即便不投蔡国。也会坐观局势。

    那么在失去了陈国支撑后,又身处这去国近两千里之外的淮上,除却自身力量,他还有什么人可以依仗呢?

    昭穿看向今日宴会的主家吕里大夫,除了他和几位长期以来与蔡国有不解之怨的大夫,其他人恐怕全都靠不住,但仅仅依靠这些人,其力量还略显单薄。还须竭力聚拢一切可以聚拢的力量才可。

    但除却他们之外,还有谁呢?

    昭穿想到了前段时间十七武士大破黑胡。今日又仗义出手,已将蔡国深深得罪,智略勇武都是不凡的王越,这么想着,他端着酒樽,稍稍打发几位来敬酒的大夫。离开了自身席位,往王越所在席位去。

    一边行着,他一边打量,远处的王越,也被几位大夫环绕着。在这盛大的宴会中,与远比他年纪大,权势更重的大夫们谈笑自若,举手抬足间竟是无比的耀目。

    昭穿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此时此地的这场宴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百戏之台。

    蛇余公子王越,就是身处台上的百戏者,他技艺高超、游刃有余,一言一行能叫左右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聚于一身,随心所欲之间,仿佛能够主宰每一位观众思想、情绪和行为。

    这种感觉,几乎叫他想起记忆中的一人。

    陈国六卿家族小一辈中最杰出者,有着“如日中天”称号的荀氏少年英睿。

    两人都是一样,犹如太阳般耀目。

    但又有不同。

    一者恰如中天皓日,其虽耀目,却会与所有人以灼晒感。

    眼前的王越,却若那初升之阳,向下洒落的是晨曦之光,身处其中,但觉心暖神醉,叫人如沐春风,皓日已当正空,是为极盛,王越这朝日,才是初升,有着无限的希望。

    一番考量,昭穿竟得出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结论。

    这样潜力无穷的少年英睿,又是亲近陈国,他略为深思,心中就有了决定。

    “十七武士破黑胡,完成了哪怕于让大人都所不能之功,听说又收编了上千黑胡盗,短短时间,就已经训练的犹如精锐,其势比之破黑胡前,壮大何止十倍?”

    “这种状况下,若再得我陈国在淮上的力量与影响力支撑,又能做到何等地步呢?”

    “若你能助我争取到足够时间,能够将局势拖延至陈国内乱平息,无论是我大陈还是我,来日必不负你。”

    这般想着,昭穿端着酒樽,徐徐走到了王越席前。

    “昭穿大人。”正与王越亲切交谈的两位大夫连忙与昭穿见礼。

    “你们在谈些什么,能叫诸位大夫都如此高兴呢?”昭穿笑问着。

    他发现这几位大夫,似乎都是在淮上与吕里大夫保持着密切联系者,其中就有溧阴与阳翟两位大夫。

    阳翟大夫正欲回答,王越却与他先行一礼,微微笑了声:“不过是谈了些小小的货殖事,不足挂齿。”

    被抢答的阳翟大夫一点都不生气,反道笑呵呵的道:“对,是货殖事,小小的货殖事。”

    能让几位治民十万的大夫都如此高兴,甚至还要保密的生意当然不会是小小的货殖事,但昭穿却无意探寻,只是点了点头,对几位大夫道:“各位大夫,我想与蛇余公子,私下一谈。”

    他稍稍一礼:“不知几位大人可否稍稍移步?”

    众大夫相视,顿知能叫陈国驻淮上这位使者亲自来谈的事定然非是小事,更发现刚才在与他们谈合作的蛇余公子王越,其影响力竟能引得昭穿亲会与之谈,不由对之前所谈事情更增了几分信心。

    不再多言,大夫们就作让开,与昭穿和王越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昭穿点了点头,又对王越道:“蛇余公子,且借一步说话。”

    王越自无不允,于是两人赞离宴会厅堂,到得旁侧一处专门于宾客私下谈话的偏厅。

    到得偏厅,昭穿却未立即将想法呈露,只对王越问道:“蛇余公子,不知你可有什么志向。”

    陈使昭穿的话,王越一听,就知是有戏肉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虎皮

    陈使昭穿的话,王越一听,就知是有戏肉来了。

    这位陈使是想用他啊,而他今日诸般表现,岂不正是为了叫自己通过他进入大国视野,以期借大国之势为用?

    对于世上许多人而言,似乎被人利用是一件很不好的事,然而一个人有利用价值,才会被人利用,反过来说,若是无人利用,那只说明一件事,他的存在于他人无任何价值。

    利用显然也非是单方面的事。

    利用这个词,既有用,还有利,也就是说想要用,就得许之以利。

    这其实是相互利用,称得上合作,只是有着被动和主动。

    被迫为人利用,这是被动,两人各取所需,就不存在被动与主动,这叫一拍即合。

    他与人的合作,往往都是此等关系。

    单方面的胁迫,只能维持一时,这样双方各得其利,相互利用,合作共赢,才是长久之计。

    陈使问他之志,在他听来,不外乎是了解他的需求,方便开出合适的“利”,才好用他。

    王越毫不犹豫回道:“蛇余公室数百年来都只有一志,那就是复国,而家族之志即是我志。”

    又道:“复国乃是大事,当放于长远,否则不过是梦幻,而天下任何事情都在乎实力,若我此时能有大夫一邑之地,以我之能,蛇余复国就非是空谈。”

    “所以,我如今所求和所做,不过是壮大自身实力罢了。”

    昭穿点了点头,肯定道:“有远志,却不空言志,且有远略。更能坚定执行,以公子之才,此志向来日必定实现,蛇余公室衰落了数百年,终于迎来一位公子这般英才,真是一件幸事。”

    “不过壮大自身实力。不仅可以靠自己,更是可以靠朋友,以公子之智,当明白此理。”

    王越很知趣的躬身一礼:“还请大人教我,若能有所助益,王越必当重谢。”

    昭穿最满意王越的就是这点,如此之英才,却怀才不傲,微微颔首就道:“公子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王越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此世有类似坐井观天、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之类的词语。却没洗耳恭听,昭穿没听过这个词,但是却并不妨碍他明白其意。

    他心中忍不住一乐,能被此等少年英睿以如此大的尊重,却也是一件极美妙的事啊。

    尤其是有着国内那位“如日中天”的傲然与之对比。

    昭穿直说道:“今日蔡人之咄咄逼人公子也见过了,所以我也不瞒公子,蔡国之所以如此,正是仗着我陈国内争而无力外顾。而今日我得到消息,我陈国中军将昭襄子大人已于不久前病逝。国内再次陷入到内乱之中,此乱可能难在短时间内平息,所以接下来蔡国之气焰会更加嚣张。”

    “昭大人的意思是?”

    “我希望公子能继续坚定站在陈国一方。”昭穿肯定道:“也不须公子做更多,只望公子能够协助我尽力拖住申南、淮上之局势。”

    他目光灼灼看着王越:“公子能败黑胡,却不知可有胆量,独率两尉之军前往申南。效黑胡事?”

    王越稍稍一思,既未答应,也不否定,对他道:“我有几处疑问,须昭大人解惑。”

    昭穿点头道:“公子请说。”

    王越认真道:“此事存在无比巨大的风险。这风险背后,将来陈国能给我多大的回报?”

    昭穿对此毫不意外,也早有准备,就说:“只要公子做的足够好,来日为公子谋一大夫领又有何妨。”

    王越摇了摇头,道:“大人,这不现实啊。”

    “不是我不相信大人,只是大人仅是一国外事春官,这实非是大人能做主可许给我的东西。”

    “这…”昭穿顿时语塞。

    王越却继续道:“欲在申南行黑胡事,这需要足够的情报支撑,更需要无比熟知当地的向导,后者本公子可以自己解决,前者却是个大问题。”

    “贵**势无双,但在申南之地,似乎并未看到贵国相关间作之类组织活动,反倒是蔡国技击营无论是在申南还是淮上,乃至贵国,都活跃万分,昔日祸乱北方的黑胡,就有起技击营的人潜伏其中、暗中指引。”

    他摊了摊手:“所以此事不是我不想帮大人,实是…条件不成熟啊。”

    “唉!”昭穿听着叹了口气,道:“蛇余公子,万分抱歉,是昭穿思虑不周了,既是如此,那一切作罢,今日之事,就当本大人从未与公子说过吧。”

    说罢,他微微一礼,就欲离去。

    “慢!”王越连忙赶上,将他拦住。

    “公子还有何事?”昭穿按下脚步,疑惑着问。

    王越道:“北上申南效黑胡之事,得从长计议,但本公子却并未说过不帮助昭大人拖延局势啊?”

    “哦?”昭穿有些意外,问:“公子的意思是?而且我似乎也拿不出公子想要的回报。”

    “昭穿大人您拿不出没关系,我相信陈国能拿出来就好。”王越对他说道:“我也不须陈大人您为我做什么,陈国在淮上的其他支援之类,还是留给其他需要的人,我只须大人为我做一事就可?”

    “什么事?”陈使昭穿问。

    “我需要在陈国的名望。”王越顿了顿,解释道:“说清楚些,就是我为陈国做的每一件事,大人都要切实传回国内让整个陈国都知晓才是,我须要让陈国人知道,在陈国内乱无暇他顾之时,还有一位蛇余公子,不畏蔡国兵车万乘,为陈国的霸业作出了何等贡献,这一点大人能否为我做到呢?”

    昭穿终于明白了王越的意思,明白了什么叫做相信陈国能拿出来。

    陈国乃是天下第一大霸主国,其霸既建立在国家强大的实力之上,更建立在天下人对陈国的认同上,所以绝不可能做出亏待陈国之外为陈国霸业作出巨大贡献者之事。

    尤其是值此危局之时,王越还能如此坚定的站在陈国一向,就更加显得可贵。

    将来陈国内乱平息,霸业再举,国内不仅不会亏待他,甚至会拿出更多来以酬其功。

    这样一来可比他一句空头许诺强太多了,偏偏他也不须做太多事,王越甚至连其他支援都没向他讨要。

    昭穿瞬间想明白这些,心知此种处理确实不错。

    王越若是为陈国做了事,不须担心会被亏待,若是没做什么事,则他也得不到任何。

    “可以。”几乎是立刻,昭穿给予王越以肯定的答复,又问:“那公子打算如何行事呢?”

    “这就是我的事了。”王越补充着说:“正所谓君不秘,则失其国,臣不秘,则失其家。”

    “蔡国技击营过于厉害,为确保泄露,免其有所防备,此事还须保密,不过来日我准备妥当,欲行事时必定通知大人,到时候大人只须派一位有些地位且可信武士随我行动,自能知我做了些什么。”

    王越冷声道:“我不动则已,一动必然会出现在关键要害处,如此方可起拖延乃至扭转局势之效,今日大人只管向外稍稍透露,放出风去,说我不识抬举,竟连为大陈去申南做点小事都不愿。”

    “蛇余公子,你果是厉害。”昭穿想了想,忍不住赞叹道:“那一切就依公子所言了。”

    于是,两人的一番密谈以不欢而散昭穿冷着一张脸出去为收场。

    昭穿继续去动员他可动员的力量,王越依然风度依旧,游走在诸大夫之间。

    今日这场宴会,他收获颇丰,先是接连与淮上许多吕里大夫一系的大夫建立了联系,并稍稍提及了一些利益丰厚的生意,以他此时的名望,众大夫也相信他不会空口白言,所以都十分欢喜,答应日后派遣麾下掌管货殖事的士吏前往临川溧南庄园一看。

    再就是与天下第一等强国陈国搭上了线,他也在此蔡陈再起的争霸中,彻底选择站在了陈国一方。

    这既是时势将他逐渐放到蔡国对面所造成,也是他的判断选择。

    不久前,淮伯中曲祭司说愿支持他在蛮夷之地复国,今日南仲礼文或许也认为他可能借淮上大夫们的实力开拓蛮夷,若他仅仅只是要复国,这自是无不可,可是他图的何止是这些呢?

    他的目光早已放眼整个天下。

    既是放眼天下,他就必须在这天下棋局中先获得一子之地,也就不可能跑去蛮夷之地复国:玩什么从零开始积聚人口实力的游戏。

    以雍国昔日之实力,都花了数百年多少代人的奋斗,才有今日之局面。

    他从无到有,又须多长时间呢?

    以他之能,非是不能,只是耗时太长,完全没有必要。

    还不如借着这天下乱局,抓住机会得一现成之地,得其人口实力,再图兼并壮大。

    如今陈国虽然内乱,但其终究是天下一等强国,大国底蕴和百战军势摆在那里,乱总有平息之时,到那时,他今日站队的雪中送炭之举,就该是收获之时。

    他为陈国做的越多,来日收获也将越大,只要功劳足够,谋一大夫领当非难事,而这却是他心中最不理想的谋划,以他之能,但只有机会能借得陈国之势,甚至又何须等至陈国来回报呢。

    昭穿想要利用他拖延申南、淮上事,但他却是想借此利用陈国在淮上影响力,在为其做事同时谋划更多,陈国可是好大的一张虎皮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淮阴

    炎日在天空若隐若现,大风烈烈,吹动天上层云如海浪翻腾不休。

    一只兵车队伍自足可四车并行的车道,徐徐驶向前方不远的城门。

    穿过这座城门,内里就是淮上景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国都淮阴。

    这是吕里君子婚礼后的第三日下午。

    王越自家的车队早已叫士光和蛇大带着回返临川。

    与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荆国那位不堪打击,又为荆使放弃的武士养由正。

    养由正暂时没地方去,又自觉那日后会臭名远扬,天下人都会瞧不起他,不再会有人给他出头之机,难得王越愿提供给他一片落脚之地,就暂时随了王越,虽非投效却也愿意为他暂时出力。

    就是这般,他们回到临川,王越却随中曲祭司,一同来到了这淮阴城。

    中曲祭司,因他一句淮主到河主的更名提议,得到了淮伯眷顾,法术神通得以攀升一级,这也代表他在淮伯神庙中可获得更高地位,此行正是回淮阴行述职事。

    王越则是因他承诺的神庙收藏而来,淮伯存于淮上时间甚为久远,据说在此地还是蛮夷之地时,就是此地河神,仅是可考年代就已有数千年之久。

    存在如此久远的神,其神庙收藏的各类秘术典籍,对王越是有着极大吸引力的。

    车队没有任何意外的进入到城市,王越也随之打量这座来此世所见的第一座都城。

    这是一座在此世可堪称巨大的城。

    其外有着以片石砌筑出高达七丈的城墙,城墙围绕下的城,据说仅仅其内城就比吕里城还要来的大,城市巨大,人烟也自繁茂,入城后。王越所见任何一处街道,哪怕是下午,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因有一条数十丈宽的河流自城中穿过,许多船只可自城市水门而入,数以百计的大船以及更多的小船不绝于河道,更给这座城市带来一股别样的不同。

    这条河就是淮水。或者说是淮水的部分。

    景国北部的溧水河在淮阴北面数里处与淮水交汇,在向东南途径景国国都的时候,稍稍分出了一条岔流,穿过城市,又在其后重新融入了淮水。

    昔日城市的建造者们将这点巧妙的运用了起来,使得整个淮上诸国的商船,都可以自溧水而下,又或就淮水逆流而上到达淮阴城内,如此发达的水运条件。大大繁荣了景国的商业。

    在这同时,他们又以此水成就了国都内外城既宽且深的护城河,使得此城成为淮上之地最有名的坚城,据说自建城之日起,城市还未被外敌攻破过。

    “蛇余公子,景都城除却内城外,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其中东城区都是淮伯神庙之地。”

    入得城来。中曲祭司对王越介绍,说起这一点。脸上无比的荣光,很显然,神庙竟能在国都之内,将整个东城区都圈为己有,这充分说明了神庙在景国的地位。

    王越笑了笑:“神庙在淮上,确实是实势鼎盛。本公子对神庙收藏的诸般秘法秘术,更加有兴趣了,可惜只能观看一个时辰啊,不然那该是多么美妙之事。”

    中曲祭司笑道:“今日只是一个时辰,来日公子与我神庙还有更紧密的合作。公子观书又何止一个时辰,哪怕是一日、两日、一月将藏书尽览都可。”

    他又颇感兴趣的问:“公子还未告诉我接下来的合作呢?”

    王越淡淡道:“还是先观书,观书完后,祭司到时就知。”

    正说着,王越忽见不远处的河道中,行来四五艘与寻常船只大不一样的船。

    这些船比之寻常船大的多,船身吃水颇深,隐隐有几分海船之象,但与王越记忆中,哪怕极为古老的海船相比又太小。

    叫他吃惊的是为首的大船船首处,站着的一位带着獠牙恶鬼面具,身着华丽英武武士劲装的女子。

    这女子,是女子打扮,身上却几乎无半分女子阴柔,更显出一股哪怕是男子都少有的英气,她只手按剑站于船头,一双动人的眼中,神光自面具而出,左顾右盼之间,竟有一种睥睨一切之意。

    一眼看去,王越就知其不凡,仅从一身气势观之,她的个人实力,恐怕是他来此世上仅见。

    “中曲祭司,你久居淮上,可知那船队是何方势力?船上那位按剑女子又是何人?”

    中曲祭司瞥了一眼,就说:“淮水自东出五国中最东方的庸国,可汇入东海,于此再往西数百里海路,有一不下淮上近半之地的大岛,就是东海群岛,岛上之国就是东海国。”

    “公子所说的船只,当是东海国的海船。”

    “至于那女子?观其形貌气质,倒是像传说中东海国主敖氏一位女公子敖骊。”

    “东海国?”这个岛国,王越倒是第一次听说,似乎并非成室封国,又是海上国家。

    他来了兴趣,就问:“不知祭司能否与我介绍一番?”

    “蛇余公子,天下间除却成室分封之国外,戎狄蛮夷也有其国,但东海国身为四大海国之一,与蛮夷之国有着大区别,其祖上渊源,可溯及上古之时。”

    “在那时,四大海国的先民也是生活在海内之地,还是当时天下间千百部落所承认的共主,其部落祭祀的龙神,更是天下共祭的源主。”

    顿了顿,中曲祭司继续道:“但天下鼎革,其后先有圣皇临世在中原建立大虞,千年后又有大象天子代虞立象,再有成天子伐象立成。”

    “数千年之间兴替,龙神自源主神坛跌落,四海之民也自海内渐迁往海外,东海国就是其中最为强盛的一支,其国虽不大,仅有千乘,但海上实力颇强,在天下东南沿海之地,影响力极大。”

    “原来是这样。”听着源主龙神之祭祀随王朝兴替而衰,以至于自天神位跌落神坛,王越若有所思。

    中曲祭司看他对此颇有兴趣,又道:“因时日久远,这些事渐不为人知,但我神庙还是有些记载的,公子去观藏书,当可以看到,不过上古文字与当今有些差异,读起来可能会颇为费劲。”

    说话间,车队转入东城区,不久后车队停于神庙前。

    神庙的武士、武卒就地在周围暂作休整,王越在中曲祭司陪同下开始进入神庙,一路上打量这神庙,见这淮伯神庙建的颇具备特色,占地大且不说,整个竟是建在水上。

    他青年时分,做过建设行当,对此有些了解,是以一看就知这神庙的营造方式。

    此神庙的营造,乃是先于城内开挖了一片巨大的基坑,而后在基坑底部撑以数以百计****地底岩石层的巨大木柱,随后在木柱上建起了规模巨大的、以木为主体的悬空楼阁,是为眼前所见神庙主体,最后引了贯穿城内水系的活水,使得原本基坑化为湖泊水面,如此方乃成就。

    整个神庙的工程量哪怕放到现代都堪称巨大,设计和布局也是精巧万分,可谓是在此世拥有的技术和材料水平上发挥到了极限,如此营造之效,叫人一见就觉不凡,甚至会对此升起敬畏之心。

    其中最精妙之处又是将淮水引了过来,使得神庙与神庙祭祀主人的淮伯之力融为一个整体,神庙的祭司身处其中,能将淮伯之力发挥到极限。

    “也不知是出自当世哪位高人的手笔?”王越暗想着。

    “或是淮伯神庙本身的高人,那其底蕴可真是非同寻常了。”

    “公子,你且在此处贵宾客舍稍事休息,我先去为公子安排一番,稍后就引公子去观藏书,此间若是有事,只管招呼使唤他们。”

    中曲祭司将王越安置在神庙东侧贵宾客舍,又与客舍内低级还未得淮伯赐姓的少年祭司招呼了声:“此是蛇余公子,乃是我神庙贵客,尔等切不可怠慢,知道吗?”

    “唯,中曲大人。”两位还是少年的急忙低头应是,恭敬万分,生怕怠慢。

    “什么中曲大人,本大人马上就是上曲了。”

    中曲祭司一声冷哼,毫不客气道,又与王越略施一礼,稍稍告退,出了门去。

    随之,王越就在贵宾客舍内等待。

    两位少年祭司则开始忙碌,看上茶水又奉上点心,然后就在一旁随侍,静候吩咐。

    王越随意感知了他们一番,本以为他们穿着类似祭司的服装,也是淮伯祭司,但他们身上,似乎并无淮伯的力量,仅仅是带有一丝气息,又回忆起之前进来时之所见,暗道淮伯神庙中真正有力量的祭司似乎并不多,神庙的中坚武力,反倒是以不耗淮伯神力的神庙武士为主。

    仔细一想倒也是,淮伯祭司们的力量,并非自身所修持,只是有着某种通灵之素质,又依身体可以不同程度的感知承接淮伯之力,使用的都是淮伯的力量。

    淮伯力量再浩瀚,也不是无尽,能够支应的祭司也就自然有限。

    “啊?这间客舍已经有人了?是中曲乐言的客人?”

    “槐里大人,请这边来。”

    “有劳上曲祭司了。”在贵宾客舍内静候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王越顺着声音往门外看去,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位熟人,正在一位淮伯祭司陪同下自他这间客舍旁路过。

    是前日闹吕里君子婚宴的蔡使淮里吉,他来淮伯神庙做什么?还有一位比之前中曲乐言祭司地位还高的祭司如此热情的陪同?(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打包

    王越心下一沉,顿时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可能,是淮伯神庙倒向于蔡国的可能。

    这位蔡使前来淮伯神庙,或许正是前来行游说事,神庙遣一位地位颇高的上曲祭司作陪,这既是礼节,也充分显现出对此的重视,隐隐可能就有倾向,若说陈国强盛之时,淮伯神庙或者说淮伯或许不会有此心思,但如今陈国昭襄子病卒、国内陷入内乱,一切可就说不定了。

    于淮上人而言,陈国远在天边,蔡国却是当面。

    并且在二十多年以前的数百年间,陈国的力量从未到达淮上,淮上五国更多的时候,是处于蔡国盟约保护之下,共同应对荆国,可以说只要蔡国不过于苛刻,又或直露兼并之心,淮上许多势力、如淮伯等,恐怕不会对蔡国有太大的抗拒。

    他们唯一所虑的,或许是陈国内乱平息后复霸,会否对淮上的背盟作出惩罚?

    但细细说来,这是陈国自身原因,陈国无力保护淮上不被蔡国侵犯,则淮上各大势力乃至整个淮上五国投蔡也是有充足理由,这对于王越这等已经选择站在陈国一方的人而言,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接下来面临的情况,可能说是艰巨,但越是艰巨,他在此艰巨中,站位陈国作为之功也会被越发放大。

    这么想着,王越看向这气势恢宏、设计无比精妙的淮伯神庙,想着神庙竟在国都淮阴占据整个东城区,毫不怀疑淮伯神庙的实力和对整个淮上的影响力。

    若今日淮伯神庙彻底倒向蔡国,带来的影响必然是淮上诸多观望势力一连串的转向。

    他心中寒光连闪:“淮伯神庙与蔡国之会谈,必须破坏,趁其未完全确定之前。”

    王越放开周身感知,并不以灵觉外放。只极限开启了自身听力,集中到刚才槐里吉去的方向。

    听他的脚步,听他的去向。

    淮伯神庙的客舍总体占地并不大,槐里吉和那位上曲祭司也并未遮掩脚步,王越很快就感受到其存在。

    他们,就在隔壁的客舍。

    王越甚至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果然是有谈及他所想的相关事项。

    他微微颔首,自怀里拿出了中曲乐言祭司给他的那枚白银徽章,微微感受内里流转的淮伯之力,随即将自身通玄法力渗入其中,将内里淮伯之力原本的运转稍稍进行了一个小调整。

    做好这些,王越慢步行往客舍后方,装作去看窗外湖中风景。

    在窗台处,他将墨蝰顺势放下,又叫其稍稍撑开身体将徽章吞入腹中。随即抓着它,伸出窗外微微往旁侧一抛,将墨蝰无声无息的送到隔壁窗台下方,收敛了气息小心的隐藏起来。

    过得片刻,之前离去的中曲乐言祭司过了来。

    看他换了一身上曲祭司服饰,脸上却是红光满面,欢喜异常。

    “公子,一切事项。本祭司已为你办妥,现在请随我来。去往神庙藏书室观书吧。”

    “多谢~多谢上曲祭司了。”王越笑着拱了拱手,说话间已对他改了称呼。

    现在已经更名上曲乐言的淮伯祭司,带着无比欣喜和愉悦转身引路。

    王越微微感知了墨蝰,又透过它感知了槐里吉所在的那处客舍,就随着上曲祭司去。

    被上曲祭司引着,穿过数道有近十位武士及祭司守护的小门。王越很快到达神庙的核心区域。

    “公子,这就是神庙的藏书室,公子现在就可以入内观书。”在神庙大殿的旁侧,中曲祭司指着一旁的小房间说,又道:“不过公子只有一个时辰。另外还须切记,不可对竹简和各类羊皮书籍有任何损坏,我想以公子之身份,定不会做这等事的。”

    “那是自然,若上曲祭司不放心,尽管随王越一同入内就是。”

    “那倒不用,我怎会不放心公子?”上曲乐言摆了摆手:“我刚升任上曲祭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置,暂时就不陪公子了,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

    说着,他又招呼一旁看守藏书室的两位神庙武士,道:“这位公子可于此观书一个时辰知道吗?”

    “诺!”见武士应诺,上曲祭司点了点头,微微与王越一礼,就转身离去。

    王越也不再停留,直接进入到藏书室。

    入了藏书室,王越微微打量整个房间,发现这整个藏书室空间竟还不足六十个平方,所藏书籍也不多,都被陈列在房间四向靠墙的木制书架上,都是一堆堆的竹简和片片木椟,以及一些羊皮卷轴,在另一个方向的木架上,还有着许多阴刻文字的龟甲。

    但最引他注目的,却是室内中间拜访的几尊鼎器,这些鼎器上面也是刻着字。

    稍稍打量,王越没做任何停留,直接就开始翻书阅读,他阅读的方式与常人不同,往往就是拿起打开扫一眼就放在一边,等到看完一堆之后,就飞快将其归位,如此神速异常,不到盏茶功夫,就看完了一个书架上所有竹简,往一旁翻阅木椟。

    藏书室外的神庙武士看着他如此,眼中充满羡慕,嘴角上却拉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他对一旁武士小声道:“武甲,这位公子看书的方式可真有趣啊,你说他一个时辰,能看多少书?”

    武甲笑道:“这样能看多少书?再这样继续下去,一个时辰后出来,一本都看不下去,这趟是白来了,上一次来看书的那位武士就是这般,在藏书室内被诸般秘术迷花了眼,结果出去时什么都没记住。”

    外界两位武士的议论,王越尽听入耳,却全不理会,依旧如先前,拿起一本,扫一眼就放下,不及片刻,将摆放木椟的书架也是看完了,又往陈列羊皮的书架上去,这回翻看的更快。

    一个时辰后,神庙武士过来通知他离开。

    王越摇了摇头,装作满是惋惜毫无所得的样子,无奈的出了门,引得两位神庙武士心头暗笑。

    他们却是浑然不知,王越确实没能看一本书,只是将所有书籍的图像,都如照相般烙入了记忆,只待回头有些闲暇,就可调出来慢慢消化。

    这短短一个时辰,他就已经将此藏书室内书籍记载的种种都打包只待随身带走了。

    接下来,他就在这藏书室外等待上曲乐言,却不知为何,上曲乐言迟迟未来。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有一位位列中曲的祭司过来,言上曲乐言还有些事,就引他先行回往贵宾客舍暂作休息。

    在这期间,王越一直透过墨蝰感知蔡使槐里吉的动向。

    蔡使槐里吉与淮伯神庙那位上曲祭司一直在之前隔壁客舍内,相谈却是甚欢,甚至就不少事情交换了意见,隐隐就有达成意向。

    只是淮伯神庙的主人,毕竟是淮伯,淮伯又非地球上那类虚幻之神,而是强大的真神,祭司未得神谕指示前却不能越俎代庖,所以此事倒还未成定局,但仅自那位祭司的言谈来看,站在淮伯和整个神庙的角度,恐怕朝向蔡国的倾向性显然是极大。

    “公子,你且在此稍候,上曲祭司等会就过来。”

    安置好王越,这位中曲祭司与王越一声招呼,就自离去。

    王越继续静候,依旧将大半注意力,放在隔壁蔡使槐里吉所在房间。

    就在这时,王越隐隐感受到上次与中曲乐言谈及河伯事时他身上气机发生的那种变化,他立时意识到淮伯的目光看过来了,仅是一缕意志的投射?

    王越心中一思,就知或许这就是淮伯以此在向那位祭司传达神谕。

    结果要出来了吗?淮伯神庙究竟会如何选择呢?是坚持陈国阵营,又或直接投入蔡国阵营,还是持观望态度?王越驾驭着墨蝰,将自身和其气息收敛到了极致,静静等待上曲祭司与槐里吉接下来的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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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龙蛇介绍:
大成王朝,历经西东二成,及至东成传于十九世时,天下历经二百年兼并,原西成所封六十四大国,一百二十五小国,大小仅存二十又三。 其时,有蔡、陈、雍、荆、随五大战国并强于世,皆秣马厉兵以窥成室,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 天下纷争,兵戈四起,进入战国乱世。 时年,恰逢天地杀劫,虚空崩毁,规则大乱,以至天神不得安坐,皆被次第扫落凡尘。 一时间,天神谋求重归,地祗窥于天,百家诸子欲借机各自成其道,人鬼、妖魔也不甘寂寞,整个世界神魔乱舞,陷入无处不在的混乱与杀戮中。 当是时也,王越,一位来自地球现代末法之年的修行者,机缘之下,转生此域。 剑扼虚空QQ群:84540948异世龙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龙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龙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