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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杨全文阅读

作者:水千丞     小白杨txt下载     小白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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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闹哄哄的音乐、艳俗的灯光、疯狂扭动肢体的年轻男女,把这个近期京城最火的酒吧烘托得格外纸醉金迷,酒吧内明明已经开了十足的冷气,但因为热浪的人太多,白新羽缩在沙发角落里,依然出了一身汗,他烦躁地把衬衫扯开了两粒扣子,把酒杯摔在了大理石桌子上。

    “怎么了?出来玩儿你一脸大姨妈,扫不扫兴啊。”邹行抓着他的后脖子捏了捏,笑嘻嘻地说:“是不是没你看上眼的妞儿?”

    “不是。”

    “哎呀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那脑子里还能装什么呀,看不上哥们儿给你换一批,今儿我做东,你不用给我省钱。”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谁想给你省钱啊,我是真没心情。”

    邹行一拍他大腿,“到底怎么了?”

    白新羽扒了扒刚染的栗色头发,“我前几天碰着我哥了。”

    “你哥?你哪个哥?简隋英?”

    “嗯。”

    邹行咧了咧嘴,“啧啧,他又揍你了?”

    “没有,他肯定想揍我来着,但是我当时在车上,直接开车跑了。”

    “你又怎么惹他了?不过你那个哥吧,也太横了,说实话我都有点儿怕他。”

    白新羽听着邹行说箭隋英坏话,心里不太痛快,但又没法反驳,因为邹行说得也没错,他想了想,还是说:“其实他对我也挺好的……”

    邹行拍了拍他的背,“你这是被虐习惯了。”

    白新羽灌了口酒,“不说了,你们HIGH吧,我回去了。”

    “哎?真走啊?这才几点啊。”

    白新羽踹了他一脚,“改天再宰你。”说完拿起钥匙和钱包就走了。

    出了酒吧,空气虽然不那么浑浊了,但这天儿也忒他妈热了,感觉身上还是粘糊糊的,大脑也直犯晕,他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把冷气开到最低,然后倒在了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

    从那天碰到他哥到现在,他的心一直悬着,想起他哥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就手直抖。

    简素英是他表哥,他妈妹妹的独子,他那个小姨命不好,被个小三挤兑死了,让他哥十来岁就没了妈,他妈心疼他哥,就对他哥特别好,他哥呢,长大了很有出息,也就对他好,虽然从小打骂没断过,不过自小给他塞零用钱、帮他打架、投钱给他做生意、替他解决赌债,这些事儿没少干,所以他哥虽然凶了点儿,但确实对他挺好的。他从小就怕他哥,基本他爹妈管不了的,他哥一出马他就老实,没办法,那是真怕啊,他哥一瞪眼睛,他就感觉那大耳刮子要下来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半年前哪儿来的胆子,敢坑他哥的钱。

    想起半年前的事,白新羽一脸懊恼,抓着方向盘拿脑袋使劲撞了几下,车喇叭嗷嗷叫。

    当时他赌球欠了三百多万高利贷,实在不敢跟他爸说,就硬着头皮去找他哥借钱,结果他哥也火了,把他一顿臭骂轰出去了,还说再也不管他了,他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哥的异母弟弟,就是那个小三生的儿子找上他了,说能帮他,他当时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就跟那小子合伙骗了他哥三套房子,转手一卖,才把赌债填上。他做完这事儿之后,又后悔又愧疚又害怕,就去澳洲他姑妈哪儿躲了半年。

    可是那个鸟地方,净说鸟语,没个认识的朋友,他天天在他姑妈的大庄园里溜狗,差点儿憋疯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敢声张,没成想才回来没几天,带个新泡的小嫩模去玩儿,刚到停车场就跟他哥撞个正着,吓得他一脚油门就跑了,到现在想起他哥吼他那一嗓子,都吓得心肝儿直颤。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真完蛋了,他哥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他怕得连家都快不敢回了。而且他哥到现在都既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爸妈打电话,这指不定是酝酿着什么风暴呢,一想到他哥那些整人的招儿,他浑身一哆嗦,愁得差点儿哭出来。

    在车里呆了快一个小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想来想去,兜里没几个钱了,早晚得回家,怎么想还是家里安全,至少他哥要是找上门儿来,看在他妈的面子上不能打死他,要是在外边儿被他哥逮着,得去半条命。白小少爷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赶紧发动车,往家赶去。

    这时候已经一点多了。白新羽把车停在车库,悄悄打开家门,摸黑往楼上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白新羽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见他爸妈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白新羽心一凉,赶紧环视偌大的客厅,没发现他哥的踪影,但他还是没放松警惕,他回国没几天,他妈对他的思念还没释放完呢,不可能一下子冷下脸来。他心想,完了,他哥肯定来找过他爸妈了。他心惊胆战地说:“哎,爸,妈,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睡啊,也不开灯……”

    白庆民一指沙发,“你过来坐下。”

    白新羽腿肚子有点儿发软,他小声道:“爸,怎么了?”

    “过来!”

    白新羽求助地看向他妈,他妈扭过头去。他吞了口口水,走过去坐下了。

    白庆民怒视着他,“你说,你回来是不是又去赌了?”

    白新羽哭丧着脸,“冤枉啊爸,我才回来几天啊,我没去。”他这回倒是没撒谎,不过没去不是因为真的克制住了,而是因为没钱,他爸最近管他太严了,在这么下去他都没脸出去玩儿了。

    可惜,他以前撒谎太多,他爸根本不相信他,他老爹一拍桌子,“今天隋英来家里了,说你从澳洲回来还不学好,又跟邹行那帮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鬼混,又赌又嫖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染个黄毛,成天没个正形!”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爸,我哥说什么了?你今天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他知道他哥肯定是来吹了不少风,不然他爸不能变脸这么快。他爸妈最听他哥的话,因为他们家的主要生意基本都要靠他哥带着,又有很亲厚的关系在,基本上在他的教育问题上,他哥只要想说了算,就能说了算,所以他才害怕。他害怕他哥把自己联合小林子坑他哥钱的事儿告诉他爸妈,那他爸肯定得打死他。

    白庆民深吸一口气,“成天谎话连篇,家里还有谁会相信你?隋英是关心你,才把你在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不然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成天管你这些破事儿?”

    白新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哥没把最严重那个事儿说出来,但是他还是有相当不好的预感,他再一次求助地看向他妈,拼命使眼色。

    李蔚芝推了推自己的丈夫,叹道:“你说正事儿吧。”

    白庆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

    白庆民道:“要不是隋英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外边儿简直是劣迹斑斑,你今年都22了,你还想混几年?成天跟邹行那帮人鬼混,你混得起吗?邹行他家十几亿的资产,咱家能跟人家比?你再这么下去,老白家就没人了。”

    白新羽局促道:“爸,你别这么说,我会改的,我也想做生意啊,那做生意有赚有赔嘛,我以后……”

    “你赚个屁!你不赔钱都是有隋英给你盯着,你自己赚过几个钱?就会吃喝玩乐,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这样?十年二十年,我和你妈都死了,谁给你钱花?就咱家那不上不下的家底,够你败几年?”

    白新羽被骂得很憋屈,但同时又有几份侥幸。如果他哥整治他的方式就是跑他家告他一状,那这个惩罚简直太轻了,他真应该感天谢地,反正他爸唠叨的话他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回头没钱了跟他妈撒撒娇就行了,他妈才不会不管他呢。这么想着,白新羽就尽量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说:“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混了,我一定勤奋学习,不贪玩儿、不败家,要不我再回去上学吧。”

    “放屁!”白庆民怒骂道。

    白新羽吓得一哆嗦,心里嘀咕着,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打小脸皮厚、嘴巴甜,只要犯了事儿,认错态度一向好得不得了,无非就是为了少挨点儿揍,少听点儿啰嗦,而且这招屡试不爽,一般他爸发泄一下也就完了,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还敢提上学?花钱让你留学,你把钱败光了灰溜溜回来,国内的好大学你又考不上,你说你这么多年干过一件让你爹妈张脸的事儿没有?有没有!”

    白新羽低着头不说话。他虽然已经锻炼得挺不要脸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感觉到自尊心有点儿受打击。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好好学习、不想像他哥那样做生意、做大生意,他就不是那块料嘛。

    李蔚芝再次推了推自己的丈夫,“行了,你别骂他了,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他听得进去吗。”

    白庆民迁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他这样都是你管出来的!”

    李蔚芝脸色一变,“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你成天不回家,小时候都我自己带,到头来成我不是了?”

    白庆民面色发青,李蔚芝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最终还是硬给咽下去了,她眼圈有点发红,“吵这个没用,你赶紧跟他说正事。”

    一提到“正事”,白新羽心里犯嘀咕,到底是什么“正事”?不会又是要扣他零花钱吧?

    白庆民清了清嗓子,把暴怒的情绪压下去了一些,“新羽,今天隋英来,我们三个人对你未来的发展好好讨论了一番,现在有了一个方案。”

    白新羽轻轻一抖,总觉得自己听到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白庆民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真是心乱如麻。他心想自己也算小有所成,基因按说也不差,这么帅气的一个儿子,智商正常,成长环境又样样都好,怎么就硬是长成了一个草包呢?他一狠心,道:“我们打算把你送部队待几年。”

    白新羽一听,晴天霹雳,差点当场给他爸跪下,他失声喊道:“爸——”

    白庆民一挥手,“你叫祖宗也没用,这事儿已经定下了。”

    “爸!”白新羽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扑到他爸面前,眼中含泪,“爸,我不去,我求你了,我死都不去!”

    “那你就去死!”白庆民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那个又气又恨,他狠下心推开了白新羽。

    “爸,我求你了,我去部队真的会死的,我从小就吃不了苦,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去啊,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别让我去部队,我求你了。”

    白庆民扭过头去不看他。

    白新羽那眼泪不是装的,是真的。他在英国被学校退学,灰溜溜回国时,他爸妈就想把他送部队,他那是连哭带嚎满地打滚,才勉强留了下来。开什么玩笑,部队是人呆的吗,一想到每天要起早贪黑操练,一年到头跟一群臭老爷们儿为伍,不如弄死他算了。没想到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这次他爸妈旧事重提,看上起态度很坚决,他一想到自己的命运,顿时哭得稀里哗啦。他看他爸态度强硬,立刻调转方向,扑到他妈身上,哭喊道:“妈,你忍心让我去部队吗?我走了谁陪你逛街啊,谁带你出去玩儿啊。妈,你说话啊。”

    李蔚芝一脸为难,眼圈发红,她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儿子,心里是万般不舍。其实丈夫说得对,儿子是她惯出来的,她没办法,儿子就是她的命,她从小就什么都由着他,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只要儿子一撒娇,她就扛不住,恨不得把星星摘给他,结果儿子这么大了,一点儿自立的本事都没有,反而染了一身败家的坏习惯。今天隋英跟她说了很多,有些话说得挺重的,也把她点醒了,她这次也是铁了心了。她吸了吸鼻子,“新羽啊,你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今年一年你就花了三百多万了,咱们家虽然不缺钱,可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经不起你这么败家,要是妈能养你一辈子,妈也认了,可是妈不能啊,我和你爸早晚有老的一天,你不能指望隋英管你一辈子吧,你要还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放心啊?这事儿……定了,你就去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去部队能板板你的脾性,让你成熟一点,再说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以后让你哥找找关系,你留在部队里谋个职,以后也不愁吃喝了,这不是挺好吗。”

    白新羽眼泪哗哗地,“妈,我呆不下去的,你真呆不下去。妈妈,我不要去,你快劝劝我爸,妈妈,妈妈,求求你了。”白新羽抱住他妈的腰,使劲哀求着,他妈最心疼他,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白庆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有点出息,像什么样子!起来!”

    李蔚芝埋怨道:“你行了,孩子都要走了,你还那么凶干什么,说不定几年见不着,都不够你想的。”说着,她眼泪也掉了下来。

    白庆民叹了口气,扭过头去抽烟。

    白新羽哭得更凶了,“妈妈,你怎么舍得我去啊,我不想去,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你不心疼我吗?部队又苦又累,我受不了的,妈妈,我求你了,你去跟我爸说,去跟我哥说,别让我去啊,妈妈,求你了,求你了。”

    李蔚芝摸着他的头发,哑声道:“儿子啊,妈不舍得你去,但是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你看你现在游手好闲的样子,我看着着急啊,你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别求我了,求我没用,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就算我能做主,你……你还是得去,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就老实去吧,混出个人样再回来。”

    白新羽眼看撒娇哀求不起作用了,大哭道:“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白庆民怒道:“你不去,以后别想从我们手里拿一分钱,你的房子、车、银行卡,从现在开始我全部收回,等我死了我把所有钱捐给孤儿院,你一个字儿也别想拿到,你不去,我白庆民就没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白新羽哭声戛止,眼泪鼻涕都还糊在脸上,好好一张脸看上去狼狈不堪,那软弱没用的倒霉样子,看得白庆民心里火气更盛。

    白庆民把抽了没几口的烟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这几天不准出去玩儿了,好好准备准备,隋英把你的手续办下来之后,我们就送你走。”

    白新羽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天蹋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当当当当~~~~

    大家期待已久的小白的故事老千终于要写啦!!!我一定努力把这文写好,不让大家失望。

    大家可能会注意到,我把小攻的名字改了,烧饼里我曾放过他们俩人的番外,改名字是因为《寒武再临》里攻叫成天壁,原本这文里攻的名字也是X天X,我觉得有点重复,所以就改叫俞风城了,我觉得俞风城更好听啊~~

    总之这个正文会和那个番外有一些差距的,但人还是那俩人!

    请大家多多支持,多收藏,多留言,给老千码字的动力吧=3=爱你们!

第2章

    白新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发现那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现实,他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狠狠用脚蹬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敲门声响起,他家保姆在外面喊着,“新羽啊,起来吃饭了。”

    白新羽大喊道:“不吃!饿死拉倒!”

    保姆推门进来,看着使劲踹床的白新羽,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拍着他的背,“你看你,闹脾气有什么用啊,快起来吃饭,阿姨今天给你蒸了螃蟹,可新鲜了,起来吧,乖啊。”

    白新羽扭着身子钻进被子里,闷声道:“饿死就不用去了。”

    保姆哭笑不得,“让你去部队,又不是让你上刑场。”

    白新羽抬起脸,头发乱得像鸟窝,眼圈通红,带着哭腔说:“那跟刑场有什么区别啊,你不成天看电视吗,你没看部队里什么样啊,天不亮就要起来,一整天又跑又摔又打的,成天关在军营里哪儿也去不了,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哎呀,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保姆给他顺了顺头发,“再说,你这么闹有什么用啊,你爸妈已经铁了心了,真不想去,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白新羽眼睛一亮,“什么办法?阿姨你有办法吗?你快去劝劝我妈。”

    “我劝有什么用,你不想想这是谁提出来的。”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我哥……”

    “是啊。昨天简少爷来的时候,我也在,他们说什么我都听着了,简少爷连哄带吓的就把这事儿定下了,你要不想去,还是得他松口,你求你爸妈没用。”

    白新羽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他哪儿敢给简隋英打电话啊,他躲都来不及呢。

    保姆笑道:“快起来,先吃饭,吃饱了好想办法,你还能在床上赖一辈子啊。”

    白新羽撅着嘴,嘟囔着,“你给我扒蟹壳啊。”

    保姆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疼爱,“好,我家小祖宗说什么是什么。”

    白新羽在屋里憋了一整天,哪儿也没去。他爸果然说到做到,他一觉醒来,车和自己公寓的钥匙都没了,信用卡不用看,肯定也全停了,他窝在床上打了会儿游戏,越打越心烦,直接把手柄摔了。

    想来想去,保姆说得对,这事儿要真想解决,必须还是得他哥出马,可是他实在不敢给简隋英打电话,光是想着要听到那熟悉的怒吼声,他就觉得后脖子发凉、腿发软。他在去部队受苦和被他哥狠削一顿之间犹豫不决。

    就这么萎靡了两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白新羽照样没下楼,让保姆把饭菜端他房间,他刚吃了没几口,房间门就被推开了,抬头一看,他爸妈就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白新羽立刻把筷子一扔,往床上一靠,装出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委屈地扭过了头去。

    李蔚芝埋怨道:“成天躲在房间里干什么你,也不知道下楼活动活动。”

    白新羽小声说:“没劲儿。”

    白庆民粗声道:“装个屁,给我坐直了。”

    白新羽还是有点畏惧他爸,坐直了身体。

    白庆民把一个文件袋扔到了他床上,“这是你的档案,隋英都给你办好了,明天下午四点的火车,我送你去火车站。”

    白新羽瞪大眼睛,“明、明天?”他没想到这么快,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绝食,或者想什么其他的对策,结果他还什么办法都没使出来,就要走了?他有种还没出拳沙袋自己爆了的无力感。

    白庆民看着他,也有点不舍得,但还是硬着心说:“明天。”

    白新羽想嚎啕大哭,但是突然发现这几天负面情绪宣泄得太多,一下子聚集不起来了,他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眼中满是震惊、绝望,却说不出话来。

    李蔚芝心疼地说:“好好把这顿饭吃了,明天想吃点什么告诉妈妈,妈妈亲自给你做,到了部队要好好听领导的话,跟人好好相处……”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儿子马上就要离开自己身边了,心里万般不舍。

    白新羽知道,此时说什么不想去已经没有用了,看着床上的档案袋,他真想一头撞死。

    白庆民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部队不让带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档案里有入伍须知,你好好看看吧。”

    后来他爸妈再说什么,他基本就没怎么听进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给他哥打电话,他宁愿被他哥打个半死,也不要去部队!

    他爸妈一走,他立刻抓起手机拨他哥的电话,结果连拨了好几通,都没有人接,他知道,他哥是故意不接他电话了,他一时感到天崩地裂,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完了。

    第二天下午,白新羽连哭带闹地被硬推上了车,押送到了北京火车站。

    此时,他身上穿着一身迷彩服,他这辈子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总觉得那布料太硬,磨蹭着皮肤非常难受,他胸前还别着一朵蠢透了的大红花,总是很有型的头发此时被鸭舌帽压得站不起来,他眼圈通红,神情沮丧,几乎是被他爸拖着往前走。

    白庆民一边走一边数落他,“就是忘了把你那头发给剪了,染个乱七八糟的颜色像什么样子,到了那边先把头发理了,知道吗?”

    白新羽抿着嘴,心里充满了怨愤和抵触情绪。

    李蔚芝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他一大堆东西,但白新羽此时哪还有心情听,他已经走入伍通道来到了站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色的海洋,整个站台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入伍的和送行的,鼎沸的人声中,分明还夹杂着一些激动地哭声。

    白新羽其实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到有这么多跟他一样受苦受难的兄弟,在这种离别的氛围渲染下,他也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蔚芝摸着他的脸,眼泪也止不住了,“宝贝啊,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也舍不得你,可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我们,也不要怪隋英。”

    白新羽还抱着自己能抢救一下的念头,泪眼汪汪地说:“妈妈,咱们回家吧,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你。”

    李蔚芝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哥怕你在部队受欺负,找了个人照顾你,那孩子家里很有来头,他爷爷跟简家的老太爷是一辈儿的,军人世家,那孩子叫俞风城,跟你同一期入伍,你哥是特意把你安排到跟他一个地方的,好照应你,你到了部队记得去找他。你看,你哥也是真的为你好,你不要有怨气,好不好?”

    白新羽基本没听进去,他现在脑子空白一片,觉得背后的火车就是那开往屠宰场的大货车,他们这些新兵都要被拉去受苦受难了。

    站台广播里,播音员开始要求入伍新兵按编号上车。

    白庆民恨着心把白新羽推上了列车,白新羽抱着他爸的胳膊,呜呜直哭,就差当场给他爸跪下了,李蔚芝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围观的群众都有点受不了了,来送行的多少都有点情绪激动,可像他们这样好像生离死别的,实在是不多见,因此周围就不少人看着他们。

    白庆民脸皮薄,赶紧把白新羽推上了火车,白新羽一脚刚沾到火车踏阶,另一只脚就想往外面跑,可还没等他迈出去一步,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然后身体猛地被拖进了火车里,耳边一个四川口音的男人大喊道:“都往里走往里走,别堵门口。”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推进了车厢里。

    他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回头一看,刚才把他拖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五官很深,皮肤晒得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又粗又浓,一看就不太好惹。他哀怨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就被涌进来的新兵挤进了车厢里。

    白新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一坐下就赶紧打开车窗,他父母正站在窗外,他伸出胳膊,抓住了李蔚芝伸上来的手,恨不能从窗户跳出去,可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是真的要被拉去遥远的新疆,度过至少两年的苦难生活。

    李蔚芝眼泪婆娑,心疼地说不出话来,白新羽抽泣不止,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地哭。

    汽笛的声音响起,火车就要开了。

    白新羽心里某根名为狼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他抓住他妈的手,大哭起来,“妈,我不去,我不要去,我要回家,妈——”

    他声音太大,把旁边坐着的战友都吓到了,其他送行的父母也都纷纷侧目,其他新兵哭,只是不舍得家人,还没有一个像他一样要死要活的。

    白庆民脸一红,觉得太丢人了,拽着李蔚芝就走。

    白新羽哭叫道:“妈妈——”

    李蔚芝三步一回头,最后还是被白庆民拽走了,白新羽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刚想再喊,后脖领子一紧,他被一股力拽回了座位上,后脑勺磕在靠椅上,摔得他一时眼冒金星。

    头顶传来一声暴喊:“干什么玩意儿哭哭啼啼的!还叫妈?你他妈没断奶啊!”

    白新羽抬头一看,竟是刚才粗暴地把他拽进车厢的那个男人,他这人从小欺软怕硬,一看那男人从精壮的身材和凌厉的眼神,就缩了缩脖子。

    男人指着他骂道:“这是去部队,不是上战场,你哭个毛啊!国家能指望你这副熊样的保家卫国?你是谁招上来的?”他大喊道:“这个兵谁招的?谁招的?!”

    他喊了两嗓子后,从另一个车厢跑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忙道:“老许,别喊,别喊,来来来。”说完勾着那男人的脖子,连抱带拽地往车厢外走。

    那男人临走前还指着白新羽道:“你再叫一声妈试试!”

    白新羽吓得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直到俩人走出车厢了,他都没回过神儿来,周围原本一脸哀愁的新兵,此时全都不敢吭声了,只是或同情或嘲弄地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感到如坐针毡,他转过身,把脸对着窗户,悄悄掏出手机,继续给他哥打电话,他现在宁愿被他哥打个半死,只要能不去部队。

    刚打了没两下,突然听着后面一声怒吼,“部队是垃圾场啊!爹妈教不好给我教,什么玩意儿,我跟你——”说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被人阻止了。

    白新羽身子一抖,吸了吸鼻子,感觉一场漫长地噩梦开始了。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兄弟。”

    白新羽扭过头,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一个小眼睛的男孩儿,眼角微弯,天生一副笑面,白新羽抹了抹眼泪,“干嘛?”

    “你怎么哭成这样啊?是不是舍不得女朋友啊。”

    白新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该舍不得哪一个女朋友,他是舍不得他的好日子,他摇摇头,“我就不想去。”

    “你不想去你还来干嘛?”坐他对面一个憨头憨脑地男孩儿皱眉看着他,“俺们村儿二十几个想当兵的,就选了我一个,我想让我发小也来呢,他都来不了。”

    白新羽懒得搭理他,心想小爷的逍遥生活岂是你这种乡巴佬能懂的。

    “我叫钱亮,钱途……”小眼睛伸出手,做了个目标远大的手势,“明亮。”

    白新羽心不在焉地说:“我叫那个……白新羽。”他对这些人的搭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这人虽然没本事,可因为投了个好胎,骨子里有富家少爷的优越感,这么多年来结交的人非富即贵,哪里能看得上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他只是一遍遍地拨手机,心里祈祷他哥快点接电话,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哥看来是铁了心任他自生自灭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回来了,他在车厢里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好,欢迎大家从今天起正式成为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你们身上穿得这身衣服,它不仅仅是衣服,还是象征威严和荣誉的军人的标志,希望你们从穿上它的那天起,谨记作为一个军人的道德和尊严,刻苦训练、敢打敢拼,为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继续低头玩儿手机,他正在微信群里向所有朋友抱怨自己被发配边疆。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顺威,是这个临时组建的新兵连的指导员,刚才那个是新兵连的临时连长,许闯,咱们这次一共从全国各地招了600多个新兵,到了新疆,受训三个月后,你们就会根据情况被分派到其他连队,当然这三个月,就由我和许连长负责你们的训练。大家从现在开始,就是要一起生活、一起受训,将来还可能一起上阵杀敌的战友,希望你们把有战友的地方,就当成家。”

    他说完之后,车厢里爆发出一阵掌声,所有新兵脸上都带着对军旅生涯的向往,只有白新羽一个人,从头到尾低着头玩儿手机,掌声结束后,他恰巧接到一个微信信息,叮地一声响,在瞬间安静下来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射向了他。

    白新羽猛地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干、干什么。”

    王顺威皱起眉看着他。

    这次招兵是他负责的,部队里是有那么几个兵,是特殊渠道塞进来的,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许闯生气,他也不愿意,可是组织里外,都少不了那些人情往来,这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团头都把档案塞他怀里了,他能说一个“不”字吗。

    人虽然是他安插进来的,但是他也看这个一身娇气的富家少爷不顺眼,他叹了口气,“这个小同志,你干什么呢?”

    白新羽摇了摇手机,无辜地说:“怎么了。”

    王顺威严肃地说:“上级讲话,不允许玩儿手机,或者做别的分散注意力。”

    白新羽耸了耸肩,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王顺威看着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冷笑,到了部队有得你苦头吃,早晚把你那身臭毛病板正过来。

    讲完话后,王顺威就走了。

    车厢里都是新兵,大家彼此不认识,一开始还不怎么说话,过了几个小时就熟稔了起来,有唠嗑的、打牌的,这些平均年龄不过十**岁的孩子,很容易就敞开了心扉,整个车厢热闹了不少。

    只有一个人,跟周围人格格不入,那就是白小少爷。

    白新羽自坐上车开始就一直低头玩儿手机,几个小时手机就没电了,车上又没有充电的地方,他烦躁不堪,干脆闭着眼睛打算休息。

    钱亮推了推他,“哎,打牌不?”

    白新羽摇摇头,连眼睛都没睁开。

    有人小声说:“钱亮你别管他,你没看人家都不爱搭理我们吗。”

    白新羽心想是啊,我不爱搭理你们,小爷烦着呢,谁也别来烦我。他带着一股子的委屈、恐慌、愤怒、不安,伴着摇摇晃晃地车厢,就那么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他醒了,发现天已经黑了,乘务员开始推着餐车发晚饭。

    火车上的盒饭,自然精致不到哪儿去,白新羽本就心情极差,再看着盒饭里混成一团的荤菜和素菜,顿时胃口全无,钱亮看他不吃,把他那份也给塞进了肚子里。

    大约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已经坐了六个小时车的白新羽,感觉腰酸屁股疼,脖子僵得难受,他忍不住问道:“钱亮,这车上有睡觉的地方吧。”

    钱亮道:“有吧,好像车头那边儿是卧铺。”

    “那几点过去啊?”

    “啊?过去哪儿?”

    “卧铺啊。”

    钱亮眨了眨眼睛,“我们不去卧铺啊。”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难道我们就坐着去新疆?”

    “是啊。”钱亮理所当然地说:“卧铺贵啊。”

    白新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几天?”

    “可能两天吧。到了乌鲁木齐要换新疆的火车,坐完火车还要做汽车,反正那个地儿老远老远了,在祖国边界呢。”钱亮不以为然地说:“聊聊天打打牌,其实很快的。”

    白新羽只觉眼前一黑,恨不能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咱们的小攻奏要出场了~~

第3章

    白新羽没想到,他们真的就那么坐了一夜。

    半夜时分,整个车厢的新兵蛋子都睡着了,有人还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他饿得发晕,想起行李里有他妈给他塞得吃的,但是他腰酸腿抽筋,实在懒得站起来,而且旁边的两个战友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根本没法儿出去。他这辈子没遭过这样的罪,感觉自己整个下-半-身都不听使唤了,他脑袋靠着窗,想睡上那么一会儿,可是脖子很快就受不了了,那一夜他是饥肠辘辘、浑身散架一般难受,漫漫长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白小爷的痛苦和眼泪。

    他迷迷糊糊中,想着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心里不禁开始怨恨简隋英,可是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他哥,他应该怪他哥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简隋林!要不是小林子撺掇他去骗他哥的房子,他哪儿有胆子干出那样的事儿,如果他没那么干……如果他没那么干,还不上赌债,他可能会被高利贷的砍死吧。一想到这里,他更是欲哭无泪。他在心里呐喊着: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放我回去吧。

    因为过于困顿,白新羽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车厢里的人都醒了,开始张罗着吃早饭。

    白新羽睡醒之后,浑身难受得不行,摊在座位上直哼唧,感觉自己身体要散架了。

    他就这么痛苦地挨到了乌鲁木齐,他们集体换了辆更破的火车,往喀喇昆仑山开去,那里地处祖国的边界,由于海拔较高,车厢里的新兵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缺氧情况。

    白新羽这些天除了上厕所,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手机、电脑和iPad都没电了,他觉得自己就跟一个绝望的僵尸一样,半死不活地堆在座位里,两天的折磨下来,他心里唯一一点期待,就是能有一个平躺的床。此时因为缺氧,本就难受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白新羽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小声啜泣着。

    钱亮和周围的新兵对他的“顾影自怜”早就习以为常了,没人搭理他。

    渐渐地,很多人都感到呼吸不那么顺畅了,不过这些新兵都年轻体健,一时也还承受得住。

    这时,白新羽听到有叫嚷声从前面的车厢传了过来,他仔细分辨,似乎是问有没有人需要吸氧。

    这还用问吗?这一车厢鲜肉都是从平原地带拉过来的,哪个不需要啊。

    所以当车厢拉门打开,王顺威领着一个人走进来问“怎么样,大家……”的时候,他立刻叫道:“我要,我要,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一整节车厢的人都转头看向白新羽,看着这个一路上自命清高,缩在座位里谁都不搭理,却总在晚上偷偷哭的孬种,目光满是揶揄。

    走在王顺威前面的一个高大的男人,也应声转过了脸来,看向白新羽,白新羽正好抬头,跟他四目相接。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剑眉星目,俊帅得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皮肤细腻到找不出半点瑕疵,短短地头发直愣愣地竖着,看上去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一身迷彩服包裹住他修长结实的身段,别提多带劲儿了。

    白新羽说不上怎么回事儿,呼吸就一滞,这个人的眼神太锐利太挑衅了,一被他盯着,心就发慌,不敢再看他。

    他感觉到周围火辣的目光,浑身不自在起来,明明好多人已经呼吸不顺了,却没人主动要求吸氧,这是干什么?拼毅力?

    那人微抬着下巴,说道:“这个车厢有没有同志需要吸氧?设备有限,大家年轻力壮的,能挺就挺一挺,尽量把设备留给最需要的人。”话虽然是对全车厢的人说的,但眼睛却盯着白新羽,神色带着几分轻慢和鄙夷。

    不少人低声笑了起来,白新羽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那人身后是王顺威,他道:“往前走,别挡着,去下个车厢看看。”

    那人把目光从白新羽身上收了回来,继续往前走。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白新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连日来的沮丧、愤恨、恼火、都因为那人的一句讽刺而彻底被点着了,他为自己这些负面情绪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在那人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傲慢地嚷嚷道:“设备一个多少钱,我捐你一百个行不行?几口氧气都藏着掖着,既然不让用,你还问个屁啊。”

    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那人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

    白新羽一米八二的个子,在这个人面前依然矮了好几厘米,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跟他最怕的他哥不一样,他哥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可是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能掐死他似的,真他奶奶的吓人。

    白新羽悄悄缩了缩脖子,但是他已经站起来了,没脸就这么坐下,再说这个人好像也没打算放过他。

    下一秒,白新羽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已经两步跨到了他眼前,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一头撞到了那人脸上,一股纯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手臂一痛,两条胳膊都被那人拧到了身后,手腕被对方一只手钳住,死死固定着。

    白新羽惊叫道:“你要干什么!”他使劲挣扎,可抓着他手腕的手跟铁钳子一样,力气极大,这手的主人明明看着年纪比他还小,劲儿怎么这么吓人,他越挣扎,手腕就越疼,疼得他嗷嗷叫起来。

    那人充耳不闻,把他连拖带推地弄到了这节车厢的尽头,然后一脚踹开厕所门,狠狠把他推了进去。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白新羽差点儿吐出来。在他急着稳住身形,不至于亲到厕所墙板的时候,厕所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他回身扑过去,发现门把手已经被扫帚卡住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里氧气多,你慢慢儿吸吧。”

    车厢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白新羽哪儿受过这种待遇,气得直接哭了,拼命拍着门板,“你他妈的混蛋,放我出去!”

    他听到王顺威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外面飘来,“哎呀,别这么闹,小俞你不像话啊,快把人放出来。”

    然后是许闯的大嗓门儿,“不许放,关着,这小子就是欠教育。你们都别笑,老实坐着,不许看!”

    许闯吆喝完后,外面就没声音了,白新羽咣咣咣敲了半天门板,骂了半天娘,都没人理他,想起那个王八蛋嘲讽的脸,白小爷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厕所被关了一个小时,才有人把他放了出来。

    白新羽这回彻底老实了,坐回座位后一声不吭,只是心里默默诅咒着那个把他关进厕所的傻逼。

    钱亮关心地推了推他,“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不想看他的脸,他觉得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嘲笑他。

    钱亮道:“你谁不好招惹招惹他呢。”

    白新羽刚哭完,嗓子还哑着,一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上去特别委屈,“他怎么了?”

    “听说那个人很有背景的,考上军校却不念,跟我们跑昆仑山遭罪去,你说他怎么想的?”

    白新羽咬牙切齿地说:“脑子有病呗。”不然能干出那么禽兽的事儿吗。

    第二天,他们终于下了火车,转而被塞上军用大卡车。此时他们已经进入昆仑山脉,即使现在还是夏天,气温也偏低,而且气候干燥,白新羽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好大的劲儿,他高原反应不像昨天那么严重了,但也没舒服到哪儿去。车上有不少比他壮的人都上吐下泻的,比起那些人,他还算幸运的。

    又经历了八个小时大卡车的运输之后,白新羽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牲口,被送到了屠宰场,而且他这头“牲口”,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营地建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手机连信号都没有。背靠光秃秃的山,面朝一望无际的山林,这一趟走过来的路,形状跟奶酪差不多,深深浅浅全是坑,白新羽腿肚子直抖,看到这样的景象,他觉得自己该哭,可他发现自己眼泪不够用了。

    指导员要嘱咐他们的话在漫长的车途上早说完了,他看这些新兵都累了,就分配好宿舍,让他们去休息。

    白新羽抱着行李,拖拖拉拉地往宿舍走去。他也想早几步到床上,好痛快睡一觉,可他实在浑身没劲儿,身上没一个地方不疼的,而且手里的行李真他妈重啊,白小少爷打小没干过一次活儿,扫帚倒地上都不会扶一下,哪儿提过这么重的行李。

    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宿舍门口,他刚要跨进门,突然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害得他脸差点儿砸墙上。

    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个力道绝对是故意的。他愤怒地回头,一打眼就看到了一双带着揶揄和不屑地眼睛,那眼睛狭长明亮,波光流转之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只是这脸长得虽然人模狗样的,人却是缺德得不行。这人正是在火车上把他关厕所里,害他一天没吃下饭的那个王八蛋。

    白新羽虽然恨得想咬他,可也有些怕他。他从小就这点儿胆子,欺软怕硬,碰上厉害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娘们儿。”

    白新羽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回嘴,心想这么快就出现恶霸了,而且好像还被盯上了,他可怎么办呀。更可怕的是,那人一闪身,拐进了他的宿舍,白新羽眼前一黑,差点儿坐地上。他真是倒了血霉了,居然跟这煞星一个屋,这不是要弄死他吗!

    白新羽在门口悲切地站了半天,才认命地走了进去,他寻思着去找指导员给他换宿舍。

    那人看到他进来之后,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冲他笑了笑。

    白新羽吓得一哆嗦,赶紧扭过头去。

    宿舍跟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是个能睡几十人的大通铺,四排床位,中间预留过道,同一排床位的每一张床都挨得非常近。一想到要二十几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白新羽就直反胃。

    白新羽看那个煞星挑好了床位,赶紧找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床位,把行李甩在了床上。

    他刚把行李放下,想解开拉链拿点儿吃的,突然后脖领子被人揪了起来。戏谑地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谁让你睡这儿的?”

    白新羽心惊胆战地回头,看着那个煞星。

    那煞星指指里头的一个床位,“睡那儿。”

    白新羽一看,操,那不就跟这煞星的床位挨着吗,说句难听的,这煞星翻个身都能滚到他身上。他要是睡那,得少活十年,他赶紧摇头,“我睡这儿……就可以。”

    那煞星轻扯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不客气地拎起了他的行李,抓着他衣领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到了自己的床位旁边,把行李一扔,不容置喙道:“你睡这儿。”

    白新羽看了看周围的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没有一个人伸出正义的援手,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欲哭无泪。

    等那煞星松开手,白新羽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天修改的居然没改成功,囧

第4章

    他横冲直撞地进了指导员办公室,也不管自己前天在火车上因为要求吸氧不成反而被关进厕所的事给指导员留下了多么差的印象,大言不惭地说,“指导员,求你给我换宿舍吧。”

    王顺威眉毛一横,“啥意思?”

    白新羽就差抹眼泪儿了,“给我换一个吧!”

    王顺威板起脸道:“新兵连的住宿环境稍微艰苦一些,但是这点艰苦是可以克服的。等新兵训练结束后,就会调换到条件比较好的连区宿舍。我知道你以前生活比较优越,可大家到了部队,就要一视同仁,不允许任何人搞特殊,我没有理由给你换宿舍。”

    “指导员,我求你了,你给我换一个,我不是嫌宿舍条件差,不是,宿舍条件确实挺差的,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

    王顺威皱眉道:“你这小同志是怎么回事,我带兵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新兵要换宿舍的。”

    白新羽眼看换宿舍没希望,突然想起他临走前他妈跟他说过的话,说他哥给他了个跟他一届的人照顾他,叫什么来着?他犹豫道:“指导员,你知道一个叫俞……俞风城的人吗,他在哪个宿舍?他是我、我老乡……我要找他。”

    王顺威露出一个古怪地笑容,“你要找他?”

    白新羽点点头,特别迫切地看着他。

    王顺威突然热心起来,搓着手站了起来,“走走走,我带你去找他。”

    白新羽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边儿,走来走去,又走回了自己宿舍。他惊讶道:“他跟我一个宿舍?”他不仅心里窃喜,希望这个人够厉害,能制得住哪个煞星。

    王顺威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在宿舍门口喊了一嗓子,“俞风城同志。”

    白新羽瞪大眼睛搜寻他的救世主。

    只见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煞星转过头来,挺直腰板朗声应道:“到!”

    白新羽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王顺威满眼揶揄,推了推白新羽,“他要找你。”

    俞风城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走过来,“你要找我干什么?”

    白新羽脸色惨白,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哭都哭不出来了。

    俞风城看着他跟雕像似的那么站着,拽着他胳膊把他拖出去了宿舍,拐进走廊的僻静处,“说啊,你找我做什么,皮痒?”

    白新羽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俞风城的手撑在他头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白新羽吧。”

    白新羽目光中闪过惊讶。

    “看你那怂样儿我就猜到了。”

    白新羽怒道,“那你为什么……”

    俞风城露出恶劣地笑容,“就你这德行还敢来混部队。你想找人照应?你以为这里是托儿所啊。”

    白新羽吸着鼻子,“你不管我拉倒呗,谁求你管我了,你别找我麻烦就行。怎么说我哥跟你舅舅也是朋友,你多少买个面子吧。”

    俞风城笑了笑,“我不买又怎么样?”

    “你!”

    俞风城低下头,俊美地脸蛋儿慢慢靠近白新羽,“我看到你这副孬样儿就来气,你哪里像个男人?”

    白新羽鼓起勇气回嘴道:“管你屁事。”

    俞风城的脸越贴越近,白新羽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但作为一个纯洁的直男,他一时还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直到俞风城说,“不过,你也不是全没有优点,起码长得还不错。”眼前这个弱鸡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实在是一道好菜。

    白新羽皱了皱眉头,仔细品着这句话,还是没反应过劲儿来。

    俞风城贴近他耳朵,轻声道:“你想我罩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做我的人。”

    白新羽如遭雷击!他这才明白过来这种杀千刀的暧昧气氛是怎么回事儿,原来这姓俞的是个走后门儿的!白新羽心里大骂他祖宗十八代。他就是再怎么软-蛋没用,也不可能为了保平安把自己的屁股贡献出去吧,那不缺心眼儿吗!他一把推开俞风城,“滚蛋,你个死同性恋,离我远点儿!”

    俞风城也不恼,而是露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地笑容,“你也就只有这一身皮囊能让我感兴趣了,你不愿意?那你就做好准备吧,我等着你哭着喊着求我上你。”说完捏了捏白新羽细嫩的脸蛋儿,吹着口哨走了。

    白新羽只觉得全身发冷,想哭都哭不出来,这昏暗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仿佛预示着他接下来的部队生活。

    俞风城,你等着,小爷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

    白新羽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宿舍。他一进屋,俞风城就抬起了头,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假装没看见,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床位边,开始整理行李。

    突然,他听着背后有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动静很像是故意弄出来,下一秒,他脑袋上的帽子就被掀掉了。他猛地回头,看着俞风城拿着那把生锈的剪子朝他比划着,惊恐道:“你又要干什么?”

    俞风城脱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剪得短短的圆寸和光洁得发亮的额头,那几乎没有发型的脑袋,反而把他的脸型和五官衬托无遗,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长得无比地周正好看,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英挺、利落。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到没有,标准发型,你那一脑袋杂毛如果留到明天,许教官会把你的脸按进地里剃了。”他晃了晃剪刀,邪笑道:“可别说我不照顾你,我现在就帮你解决个麻烦吧。”

    白新羽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头发,瞪大眼睛道:“我靠,你、你别过来。”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双目圆瞪的样子,跟只受惊的小仓鼠似的,他有些想笑。

    钱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兄弟,人家说得有道理,你这脑袋不行啊,剪了吧,男人嘛,在乎那二两头发干嘛。”

    “不要,不行,我不剪!”白新羽眼见着俞风城已经靠了过来,他一个翻身打算从床的那头逃跑,结果他一时忘了那床铺之间的空隙非常窄,他脚刚一落地,正打算起身,膝盖狠狠撞到了另一侧的床,疼得他嗷了一声,捂住腿就坐回去了。

    俞风城的大爪子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回来,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床上,然后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胸口。

    白新羽捂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叫着,“我不剪!你放开我,非礼啊……不是,妈的,救命啊——”

    宿舍里的新兵哈哈大笑起来。

    俞风城一把捂住了白新羽的嘴,他低下头,露出一个让白新羽胆战心惊的笑容,“你再敢乱动,我可真非礼你了。”

    其他人都以为俞风城在开玩笑,只有白新羽知道这个王八蛋可能是说真的,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俞风城,在变成秃子和尊严之间稍微考量了一下,最终放软了声调,“大哥,我自己剪成吗?”

    俞风城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不成。你现在要么松开手,要么我把你绑起来一样剪,你自己选吧。”

    白新羽眼里迸射出愤恨的光芒,他抱着脑袋犹豫了一下,最终吸着鼻子松开了手,因为俞风城的膝盖已经压得他胸口发闷,快喘不上气来了,他拽着俞风城的裤子,“你赶紧起来。”

    俞风城笑着说:“你想拽下来?你说一声,我直接脱了给你看嘛。”

    白新羽怒骂道:“你神经病啊。”

    俞风城站起身,把他也从床上拽了起来,“坐好,你要是乱动,剪着你耳朵鼻子什么的我可不管。”

    白新羽悲愤交加,“那剪子好脏。”

    俞风城笑道:“我知道。”说着撩起白新羽一截头发,毫不留情地一剪子下去了。

    “啊!”白新羽尖叫一声,“镜子镜子,你他妈给我剪什么熊样儿了?钱亮,给我个镜子。”

    钱亮寻摸了半天,“哎呀,屋里哪儿有镜子啊。”说完就看着他的脑袋傻乐。

    俞风城稍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给我老实坐着。”

    白新羽看着掉在他床上的半长的头发茬,知道这一剪子下去,已经无可挽回,他就跟发条转完了似的,顿时蔫儿了下来,他从前精心修饰的发型已经保不住了,他最讨厌没有刘海的头发了,因为他额头有点儿大,那样肯定不够帅了。可他转念又一想,在这个只有猪是母的的地方,他帅给谁看啊?要是长得丑点儿,说不定还不至于被身后这个煞星惦记上。

    原来都怪自己长得太帅……白小爷这么自恋地想着,郁闷的同时,又有一丝丝得意。

    俞风城一点儿也没客气,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白新羽就见着自己刚染的特时髦的栗色头发哗哗地掉,就跟自己的小心脏似的,碎了一地。

    剪完之后,俞风城拂了拂他脑袋上的碎头发,满意地说:“不错。”

    钱亮噗噗直笑,笑得肩膀都直抖。

    白新羽摸着自己刺刺地头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翻身跳下床,连滚带爬地朝厕所冲去,他对着镜子一看,顿时惨叫一声,镜子里那个顶着狗啃一样头发的傻逼是他妈谁啊!

    俞风城靠在门框上,笑得人畜无害:“怎么样,精神不少吧。”

    白新羽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

    钱亮和同寝的新兵蹿过来好几个,堵在门口看热闹,十八-九的半大小子,各个笑得前仰后翻。

    白新羽气恨不已,控制不住地朝俞风城扑了过去,抡起拳头就打。

    钱亮惊叫道:“白新羽!”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又用火车上那招,反手一拧,白新羽痛叫一声,胳膊就被拧到了身后,同时身体也被转了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俞风城的脸,却被俞风城也同时钳住了。

    “啊啊疼,你放开我!”

    俞风城哼笑道:“知道疼还还敢招我。”

    “谁他妈招你了,是你招我,你神经病!”

    俞风城把白新羽推进洗漱间,一脚带上了门,把看热闹的钱亮等人都关在了外面。

    部队里是不让打架的,钱亮看事儿不对,赶紧上去拍门,“哎你们俩别闹了,俞风城你放了他吧,别惹事啊你。”

    俞风城用后背顶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他轻快地说:“你们别担心,我就跟他聊聊天。”

    白新羽张嘴刚要喊,就感觉俞风城一手抱住了他的腰,贴向自己的身体,他顿时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因为他现在屁股正顶着俞风城的下-身,他能感觉到那凸起的部位有些蠢蠢欲动。

    俞风城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再乱动,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白新羽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男人性-骚扰,要说没脸没皮,他觉得自己就能在一方称王,结果这个姓俞的比他还不要脸!他颤声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俞风城呵呵笑道:“想上你啊,这你还看不出来?”

    白新羽身子一抖,毫无气势地威胁道:“你敢。”

    “我究竟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新羽带着哭腔道:“我不是同性恋,你别打我主意,我、我哥可厉害了,他会打死你的!”

    俞风城“哦”了一声,“难道不是你哥把你扔部队来的?你要是等你哥来救你,早被我干晕过去好几回了。”

    白新羽又气又急,恨不得咬人。

    俞风城低笑道:“你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了,等三个月后你发现你连女人是什么样儿都想不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也挺好的。”

    “放屁!”

    “走着瞧”,俞风城在他耳根处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了手。

    白新羽咣咣咣后退好几步,跟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一样,又惊又惧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愉快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错,可以玩儿很久。”说完打开门,吹着口哨走了。

    钱亮跑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眼眶含泪,心想我事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小白的戏份都想笑,大概是欺负怂包太有快感了吧→_→

第5章

    整理完行李后,天都黑了,大伙张罗着去食堂吃饭。

    白新羽困得不行,那1米2的简陋木板床在他眼里简直是巨大的诱惑,因为他已经有三天没能平躺着睡觉了,他就不想去,想直接睡觉。

    等人都走了后,他赶紧钻进被子里,躺平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腰酸得不行,根本无法伸直,他只能侧躺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宿舍有人回来了,电灯大亮,白新羽嘴里发出不满地嘀咕声,用被子蒙住了头,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钱亮拍了拍他的被子,“喂,你也不去吃饭啊?”

    白新羽嘟囔道:“不吃,困。”

    有个山东口音的新兵兴奋地说:“食堂那大白馒头真好吃,俺一气儿吃了五个。”

    “你看你那肚皮撑得,哈哈哈。”

    “那红烧肉真舍得放油啊,啧啧,老香了,早知道部队伙食这么好,我妈也不能哭那么厉害了。”

    白新羽听着他们在讨论晚餐,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声音,他饿了……他打算起来找点儿吃的。

    刚钻出被子,一下子对上了俞风城的眼睛,他心里一惊,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猛地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俞风城失笑,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干什么呢你。”

    白新羽紧紧揪着被角,拼命往床里躲,但他悲哀的发现俞风城就在他旁边床铺,这小子一伸胳膊,怎么都能勾着他,他戒备地说:“我睡觉。”

    “你不吃饭不饿?”

    “我包里一堆好吃的,用得着你管。”

    俞风城点了点头,狡黠地笑着,“你包里一堆好吃的啊。”

    白新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有这么自掘坟墓的吗。

    几个新兵都凑了过来,“哎,什么好吃的,尝尝呗。”

    白新羽撅着嘴,“都是我妈给我准备的,不给。”

    “真小气,我妈给带了不少咸菜,一会儿给大伙分分。”

    “我还有老家的腊肠呢。”

    俞风城站起身,从白新羽的柜子里拖出了他的行李,把他包里那一堆零食倒到了自己床上,“来来,兄弟们分了。”

    白新羽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俞风城拿起一包小熊饼干,轻轻晃了晃,“你吃这玩意儿?”

    白新羽辣气壮地说:“这不是人吃的?”

    俞风城撕开包装,一张嘴,把半袋儿饼干都倒嘴里了,然后一边嚼一边点头,“嗯,我帮你试了下,没毒,是人吃的。”

    一群新兵蛋子笑嘻嘻地过来瓜分零食,白新羽欲哭无泪,“这是我妈给我准备的……”

    站在白新羽床边的人,显然是白新羽的上铺,他低下头来,温厚地说:“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大家别逗他了。”

    众人这才停止了玩笑。

    白新羽一转头,对上一双特别柔和明亮的眼睛。那是个长得挺憨厚的男孩儿,个子不高,显得有些单薄,眉眼周正,面容清俊,长得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土气,那男孩儿见白新羽在看他,笑着说:“我叫冯东元,老家西安的,我睡你上铺。”

    白新羽愣愣地点了点头,“哦,我叫白新羽。”这个冯东元给人的感觉比闹闹腾腾嘴闲不住的钱亮好一点儿。

    俞风城可不客气,挑了几包零食,全是肉的,然后把其他的一推,“哎,拿回去吧。”

    白新羽扯过行李,一脸怨愤地把那些零食全都塞进了包里,他想了想,还是拿出两包递给了钱亮,“钱亮,这个给你吧。”

    钱亮笑了,“哎哟,真的啊。”说完高兴地接了过来。

    白新羽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啊,他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他就是不想让俞风城得逞罢了。

    俞风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还不吃啊。”

    白新羽小声说:“看着你就吃不下。”

    “是吗,那你就饿着吧。”俞风城笑呵呵地说:“明早五点半起床,正式开始训练,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白新羽还没有彻底从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觉醒过来,根本无法想象五点起床进行一天的训练是什么概念,他反驳道:“我明天吃早餐就行了。”

    俞风城点点头,“对,吃早餐。”说完露出意义不明地笑容。

    白新羽烦死他那种诡异的笑了,好像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大霉似的,不,被这个恶霸看上,自己已经倒了大霉了。

    晚上九点半准时熄灯,白新羽实在太累了,脸都没洗,抱着被子再次沉沉睡着了。

    就在白小少爷睡意正酣,梦着左拥右抱、美酒佳肴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宿舍里觉轻的全都爬了起来,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白新羽捂住耳朵,美梦被惊扰让他烦躁不已。

    冯东元从上铺跳了下来,一边套裤子一边推了推白新羽,“哎,快起来,赶紧穿衣服。”

    白新羽充耳不闻,他起床气不小,现在是睡得迷迷糊糊,懒得发火,他拼命夹紧被子,蒙住脑袋,试图逃避现实。

    “新羽,赶紧起来了!”钱亮的大嗓门儿在他耳边响起。

    白新羽从被子里发出瓮声瓮气地嘟囔,“不起,别烦我!”

    下一秒,他的被子被大力掀开,他整个人都差点儿滚下床去。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新疆温差大,早晚很凉,白新羽蜷缩起身体,冻得一哆嗦,他睁开浮肿的眼睛,仇恨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赶紧起来。”

    白新羽哭哭唧唧地说:“我不起,我不起,我没睡够,天还没亮呢。”他多少年没有早起过了,往常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外面又冷又黑,只有被窝是最贴心的归宿,现在让他起来,比杀了他还难受。

    钱亮一拍他后背,“哥哥啊,你赶紧起来吧,许教官是出了名的魔鬼教官,你想被他弄死啊。”

    白新羽哪里听得进去,抱着背角满床打滚,复读机似的哭嚎,“我不起……”

    俞风城穿好军装,系好武装带,整了整衣领,然后猛地扑上床去,开始撕扯白新羽的睡衣。

    白新羽吓得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叫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钱亮反应过劲儿来,“快来俩人帮忙!”说着也扑了上去,抓着白新羽的手,对床的新兵则过来抱住白新羽的脚,在他的尖叫中,几人迅速把他睡衣扒了下来。

    白新羽这时候彻底清醒了,因为俞风城一脸戏谑地压在他身上乱扯他衣服,那大手好像带电一般,抚过他的皮肤,让他被碰触的地方立刻滚烫起来,他脸涨得通红。尽管屋子里还有很多人,可当他看着俞风城的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周围那些人都成了摆设,他们两个人被封闭在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里,俞风城以狩猎的姿态把他扒了个净光,而没有人能来救他……他感到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大吼道:“我起来!我起来!”

    他吼了两嗓子后,俞风城才放开他,抱胸看着他,“以后睡觉别穿睡衣,影响起床速度。”

    白新羽眼圈通红、衣衫不整、头发蓬乱,颓丧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委屈地吸鼻子一边套衣服,那副好像被非礼过的窝囊样,看得俞风城下腹发紧,真想当场把他按倒,操得他哭出来。

    许闯在楼下大声吼道:“还有三十秒!”

    众人不再搭理白新羽,一窝蜂地冲下楼去,转眼间,二十多人的宿舍只剩下白新羽一个人了。他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些紧迫,毕竟想想许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挺吓人的。他噼哩扑通的穿上衣服,往楼下跑,可经过洗手间的时候,他看到镜子里自己浮肿的眼睛,实在无法忍受,进去洗了洗脸,洗完脸之后觉得脸皮干,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又冲回宿舍,从包里掏出润肤霜擦上,然后才下了楼。

    下楼一看,这次招上来的600多新兵,已经全都在操场集合了,许闯和王顺威站在主席台上,每个方阵前都有一个带队的班长,白新羽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结果惹得所有新兵都朝他来看,许闯和王顺威也扭过头,看着这个姗姗来迟的新兵。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白新羽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也不对,继续往前走好像也不对。

    许闯凌厉地眼神定格在白新羽身上,他慢慢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集合时间是几点?”

    白新羽想了半天,“6点?”

    许闯吼道:“5点35!”

    白新羽一缩脖子,心想5点半起床,5分钟集合,有病啊。

    许闯喝道:“你们是第一天入伍的新兵,我允许你们花五分钟集合,但是一个星期后,我要求你们三分钟就从被窝里出现在我面前,跑来的,爬来的,从楼上跳下来的,任何办法,我不管,进了我的军营,不允许出现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为。你!”许闯指着白新羽,“过来!”

    白新羽此时腿肚子都有点儿抖了,这个教官真他奶奶的吓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充满基情的军营生活正式开始啦~

第6章

    白新羽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许闯从主席台上跳了下去,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儿,那凌厉地目光切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许闯开口了,他没有扯着嗓子喊,但那种气势如虹的音量已经融入了他骨髓中,“我先告诉你们,我这里,跟别的部队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第一,这里是高原,你们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第二,你们的教官不一样,到了我手里,忘了自己是娘生爹养的,别指望你们能在新兵连混三个月毕业,我带出来的兵,都得有个兵的样儿,第三,这里地处祖国边疆,你们虽然不是边防兵,但是这里的每一个兵,都有用真枪打真人的可能,碰上敢在咱们地盘儿上作乱的孙子,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冲上去干死他们!到了这里,就忘记自己来自和平年代,披上这身马甲,你们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给咱们军爷丢人。”许闯说完这番话,目光落到了白新羽身上,“我不管你这公子哥儿是怎么混进来的,进了部队,一视同仁。今天你迟到5分38秒,我要是罚你,那是不教而诛,所以第一天我不罚你,明天你要比规定时间早到5分38秒。”

    白新羽哆嗦地说:“哦,好。”

    许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挺直腰板,说‘是’!”

    “是!”

    “归队。”

    白新羽赶紧往自己同宿舍的那个队伍跑去。

    许闯道:“这几天你们主要学习军营条令、内务整理和列队训练,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个顶个的没精神,哪儿有点军人的气魄,先给我跑3公里,醒醒脑子!”

    白新羽此时饿得头重脚轻,一听说要跑3公里,心想好像也不是很远,应该撑得住,那个时候的他,对3公里完全没概念。

    他们这个新兵班的班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比较白,戴副眼镜,看着挺秀气斯文的,军姿站得特别漂亮,原本一动不动地站在排头,一听到许闯的命令,目不斜视地喊道:“稍息,立正——”

    一个班一个班的兵,开始由班长带着往操场外的白杨树林跑去,许闯和王顺威则坐着摩托跟在后面监督。

    整个营地周围都是这样的白杨树林,据说是为了防风防冻,在边疆这片贫瘠的地方,白杨树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也代表着顽强不催的精神。

    可惜刚跑出300多米,白新羽就没心情欣赏这笔直挺拔的白杨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呼哧呼哧开始喘了。

    他们这批兵,有一多半是从平原地带拉过来的,营地所处的位置海拔近三千米,其实并不算很高,如果不做超负荷运动,年轻人最多适应个一两天就缓过来了,可是一旦开始运动,白新羽立刻明白许闯所说的“需要付出加倍努力来适应气候”是什么意思了。他平时虽然严重缺乏锻炼,可他打死也不相信,以自己的年纪,跑个不到五百米就跟要断气似的,脚下开始虚浮,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不只是他这样,其他人也开始出现高原反应,越跑越喘,三公里平地和三公里高原,那是大大不一样的。

    班长带着他们绕着白杨树林跑,刚跑出去一公里,原本还算有型的队伍,就开始涣散,体能的差距这时候开始显现出来了,有的人,比如他们班长、比如俞风城,还面不改色地在前面带队,而白新羽、钱亮、还有几个胖的兄弟,就落到了队伍最后面,吭哧吭哧地挪着步子。

    俞风城原本跑在前面,转头见白新羽掉队了,故意放慢脚步跑在他旁边,揶揄道:“怎么样?饿吗?”

    白新羽心里大骂他祖宗十八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给他俩白馒头不给水,他也能塞进去。

    俞风城道:“你以为一起床就有早饭吃啊?现在的训练还算轻松的,以后等步上正轨了,每天早上的体能训练就是你的必修课,做完了才能吃早饭。”他呵呵一笑,“我早说过,你这副熊样来混部队?”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想来的。”

    钱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你怎么……这么了解部队啊。”

    俞风城道:“我全家都当过兵。”

    “我靠,这么厉害……呼……我真不行了,跑多远了?”

    “一半儿吧。”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再跑下去就要断气了,怎么会这么累。

    冯东元也放慢速度跑到他们身边,笑着说:“你们这些城市兵不行啊,缺乏锻炼。你们这样呼吸也不对,你心里数着数呼吸,1、2、3,呼,对,这样调节一下,能好很多。”

    白新羽试了一下,确实好了一点,但也就好了一点,跑到差不多两公里的时候,他实在不行,噗咚一声往地上一趴,“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冯东元想把他拉起来,“新羽,你赶紧起来,被连长看着麻烦了。”

    白新羽连连摆手,“我、我真不行了……你别管我……让我坐一会儿。”

    俞风城可没冯东元那么温和,拽着白新羽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跑!”

    白新羽哭嚎道:“要命啊,我不跑了!发什么神经啊大清早天没亮就起来跑步,谁爱跑谁跑去,我不跑了!”

    他嗓门儿虽然不大,但前前后后几十号人还是都听见了,纷纷转头看他。

    他们那个白净的班长跑了回来,瞥了白新羽一眼,“怎么回事儿?”

    白新羽耍起了赖,“班长,我跑不动了,我要休息。”

    班长眯起眼睛,“你想怎么休息?”

    白新羽愣了愣,“坐着休息?”

    “行,你坐。”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感觉这人气场有些诡异。

    “坐啊。”

    白新羽不管三七二十一,两腿大开,坐倒在地上。

    班长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把他上半身朝地面压去,白新羽大叫一声,顿时觉得大腿的筋被暴力撕扯开了,疼得他眼中含泪,“啊啊啊疼啊——”

    班长推了推眼镜,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往前一指,“你们继续跑,谁想休息,就坐下来拉筋。”

    钱亮瞪大了小眼睛,一溜烟儿跑没了,俞风城忍着笑,也扭头跑了,只有冯东元同情地看了白新羽一眼,也朝前跑去。白新羽的惨叫声激励了士气,前前后后三个班,再没人敢拖拖拉拉的挪步子,都精神地跑了起来。

    白新羽哭嚎道:“班长,班长,我跑!我跑!”

    班长翘着二郎腿,在他背上坐得稳稳当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免得累着。”

    “不不不我不累了,我跑啊啊啊,班长你快放开我!”班长明明看着挺瘦的,那一屁股坐下来犹如千斤重,白新羽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他一个男的,身体本来就硬,冷不丁地被这么拉筋,两条腿立刻痛麻不已。

    “真不累了?”

    “不累了不累了!”

    班长这才移开尊臀,把白新羽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给白新羽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调整了一下武装带,还摸了摸白新羽的脑袋,慈祥地说:“去吧。”

    白新羽撒丫子就跑,尽管两条腿还疼得抽筋儿,可他一秒也不敢停了,跑步最多就是累,拉筋是真他娘的疼啊。

    后来白新羽才知道,班长叫陈靖,有个特俗的外号,叫“冷面书生”。

    短短三公里,在高原气候和滴米未尽的情况下,把一些体能差的新兵给折腾坏了。

    从白杨树林绕一圈回到操场时,白新羽就感觉自己是被两条腿拖回去的,连个囫囵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许闯和王顺威骑着小摩托悠哉地开了回来,许闯跳下车,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好半天,吼了一声,“立正!”

    所有人都立刻挺起了腰板儿。

    许闯冷笑道:“瞅你们这孬样儿,三公里累得跟狗似的,你们这帮小孩儿,就是惯的。”他慢腾腾地从包里掏出根儿黄瓜,咔嚓掰两半儿,递给王顺威一半,自己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我提前告诉你们啊,以后早上起来负重五公里,就是你们的早餐开胃菜,等你们每天不跑这五公里都浑身难受吃不下早饭的时候,你们就算合格了。”

    白新羽欲哭无泪,心想谁会那么贱啊。

    “你们都醒了没?”

    众人有气无力地答道:“醒了。”

    “大声点儿!属母的啊!”

    “醒了!”

    许闯点点头,突然把手里剩下的黄瓜尾巴用力朝白新羽扔了过去,“站直了你给我!”

    白新羽原本弯腰驼背,身体直往地下坠,那一小截黄瓜刚好打他身上,虽然不疼,但也给他打一个激灵,他赶紧挺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忧心忡忡地看着许闯。

    许闯道:“今天上午呢,不做其他的体能训练了,由各个班的班长带你们回宿舍,学习内务整理,完了吃饭,晚饭前,还有3公里跑,吃完晚饭,指导员给你们讲课,大致就这样吧。”他看向王顺威,“老王,我忘了什么没有?”

    王顺威道:“你这讲得才粗糙了。”

    “说话是你的事儿,训他们是我的事儿,行了,晚上有你说的,就这样吧,怪饿的,咱吃饭去吧。”许闯指着一群新兵,“班长带队回宿舍。”说完和王顺威勾肩搭背吃早餐去了。

    白新羽看着地上那一小截黄瓜,想着昨晚他们讨论的白馒头、红烧肉,直咽口水,感觉胃酸都要从肚子里涌出来了,回想一下,就是火车上那糊成一团的饭菜,说不定都挺好吃的。

    陈靖叫着口号,把他们领回了宿舍,然后让宿舍所有人战成两排,开始一个一个地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哪年生的,老家哪里,家里几口人,兴趣爱好是什么,说什么都行,就是让大家伙互相了解。

    他们这个班二十多号人,几乎覆盖了全国**个省,最多的是北京的、山东的、陕西的还有新疆本地的。

    钱亮是山东人,性格憨厚的同时,又有点儿皮,爱说爱笑,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别得意地说自己老家有个女朋友,复原回去就结婚,惹得一堆没牵过女孩儿手的半大小子羡慕不已。

    冯东元是陕西人,家里穷,考上大学没钱念,就来当兵了,但是他特别强调,等他以后赚了钱,还是想回去上学,这是他的理想。他说到这个的时候,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坚定。

    俞风城祖籍河北,十来岁跟着家人去了上海,虽然对于自己的家,他只字未提,但是白新羽也猜得出来,肯定是跟着长辈调到上海的,他的自我介绍很短,似乎故意不想透漏太多,但是白新羽对于他的年龄印象深刻,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比自己小了三岁。

    白新羽忍不住瞪了俞风城好几眼,俞风城感受到他的目光后,扭过了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那表情邪魅又让人浮想联翩,白新羽气得差点儿吐血。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他们这个班年纪最小的,才十六,是个维族人,叫巴图尔,家离营区最近,白新羽之前没注意他,因为那男孩儿有点儿矮,总是站在最后,他一开口,普通话说得很别扭,让人发笑,白新羽才跟着众人扭过头去看,结果那男孩儿害羞了,一下子低下头,就看着两排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简直闪瞎人眼。陈靖让他抬起头,他才抬起头,虽然有点儿黑,但那脸蛋儿长得跟洋娃娃似的,特别好看,尤其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经意流露地羞涩,让人真想捏捏他的脸,他结结巴巴地说想当兵是要抓坏蛋。

    陈靖问他抓什么坏蛋,抓坏蛋是警察的工作。

    巴图尔红着脸说:“有抢羊的坏蛋,杀人的坏蛋。”

    陈靖皱了皱眉,沉默了,白新羽虽然不学无术,可新闻成天报道,他也一知半解,边疆不太平,很多不太平并不是直接来自境外,就在他走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就足够触目惊心了。

    一个班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毕了,钱亮起哄道:“班长,你还没介绍呢。”

    陈靖推了推眼镜,“对呀,我还没介绍呢。我叫陈靖,今年21,炮兵侦查连的一级士官,这次是分派来训练你们的,等新兵结束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也许会成为我的战友,也许被分到别的连队,那以后就不好见着了,所以希望大家珍惜这三个月的时光,好好训练。”

    白新羽心想,陈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看着斯斯文文的,干得事儿真够狠的,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陈靖拍了拍手,“大家自我介绍完毕了,以后要好好相处,珍惜战友情谊,现在我来给大家讲解内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分量应该还算足吧哈哈哈

第7章

    学习内务很无聊,无非就是东西怎么摆,往哪儿放,作息时间、平时纪律什么的,白新羽又困又饿,几次打哈欠都不敢发出声音,他一直瞄着墙上那个粗糙的挂钟,渴望着赶紧到早饭时间。

    讲了一个多小时,陈靖看看时间,“七点半了,我现在带你们去吃早餐,回来教你们叠被子,走吧。”

    白新羽听着要吃饭了,险些喜极而泣,第一个往宿舍外面冲。

    陈靖大喊一声,“给我回来!”

    白新羽身子一僵,退了回来。

    “列队!稍息,立正。”陈靖警告地指了指白新羽,然后带着二十几人有序地走出了宿舍。

    到了食堂,其他班的新兵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这个营区有200多人,食堂特别大,白新羽老远就闻着食堂里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儿了。

    进了食堂,才彻底解散,新兵们排着队去打饭,今天吃包子,一人一大碗玉米粥,三碟咸菜,包子爱拿几个拿几个,白新羽早已经饿得眼睛发蓝,一口气拿了4个包子,闷头找了个空位坐下,捧起大碗就喝了口粥,结果那粥滚烫,他刚送进嘴里,就给吐了出来,甚至舌头直呵气。

    一只手一下子卡住了他的下巴,揶揄地声音响起,“八百年没吃饭啊,急什么。”

    白新羽一把抓住俞风城的手腕,想骂他两句,结果舌头烫麻了,说不出话来。

    俞风城坐在了白新羽对面儿,一脸真诚地说:“我关心一下战友,你瞪我干嘛。我看看,好像起泡了?”

    白新羽大着舌头说:“放开。”

    俞风城凑近他一点儿,用很低的音量说:“用不用帮你吹吹?”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用力推开他的手,赶紧看了看周围,他选得这桌旁边人少,好险没被人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有完没完?”

    俞风城耸耸肩,“义务兵最少两年,今天才第二天,你说呢。”

    白新羽怒道:“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去一个连队的。”

    俞风城乐了,“那是,就你这样的,9成可能是分到炊事班。”

    白新羽愣了愣,心里有点儿慌,“不、不可能。”这煞星不会说真的吧,他怎么会去炊事班,不可能,这王八蛋又吓唬他。

    俞风城夹起块儿萝卜咸菜,扔进了嘴里,笑着说:“炊事班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再也饿不着了。”

    白新羽瞪他瞪得眼睛都要抽筋了,他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那包子皮薄大馅儿,里面有猪肉、白菜和东北那种粗粉条,蘸上点儿陈醋,一嘴下去,又油又鲜,别提多好吃了,白新羽强迫自己忘了俞煞星就坐自己对面儿,一心投入到吃饭中去。

    钱亮和冯东元端着盘子坐到了他们旁边,白新羽啃包子的间隙看了一眼钱亮,立马吓呆了,钱亮端着个脸盆过来了,白花花的包子小山一样堆了起来。

    白新羽叫道:“钱亮,你拿这么多干嘛?”

    钱亮理所当然地说:“吃啊。”说完拿起一个包子,成年人巴掌大的包子他三口就造完了,一边嚼一边说:“我饭量大。”

    钱亮是那种精瘦型的身材,但他用行动彻底贯彻了“饭量大”这三个字,只见他拿着包子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把“山尖”给平了。

    冯东元把粥推到他面前,“钱亮,你慢点吃,别噎着。”

    旁边一桌子都是维族新兵,吃得是穆斯林食品,看钱亮这么能吃,都看啥了。

    有这么一个人在,周围的人吃饭也特别香,白新羽大口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儿,许闯突然进来了,他拍了拍门板,“大家歇会儿。”

    食堂里两百多号人都停下看着他。

    许闯道:“我有事儿来晚了,咱们这儿吃饭有个传统啊,跟大家分享一下。”他咳嗽了一声,“跟着我念,锄禾日当午——”

    众人愣了两秒,食堂里响起层次不齐的声音。

    许闯一拍手,“停下!大声地、整齐地念,1、2、3,锄禾——”

    肚子里有货的这群新兵们,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以后每次开饭前,给我集体背诵一遍,这首诗就是告诉我们,不许浪费粮食,不许浪费炊事班兄弟们的劳动成果,吃多少拿多少,要是让我发现谁浪费,严惩!行了,吃吧!”

    白新羽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那种饿得心慌得感觉才过去,速度也放慢了下来,他刚打算喝口粥顺顺气,突然,他感觉小腿被两条腿缠住了。他抬头一看,只见俞煞星张嘴咬了一大口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眼中闪动着戏谑地光芒。

    白新羽想把腿抽回来,却被俞风城用力绞着,动弹不得。周围的新兵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都没注意他们桌子底下的异动,但是他已经心虚得脸发烫了。这个俞风城绝对是老天爷派来克他的!

    白新羽怒目而视,最后忍无可忍,使劲往后退去,想一下子站起来,结果他起身的瞬间,俞风城突然松开了钳制,害得他重心不稳,膝盖一下子顶到了托盘,人跟着凳子往后仰去的同时,半碗粥和几样咸菜也全都扣到了他身上。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食堂的人都朝他看来,白新羽呆愣地坐在地上,看着身上淅淅沥沥的粥和酱油,不知所措。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狼狈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快感,他低下头忍笑,肩膀不停耸动着。

    钱亮和冯东元马上过来扶他,“哎,你怎么搞的,好好地坐凳子都能摔。”

    白新羽指着俞风城,手直哆嗦,“你……你……”他气得眼睛通红。

    俞风城无辜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冯东元看了俞风城一眼,眼里有几分责怪,虽然他什么都没看着,不过白新羽摔了,他觉得多半是俞风城踹的,他把白新羽扶了起来,“回宿舍吧,换套衣服。”

    俞风城支着下巴,看着冯东元架在白新羽胳膊和腰上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

    除了钱亮和冯东元,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有些还窃笑不止,白新羽人缘确实不好,在火车上就够招人烦了,第一天训练还迟到,虽然这些新兵蛋子也不是坏人,但是对于白新羽这种不着调的人,他们心里多少是有些瞧不起的。

    白新羽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受过气,就算有人惹着他了,也有他哥给他出头,来到部队后,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他哥,没有能给他撑腰的狐朋狗友,面对凶得吓人的教官,狠辣的班长,还有这个以戏弄他为乐的煞星,他感到孤立无援。他知道很多新兵也不喜欢他,他在这里就像个多余的,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欢迎他。

    来到这个地方是个彻头彻尾地错误,他好想回家。

    陈靖走了过来,看了看白新羽,“吃饱没有”

    白新羽点点头。

    “你们俩陪他回去换衣服去。”

    白新羽摇摇头,推开冯东元和钱亮,低声道:“我自己回去。”说完低着头,快速离开了食堂,往宿舍跑去。

    他一路上就感觉自己肚子的地方湿乎乎热腾腾的,衣襟还不断往下滴着汤汤水水,他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心里的委屈已然泛滥。

    回到宿舍后,他拿上一套衣服去了公共洗漱间,先脱下脏衣服,拿湿毛巾擦肚皮和大腿,正擦着呢,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了。

    白新羽回头一看,俞风城双手插兜,斜靠在门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新羽猛地抱住了胸口,他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条可怜兮兮的内裤,可这样能遮住什么呀,白新羽在那种眼神的鄙视下,一阵头皮发麻,他颤声道:“你、你想干嘛。”旧恨添新仇,白新羽现在看到俞风城,分外眼红。

    俞风城笑道:“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啊。”他说话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白新羽身上逡巡,从那兔子一般红的眼睛,看到他细长的脖子,然后是疏于锻炼、有些苍白的上身,接着是灰色的、一拽就能掉下来的三角裤,最后是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他“啧啧”两声,“身材还可以,就是肚子上有点儿肉,得练练。”

    白新羽被俞风城看得毛骨悚然,他一把抓过干净的衣服,抱在怀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耍流氓,我……”

    “你怎么样?”俞风城薄削的唇勾起一抹淡笑,他踏进洗漱间,轻巧地带上了门。

    白新羽大叫一声,“你别过来,妈的,你敢过来,我就豁出去不要脸了,我就叫强-奸,叫非礼!”

    俞风城“哦”了一声,“叫吧,我听着。”

    白新羽浑杀哆嗦,他对俞煞星是又恨又怕,那种无法抵抗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俞风城一个跨步蹿到了白新羽面前,在白新羽张嘴想叫的同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大手钳住了白新羽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身体和洗脸台之间,动弹不得。

    白新羽瞪大眼睛,挥拳就想打他,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到了洗脸台上,轻笑道:“你现在可以叫了。”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喊不出口,他向来不介意自己的风流事被人知道,那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财富和魅力的象征,可是当对象变成另外一个男人,那性质就他妈彻底不一样了!白新羽狠声道:“你这个变态走后门儿的,我跟你没完。”

    俞风城点点头,“是没完啊。你看你,说了要叫又不叫,害得我现在特别好奇,你在床上是怎么叫的?”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去死吧你。”

    “好想听听啊。”俞风城轻叹了一声,手顺着白新羽的脊椎一路往下滑,最终滑到了他的内裤边缘,一根修长的手指,逗弄般伸进了内裤里,在他细嫩的臀-肉上轻轻搔-弄。

    白新羽浑身泛起一阵战栗。这么多年来,他跟各种不同风情的美女调-情过,也被色-诱过,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般,让他身体颤抖,心脏好像疯了一样狂跳,他想破口大骂,可是从小欺软怕硬的经验告诉他,现在逞强只是自讨苦吃,为了自己的“贞洁”,他硬着头皮说:“大哥,你别、别开玩笑了行吗,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你放过我吧。”

    俞风城舔了舔嘴唇,眼中闪动着满满地戏弄,他邪笑道:“可能是你的屁股招我了吧。”说着手下一用力,白新羽的内裤被一下子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第一次写攻受都没节操的CP?

第8章

    白新羽大叫一声,“我靠,你你你你他妈放开我!”他手忙脚乱地一边拽着内裤,一边去推俞风城,结果两边儿都不着力,眼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白小弟暴露在了空气中,他快吓哭了。

    俞风城瞄了白小弟一眼,低笑道:“没什么精神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白新羽沙哑道:“你他妈变态,神经病,脑子有问题,你再敢碰我我哥……”

    俞风城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原本带着戏弄的表情一变,目露凶光,寒声道:“受欺负了只知道找你哥,你几岁了?嗯?”

    白新羽被他的突然变脸吓到了,惊恐地看着他。

    俞风城贴近他耳边,沉声道:“指导员办公室的楼下,有公共电话,打电话给你那救世主表哥,让他把你弄回去,部队不是让你这种窝囊废混日子的地方,有多远,滚多远,别留在这里拖后腿。”

    白新羽脸涨得通红,因为俞风城故意用虎口处压着他的动脉,虽然力道还不至于让他窒息,但已然是呼吸困难,他虽然认识俞风城才几天,可是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已经一步步深入心底,尤其是现在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腿都软了。

    俞风城放开了白新羽,鄙夷的目光把他从头打量到尾,将他那副瑟瑟发抖的怂样尽收眼底,俞风城指了指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滚回去。”说完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敞开的门灌进来一股风,把白新羽吹得一哆嗦,他吸了吸鼻子,赶紧套上衣服,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指导员办公室跑去。

    比起随便调戏他的俞风城,毫不掩饰地流露对他的厌恶的俞风城,还要更可怕,他是窝囊废又怎么样,在他妈眼里他还是宝贝呢,这个鬼地方又不是他想来的,他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白新羽果然在传达室里找到了几部电话,但是很多刚吃过饭的新兵已经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五部电话后面都排起了至少三米的长队,白新羽憋了一肚子委屈想跟他哥或者他妈哭诉,看到这让人无力的长队,顿时提不起劲儿来了。

    照这架势一个小时也未必能排到,他犹豫再三,还是扭头回宿舍了,打算等人少点儿再来,主要是听到他妈的声音,他一定会哭的,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哭。

    颓丧地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回来了,他一进屋,原来大声聊天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白新羽低着头走回自己的床位,谁也没看,一头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起来,一个小时前我刚说过,宿舍纪律之一,除了午休和晚上睡觉,其他时间不准卧床。”

    白新羽闷声道:“我不守纪律,你把我开除吧。”

    陈靖沉默了两秒,拽着白新羽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站直了。”

    白新羽很抗拒地低着头。

    陈靖抬高音量,“站直了!”

    白新羽想起早上的“拉筋运动”,还是有点儿害怕,挺直了腰。他一抬头,见俞风城就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本儿书,眼睛却盯着他,目光中依然充满讽刺的味道。

    陈靖看着他,“你想回家?”

    白新羽点点头。

    “这里谁不想回家?巴图尔的家是离营区最近的,220公里,最近的公路离他家也有80公里,那80公里的土路,你知道要走多久吗?一整天。他家没有电话,你们有条件的能打电话给家里人,他能吗?除非是紧急情况,部队不会特别派车送他回家,哪怕是逢年过节,这220公里在城市里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离得这么近,他却两三年都回不了家,听不到家里人的声音,你问问他想不想回家。”

    巴图尔抓了抓头发,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眼圈有点儿发红。

    白新羽不明白班长说这个干吗,但他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白新羽,你1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你比巴图尔大了6岁,我看过你们所有人的资料,你是这个班年纪最大的,你这虚长的6岁,就是让你起了次早、跑了次步、受了次委屈,就哭着喊着要回家的?”

    白新羽这个人,按他自己亲爹的话,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他对自己也一直是个得过且过的态度,反正家里不愁钱花,他每天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觉得那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谁叫他投胎投得好呢。虽然他爸妈、他哥经常骂他,可他早就锻炼出了一身铜墙铁壁,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该怎样还怎样,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没什么羞耻心了,并且为此沾沾自喜,可是这个比他还小了一岁的冷面班长的一席话,让他臊得脸发烫。宿舍里那些注视着他的视线,让他背后直冒冷汗。

    陈靖推了推眼镜,“我也想回家,我想回家的时候,我爹妈问起我在部队做了什么,我能数出一二三来,而不是耍赖让人把我‘开除’!”

    白新羽抿着嘴,一言不发,他又羞恼、又不服气,心里对陈靖这么不给他面子充满了怨愤。他今天究竟是到了什么霉,这是他进入部队的正式第一天,就先是被俞风城泼了一舌,又被威胁,然后回到宿舍被班长一通批评,这个地方根本就是和他八字不合!反冲!他再在这里呆下去,得去半条命。

    陈靖看着白新羽明显还是忿忿不平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你好好反省一下吧。大家列队站好,我现在教大家叠被子。”

    白新羽情绪低落,一上午的时间都浑浑噩噩的,也没怎么认真听,他不断地想着自己的悲惨身世,担忧着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过。

    陈靖教完之后,让大家分组练习。

    钱亮和冯东元赶紧凑到白新羽身边,钱亮推了推低垂着脑袋的白新羽,“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谁也不想搭理。

    冯东元低声道:“你别难过了,班长也是为你好,其实……其实班长说得也没错,你如果太娇气,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白新羽抬起头,怒道:“你也嫌我娇气!”他本来以为只有钱亮和冯东元没有瞧不起他,可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

    冯东元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只是……我希望大家都好,你如果特别讨厌这里,哪还怎么过日子啊,还不如改变一下心态。”

    白新羽冷哼道:“除非中了邪,否则我不可能喜欢这个鬼地方。”

    钱亮皱起眉,“既来之则安之你懂不懂啊,你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没人帮得了你。”

    白新羽忿忿地低下头,用力抖着被子,就跟那被子和他有仇似得。他一打眼,看到俞风城就在他隔壁床位,利落地叠着被子,心里那恨意真是翻搅倒海,他觉得自己这么倒霉,有一大半儿是这个煞星闹的。

    俞风城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视线,猛地回过了头来。

    白新羽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他害怕这个煞星,没治了。

    俞风城勾唇一笑,“看什么呢?”

    白新羽假装没听见,低头叠被子。

    “错了。”俞风城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没看示范是吗?”

    白新羽咬牙道:“不用你管。”

    俞风城压低声音道:“可惜啊,你要是一直赖着不走,我‘管’你的机会多了去了。”

    白新羽身体抖了抖,欲哭无泪。

    俞风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热情地说:“别急啊,我教你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儿事儿耽搁了,所以比较少,明天努力多更一些~~=3=大家晚安

第9章

    被逼着学了两个小时,白新羽总算是完成了一件以前从未来没干过的事儿……叠被,让他更无法理解的是,叠被这种事,还要搞竞赛。一想到每天天没亮就起床,还要花时间叠被,他就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俞风城似乎把早上在洗漱间威胁他的事儿忘了,装着友好同窗的模样,教他叠被、铺床,冯东元和钱亮以为他们俩没事儿了,都挺高兴的。俩人单纯的以为,年轻人之间都是来得快去得快的,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内务整理学习完后,陈靖让大伙休息一个小时,眼看要吃午饭了,想到吃完午饭,可以躺床上休息一会儿,白新羽眼巴巴地指望着钟表走快点儿。他觉得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居然还是早上。

    休息的时候,白新羽再次去了传达室,想打电话,因为是正式入伍第一天,急着报平安的新兵太多了,白新羽到哪儿一看,奶奶的,还是三、四米的长队,跟他一起来的钱亮抱怨了半天,冯东元安慰他们,“昨天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就来打电话了,那时候人少,你们别急,明天就没这么多人了。”

    钱亮道:“走走走,找地儿抽烟去。”

    白新羽来了点儿精神,“走,抽一根儿去。”

    冯东元笑道:“你们还抽烟啊,我不会。”

    “教你嘛。”

    冯东元摇了摇头,“我不学,吸烟有害健康。”

    俩人把他拽到了一个凉亭里,白新羽掏出烟递给钱亮一根儿,钱亮眼睛一亮,“哇,没见过啊,英文的,是不是特贵啊。”

    “不是英文,德国的牌子。”白新羽有些得意地说。

    “我得试试。”钱亮点着火,小心地吸了一口,做了个享受的表情,“嗯,好烟。”

    冯东元噗嗤一笑,“这东西有什么好。”

    白新羽递给他一根儿,“真不要啊。”

    冯东元摇头。

    钱亮说:“东元,你这人一看就特老实,你是不是也是那什么……三好学生啊。”

    冯东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我还是班长,学生会主席。”

    “真的啊,那你成绩很好吧。”

    冯东元神色有些黯然,“还不错,不过高考没考好,如果考进全校前三名,就能免学费,我就差几分。”

    白新羽天生缺弦,不懂冯东元的忧伤,满不在乎地说:“大学没劲透了,上不上的吧。”他对于大学的记忆,就是在国外的时候泡洋妞,喝洋酒,彻夜飙车,他至今连那个大学有几个门都不知道,就被劝退了。

    钱亮推了他一下,白新羽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冯东元叹了口气,“部队也好,以后还能发工资。”

    “哦?还有工资啊。”

    “看情况,如果能升士官就有,我在部队花不了什么钱,还能给家寄点,我妹妹还要上学……”冯东元自言自语地盘算着。

    白新羽终于意识到点儿什么了,有些天真地问:“你家很穷吗?”

    钱亮看不下去了,拼命给他使眼色,“新羽。”

    冯东元笑了笑,“没事儿,也不丢人,我家情况是不好。”

    白新羽想也没想就说:“我给你钱吧,你需要多少?反正我暂时也花不着。”

    冯东元愣了愣,“不、不用,吃穿够的。”

    白新羽大大咧咧地说:“哎呀,你妹妹不是要上学吗?说吧,要多少,不用你还。”

    冯东元脸有些发红,“真的不用。”

    “你客气什么,说了不用你还就不用你还。”白新羽想法很简单,这个冯东元对他不错,他也应该对人家好一点儿。

    冯东元腾地站了起来,“真的不用了,你们抽吧,我先走了。”说完扭身就走了。

    “哎……”白新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真是……”

    钱亮叹了口气,皱眉看着他。

    白新羽不明所以,“怎么了?你瞪我干嘛?”

    “我说你……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白新羽瞪大眼睛,他被骂得莫名其妙,“干嘛呀,一个个的。”

    钱亮把烟掐了,“谁都知道你家有钱,你脑门子上就写着呢,可你用不着到处显摆吧,冯东元那么老实,你不能这么伤人自尊啊。”

    白新羽愣住了,他反应过劲儿来,怒道:“谁显摆了!我好心好意想帮他,穷得没钱交学费还要什么自尊啊,能不能成熟点儿啊。”

    钱亮气得拿手指指了他几秒,然后泄气地垂下手,转身也走了。

    白新羽怔愣地被抛弃在凉亭里,半天没动弹。他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本来是一片好意,结果还得罪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部队里的人,是不是都跟俞风城一样不正常?他气哼哼地一根儿接着一根儿抽烟,憋了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这就是他当兵的第一天?全世界都跟他过不去,可真是精彩的第一……啊呸,半天还没过呢!

    白新羽突然想起来,休息时间就一个小时,接下来还得列队去吃午饭呢,吃个饭都他妈得排队、念诗,什么鬼地方!

    回到宿舍一看,人都到齐了,他好险没迟到。他故意站到冯东元旁边,有些心虚地看了冯东元一眼。

    冯东元朝他淡淡一笑,就转过头去了,白新羽心里那个郁闷。

    他们列队往食堂走去,打好饭后,照例背起了锄禾,背完之后才开始吃饭。

    白新羽这次特意等俞风城坐下之后,挑了个离他老远的桌子。可是这样也就跟他们班所有人都分开了,白新羽吃了几口饭,偷偷瞄着俞风城那桌,钱亮和冯东元也在,一桌人有说有笑的,他心里不太是滋味儿。这个俞煞星对其他人都挺正常的,唯独跟他好像有仇似的,凭什么呀。

    白新羽越吃越不爽,周围连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滋味儿实在有一点孤单。人是群居动物,受不了一个人,尤其白新羽这样从小不独立、依赖性强的人,更是不能忍受被孤立。他有点想念钱亮和冯东元了,他一边吃,一边反省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话了。

    可他明明是好心啊……

    匆匆吃完饭,白新羽一个人回了宿舍,把自己甩在床上,闭着眼睛,幻想着自己是在家,可身下那硬邦邦的木板一再提醒着他的处境。

    宿舍的人陆续回来了,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好像每个人都对入伍的第一天感到新奇有趣。

    白新羽听到旁边床的动静,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俞风城回来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赶紧转过了身去,拿后背对着俞风城。

    俞风城不客气地爬了过来,膝盖压在他身旁,“喂,起来。”

    白新羽拿辈子盖住脑袋,试图逃避现实。

    俞风城推开被子,把他的脸拧了过来,邪笑道:“想憋死自己啊。”

    白新羽戒备地说:“你要干嘛?”

    俞风城指指他,“你是没发现自己睡的是谁的床吗?”

    白新羽愣了愣,一下坐了起来,所有床铺都长一个样,他一时还真没注意,凭感觉就躺下了,他从墙头开始数,应该是倒数第五个是……妈的,他睡得是俞煞星的床!

    他腾地就要起身,俞风城却按住他的肩膀,指指床铺,“你午休连鞋都不脱,把我床单都弄脏了,你想就这么走了?”

    旁边一个新兵嗤笑道:“你这什么眼神儿啊,床都能弄错。”

    俞风城低声在白新羽耳边说:“你这么迫不及待往我床上送,是不是暗示我什么啊。”

    白新羽急道:“放屁,我真没注意,你可别、别瞎想啊。”

    俞风城低笑道:“我瞎想什么?”

    白新羽真想扇自己两耳光,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智商感到生气,明明应该躲着避着,结果他自己送上门儿找虐,他怎么这么傻逼呢!

    白新羽拍了拍被自己鞋底蹭脏的地方,其实上面也没多少灰,可俞风城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要不……我把我的床单给你吧。”

    俞风城挑眉,“谁要你的床单。”

    白新羽哭丧着脸,“你想怎么样啊。”

    俞风城笑道:“你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那句“吃了你”,怎么听都充满了挑逗的味道,白新羽脸都绿了。

    俞风城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孝敬我根儿烟就行了,走。”说完不由分说地把白新羽拖走了。

    俞风城把人拉到了营区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白新羽一看这儿没什么人,撒丫子就想跑,结果被俞风城死死拽着,

    “你老实点儿,难道我会在这里强-奸你?”

    白新羽颤巍巍地看着他,心想那可说不准。

    俞风城伸手,“烟。”

    白新羽把兜里的烟递给了他。

    俞风城看了看,随手扔垃圾桶里去了。

    “哎,你干什么呀!”好烟他就带了一条,部队的小卖部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他还想省着抽呢!

    俞风城拍了拍手,“你储物柜的烟,也全归我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抽烟,被我发现就揍你,听懂了没有?”

    “你凭什么呀!我抽烟你也管!又不犯法。”

    俞风城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喜欢我的人身上有烟味儿,你自觉点儿。”

    白新羽脸哗地红了,“谁谁谁……谁他妈是你的人。”他气得都结巴了。

    俞风城捏了捏他的下巴,“快了。我说过了,你要是就这么懒着不走,我早晚会把你操晕过去,我说到做到。”

    白新羽特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儿?我比谁都想走,我走得了吗?我哥不管我了……”他说到伤心处,声音有些哽咽。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脸蛋,笑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把烟戒了,听懂了?”

    白新羽忿忿不平地看着他。

    俞风城以命令地口吻道:“听懂没有。”

    白新羽憋屈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人很讨厌小白的话,那说明我写得还算到位~~嘿嘿~

第10章

    下午,陈靖带着他们学习军营条例,宿舍里二十几个人,一排排地坐在小马扎上,还要记笔记。白新羽根本听不进去,就在笔记本上心不在焉地乱涂乱画。

    陈靖拍了拍,眼睛瞄着白新羽,“别怪我事先没说啊,这些条例是要考试的,叠被子也要搞竞赛,垫底的人要帮得高分的人做一个月的值日。以后你们在部队里学的所有知识,无论文武,都会定期考核,往小了说,那些考核的成绩关乎你们的未来,往大了说,真有一天上战场了,学得好的肯定比学得次的多一份生存几率。”

    一个外号叫“大熊”的膀大腰圆的新兵举起手,“报告。”

    “说。”

    大熊嘿嘿笑道:“班长,说真的,咱们以后真的会执行任务吗?真枪真弹的那种。”

    陈靖面无表情地说:“真的。”

    “真的?那、那都是什么样的任务啊。”

    “这都是机密,到了祖国和百姓需要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在你们到达这里的前一天,我所属的那个炮兵侦察连,协助边防战士剿灭了一伙边境走私贩,我的一个战友被歹徒用钢刀刺穿了脾,险些没能从昆仑山上下来。有一天,当你们成熟起来的时候,都要负担起保家卫国的使命。”

    大熊豪气地一拍胸脯,“好!我还怕学了一身本事用不上呢,咱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一群新兵纷纷附和。

    陈靖笑了笑,“不错,有骨气。”

    对比其他人的热血沸腾,白新羽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妈呀,本来以为受累已经是最可怕的了,没想到还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哥到底是多恨他。他忍不住弱弱地说:“班长,要是……死了怎么办呀。”

    俞风城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陈靖看着他,“你怕死?”

    白新羽撇了撇嘴,“谁不怕死啊。”

    陈靖点点头,“你说得对,谁都怕死,这不是战争时期,有任务你不想去,我们不能因为你抗命就毙了你,所以你要是怕死,你可以不去。”

    白新羽松了口气。

    陈靖摇了摇头,“继续,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值日。”

    下午五点的时候,许闯把用广播把所有人召集到了操场上,按他说的,晚饭前还得跑三公里,他称之为“开胃。”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加之早午都吃饱了,白新羽身上有了劲儿,三公里跑下来没像早上一样要死要活,而且陈靖就跟在旁边儿,他也不敢造次。不过到了最后一段儿,他还是掉队了。

    跑完步,他们又集体吃饭去了。吃完饭,两百都新兵被集中到了大会议室,王顺威要给他们上课。

    据王顺威说,新兵每个星期要有两个整天和两个晚上来上课,主要内容是军事知识、作战常识、现代武器基础等专业知识,还要学习军营条例、思想政治或上级下发的文件,将来他们的新兵训练结束了,根据兵种还要学习更深入的专业知识。

    第一天上课,王顺威没说太深,主要就是介绍了一下他们军的历史、编制、现状之类的东西,听到白新羽直打哈欠,他一瞬间有种回到了高中的感觉,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说话就特别有催眠效果,听着听着就想睡觉。上课的时候,他特意坐在钱亮和冯东元旁边,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又不敢出声,就算能说话,他也拉不下脸来开口,就那么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上话。

    晚上八点,课程结束了,他们纷纷回去准备洗漱睡觉。

    回到宿舍,白新羽从包里拿出洗发水、洗面奶,抓起干净的内衣,打算去洗澡。

    俞风城看到了,道:“你去哪儿?”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不太情愿地说:“洗澡。”

    俞风城指指墙上的表,“现在才8点10分。”

    “怎么了?”

    陈靖正好走进宿舍,“你肯定没听我话吧?这栋楼住着两百多个新兵,洗澡间只有两个,每个班分时间段洗澡,咱们班是8点40到9点,用二楼的澡堂。”

    白新羽瞠目结舌,“就……20分钟?”

    “你还要多久?又不是女的。”

    “我不能先去吗?”

    陈靖一瞪眼睛,“当然不能,这是纪律。”

    白新羽心惊胆战地看了俞风城一眼,见俞风城也眯着眼睛在看他,一阵心慌。完了完了完了,他要在俞煞星这个变态面前脱光衣服……

    俞风城很享受白新羽颤抖的样子,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这么急着洗澡?”

    白新羽僵硬地转过了身去,坐在床上,不知所措。该怎么办呢?最后一个进去?可是就二十分钟,他昨天太累就没洗澡,今天怎么也该好好洗一洗,可是……万一……

    俞风城在他背后低声笑着,“别急嘛,就半个小时,20分钟够你洗个痛快了。”他特意加重了“痛快”两字,听得白新羽背脊发凉。

    冯东元把换下来的衣服袜子扔在洗衣盆里,端着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孤零零的白新羽一眼,道:“洗完澡就没时间洗衣服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洗衣服?”

    白新羽愣了愣,马上站了起来,“去去去。”

    冯东元笑了笑,“走吧。”

    白新羽把白天撒上饭菜的衣服装进盆里,跟几个人一起去了洗漱间。洗漱间的水槽是那种横通的,四壁都是最简陋的水泥砌成,白新羽把盆放进水槽,拧开老旧的水龙头,结果被出来的凉水冰了一下,“水有点凉。”

    “新疆就是这样,现在是夏天,中午水还暖和点儿,早晚就凉了。”冯东元熟练地接上水,开始拿洗衣粉搓衣服。

    白新羽根本没记得带洗衣粉这种生活化的东西,就找冯东元借了点儿,他学着冯东元的样子搓衣服,可是那迷彩服特别硬,怎么搓都不舒服,最后他干脆用拳头捶,如果不是脚上穿着鞋,他都想像电视上那样用脚踩了。

    冯东元无奈道:“你没洗过衣服?”

    白新羽摇摇头,“这儿没有洗衣机吗?”

    钱亮哀叫一声,“祖宗啊,你怎么不能问问这儿有没有保姆。”

    白新羽再傻,也听得出来那是讽刺,他撅了撅嘴,继续捶衣服。噘嘴

    冯东元抓住他的胳膊,“来,我教你。”他在脏的地方抹上洗衣粉,沾了水,两手快速揉搓起来,“洗衣粉别到处撒,撒在脏的地方就行,不然洗不干净伤皮肤,还浪费,两手这么来回搓就行了,搓干净之后,用清水投,等衣服上没有泡沫了就干净了,拧干了晾起来就可以了。”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你慢点儿说。”

    冯东元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帮着白新羽把那件外衣给洗了,白新羽看着他白皙的手在冰凉的泡沫水里变得通红,心里有些愧疚。他低声说:“东元,我中午的时候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冯东元愣了愣,抬头冲他温和地一笑,“我知道,没关系。”

    白新羽感觉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冯东元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半个小时不仅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了,还帮白新羽也洗了,白新羽就假装自己学不会,看着冯东元帮他洗,他心里想着能偷懒一天是一天。

    洗完衣服后,他们就拿上洗漱用品集体去澡堂了。

    澡堂在二楼,和白新羽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是那种集体澡堂,墙上装着一排排的花洒,没有隔间、没有**,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感受到他的目光,扭过脸来,冲他淡淡一笑,白新羽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钱亮推了推他,“脱衣服啊,愣着干嘛,就20分钟。”

    白新羽回过神来,见钱亮已经脱得就剩底裤了,钱亮身体很结实,腰上和胳膊上还有几道疤,特别显眼。

    钱亮见他在看自己,笑了笑,“小时候不听话,老打架,又一次被砍得住院了,醒来一看我妈哭得眼睛像核桃,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打了。”

    冯东元道:“长大了就懂事了,不错。”他脱下衣服,露出一身白皮。

    钱亮打趣道:“东元,你们家不是农村的吗,你怎么白得跟小姑娘似的。”

    冯东元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家不种地,村子里的地卖给大企业建厂房了,年轻人都在厂里工作,晒不着。”

    “嘿,来当兵有得你晒的。”

    白新羽道:“我不想晒黑。”

    “为什么?男的黑点儿好,不然就被人说小白脸。”

    白新羽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我觉得我黑了就没这么帅了。”

    钱亮笑骂道:“赶紧脱吧你。”

    白新羽心惊胆战地脱了衣服,他一边脱,一边偷瞄俞风城,结果俞风城根本没看他。

    男的脱光之后,互相比较一下大小简直是公民的基本素养,白新羽看了钱亮一眼,嗯,好像比他大点儿,不过没他好看,再看看冯东元,嗯,跟他差不多。

    钱亮道是很大方,冯东元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说:“我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洗澡。”

    白新羽说:“我也是,真别扭。”

    陈靖走了过来,“磨蹭什么呢,就16分钟了。”

    白新羽一扭头,差点儿没认出来,陈靖脱了眼镜后,露出一张特别稚气的脸,看着有点儿像中学生。白新羽忍不住调笑道:“班长,你不戴眼镜显小。”

    陈靖不自在地想推眼睛,结果手指扑了个空,他扭过头去,“别废话了,快去洗澡。”

    这时,俞风城走了过来,白新羽明知道不该看,可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三路走去,在看到俞风城的尺寸时,白小少爷眼睛都直了,他心里顿时升腾起无数个“我-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哟~~~这文写得我好欢乐~

第11章

    俞风城那玩意儿,完全是欧美熊的尺寸,随着他的走动晃荡在两腿间,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更衣室顿时安静了,周围人都偷偷往他下-身瞄,场面很是滑稽。

    白新羽是又嫉妒又恨。要说外貌,俞风城从头到脚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那俊帅的脸,那漂亮的胸腹肌,那笔直的大长腿,就连那玩意儿都长得比别人有优越感,白新羽就想不明白了,这煞星小时候到底遭遇过什么,性格才能这么险恶。

    放眼整个更衣室,也就大熊能和俞风城一战了,大熊憨笑道:“行啊兄弟,真看不出来。”

    俞风城锤了下他肩膀,笑道:“赶紧洗去。”

    当俞风城经过白新羽身边时,白新羽猛地转过了身,面冲着储物柜,假装整理东西,他本来对自己的尺寸挺有自信的,睡过那么多美女,好歹也算金枪一枚,结果俞风城一遛鸟,他被比成渣了。集体洗澡就这点不好,男人最在意的部位平时都被裤子挡得严严实实,一露出来难免有攀比心理,有人洋洋自得,当然就有人自卑得想面壁了。

    突然,一只大手砰地按在了储物柜的柜门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漂亮,连着手指的筋在皮下明显突起,给人一种用力的感觉,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出一种饱满健康的色泽。

    白新羽的余光瞄到那只从他脑袋旁边伸过来的胳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肯定是俞风城,两人贴得很近,白新羽甚至能感觉到从他皮肤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热度。他一动不敢动,他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部位,上一次他的屁股贴在俞风城那东西上,起码还隔着裤子,这要是直接“肌肤相亲”,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俞风城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你吵吵着洗澡时间短,还在这儿磨蹭,一会儿是不是想全身泡沫得被赶出来?”

    “马、马上去。”白新羽连头都不敢回。

    俞风城从他手里拿过洗发水,低笑道:“借我用用。”说完用手把玩着那洗发水,往澡堂走去。

    白新羽感觉自己一下子能呼吸了。

    冯东元小声说:“新羽,你是不是很怕他啊?”

    白新羽一瞪眼睛,“瞎说,我怕他干嘛。”

    冯东元点点头,“他早上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怕他,我感觉人都是讲理的,他也不像坏人。”

    白新羽看着冯东元,突然觉得这孩子好天真无邪,他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俞风城那种专门针对自己的气势吗?

    钱亮大大咧咧地说:“快走快走,时间真不多了。”

    一群光着屁股的半大小子冲进了澡堂,迅速强占莲蓬头,刚打开水,就听着好几个人嗷嗷叫起来,“妈呀,冷水!”

    “我靠好凉啊!”

    白新羽一抖,“冷水?”

    陈靖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拧开莲蓬头,在扛过最初的哆嗦后,开口道:“这是夏天。”

    “可水还是冰啊。”

    “这也是你们训练的一部分。”

    白新羽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不舍得花钱吗。

    巴图尔就站在他们旁边,悠然自得地洗了起来,还眨巴着沾了水的长睫毛,真诚地说:“不冷啊。”

    有人叫道:“你习惯了当然不冷。”

    钱亮推了白新羽一把,“早就猜到是冷水了,洗吧,别挑了。”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

    钱亮把临近几个莲蓬头都打开了,然后左右手勾着冯东元和白新羽,“我数一二三啊。”

    三人咬了咬牙,“一、二……”

    钱亮一把把两人推了过去。

    那冰冷的水浇在皮肤上,冻得人上下牙堂直打架,白新羽嗷地叫了一声,左蹦右跳地想躲,但身体已经湿了,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了。

    钱亮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被冯东元拽了进来。

    整个澡堂子内一片嚎叫和笑声。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还有五分钟,快啊!”

    白新羽此时身上全是泡沫,正洗得直哆嗦,一听到这个,赶紧开始冲。

    陈靖已经洗完了,油光水滑地走出了澡堂,几个动作快的也都出去了。

    冯东元催促道:“新羽,快到时间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新羽脑袋上也都是泡沫,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着急地清洗着,生怕像俞风城说得那样,下一拨来了把他赶出去。

    钱亮用手扒了一下寸头,水花四溅,“我先去穿衣服去了啊。”

    冯东元道:“我也好了。”

    白新羽叫道:“你们别走啊,等我啊。”

    钱亮哈哈笑道:“多大了你。”

    冯东元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陪他,就被钱亮拽走了。

    白新羽心里越来越紧张,因为他感觉周围没多少人了。

    “喂。”

    俞风城的声音在白新羽背后响起,他身体一僵,下意识道:“你要干嘛?”

    “还你洗发水啊。”

    “你没看我用别人的了吗,不用还我,你走吧。”白新羽快速搓掉脸上的水,扭头戒备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澡堂子几乎空了,原来自己又成了最慢的一个,而且倒霉的又被俞煞星给堵住了。

    俞风城有些放肆地打量着他,眼神越来越暗。

    被俞风城这么看着,白新羽有种当街裸-奔的羞耻感,他一把抓起沐浴露的瓶子挡在自己身前,快速往更衣室跑去,结果地上一堆泡沫,他没跑两步,脚下一滑,人直接飞了出去。

    俞风城伸手想拉,没够着,眼睁睁看着白新羽啪叽一声趴在了地上,两片饱满挺翘的臀-肉被震得狠狠抖了抖,白嫩的屁股上水珠四溅,俞风城几乎立刻就感觉有股热流往下腹冲去,小小俞不分场合,开始蠢蠢欲动。

    白新羽给摔懵了,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为什么他总在俞风城面前丢人现眼?

    俞风城上去把他扶了起来,哑声道:“你不是故意想勾引我吧?”

    白新羽摔得牙疼,缓过来后,怒道:“放屁……”

    听到动静,冯东元跑了回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见白新羽佝偻着身体,呲牙咧嘴地样子,惊讶道:“新羽,你摔着了?”

    白新羽咬着牙点点头。

    “地这么滑,你也不小心点,快点吧,4班的马上就来了。”

    白新羽推开俞风城的手,一瘸一拐地往更衣室走去。

    俞风城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白新羽倒没摔坏,不过腿上胳膊上都磕青了,他这人是见风就起浪,如果没人搭理他就算了,偏偏冯东元这种老妈子性格的,就很关心地问他摔哪儿了,还疼不疼,影不影响活动。白新羽习惯性撒娇,就说自己脚腕也疼膝盖也疼,回到宿舍后,冯东元就拿出活络油要给他揉。

    白新羽躺平做好准备了,陈靖过来了,“怎么了?”

    冯东元说:“他在浴室摔着了。”

    陈靖弯下腰,皱眉看着白新羽,白新羽目光跟他一对视,立刻坐了起来,“班长……”

    “摔哪儿了?”

    “腿……”

    “骨折了吗?”

    白新羽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那倒没有。”

    陈靖照着他大腿拍了一下,“摔一下擦什么油,以后磕磕碰碰都是家常便饭,你别惯着他,睡觉!”

    冯东元只好把活络油放回了柜子里,无奈地看了白新羽一眼。

    白新羽郁闷地趴回了床上。

    冯东元推了推他,“新羽。”

    “嗯?”

    “你别忘了连长让你明天早五分钟到,你设个闹钟吧。”

    白新羽一惊,“妈呀,差点儿忘了。”他想起凶神恶煞的许闯,赶紧用手机设了个五点的闹钟,他想早起半个小时,怎么也不会迟到了吧。

    俞风城盖上被子,戏谑道:“明天闹钟一响,你要是不起来,我就把你踹下去,保证你按时起床。”完了还特缺德地加了一句,“不用谢我。”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快速用被子蒙住了头。

    俞风城勾唇一笑,想起在浴室里看到的画面,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沐浴过后香喷喷的白新羽,就睡在他旁边,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这可真有点儿考验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3=求收藏哇~~

第12章

    憋屈了一天,累了一天,白新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是他感觉自己没睡多久,闹钟就响了起来,那闹钟声音被他调到了最大,响起来没完,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被窝里又暖和又舒服,他一动也不想动,他用被子捂住了耳朵,试图逃避。

    有人在睡梦中骂了一句,高声嘟囔道:“谁的电话响?”

    接着,白新羽就被踹了一脚,那个方向,肯定是俞风城干的!他痛苦地掀开被子,一把抓住矮柜上的手机,关掉了闹钟,他想着,就睡五分钟吧,再睡五分钟……

    冯东元在他头顶小声喊道:“新羽,新羽!起来了。”

    白新羽直哼唧,就是不想起来。他刚翻了个身,又是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这一脚可比刚才重多了,他怒道:“你干嘛呀,别踹了!我醒了!”那含糊不清的声音还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听上去很可怜。

    俞风城低声道:“那就赶紧起来,别影响别人睡觉。”

    白新羽嘟囔道:“我眯一会儿,五分钟……”

    冯东元无奈道:“新羽,你迟到了会被连长罚的。”

    “我知道……知道……”白新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那被窝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新羽……”

    在对面床位的陈靖突然低声道:“安静,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冯东元不敢说话了,俞风城也翻身过去,不再搭理白新羽。

    白忻羽在心里想着现在起来,马上起来,可是迷迷糊糊又失去了意识。刚迷糊了一会儿,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身上,他猛地醒了过来,一看表,已经五点15了,离许闯要求他到达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不到。白新羽这下彻底吓醒了,他起身一看,床上有个橘子,肯定是冯东元扔下来提醒他的。他顾不上感恩戴德,翻身下了床,先是冲到洗漱间,把一晚上的存货清空,然后快速刷牙洗脸,再赶回来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他动静太大,惹得这群没睡饱的新兵都很不满。

    好不容易穿上了衣服,白新羽提上鞋就想跑,平躺着的陈靖突然闭着眼睛发话了,“叠被子。”

    白新羽愣了愣。

    陈靖道:“早上起来不整理内务是违纪,叠。”

    白新羽看了眼时间,只剩不到三分钟了,他急得差点儿骂娘,却也对这变态的规定无可奈何,只好扑回床上叠被子,由于昨天没好好学,他被子叠得实在不咋地,匆匆整理好床铺后,他一阵风一般朝楼下跑去。

    这时,起床号响了起来。

    跑到操场的时候,许闯和王顺威已经站在主席台上等他们了。

    白新羽跑到他们跟前,简直快断气了,“那个,连长,指导员,我到了。”

    许闯瞥了他一眼,“在部队里怎么和上级说话?”

    白新羽赶紧挺直腰板,“报告首长,我到了。”

    许闯一翻手心,露出一个秒表,“我昨天要求你今天早到5分38秒,你依然迟到了40秒。”

    白新羽欲哭无泪,心里大骂他变态,居然用秒表计时,他不服气地小声说:“那也算迟到……”

    这句把许闯点着了,许闯瞪大眼睛,“我让你早到就是为了锻炼你的时间观念,怎么的?你还有逆反心理?40秒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对吧?40秒够手榴弹爆炸七八回,40秒能让机关枪发射三四千发子弹,我告诉你白新羽,在生死战场上,一分一秒都至关重要,作为一个军人,守时守纪是第一原则。”他用力戳了戳白新羽的肩膀,“你小子懂不懂!”

    白新羽低着头不敢说话。

    许闯喝道:“抬起头来,腰板打直!”

    白新羽赶紧站直。

    全楼的新兵都开始往下涌,不到两分钟的时候,两百多人都出现在了操场上,自觉地开始列队,各个班开始点名。

    许闯高声道:“白新羽同志,你连续两天出操迟到,我昨天说过,第一天我不罚,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但你今天依然迟到40秒,这40秒,就罚你跑四公里,加上早上醒脑的三公里,一共七公里,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饭,并给予一次警告处分。”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七……七公里。”

    “对,七公里。”

    白新羽差点儿崩溃了,他昨天跑三公里都险些断气了,七公里,不是要他命吗。

    许闯喊道:“稍息,立正——各班长带队,跑!”

    白新羽哀求道:“连长,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我发誓,真的,我……”

    许闯恶狠狠地瞪着他,气得直哆嗦,“你、你还敢讨价还价,你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一个军人的样子,一个男人的样子!”

    白新羽自尊心有点儿受伤,他感觉操场上两百多人都在看着他,看得他背脊发寒。

    许闯在他耳边大声吼道:“跑!”

    白新羽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跟着队伍跑了起来。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为了多睡那么几分钟,换来要命的七公里,他现在真想一头栽倒昏过去。

    冯东元和钱亮跑到他旁边,同情地看着他。

    钱亮叹道:“你说你吧,让你懒,都叫你那么多遍都不起来,别说,连长这招管用,保管你以后再也不敢赖床了。”

    白新羽欲哭无泪,“要是我不行了,记得把我送医务室。”

    冯东元安慰道:“听说老兵都是一二十公里起跑的,人的体能有很大的潜能,你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白新羽心里更绝望了。

    俞风城也跑到他旁边,揶揄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当时踹得太轻了?嗯?”

    白新羽眼神有些闪躲,抿着嘴不说话。

    俞风城眯起眼睛,“为了你好,下次我还是用特别一点的办法叫你吧。”

    白新羽瞪着他,“你、你又打什么注意?”这小子太险恶了,他不得不防。

    俞风城冲他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低声道:“你猜。”

    陈靖跑到他们旁边,“省点力气跑步,少说话。”

    白新羽自暴自弃地说:“没啥好省的,早点跑晕过去最好。”

    陈靖白了他一眼,“白新羽同志,你真是欠教育,希望这次的处罚能让你有所长进。你回去准备一份检查,下周开班会,要深切剖析自己的不足,提出改进办法。”

    白新羽快疯了,“班长,你放过我吧。”

    陈靖摇了摇头,“不能放过你,班上的每一个兵都是我的责任,你如果到了连队,还是这副熊样,说是我带出来的,我脸往哪儿搁。”

    白新羽仰起脖子,大喊了一声,任命地拖着脚步往前跑去。

    跑了两公里,白新羽已经开始觉得体力不支,勉强跑完三公里,回到操场,其他人都开始以班为单位,各个分散开战军姿、练正步,他则没命地绕着操场跑。那部队的大操场一圈就是1000米,他还要跑四圈,他开始双腿发软、提不上气,感到每跑一步心肺就要炸开了,半圈没跑完,他就开始跑跑走走,好像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白新羽这辈子没做过这么自虐的运动,也从来没累成这样过,他觉得许闯在故意整他,从上火车的那天起,许闯就看他不顺眼,迟到40秒就让他跑四公里,太他妈缺德了。他第一天就得罪了总教官,以后的日子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跑到最后,白新羽已经直翻白眼了,几乎是挪着往前走。他感到整个操场的人都在看他、嘲笑他,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想哭,他好想家,好想他妈,自己到底在这儿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活受罪?他想回家,立刻,马上,回家。

    他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跑道上,在他趴在地上的一瞬间,那脏兮兮的地面仿佛比床还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晚了点哈~大家晚安=3=

第13章

    “白新羽!”

    白新羽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都有点分不清远近了,那声音参杂在风里,飘乎乎的,还怪好听的……

    接着,他的身体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架了起来,那手臂很结实,贴上去的胸膛又厚又硬,让人充满了安全感。白新羽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一个形状很好看的下巴,还有薄薄的淡色的嘴唇,在叫他名字,可惜他晕晕乎乎的,总觉得那声音离他还是很远。

    俞风城看他眼神有些涣散,用力拍了拍他的脸,“白新羽,你真晕了?”

    冯东元和钱亮都跑了过来,冯东元进展地说:“新羽?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许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去什么医务室,弄到食堂去,灌点盐水。”

    冯东元小声说:“连长,他好像要晕了。”

    许闯斜睨着他,“年纪轻轻体能这么差,就知道抽大烟喝大酒了吧公子哥儿?按我说的,灌盐水去,正好也到了早饭时间了,吃顿饭就好了。”他蹲下身,用武装带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还差半圈500米,明天补上。”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恨不能彻底晕过去。

    俞风城把白新羽从地上架了起来,背到了背上。

    其实这时候白新羽已经缓过来一点儿了,至少自己站着应该没问题,但是他懒劲儿上来了,也存着报复一下俞风城的心里,故意装晕,跟树懒一样,把全韶量都往俞风城身上压,心想着少走一步是一步。从操场走到食堂,小一公里呢,累不死这个煞星。

    俞风城把他往上托了托,背着他往食堂走去。冯东元和钱亮跟在两侧。

    冯东元看白新羽满脸通红,不停地拿手给他扇着脸,有些着急地说:“不能出问题吧。”

    钱亮道:“没事儿,年轻力壮的,跑跑步能怎么样。”

    冯东元叹息道:“你也是,早起一会儿不就好了。”

    俞风城冷道:“他可能有那个自觉吗。要不是有人叫他,他今天就不只七公里了。”

    白新羽心里偷偷骂着俞风城,可在内心很深处,他又隐隐觉得俞风城说得好像也没错……今天为什么就不能早起哪怕一分钟,自己就不用丢人,也不用活受罪了。他趴在俞风城背上,鼻头有些发酸。如果他妈知道他在部队这么遭罪,会不会心疼、后悔呢?

    从操场到食堂,看似没多远,可是背着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人,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儿。俞风城走到食堂的时候,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他把白新羽放到椅子上,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白新羽眼皮直抖,又不敢睁开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冯东元和钱亮去找盐和热水了。平时闹哄哄的大食堂,此时安静空旷,一排排空荡荡的桌椅,看上去有几分寂寞的味道。

    俞风城喘了口气,然后踹了白新羽一脚,“还装?”

    白新羽紧闭着眼睛,不敢动。

    俞风城弯下腰,两手撑在桌子上,凑近白新羽的脸,低声道:“再装我可要亲你了。”

    白新羽心里一抖,假装刚刚苏醒的样子,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着他,那拙劣的演技看在俞风城眼里非常滑稽。

    俞风城眯起眼睛,“是不是还没醒?我带你去冲个澡?”

    白新羽忙道:“不、不用,我好多了。”

    俩人离得很近,鼻尖几乎贴上,因此白新羽能清晰地看到俞风城光洁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想到他一路把自己背到食堂,白新羽心里有了一丝异样,可能这个人只是嘴贱,人品也没那么差?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威胁道:“在我背上趴得挺舒服是吧,我背你不是白背的,我之后一个星期的衣服你洗。”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立刻把之前的话吞了回去,他挣扎了一下,“我不会洗衣服。”

    俞风城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不容置喙道:“学。”

    白新羽幽怨地看着他,满脸不服气。

    这时,冯东元和钱亮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部队的那种绿色的水缸子,满满一缸子水。

    冯东元惊喜道:“新羽,你醒了?你好点儿没有?”

    白新羽点点头,“水……”他快渴成干儿了。

    冯东元赶紧把缸子递给他,他抓着就灌了一大口,结果刚喝进去,噗地就吐了,他虽然知道那是盐水,可真不知道能他妈咸成这样啊!

    钱亮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可能……我盐放多了?”

    白新羽给恶心得直咳嗽。

    冯东元赶紧去给他兑了一杯水,白新羽这才灌了两口,感觉嗓子眼儿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被压下去一些了。

    喝完水,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冯东元的胳膊,苦大仇深地说:“我跟你说,我刚才感觉自己要死了。”

    冯东元安慰他道:“缓过来就好,你可吃一堑长一智了,以后一定要早起,别犯错误。”

    白新羽忿忿道:“许闯他就是针对我!迟到40秒就让我累得要死要活的,他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他就是故意整我。”

    冯东元皱眉道:“新羽,你别这么说,我没觉得连长针对任何人,而且他昨天已经说清楚了,只是让你早到几分钟,你自己没做好,他罚你也是正常的,遇到麻烦,你也要检讨自身的问题啊。”

    白新羽想反驳,可又词穷,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有些委屈地说:“连你也这么说我。”

    冯冬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脾性要改一改,我妈总是说,遇事先挑自己理,再挑别人理,有时候一些事自己想想就想通了。”

    钱亮道:“是啊,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既来之则安之,到了哪处就守哪处的规矩。”

    白新羽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可又反驳不上来,就低着头不说话。

    俞风城伸手弹了下他的脑袋,“让你一群年纪比你小的教育你,你也不害臊。”

    冯东元连连摆手,“不是教育,不是教育。”

    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推开俞风城的手,“用不着你管。”他说着就往食堂外走去。

    钱亮叫道:“马上吃早饭了,你去哪儿啊。”

    “打电话。”白新羽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时间去,传达室果然没什么人,白新羽简直如饥饿之人见到了大鱼大肉,猛地扑到了电话机旁,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他哥的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从话筒里传了过来,“喂?”那声音透亮、磁性,非常好听。

    白新羽这个熟悉的声音的瞬间,百感交集,一时激动、紧张、害怕、渴望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喉咙好像被一只手掐住了一半,一时发不出声音,他握着话筒的手都直抖,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越是知道,他越不敢开口,万一他哥毫不犹豫挂了他电话,简直就是一脚把他踹下悬崖啊。

    “喂?”简隋英的声音透出点疑惑。

    白新羽眼眶一热,喉头一松,失声喊道:“哥——救救我——”几日来的痛苦、委屈、绝望的积压,让他在听到救星的声音的瞬间,情绪就失控了,他那一嗓子把传达室值班的兵给吓得一哆嗦。

    白新羽此时已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哥,救救我吧,我错了,这地方我一天也不能呆了我快疯了啊哥!”

    电话那头似乎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白新羽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又惊又恐地喊:“哥哥哥哥哥——”

    简隋英吼道:“闭嘴,叫魂儿呢你!”

    白新羽立刻噤声,颤巍巍地吸了吸鼻子。

    简隋英“哼”了一声,“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早干嘛了你,在部队呆得爽不爽?”

    白新羽哽咽道:“哥,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能让他回家,他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赌,再也不玩儿,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简隋英冷冷一笑,“放过你?行啊,你把那三套房子给我吐出来,我立马让你回来。”

    白新羽一听这个,声儿都不对了,他哪里能陪得起三套房子,他哀求道:“哥,这地方真是鸟不拉屎手机没信号天天五点起床连个女的都没有他们还总欺负我都瞧不起我呜呜呜哥,你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呜呜呜呜。”白新羽越说越语无伦次,他只知道简隋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他感觉这跟稻草正在抛弃他……

    简隋英怒道:“我他妈跟你说房子,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到那个地方是你自己自找的,从小到大我简隋英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他妈背着我坑我钱,你是良心给狗吃了还是脑子里全是屎!啊?”

    “呜呜呜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的,我……”白新羽看了值班的兵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欠了高利贷,那刀都架我脖子上了我敢不还吗,再说这也是小林子怂恿我的要不我哪有那个胆——”

    “你说什么!”简隋英暴喊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白新羽抽泣着:“哥,我之所以一直躲着你,不是怕你揍我……不是,也、也是怕你揍我,但是,主要是,我见着你我就不敢撒谎了可是我又不敢说实话,我害怕呀。”

    “你别他妈废话,你刚才说小林子什么!”简隋英声音急促,再没了刚才的戏弄。

    白新羽颤抖着说:“是小林子当初教我的。我欠了赌债还不上,我不敢跟你和我爸妈说,被他知道了,他说他能帮我,但是不能和你说……那、那房子没经过我手,他就是给我了三百万还债了,然后、然后房子他弄走了,然后我、我害怕你找我,我就、就跑国外去了。我一直不敢回来,除了怕你怪我,还有,我怕、我怕告诉你这个,你接受不了。”

    “我去你妈的!”简隋英狂吼一声,“白新羽!你他妈要是长了一丁点人的脑子,就他妈应该早告诉我!”

    白新羽吓得心脏直哆嗦,“哥,对不起……”他其实心里一直充满对简隋英的愧疚,他这人虽然挺窝囊的,但是他知道谁对他好,他哥虽然有时候也揍他,但也真把他当弟弟,他当时是鬼迷了心窍了,被债逼急了,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他颤巍巍地哀求着:“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揍我都行,我发誓我这回一定改好,我再也不赌了,真的!我求求你了哥,我都跟你坦白了,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回去吧哥呜呜呜呜呜哥——”

    简隋英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傻逼就在那儿呆一辈子吧!”说完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白新羽愣愣地看着话筒,半天都没回魂儿。

    作者有话要说:人人都爱的简大出场鸟~~虽然只有一段儿~

第14章

    白新羽终于反应过来他哥挂了他电话,还让他一辈子呆在部队,他顿时有种扯着嗓子哭嚎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其实,以他对他哥的了解,他内心深处是没抱多少希望的,他哥做事一直就是杀伐果断,狠起来翻脸不认人。就冲刚才他哥那口气,如果俩人是面对面的,他觉得自己能当场跪下……

    值班的大哥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同志,你没事吧?”

    白新羽抹了把鼻涕眼泪,“你看我像没事吗。”

    “得,那你继续哭,我出去抽根儿烟去。”大哥终于受不了一个男的哭哭唧唧的,起身走了。

    白新羽握着话筒,脑中浮现的是他家的电话,可是他手指就像生了锈似的,怎么都无法按下数字键。如果听到他妈的声音,他一定会控制不住的……可是控制不住有什么用呢,他爸妈都狠心把他扔进部队了,肯定不会让他回去的,这个电话,打不打结果都是一样的,反而打了,他今晚肯定要睡不着觉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话筒放了回去。在那一瞬间,白小爷突然认命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服完兵役,或者不把胳膊腿儿弄残废了,就是彻底回不去了,从这一刻起,他决定低调地混完两年,就是尽量守纪律、不挨罚、躲着俞煞星,只要能从这里四肢健全地出去,他白小爷回到北京,一定能变回一尾活龙,为了从前那美好生活,他一定要撑住!

    打完电话后,正好是早饭时间,白新羽已经饿得直翻白眼了,赶紧冲去食堂,打了个饭,找个角落就埋头吃了起来。食堂里的人都是刚才才操场上出操的新兵,对于他这个要死要活地绕着操场跑圈的倒霉蛋都很熟悉,他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周围人在窃窃私语,低声嘲笑他。他把听长辈训话的功力拿了出来,尽量充耳不闻。

    吃完早饭后,他回了宿舍。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钱亮一见他就说:“给家里打电话打通了吧?”

    白新羽点点头。

    钱亮跟安抚小狗似的摸着他的脑袋,“哎哟,看你这眼睛红的,没事儿吧?”

    白新羽摇摇头,“那什么,我想通了,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冯东元笑道:“不仅不迟到,还要遵守其他纪律。”

    俞风城凉凉地说:“怎么突然想通了?是不是打电话哭求你那个救世主表哥,结果被拒绝了?”

    这话正戳中白新羽的痛处,他强辩道:“我打算在这里好好呆着了,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当兵吗。”

    俞风城听到这话,口气更是冷了几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兵吗?”

    白新羽看宿舍人多,俞风城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就梗着脖子说:“不能当我也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俞风城眯起眼睛,然后笑了起来,“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们都会一起帮着你当好兵的。”

    那笑容分明阴恻恻的,白新羽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冯东元单纯地笑道:“是啊,咱们是一个集体,大家都会帮你的。”

    白新羽心想,跟俞煞星比起来,冯东元简直就是天使啊。

    这时,陈靖走了进来,“休息半小时时间快到了啊,一会儿带你们复习一遍内务,咱们就去操场练正步去。”

    “班长班长。”大熊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咱们什么时候能摸枪啊。”

    陈靖睨了他一眼,“你想摸枪?”

    大熊使劲点头,满脸期待。

    “新兵训练的后期。”

    “一个月?”

    “差不多,看你们的进度,不过连长一向对新兵要求严,可能提早。”

    大熊兴奋地说:“太好了,等我摸了枪,我就拍张照片寄给家里。”

    陈靖的脸黑了下来,“昨晚上指导员的课你听了没?”

    大熊意识到不对劲儿了,眨巴着眼睛,心虚地说:“听了。”

    陈靖捶了捶大熊的肩膀,“把保密守则给我抄一遍。”

    大熊的脸一下垮了下来,“班长,我错了。”

    “知错就改,抄完我检查。”

    宿舍里一片窃笑声。

    陈靖走到白新羽床边,指着他的床铺,“这是你早上叠的被子吧,原封不动给你留着呢。”

    白新羽看了一眼那被子,他觉得叠得挺好的。

    陈靖看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尺子,上去就量,“你自己看看,差了多少。”

    白新羽欲哭无泪。

    “我现在给你次机会,给全班做示范,重新叠。”

    白新羽把被子铺开了,重新叠了一遍。

    陈靖看着表,皱着眉头,“太慢,质量太次,重来。”

    白新羽只好把被子叠了一遍又一遍,那床是上下铺,他叠被子的时候只能弯着腰,没一会儿腰就酸了,就这么来来回回叠了十次,每次叠完,陈靖就对着他的被子挑毛病,给大家上课,弄得白新羽郁闷无比。

    最后一遍,陈靖总算满意了,“不错,你进步明显。”

    白新羽心里骂道,一个破被子叠了十几遍,能不进步吗,他又不是智力有问题。

    陈靖看看时间,“好了,练正步去。”

    新疆的天气是早上冷,晚上冻,中午晒死人,一天可以体会四季交迭。这时刚暖和起来,太阳也爬上来了,他们在操场踢踢走走,临近中午的时候,各个晒得口干舌燥,脸皮子发烫。

    白新羽后悔没抹点儿防晒霜,他妈给他准备了好大一瓶呢,就怕他晒伤了。

    连军姿的时候,白新羽也是心不在焉的,只要陈靖眼睛不放在他身上,他能偷懒就偷懒一会儿,就这么也对付过去了一上午。

    上午结束后,白新羽感觉自己都快晒脱皮了,皮肤从里到外地发热,一进食堂先灌了一大杯水。

    “哇,今天有大桃子啊。”钱亮惊喜地叫了一声。

    冯东元开心地说:“真的,新疆的蟠桃,早就听说很好吃了。”

    他们打了饭坐下,钱亮先三口两口地把一个桃子给造进了肚子里,一边吃一边夸,白新羽实在不理解吃个桃子怎么能高兴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可能有开心的时候。

    巴图尔刚好坐在他们旁边儿,小孩儿见大家都喜欢桃子,就兴奋地跟大家介绍蟠桃,还说他家的怎么怎么好吃,说得特别兴奋,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配上别别扭扭的普通话,别提多可爱了,大部分人都没在听他说桃子,只是看他表演。

    吃完午饭后,白新羽回宿舍躺床上就不想动了。他早上跑那七公里,到现在腿还发软,一平躺之后,感觉整个人从腰部往下都酸麻得没知觉了,他不自觉地哼哼了起来。

    冯东元正打算上去睡一会儿,见他哼哼唧唧的样子,就问:“新羽,你怎么了?腿疼?”

    白新羽点点头,憋屈地说:“我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长期不运动就容易这样,你明天肯定更疼。”

    “啊……”白新羽丧气地说:“让我晕过去算了。”

    冯东元道:“我给你按摩一下吧,以前我爸在的时候,也是经常腿脚疼,我按得不错。”

    “真的?快来快来。”白新羽说着往床里挪了挪,但想到他挪的方向是俞风城的方向,就顿住了,悄悄回头看了俞风城一眼,俞风城正靠在床上休息,斜睨了他一眼,爱答不理的。

    冯东元坐到白新羽床上,搓了搓手,“可能会有点儿疼啊,你忍着。”

    钱亮和几个新兵都凑了过来,“哎,咱们也学学,大家腿脚都酸,晚上互相按摩一下。”

    冯东元给白新羽捏起了大腿。冯东元看着挺瘦,没想到手劲儿可不小,一下捏下去,给白新羽疼的嗷了一声。

    冯东元扑哧一笑,“我说了有点儿疼,不疼没效果的。”

    白新羽哆嗦道:“你这是有点儿疼啊,大哥,你轻点儿。”

    “好好好。”冯东元放轻了手劲儿,白新羽呲牙咧嘴,但勉强可以忍受。

    不知道谁开了句玩笑,“我说东元这性格,就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冯东元也不生气,就笑骂道:“美得你。”

    白新羽也跟着附和起来。他以前从来没碰到过冯东元这种性格的男的,既温和细心,却又不娘里娘气,总之就是特别让人有好感,他觉得到部队能碰到钱亮和冯东元,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好事了。

    俞风城看着俩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凑了过去,“东元,我也跟你学两手吧。”

    白新羽心里一紧,瞪大眼睛看着他。

    冯东元笑道:“好哇,其实挺简单的,你拿新羽另一条腿练练吧,别太用力,他怕疼。”

    俞风城笑道:“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哟~~

    寒武再临现在开始连载楚星洲和容澜的番外了,喜欢他们的小伙伴快去看吧~

第15章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看着他,用眼神警告他别乱来。

    俞风城跟没看见似的,一点儿不客气地过来了,他搓了搓手,学着冯东元的样子,一把捏住了白新羽的大腿。

    “啊——”白新羽叫了一声,其实没多疼,一般疼,他就是想把俞风城赶紧吓跑了。

    俞风城却没像冯东元那么体贴地松手,反而起劲儿地捏了起来,还一副虚心求学的样子,“是这样吗?”

    冯东元点点头,“对,我研究过,然后用拳头顺着胆经这么刮,然后敲。”

    俞风城朝白新羽勾唇一笑,用硬邦邦的拳骨顺着大腿外侧用力刮了一下,白新羽嗷了一声,“啊啊疼疼疼。”

    俞风城无辜地说:“你忍一忍,你没听东元说吗,不疼没效果。”

    白新羽怒道:“你就是故意的,哎哟……”

    陈靖这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干什么呢你们,鬼哭狼嚎的?”

    冯东元笑道:“班长,新羽腿疼,我们给他按按。”

    陈靖走过来一看,“这不行,他是肌肉拉伤,又不是老寒腿风湿,起来,我来。”

    俩人纷纷让开了,陈靖撸起袖子,上去就抓住了白新羽一条腿,对折起来,用力往胸口压去。

    白新羽继续嚎叫起来,“我-操我不按了我不按了!”

    陈靖道:“你长期不运动,一运动肌肉就容易拉伤,这时候要把筋拉开,我保证你明天腿不会太疼。”

    白新羽哭嚎道:“我也不想今天疼。”他不仅是疼,还觉得相当丢脸,难道大家都没看出来这姿势多他妈猥琐吗?这群天真又愚昧的小处男!

    “忍一忍。”陈靖给他换了一条腿,使劲往下压。

    在把白新羽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折腾得他鬼哭狼嚎之后,陈靖终于面无表情地拍拍手,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来,看看好点儿没有。”

    白新羽起来活动了一下,那种酸痛的感觉居然真的下去不少,他惊奇道:“哎,真的不怎么疼了?”

    陈靖哼了一声,“这些我都会慢慢教给你们的,以后我说话都认真听着,知道没有。”

    大熊喊道:“班长威武。”

    众人都嘻嘻哈哈地跟着喊起来。

    钱亮在旁边儿一顿贼笑,别人笑完了他都没停。

    陈靖皱眉道:“钱亮,你干什么呢,发条拧过了?”

    钱亮哈哈笑道:“不是,班长,这几招真好用,但是、但是有几个姿势,哈哈哈哈,也太那个了,哈哈哈。”

    白新羽郁闷地看了钱亮一眼,果然有点儿见识的都觉得不对劲儿。

    有些年纪小的新兵一脸懵懂,有几个已经反应过来,纷纷窃笑不止。

    陈靖眯起眼睛,抱胸看着钱亮。钱亮朝陈靖挤眉弄眼,结果见势头不对,怪笑两声后,就把声音憋回了肚子里,嘿嘿笑着看着陈靖。

    陈靖狠狠拍了下他脑袋,“年纪不大想法不少。”

    巴图尔眨巴着大眼睛单纯地问:“哪个呀哪个呀?”

    众人哄堂大笑。

    白新羽以前跟那些猪朋狗友混的时候,说起黄色笑话也是不带重样的,可是对着这群普遍年纪不超过20的小处男,他就有点儿下不去嘴,尤其还有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冷面班长在,他决定还是有机会找钱亮私下切磋一下。

    俞风城双手插兜,两条长腿交叠,轻轻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新羽,白新羽一扭头,正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那一身军装装裹出来的正气和嘴角那抹淡笑带出的邪气,矛盾又完美地碰撞到了一起,白新羽不知道怎么的,就可耻地被俞风城给惊艳了一把,他心里不禁感叹,就这脸蛋和身材,带着出去泡妞多长脸啊,那些有点儿傲气的小千金小明星,肯定能轻易拿下,可俞风城偏偏却喜欢男人,所以说上帝是公平的,这种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一肚子坏水的王八蛋,活该绝后啊。

    午休完后,他们又被拉到了操场上,继续训练。

    晚上吃完饭回到宿舍,白新羽都快累瘫了。更郁闷的是,冯东元告诉他,新疆缺水,他们不能天天洗澡,要隔天洗一次,白新羽开始还觉得流了一身汗难受,可躺到床上后,他发现他再也不想起来了。

    睡觉前,他设了闹钟,发誓明天绝对不迟到。他还特意叮嘱冯东元,如果明天自己再赖床,就下来扇他耳光。

    俞风城慢悠悠地说:“这个我可以代劳啊。”

    白新羽肩膀一抖,缩进被子里蒙住脑袋,假装俞风城不在自己旁边,说老实话,他真怕俞风城半夜滚到他床上。

    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白新羽跟遭了电击一样,腾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一分钟都没敢耽搁,起床洗漱穿衣服叠被,一气呵成,不少人都偷偷抬起头围观,心里默默感叹这小子昨天真是被连长整治惨了。

    等他做完一切,起床号响了。白新羽宽心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护肤品,在床头涂涂抹抹,还特意擦了一层防晒霜,然后跟着大家从容地下楼了。

    第一次准时到达,白新羽底气十足地看着许闯。

    许闯在几个班之间晃了一遍,点点头,朝白新羽道:“记得把昨天差的500米补上。”

    白新羽心想,七公里我都扛下来了,500米算个屁。一想到今天自己没挨罚、没挨骂,他心里就美滋滋的。人都是要脸的,虽然他这人比较厚颜,可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被罚,他也觉得挺伤自尊的,今天安全过关,算是他到部队三天以来最成功的一次。

    许闯监督了一会儿就走了,由班长带着他们例行跑步。

    陈靖没有许闯那么凶,白新羽在训练的时候有几次偷懒,被他抓到了也只是多示范几次,渐渐地,白新羽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开始认真训练起来,他想,如果当兵就是踢踢正步、站站军姿、上上课,那也没什么难的,他应该能撑过去。

    当他开始积极配合训练之后,就连俞风城也较少骚扰他了,情况似乎也在变好。

    晚上洗澡之前,冯东元抱着水盆邀白新羽去洗衣服。白新羽懒劲儿上来,不想动弹。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把自己的衣服、袜子、内裤都扔到了白新羽盆里,“去洗。”

    白新羽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被逼着答应给他洗一个礼拜衣服,他忿忿不平地看了俞风城一眼。

    俞风城一瞪眼睛,“去啊。”

    冯东元看不过去,“风城,你别老欺负他,不好。”

    俞风城特别温和地一笑,“他打赌输给我的,是不是啊,新羽?”

    白新羽还敢说什么,只能点头。屈辱地端着俞风城的衣服走了。

    俞风城在背后凉凉的说:“洗不干净我可不验收啊。”

    白新羽狠得想咬死他。

    在水房里,冯东元照例麻利地搓着衣服,白新羽把俞风城的衣服都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才捡起来,扔到了水盆里。

    冯东元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家都是战友,总不能火车上那点儿事,记仇到现在吧。”

    白新羽小声说:“我跟你说,俞风城就是个喜欢折腾人的变态,他就喜欢看我难受。”

    冯东元迟疑道:“是吗,他平时好像……挺正常的。”

    “装的,你小心点儿他。”

    “我小心什么?”

    白新羽一时语塞,“反正……离他远点儿,他是神经病。”

    冯东元无奈地摇摇头,“他要是真欺负你,你可以去跟班长说,班长会主持公道的。”

    白新羽叹了口气,他要怎么告诉别人,俞风城想那啥他呢?

    “新羽,你怎么又撒那么多洗衣服,伤身体的,尤其是贴身衣物,不能放这么多。”

    白新羽冷笑道:“这是俞风城的衣服,我给他‘好好’洗洗。”

    冯东元无语了。

    “我的衣服怎么了?”

    俞风城的声音在背后阴恻恻的响起。

    白新羽身子一抖,回过头去,他也不知道俞风城在哪儿站多久了,真他妈渗人。

    俞风城走了过来,瞄了自己衣服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上面那个大鞋印子。他指了指,笑着说:“你踩的?”

    那笑容看得白新羽直发毛,他马上辩解道:“不小心掉地上的。”

    “洗干净。”俞风城靠在水槽边盯着他。

    白新羽把那衣服当成了俞风城的脑袋,又揉又搓,发泄着心头的怨愤,偏偏冯东元还事儿妈,不断地纠正他怎么洗省力,怎么洗干净。

    把衣服和袜子洗完了,洗衣盆里孤零零地飘着一条黑色的内裤,俞风城的。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看着俞风城,俞风城挑了挑眉,“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去洗澡了,你洗不完就带去澡堂子洗。”

    白新羽这辈子别说别人的内裤了,连自己的内裤他都没洗过,他的内裤,除了他妈和他保姆,就他这个女朋友那个相好碰过,内裤这种东西,能碰的应该都是关系亲密的人,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给一个男人洗内裤,太他妈操蛋了!

    俞风城似乎挺享受白新羽纠结的样子的,笑盈盈地看着他。

    白新羽设想了一下如果不照办的后果,最后只好很没骨气地拿起内裤,搓了起来。他手碰到那条内裤的一瞬间,脑海里立刻开始重播在澡堂看到的俞风城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丁丁,一想到那个让人嫉妒万分的宝贝,就被这块小棉布包裹着,白新羽就觉得脸发烫,一种前所未有地羞耻感袭来,他顿时有点儿撑不住了。完蛋了,一会儿上澡堂再看着俞风城脱光了站他面前,自己要怎么直视小小俞?洗内裤,不就等于……间接……碰到……了吗……其实他确实有点好奇,那么大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

    操!他在想什么啊!白新羽内心一阵抓狂,只想把整个洗衣盆扣俞风城头上。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脸上变化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的军营生活真是充满了陷阱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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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杨介绍:
好吃懒做的草包富二代被家人扔进军队,在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破地方,白小少爷求救无门,哭哭唧唧地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每天忍受繁重的操练和自尊心的打击已经够让他痛苦了,为什么还要碰上一个处处找他麻烦、觊觎他屁股的煞星?这煞星长得人模狗样,却一肚子坏水,他白小爷绝不会屈服!
本文讲述一个扶不起的歪脖子柳在部队里被调-教成英姿飒爽的小白杨的故事,且看白小少爷如何一步步的成长
本文有热血、有基情、有笑也有泪~
CP:邪魅狂狷鬼畜攻X草包富二代受
PS:本文主角为《你却爱着一个傻逼》里简隋英的二百五表弟白新羽,文中会有简大少和李二时不时小白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白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白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