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王国血脉TXT下载王国血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王国血脉全文阅读

作者:无主之剑     王国血脉txt下载     王国血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章 天生之王(下)

    “像这样,”老人的话缓缓响起:“戮魂从不停息。”

    “直到将我们的仇敌悉数毁灭。”

    “或者沃尔顿伤亡殆尽。”

    “可若到那时——我以历代先王之名发誓,世界也必将随之终结。”

    老人的话轻轻落下,泰尔斯却感应到,他左右手两边的五位大公,都在黑暗中自然或不自然地动弹了一下。

    “我相信这是一件伟大的武器,但单凭毁灭与复仇也许无法寄托它的光辉,”泰尔斯略带深意地道:“既然它曾经被那么伟大的人物捏在手里,想必,耐卡茹的睿智和英武,人格与光辉,也是戮魂之枪伟大的原因。”

    按照计划,一场预料之中的冲突会发生在努恩和泰尔斯之间。

    猎人的陷阱就会在那时布下。

    老人没有回答。

    虽然知道是演戏,但泰尔斯还是有些尴尬地翘了翘嘴角。

    气氛很僵硬。

    那个瞬间,泰尔斯能体会到星辰国内,那些领主们看着凯瑟尔时的想法了。

    【谁也不知道,一个孤身存世,毫无顾忌的国王……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独眼龙廓斯德在群星之厅里逼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泰尔斯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他轻轻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在原地恭敬地行礼。

    “泰尔斯·璨星,作为星辰王国的第二王子,代表我的父亲,星辰王国与南方群岛、西部荒漠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国王,凯瑟尔·璨星陛下,”泰尔斯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紧张——这在获取那种波动力量之后开始变得容易起来,同时一字一句地背着练好的台词:“到访光荣的埃克斯特,以及荣耀的龙霄城,拜访同样德高望重,威名远播的龙霄城大公……”

    “兼整个埃克斯特王国的统治者,为人信服的共举国王——”

    “‘天生之王’(the_born_king),努恩·沃尔顿陛下。”

    天生之王。

    这是努恩七世的外号,叫的人不多,但广为人知。

    因为人们常说,他在年幼时,就表露出可以治理一地的领主才华。

    几近生而为王。

    泰尔斯抬起身躯,看着老人那一成不变,却眉毛紧蹙的冷厉表情,在深呼吸后缓缓道:

    “我的父亲和我,都深深理解您的损失与悲伤。”

    “他嘱托我代表璨星家族,向您和沃尔顿家族表达他至深的歉意,并对摩拉尔殿下的不幸致以哀悼。”

    这是两个家族之间的恩怨,而非两国之间的牵扯,至少要明确这一点——这是普提莱对他的事前提醒。

    “但他相信您的品行与能力,相信您可以做出最好的选择,璨星家族愿意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来弥补、挽救悲剧的后果。”

    “而我正在此处,”泰尔斯道:“带来璨星家族最和平与友善的信息。”

    现在,他要等待对方的回应。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泰尔斯一时间只听得见火炉里的闷响,和石厅外的寒风。

    五对黑暗中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死在他身上。

    而唯一有权回话的老人也纹丝不动,那双青眸里则黯淡如昔。

    就在他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候,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兼龙霄城大公,天生之王,努恩七世陛下,终于缓缓吸气,端正地抬起头,满脸沧桑而疲惫地看向泰尔斯。

    “我年纪很大了。”

    “只比你的祖父,星辰的艾迪国王稍小一些,但我没有他那么多的子女,”努恩王叹出一口气,话语的节奏极慢,让人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森森寒意:“我三十岁才有了长子。”

    “而摩拉尔……更是我在四十多岁时才拥有的孩子。”

    “我还记得,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靠着我的座位,乞求我让他出去宫外,在白刃卫队的帮助下展开狩猎。”

    努恩王表情麻木,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缅怀与哀愁。

    “我总是大笑着应允。”

    “可在他哥哥去世之后,我总是小心翼翼,”努恩眯着眼睛,慢慢地摇头:“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了……不能……”

    “但理智还是告诉我,”努恩王直起身子,语气平淡,向着泰尔斯的方向靠近:“孩子总得在摔打中成长。”

    场中静默了十几秒。

    只听得见两边大公们的呼吸声。

    理智告诉泰尔斯:即使是演戏,努恩此时的情绪也绝非作假,而自己最好不要开口。

    如果这一切都是努恩的计划……

    终于,努恩王呼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缓缓道:

    “我派他南下的前一天,摩拉尔告诉我,他有了一位心上人,但对方的出身并不好。”

    “所以他来乞求我的帮助,希望我允许并祝福他们的结合。”

    “我不怎么高兴……”

    努恩王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

    像往常一样,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泰尔斯的心头。

    他安慰着自己:一切都在努恩王的掌控之中。

    “我说……”

    努恩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张开的右掌,麻木冷淡地道:

    “‘等你回来再说吧’”

    “我是这么说的……”

    “等你……”努恩王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几位大公转向他们的陛下,表情不辨。

    “回来……”

    下一个瞬间,努恩王忽然捏起右手,一拳砸在长桌上!

    “咚!”

    泰尔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静静看着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无比真实地表露他的感伤。

    “那是我唯一的,仅剩的儿子……”老人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已。

    “我应该看着他成为真正的男人和战士,然后在临死前,把我的位置,我的财富,我的权力,我的一切,都交给他,交给摩拉尔。”努恩七世的语气显得悔恨而绝望:

    “但我现只能坐在这里,听一个小屁孩假惺惺地道歉,”努恩王的语气越来越平淡,可气氛越发不对:“听他说:很抱歉,你的儿子死了我们那儿。”

    “而你最好什么也别做。”

    泰尔斯心中一沉。

    之前都还好,可是现在这个节奏……

    有些糟糕。

    粗暴的部分要来了么。

    他暗暗提醒自己。

    老国王长叹一声,悲怆的情绪显然让几位大公都有些不适,只见他们迅速地看着彼此,交换眼神。

    “为什么呢?”努恩王抬起头,只见他皱着眉头,声调低沉着继续道::“因为你是个国王。”

    “因为你快七十岁了,因为你担着一个家族,因为你要维持国家的平衡……”

    “因为一旦你对他做了什么,就要付上全面开战的代价,不死不休……”

    泰尔斯脸色一变,他轻声开口道:“陛下,我带着星辰和璨星最大的诚意来……”

    “别提诚意,”但努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对方表情麻木而语气冰冷地打断他:“当你唯一的儿子,被人像牲畜一样屠杀在野外的时候。”

    “什么诚意,什么道歉都显得无关紧要。”

    “因为那是我的儿子。”

    大公们纷纷不自然地调整着坐姿,但一个人也没有出声。

    “面对这一切……作为一个国王,你他娘的,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泰尔斯急切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思索着回应的措辞。

    努恩王会怎么利用这个局面,设下圈套,来引诱出那个暗中的合作者?尼寇莱和史莱斯说得并不多。

    他把目光转向把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的五位大公。

    是谁?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很聪明,让你来道歉——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你,同时消弭兵灾,”努恩王举起左手,在空中紧紧握成拳,他的声音依然在颤抖,但已经慢慢平复:“但他这是在羞辱我,羞辱一个父亲的尊严,嘲笑我的无能……”

    “派遣他刚刚寻回的儿子,来另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面前。”

    “道歉?”

    国王的表情冷酷而平淡,可泰尔斯却越发胆战心惊。

    不对。

    这明明是在演戏,是的——泰尔斯感受着眼前的气氛,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就像尼寇莱和史莱斯所说的……

    努恩王,会对我很强硬……

    甚至有些……粗暴。

    我需要做的事情只是……

    “铿锵!”

    就在这时,泰尔斯被一声金属脆响吸引了注意力。

    “陛下!”

    一位离国王最近的大公的惊呼出声。

    刚刚,努恩王冷着脸,一把抽出前者腰间的佩剑!

    泰尔斯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演戏而已吗……真的,要做到动刀动枪的地步?

    努恩王手臂一舒。

    “咚!”

    一把十字长剑,被远远丢来。

    砸在泰尔斯身前的地上,叮当作响。

    后者不禁后退一步。

    此时,几位大公近乎无动于衷的晦暗身姿映入泰尔斯的眼帘。

    泰尔斯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努恩王的下一步,与此同时,他强迫自己开始思考面前这些大公们的情况。

    他们在想什么?面对星辰王子这样的境遇,也能毫无反应吗?

    他们会看破这场戏吗?要知道虽然之前尼寇莱就表现得……

    等等。

    不对!

    泰尔斯咬着牙,难以置信地看着脚下这把镶嵌着名贵红宝石的领主长剑。

    一定有哪里不对。

    就在此时。

    一个至关重要,却一直没有被想起的问题,瞬间闪过泰尔斯的心头:

    尼寇莱和史莱斯,这两个向自己提出努恩王合作意愿的人。

    一个是白刃卫队的首领,一个是努恩王坚实的贸易合作者。

    但是,他们就真的……纯粹为了努恩王而服务吗?

    往更可怕的角度想,他们真的是努恩七世的人吗?

    泰尔斯心中一凉。

    如果不是……

    那他们之前的所谓“努恩的提议”……

    所谓的陷阱……所谓狩猎……

    想到这里,泰尔斯紧握的左手不禁一颤。

    不——会吧?

    “你来道歉?”在所有大公的注视下,努恩七世平静地抬起头:“真是勇敢。”

    “就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勇敢,”努恩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有诚意的道歉,当然不能停留在语言上。”

    泰尔斯的瞳孔猛地缩紧。

    史莱斯侯爵的话重新响起在耳边:

    努恩陛下会对你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可能……会有些粗暴。

    有些粗暴?

    下一秒,努恩七世的话不容置疑地传来:

    “拿起这把剑。”

    在所有大公各自不同的反应下,只见努恩王脸寒如冰,一字一顿地道:

    “割开你自己的喉咙。”

    那个瞬间,泰尔斯看着努恩充满痛恨与怒意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未完待续。)

第63章 决斗

    龙霄城,西驰大道。

    “我……我来了!”一个小伙子在奔跑中到达了一家肉铺,按着墙喘息着:“今天星辰王子进城,所以我去……”

    “又去找你的未来婆娘了?”肉铺老板不客气地戳穿他的谎言,哼声:“所以今天才迟到了?”

    “嘿!别乱说……我只是去送点礼物,”小伙子的脸涨得通红:“而塞西亚她还不是我的……我的……”

    “你真是个笨蛋,凯文,”肉铺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鄙视地看着红脸的凯文:“只是隔三差五送些小礼物是不够的,你得大胆表白,表白懂吗!”

    听了这话,小伙子凯文愁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是不知道,她有个凶神恶煞的老爹,有个古怪的外号,叫什么皮带的……据说还在冰川哨望待过。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一个……”

    “在穷人帮会里跑腿的穷小子?”肉铺老板斩开一道猪胫骨。

    “对,”凯文一拍巴掌,一脸难过地点头道:“就是这个!”

    “那就像个男人一样,去面对面找他,找你心上人的父亲谈谈!”肉铺老板表情凶悍,一刀砍进砧板。

    凯文吓了一跳,他张开嘴,犹豫了半天。

    最后还是颓然地把“我不敢”三个字收进心底。

    “哼,胆小鬼,”肉铺老板恨铁不成钢地鄙视着他:“不敢就算了……话说你的工作呢?”

    “给你。”凯文闷闷不乐,毫不在意地塞过去一个纸团:“据说是格里沃老大的回信。”

    肉铺老板接过纸团,看着凯文一脸沮丧地离开。

    “真是悠闲的生活啊,”一道轻快的嗓音从肉铺后方响起:“屠宰,卖肉,也许还帮一些傻乎乎的穷小子出出恋爱主意。”

    肉铺老板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回过头,一把关上肉铺的大门。

    “在这个时间来拜访我,”来自远东的肉铺老板,顾,缓缓转过身,操着一口北地口音的通用语,向着身后的黑暗角落轻声道:“就不怕被可能回来的黑剑发现?”

    “毕竟,用假消息来留下他,可是你的主意呢。”

    白衣的年轻人——拉斐尔·林德伯格,从暗处的角落里露出脸来,轻轻一笑。

    顾眼睑低垂,如草原狼般提起心里的警戒。

    这么自信地出现,看来他真有不被黑剑发现的手段。

    连黑剑那种可怕得堪称非人的感知——数百米内的动静皆有数于心中,蝇虫鼠鸟无所遁形——都能瞒过?

    顾眯起眼睛。

    拉斐尔没有回答顾,只听他讽刺道:“怎么,在你尚未叛出乌衣卫的时候,也是专做恋爱顾问的吗?对这方面很有经验?”

    顾听见了那三个字。

    即使多年的训练与习惯下,对身体反应的控制已然精细完美如他,也不禁心跳微顿,气血稍动。

    顾抬起眼,与拉斐尔静静对视。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平静如水。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言语下隐藏的危险暗流。

    【从不急于显露杀着,而是在无穷无尽的试探中寻找敌人的弱点,旁敲兼侧击,顺流而借势,推波以助澜——这是王国秘科继承自秘密军的惯常作风。

    夙夜与星辰结盟以来,我们与秘科在暗中交手无算,深知其独特的风格与手段:

    但问题是,我们何从招架呢?】

    师傅的话回荡在耳边,让顾越发警惕。

    “看着这些人的寻常生活和经历,很有趣,”顾回过头,表情轻松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店面——大部分的人都去观看星辰王子进城的热闹了——旁若无人地收拾着桌面,有意无意地道:

    “你知道,在绝望和黑暗里待久了,总想呼吸些希望,寻找些阳光。”

    “我以为以你的经历,早就见惯了‘有趣’这种东西了呢。”拉斐尔翘起嘴角。

    “见惯?”

    “那男孩,凯文是个真正的贫民,”顾淡淡嗤笑一声,表情玩味地道:“财富,家世,实力,地位,他一无所有。”

    “但他有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的心里,他会把她想象成世界上最美好的样子。”

    “带着微笑想起她,带着愉悦想起她,带着希望想起她。”

    “最重要的是,无论多么困难,他都拥有追逐这些幸福的权利,靠近一个无限美好的目标,”顾轻轻转身,直视诧异的拉斐尔:“他才是真正的活着。”

    阳光落到店面里,洒在顾的身上。

    “与你和我这种,在阴暗和秘密里苟活的渣滓比起来,”顾的眼里波澜不惊,语气也平淡无奇,“他是个完整的人。”

    “难道不有趣吗?”

    拉斐尔的半个身子隐没在角落的暗处,静静地听着顾说完。

    “见惯了美好的人,也会习惯软弱。”拉斐尔脸色不改:“就像那些曾经让你变得软弱的事情一样,想想看,瑶王……”

    “我不需要变得强硬,”顾突然打断了拉斐尔的话,他语气平平,却不容置疑地道:“我只需要你们履行交易。”

    【相比起你师兄的锋藏剑鞘,你师姐的长袖善舞,你好比一把黑暗中的匕首,从来不见天日,亦无人知晓,唯有递出的一刻,方显威力。因此,你要避开任何不必要的战斗与交锋,专心温养你最后、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师傅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让他脸色黯淡。

    黑暗中的匕首。

    不见天日。

    等待递出的一刻。

    可惜啊。

    顾深深吸进一口气,面无表情。

    拉菲尔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不曾移开半分,却在最后轻轻一笑。

    “放心,我们的情报不会有错,”拉斐尔饶有兴味地道:“在要塞下刺杀泰尔斯殿下的手段,就是他们惯用的风格……你一定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顾无声地点点头。

    拉斐尔露出完美的微笑,低下头。

    “王子一行已经进入龙霄城了,此刻正在英灵宫内,”白衣的年轻人没有再纠结刚刚的话题:“而你的消息呢?”

    顾凝视着,然后缓缓摊开凯文送来的纸团,微微一扫。

    “根据本地帮会的消息,已经基本确认那怪物的落脚点了,”顾放下纸团,沉吟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准备做什么……”

    拉斐尔轻笑一声,点点头。

    “别担心,”他用诡异的语调,说着义正辞严的话:“我们是正义的一方,不是么。”

    “作为灾祸的清剿者,为人类的安全做出贡献。”

    顾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狗屁。”

    拉斐尔毫不在意地摇头轻笑。

    他转过头,目光射出窗外,看着高山上的英灵宫。

    一时出神。

    拉斐尔不禁想起刚刚,顾评价那个小伙子的话。

    他有自己的心上人。

    在自己的心里,他会把她想象成世界上最美好的样子。

    带着微笑想起她,带着愉悦想起她,带着希望想起她。

    年轻人的目光越来越黯淡。

    直到他轻轻闭眼。

    ————

    泰尔斯冷汗淋漓地看着地上的十字剑。

    这是什么情况?

    割开自己的喉咙?

    尼寇莱和史莱斯的脸在眼前闪过,但在泰尔斯眼里,他们两人的表情却表现得无比讽刺。

    【为了殿下您和努恩陛下的共同利益,他邀请您加入他的复仇。猎人已经磨利刀剑,圈套和陷阱均已就位,猎物在劫难逃。】

    穿越者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本应是“同盟”的那位老人。

    努恩王冷漠逼人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的身上。

    到底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先前在闵迪思厅里,自信地向基尔伯特阐述“双王之盟”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现在看来是这么可笑。

    “继续啊,”努恩七世老迈而空洞的声音催促着他:“展示你作为璨星家族后裔的胆量和勇气……”

    “以血还血!”

    泰尔斯的目光被死死吸引在那把剑上,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大脑不停地疯转。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努恩王,但对方眼底的冷漠和仇恨毫无改变。

    怎么办?

    没有时间留给他惊疑和推理了。

    面对这样的困境,泰尔斯的眉间不住耸动。

    怎么办?

    努恩王,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泰尔斯紧紧闭上眼,捏紧拳头。

    怎么办?

    “怎么,”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五位大公里传来:“作为一个璨星,作为守誓者的后裔,连以死赎罪的胆量都没有吗?”

    “那你究竟来干什么呢?游玩吗!”

    说话的人身体前倾,终于让泰尔斯看清了第一位大公的脸。

    对方坐在努恩七世的左手,是位一脸络腮胡的壮年男人,四十余岁,相貌粗豪,装束古朴,胸前别着一道三角套圆形状的胸针,正不屑而厌恶地盯着泰尔斯,表露出毫不遮掩的敌意:

    “如果不敢。”

    “那就跪下来求饶。”

    “星辰的小崽子。”络腮胡子恶狠狠地道。

    泰尔斯咬紧牙关。

    可恶。

    该死的北地人。

    另一位大公也侧过了头,火光照亮他与耳朵齐平,前后一致的锅盖头。

    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北地人,也在四十岁上下,脸廓锐利,下巴突出,比络腮胡子年轻一些,衣饰上绣着一截发光的剑刃图案。

    “也许这些高贵的帝国人以为,”锅盖头冷冷出声,附和络腮胡的话:“派个七岁的小屁孩,屈尊降贵来到我们这样的北方乡下,就是对我们这群野蛮落后的北地人最大的施舍和恩泽了吧。”

    “也许那个凯瑟尔还会想:不就是杀了你们一个王子吗,这有什么?”锅盖头露出冷笑,别有用心地组织着话语:“看哪,我儿子来给你们发糖吃了,愚蠢的北地人!”

    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泰尔斯的呼吸越来越快,他抬起头,盯着几位大公的目光变得犀利而可怕。

    “噢,生气了吗。”第三位大公从火光里露出他的脸庞,那是一位年纪颇大的领主,约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脸苦色,头顶秃得只剩下耳朵旁的一圈,用一副铜色头环箍着额头,衣袍上绘着一截锁链。

    “我说,你到底敢不敢去碰那把剑啊,”秃头领主语气平淡,却语带机锋:“无论是拿着它自杀还是冲上来砍我们……”

    “都比用眼神要有效得多吧?”

    泰尔斯深深吸入一口气,眼神一一扫过络腮胡,锅盖头还有秃头领主。

    努恩七世无动于衷。

    那一刻,石厅里坐着的六个男人,冷漠地盯着前方的男孩。

    以及他身前的那把剑。

    忍受着他们的眼神,泰尔斯的心里升起一股怒气。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被出卖和算计的震惊,慢慢转变为恼怒与愤恨。

    怎么办。

    快想想办法。

    血债。

    复仇。

    国王。

    大公。

    泰尔斯心头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

    他猛地抬头。

    “很好,”泰尔斯的喘息越来越粗,话语中带着不忿、不满与不平:“以血还血……相当公平……”

    在所有人或玩味,或鄙夷,或冷漠的眼神下,泰尔斯缓缓俯下身子。

    他一把抓住地上的剑。

    又是这样的场景。

    又是这样的抉择。

    我真是受够了。

    这帮烂人。

    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但我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

    泰尔斯手上猛地发力,抬起剑柄。

    等等……这把剑!他心中一惊。

    怎么这么重?

    没有准备好的泰尔斯一个没注意,剑柄从手中滑脱。

    “当啷!”

    十字剑重新摔落在地上,余响不绝。

    看着这幅场景,五位大公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像是在看街头的猴戏表演。

    “放轻松!孩子,”秃头领主语带深意地道:“好好见识见识,这就是北地的重量。”

    泰尔斯闭上眼,喘了两口气。

    真重啊。

    与在闵迪思厅中与姬妮对练所用的重木剑相比,这把北地领主的佩剑还要更重一些。

    下一秒,没有理会大公们嘲笑的眼神,泰尔斯吸入一口气,表情坚定地再次抓住剑柄。

    这一次他用上了双手,好歹没有再脱手。

    泰尔斯吃力地拖行着剑柄。

    “嘶啦……”

    十字剑的剑锋在地砖上擦出难听的响声。

    “来,再努力一把……”锅盖头讥笑着泰尔斯:“很快就抬到脖子了!”

    大公们的嘲笑声更大了一些。

    努恩王的表情依旧冷漠麻木。

    似乎还在等待泰尔斯。

    穿越者咬着牙齿,双手用力拉动剑柄,才勉强把剑拖到自己身前来。

    他气喘吁吁地握着手里的重剑,抬起头,看向五位领主。

    “好好记住了,小子,永远不要借着身后的局势,来威胁一个北地人。”络腮胡子狠狠啐了一口:“我们无所畏惧,这就是北地之道。”

    “我们根本不怕你那个懦弱的父亲,和你身后那个弱小的国家。”

    泰尔斯抓着这把剑,眉毛趋紧,手上渐渐用力。

    “放心吧,殿下,在你割开自己的喉咙之前,”一直在嘲讽他的锅盖头大惊小怪地道:“我们一定会阻止你的,我们小小的乡下埃克斯特,怎么敢让伟大的帝国后裔,整个星辰未来的统治者在这儿受伤流血呢?哈哈哈哈……我们可是……”

    “烦死人了!”

    泰尔斯冷冷地打断他:“锅盖头!”

    旁边一位大公忍不出笑出声来。

    锅盖头话语一窒,他闭上嘴巴,双眼盯向泰尔斯。

    “不就是想要我的命,来偿还摩拉尔王子的命吗?”星辰的王子淡淡地道:“这太简单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秃头领主声音低沉地道:“等我们来劝阻你吗?”

    “像这样死去?”泰尔斯忍受全场的诡异目光,呸了一口:“这样太窝囊,也太懦弱了,毫无尊严可言。”

    “我听闻,古代的骑士们都要向着自己的封君起誓,从此遵守信条,维护荣誉,捍卫尊严,”泰尔斯抬起头,看向诧异的秃头以及锅盖头两位大公:“连死亡也必充满荣耀。”

    “而我听闻,埃克斯特继承了古代骑士们的光荣传统,想必看重荣誉与尊严,过于生命与安全。”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死吗?”络腮胡子不屑地嗤了一声:“怎么,要我们饶过你的命,来维护你的所谓‘荣耀’?”

    “不。”泰尔斯叹了一口气,“我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不等几位大公深思他话语中的逻辑,泰尔斯就咬着牙,直起身子。

    “相比起像懦夫一样,自行终结自己的生命,毫无荣耀与骄傲。”泰尔斯的眼里冒出奇特的神色,直勾勾地射向长桌的末端,毫不示弱地与努恩王对视。

    看着泰尔斯,努恩七世的眼神动了一下,青色的眼眸里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我要求,依循光荣的埃克斯特传统,与你,”星辰王子一字一顿,缓缓地道:“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努恩·沃尔顿七世陛下……”

    下一刻,星辰的第二王子,泰尔斯·璨星,吃力地单手住支撑重剑,右手毅然决然地平举向前,指向远处的老国王,斩钉截铁地道:

    “决斗!”

    什么?

    五位大公顿时一怔。

    场中马上安静了下来。

    在吓人的静谧中,泰尔斯与眼前的六人对峙着。

    秃头眯起眼睛看着泰尔斯,像是要从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挑战国王?决斗?

    络腮胡则脸色阴沉,目光在努恩王和泰尔斯之间来回逡巡。

    遵循埃克斯特的传统?哼。

    锅盖头摩挲着双手,思绪不明。

    这小子……

    泰尔斯竭尽全力地大声道:“我宁愿像个战士一样,死在他人的手上!宁愿面对面站着,看您的刀剑刺入我的心脏。”

    他的声音回荡在石厅里。

    五位大公相继皱起眉头。

    但他们看向泰尔斯的目光已经变了。

    倒是努恩七世,脸色依旧不变,还是那样的冷漠和麻木,仿佛未曾走出失子之痛。

    两秒后,泰尔斯在石厅里的回声渐渐消失。

    泰尔斯收回右手,按在剑柄上,目光依旧定死在努恩王的身上。

    沉默持续了好几秒。

    直到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用他老迈而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出声:“噢?你要跟我决斗?”

    “凭什么?”

    星辰王子深呼吸一口,高声回答道:

    “就凭仇恨和公平!”

    两位还在暗处的大公开始交头接耳。

    另外三人则神色不善地回望泰尔斯。

    “我们,星辰人不是害死了您唯一的儿子吗?”泰尔斯咬着牙,强忍着脚底下的颤抖:

    “那由您这样的一位父亲来亲手复仇,岂不是最正当合理的吗?”

    络腮胡子的大公不满地哼了一声。

    “就凭你一个七岁的小崽子?”他狰狞着脸色:“也敢挑战我们埃克斯特的共主?不嫌相差太多了吗?”

    努恩王轻轻地放下手肘,双手交握,静静地看着泰尔斯。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泰尔斯居然觉得他的敌意消散了好多。

    是错觉吗?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不!”

    泰尔斯·璨星昂起头,想象着兄弟会里,莫里斯巡视街头时的体态,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傲气:

    “我是星辰的未来国王,他是埃克斯特的现任国王,我们地位相当。”

    “我流着托蒙德和米迪尔的血液,他继承了耐卡茹以及萨拉的血统,我们出身相匹。”

    努恩王突然开始淡淡冷笑。

    “而且……”泰尔斯毫不示弱地逐个回敬五位大公各自不同的目光。

    “我今年七岁,年幼体弱,手小腿短,”泰尔斯带着怒意,把话从牙齿里一字一句地咬出来:“而您,努恩陛下……”

    “您快七十岁了,年老力衰,老眼昏花。”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们势均力敌,机会相近!”

    “我想这会是场惊险的决斗,精彩之处绝不稍逊选王会。”

    “你怎么说?”

    “埃克斯特的天生之王?”

    此言一出,五位大公们有的紧皱眉头,有的啧啧出声,表情各异。

    努恩王的目光则越发诡异,笑容渐渐止息。

    就在此时,一道笑声打破了诡异的场面。

    “哈哈哈哈,”第四位大公笑出声来,转身将自己暴露在光线下:“你还真敢说啊,小子?年老力衰?势均力敌?哈哈,我的陛下……真是太有趣了!”

    泰尔斯一怔,看向这位大公。

    这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大公,四十许岁,身上的徽记图案是一册典籍,刚毅的脸孔,豪迈的大笑,总让泰尔斯想起同为北地人的那位星辰北境公爵。

    只见他豪爽地大笑着,不顾其他几人的脸色,还捶动着桌子:“你真有种,小子!”

    “好了,我觉得,”最后一位大公的声音——一把平和、好听的嗓音从对面传来:“也许我们可以再好好谈谈……不需要这么剑拔弩张……”

    火光照亮了嗓音的主人。

    “陛下,”最后出声的这位大公最为年轻,大概只有三十岁左右,是位面容整洁的褐发青年,他肩头绣着一块带血的马蹄铁,只听他继续用自己柔和的嗓音道:“我劝您再思量一二……”

    “康克利·佩菲特,”但努恩王表情不变,他只是缓缓转头,把目光射向这位年轻的大公:“我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吗?”

    褐发青年,康克利·佩菲特大公顿时话语一滞。

    剩余的四位大公一边交换着眼神,一边调整着坐姿。

    他们对当前的状况有些意外,都等待着国王的决断。

    唯有坐在主位上的努恩七世,他重新转过目光,死死地看着泰尔斯,足足五六秒。

    泰尔斯的脚下终于不再颤抖了。

    那一刻,老头卡斯兰对努恩七世的最后评价浮现在他脑海中:

    【努恩也是人,他也会老,也会有为巧言和令色所迷惑,为**和冲动所左右的一天。】

    泰尔斯在心底轻笑一声。

    “当然,努恩陛下,”泰尔斯轻轻地出声,重新吸引了六人的注意:“我尊敬您与我祖父相当的年龄。”

    “要您来跟我决斗,似乎确实有些不合礼节。”

    几位大公同时露出疑惑。

    “搞了半天,是虚张声势么?”络腮胡子轻蔑道:“所以你还是不敢……”

    “不!”泰尔斯打断了他。

    “决斗依然要进行!”

    “但如果今日真的要这样收场,”泰尔斯转过目光,一个接一个地扫过五位大公,络腮胡、锅盖头、秃头、长发男人、褐发青年,然后不容置疑地道:

    “我相信,在场的五位大公都是忠诚之辈,他们其中一人,一定能代陛下您出战!”

    此话一出,长发男人的拳头率先握紧!

    其他大公的呼吸顿时一窒。

    “怎么样?敢为你们的国王而战吗?大公们?”

    “不知道你們之中的哪一位,”泰尔斯咬紧牙齿,将声音提高到最大:“想要跟我决斗,获取那一份光荣!”

    “把复仇的剑刃,亲手刺进我心脏的光荣!”

    “作为一位大公,亲手杀死星辰王子,为埃克斯特复仇!”

    泰尔斯说完这句话,不住地喘着粗气。

    一秒后,第二王子抬起头。

    他满意地看到,五位大公早已齐齐变色。(未完待续。)

第64章 国王与大公

    “你们要去调查的地方不远,但是……”

    “龙霄城里最近不怎么太平,”大皮带努着嘴,对科恩和米兰达摇头道:“你知道,摩拉尔王子失踪了一个月,然后就传来他在星辰的死讯,接着又是流言纷纷,男人们都摩拳擦掌等待征召,准备去南方跟帝国人干仗了。”

    “紧接着又有消息说,不打了。”

    “而今天,就在刚刚,星辰的王子进了龙霄城来道歉。听闻星辰国王发了誓言,要是敢对他的儿子不利,那两国就不死不休?”

    科恩和米兰达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眼里是担忧,后者则开始沉思。

    “嘿,开什么玩笑,来道歉就该有个道歉的样子!北地人也是能被他威胁的吗?”

    “如果我是陛下,不管那么多,先把那个王子吊死,再拉上全国的兵马,打到永星城去,看看帝国人怎么说!”大皮带大咧咧地捶着桌面,不满地发着牢骚。

    “但那位王子只有七岁……过了新年才八岁。”科恩吞吐地道。

    “七岁?”大皮带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好吧……”

    “反正各老大们都嘱咐了自己的手下,这几天收敛一点,有渠道的人收到风声,说是努恩陛下对星辰很不满,很快就要把那位……呃,七岁的王子给……你们知道的。”

    米兰达紧紧地皱起眉头:是谁在散播这些流言?

    是故意对王子不利?还是要挑起努恩王与第二王子的不睦?

    “而且,陛下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继承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态,”大皮带叹息道:“先不提龙霄城的下一任大公和下一次选王了,没准搞不好,努恩陛下先发起火来,唉……”

    “你刚刚说,各位老大?是本地的帮会势力?”科恩好奇地问道:“我听卡斯兰说,他跟城里的各大势力都有着联络?”

    “是啊,卡斯兰的面子很大,他当年可有种了,当着所有朝臣的面顶撞努恩陛下,因此被逐出了白刃卫队,”大皮带嘿嘿笑道:“但上到英灵宫里的从事官,下到龙霄城带着小弟混饭吃的大佬们,还是很尊重卡斯兰……更别提他照顾、提携的那么多老属下,无论升官发财还是离职退役的,都有他的人情在。”

    “这就是为什么,卡斯兰会让你们来找我,”大皮带点点头:“我跟本地的势力接触很多,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

    “在我们出发之前,请给我们讲讲龙霄城里的势力,”科恩脸色凝重:“这很重要。”

    大皮带看了看米兰达,后者微微点点头。

    于是大皮带摊开手:“好吧,我们分一个个区来……”

    “首先是我们所在的区域——盾区和锤区住着龙霄城的原住民,也许穷,但这里是格里沃和他兄弟们的地盘,你不会想招惹他们的。”

    “格里沃……他是帮会首领?控制着这两个区?”科恩警戒官遵循着职业的素质,追问道:“连当官的或者卫兵也不能插手?”

    “不,不一样,我是说,他毕竟不是领主也不是官僚,明面上没资格管这儿的事儿,格里沃也不会特意去挑衅贵族或者当官的尊严,”大皮带摆手解释道:

    “但格里沃在退役前是著名的老兵,所以在这里威望很高,每当有事情发生——你知道,被外地人骗啦,本地人打架啦,某个贵族看上谁的女儿啦,谁家今年不好过冬啦,反正林林总总的事情都有他的人出面解决。”

    “因为他愿意给贫民出头,所以在盾区和锤区,很多人都愿意相信他。而秩序官们公开说过,格里沃的存在是在帮忙稳定两个最穷的破区,所以也很给他面子——虽然我认为,这是因为格里沃的服役经历,他曾经是重剑步兵,很多老同僚现在都在上面,甚至内城和英灵宫里做事。”

    “格里沃没有具体的帮会和属下,但若是某个早上他往街上一站,说声‘来点人手’,我敢打赌,至少有十几打的好汉子会放下活计去帮忙,还有十几打人一小时后就从城外赶来,如果再等到下午,他的人手就能组建一个大队——而这些人里一半都是在龙霄城的军队里服过役的人,身强体壮,能吃能打。”

    米兰达皱起眉头,而有警戒官经验的科恩则点点头,消化着本地跟永星城完全不同的帮会组织形式。

    “至于剑区、弓区和铠区,商人云集,货品众多,居民不少,利润也足,所以有些复杂。”

    “剑区的集市,都是从城外甚至更远地方来的平民,甚至星辰的商队在叫卖,那里说话管用的人名叫乌拉德,他有官方的身份,就是管理龙霄城集市的秩序官,同时也有暗地里的人手,但没有格里沃那么多,那么强,”大皮带摇摇头:

    “据说他跟星辰的黑街兄弟会有往来,做点灰色的小生意,靠着两国之间的禁运令挣点油水什么的——他出面的时候不多,但大家都挺怕他的。”

    “黑街兄弟会?”科恩被这个名字激起了兴趣:“他们的生意已经扩展到埃克斯特了?”

    “是啊,好几年前我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那时候要处理南边的事情都得找血瓶帮。”大皮带耸耸肩,表示无奈:“但某一天,兄弟会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一样,大摇大摆地进了龙霄城,坐下来跟乌拉德还有格里沃谈判,那时我们都以为这些外来者、南方佬、帝国人要进来抢地盘干架了。”

    “但最后两位大佬都没说什么,兄弟会也没在龙霄城安家,只是本地生意里开始多了兄弟会的渠道。”

    “要我说,他们的生意这样做,扩展得是快,但总不够稳当,无论是乌拉德还是格里沃,都不怎么相信他们——像这次,两国一有开战的风声传来,乌拉德就关了他的走私渠道,无论是兄弟会还是他们罩着的商人和生意,统统没影了。”

    “扩展得这么快……”科恩眯起眼睛:“也许他们的目的不是稳当发展,甚至不是做生意或抢地盘?”

    “嘿,不可能,”大皮带毫不相信地笑笑:“不抢地盘,不争利润,不做生意的黑帮,那还叫黑帮吗?”

    “而在剑区的龙翼广场,是康玛斯的旅行商人,还有一些头脑灵活的北地人不时云集的地方——上到贵族领主下到亡命徒,那些人们都有办法接触到,再加上他们的货物很招本地人的喜欢,所以这些地方的节奏都围着他们转,也产生了许多特殊的店铺和地点,你知道,”大皮带摆出一个“男人都知道”的猥琐笑容,平行伸出两手在空中像抓苹果一样来回抓了抓:

    “软乎乎和湿漉漉……”

    科恩十分配合地低头奸笑,而一边的米兰达则冷哼一声。

    “反正,一些康玛斯人和北地人组成的商会,扎根在龙翼广场。”

    “弓区,特别是西驰大道沿路,则更奇特一些,简单地说,就是别的区有的东西,弓区都会有一些,粗糙的工坊,小型的店铺等等,而铠区,则是大批的工坊和本地商铺,这两个区里面的关系很乱,很难说有什么势力,但万一有什么事情,都是找一个远东人居中调和。”

    “远东人?”科恩和米兰达一起向大皮带投去疑惑的目光。

    “对,远东人,一个叫顾的肉铺老板,十几年前就在龙霄城扎根了,”大皮带耸了耸肩,示意他也不明就里:“他似乎没什么势力,但门路很广,从康玛斯商人到北地人,甚至星辰人,都能说得上话——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是第一个知道的,因此既是中间人,也在干情报贩子的活计。”

    “至于箭区,矛区,斧区这些地方,得往上走好几段路,能住在那儿的人都有权有势,出行归来都有卫兵巡逻,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怕混到一方大佬,到这几个区去也得小心翼翼。”

    “而卡斯兰所说的地点,也就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就在那个远东人肉铺所在的铠区。”大皮带道:“听熟人们说,那里最近来了一些生面孔,我想也许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是克罗艾希在追查中遭遇伏击的地方,米兰达点了点腰间的剑柄。

    “那个地点有什么可疑的吗?”科恩紧张地问:“比如发生过战斗?在夜里,几十个剑手之间的战斗?也许还有终结剑士?”

    “战斗?终结剑士?”大皮带沉吟了一会:“没听说,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消息不足。”

    大皮带呼出一口气:“我建议你们去问问顾,他的地盘,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那远东人——当然,你得花钱买情报。”

    “好的,”米兰达点点头,表情凝重:“我们马上出发。”

    在大皮带的嘱托下,科恩和米兰达走出他的屋子。

    “龙霄城里的街头和地下势力有些混乱,不比永星城的两大势力清晰明了,也没有兄弟会与血瓶帮那么强势。”

    “但这些才是我们最重要的消息来源,毕竟灾祸之剑隐藏在暗中,而混乱的局势也让我们有空子可钻,”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谈论今天星辰王子入城的事情,科恩担忧地摩挲着下巴:

    “为穷人出头的大佬,半黑半白的走私者,唯利是图的商会势力,远东的情报贩子和中间人——可惜,泰尔斯王子的到来让城里的局势越发紧张,这些本地人会更加谨慎收敛,也会更警惕外来者,我们要找起线索来估计不容易。”

    “还是要去问问那个远东人,”米兰达目光一动,话题一转:“你见过他,我们的第二王子?”

    “当然!在群星之厅里,那个孩子面对着六大公爵时的表现……”眉飞色舞的科恩说着说着,话音突然一挫。

    他意识到眼前的同期,米兰达·亚伦德的身份,以及她的……父亲。

    “额……”科恩尴尬地摸摸头:“总之他还不错,璨星王室后继有人应该是好事……”

    “是啊,”米兰达表情不变,她走过一家破旧的裁缝店,点头道:“那孩子让人印象深刻,在断龙要塞时也一样。”

    泰尔斯·璨星,那个黑发男孩的形象随之出现在眼前。

    他现在,应该就在英灵宫里,和埃克斯特的统治者交涉吧。

    而他,终有一日,会成为我们的国王。

    米兰达眉头一皱,右手的拇指与食指缓缓捏紧。

    北境所效忠的国王。

    相识多年的同期经历,让他们彼此了解甚深,科恩看着米兰达的情况,不由得一声叹息。

    “米兰达,这几天事情太急,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可是,”科恩低声道:“你还好吗?”

    米兰达猛地抬起头,目光射向科恩。

    科恩左右张望了一眼,带着米兰达走到一面酒馆的大招牌后,他表情犹豫,吞吐着道:“你父亲的事情,我是听老头子说的。关于他跟那些埃克斯特人……”

    “没什么可说的,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米兰达的反应快得连科恩都吓了一跳,只见女剑士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道:“十几年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不多,印象也不深,所以这件事根本影响不了我。”

    科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真的吗?

    很久以前,他听拉斐尔说过,眼前的这个女孩在血色之年里都经历了什么。

    也知道她早早就被父亲送到了终结之塔。

    但她现在……

    “所以,”科恩讪讪地摸了摸头,决定推进话题,他问道:“之后怎么办……我是说,我知道你有一大堆远房的表亲,他们也姓亚伦德,如果你父亲被剥夺了爵位……”

    “王国并不是没有女公爵甚至女王的先例,”米兰达的眼里闪过厉色:“而我是真正的亚伦德,是北境守护公爵最正统也是唯一的继承者,如那个叫泰尔斯的王子一样——连凯瑟尔陛下也不能否认。”

    尽管……这个姓氏太沉重。

    科恩抿起嘴唇,脸上写满了担心:“米兰达,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我是你可信任的朋友。克罗艾希和米萨敦虽然是北地人,但这改变不了我们的情谊。你还有夏蒂尔老师,也许在要塞还有索尼娅勋爵。还有,拉斐尔那小子……”

    科恩的声音瞬间弱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警戒官话音一变,讪讪道:“总之,我知道你很强,无论剑术还是别的什么,但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

    但米兰达锐利的目光瞬间投来。

    “你这次回来,一直在刻意避开拉斐尔的名字——直到现在。”米兰达眯起眼睛。

    科恩脸色一滞,心中狂跳。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敏感呢?

    “不是刻意避开……我这是怕你伤心嘛,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又一起受训,他不辞而别了……”

    但还不等他想出借口,表情严肃的米兰达就直入主题:“他回来了?去找你了?”

    “哪有,他回来肯定会先去找你的,毕竟你们是一对儿嘛……”科恩摸着头脑袋,哈哈笑道:“对了,说起这个,我觉得我最近的女人缘还不错!你知道吗,我在王都遇到了一个很酷的姑娘,一手双刀快如闪电……”

    “你跟杰迪大师的习惯一样,”米兰达叹了口气,打断科恩的话:“每次觉得尴尬的时候,就会摸头。”

    科恩摸头的手僵住了。

    “然后用无意识的唠叨转移话题。”

    金发的警戒官懊恼地低下头。

    “科恩·卡拉比扬,在解决眼前这些事情之后,我们得谈谈。”米兰达表情严肃,她抓着佩剑,用剑柄点了点科恩的肩膀:

    “关于拉斐尔——以及你所隐瞒的事情。”

    科恩龇着嘴,痛苦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这就是邵师傅所说的:织了个虫茧,却把自己困在里面了?

    “回到我们当前的任务吧。科恩,你感觉到了吗,”米兰达淡淡地道:“从灾祸之剑,到努恩王,再到城内的流言,以及谋害星辰王子,哪里有些不对劲。”

    “啊?”沉浸在挫败感中的科恩,不明所以地抬头。

    米兰达轻轻叩击着剑柄,出神思索:

    “星辰的第二王子前往埃克斯特,在要塞不远处遭遇了刺杀,事情跟灾祸之剑有关。”

    “所以,前白刃卫队的首领兼邵师傅的旧识与同期,卡斯兰,向终结之塔发信,我们受命前来。”

    “而第二王子现在正在龙霄城,面对努恩王,也就是卡斯兰的旧雇主。”

    “恰巧,灾祸之剑也被卡斯兰在龙霄城追到了线索。”

    科恩眼中,向来敏锐的米兰达眼神犀利,语气警醒:“真巧啊,所有事情都凑在一起了。”

    乱成一团。

    却似乎有根线索横亘中央,连接着一切。

    科恩傻傻地看着她。

    虽然听不懂米兰达在说些什么……科恩想道。

    女剑士猛地抬头:“你说呢?”

    一秒后,反应过来的警戒官马上尴尬地咳嗽两声:“噢噢喔!是啊!”

    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我也……我有感觉,那个,是有些不对劲!”

    反正我只要点头附和就对了……

    “这背后,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科恩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干练而利落,脸上是警戒官特有的精明与严肃,只见他有节奏地捶着手掌,轻轻吐字:

    “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看着科恩的样子,米兰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闭眼甩头。

    不。

    这个笨蛋。

    他感觉得到才怪了。

    ————

    络腮胡子咬牙切齿,难以置信地看着泰尔斯。

    锅盖头诧异地看看努恩王,又看看泰尔斯。

    秃头和长发男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皱起了眉头。

    褐发青年则神色奇怪地盯着泰尔斯,欲言又止。

    赌对了。

    泰尔斯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目前的局势究竟如何,不肯定努恩对他的态度是否有变,不了解诸位大公的性格与特征……

    但是……

    泰尔斯露出笑容,他抬起头,眼神咄咄逼人地扫过五位大公。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敢于单独背负杀害星辰王子的血债。

    凯瑟尔用王位的誓言,为他所打造的盾牌依然坚实。

    先前努恩王出言要他自杀,大公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但是如果这种“荣幸”轮到他们自己头上……

    好比一个班的人想要干一件坏事,而避免承担后果,往往不是暗地里偷偷摸摸,就是明面上集体起哄。

    但绝不会有人敢正大光明地单干。

    “璨星的小崽子,”络腮胡子目带凶厉之色,似乎与泰尔斯的仇怨已经无法解开:“我们早就听闻过你的故事了,奸诈狡猾,心机深沉得根本不像一个小孩……看来果然没错。”

    “够了,对七岁小孩的试探到此为止吧,”锅盖头表情玩味:“我敢拿再造塔领地内的六个郡打赌,这小子日后肯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试探?泰尔斯眉头一皱。

    但锅盖头的话却被马上打断了。

    “不。”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想法,”在所有大公们惊讶的眼神下,努恩王打破了这一阵的沉默,他从眼里冒出冷光:“决斗。”

    “你是从哪里听闻这个说法的?”

    泰尔斯慢慢找回了心底的安稳感,他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对努恩王道:“你们的选王会,还有黑沙领的继承权决斗。”

    “黑沙领,哼!”努恩七世毫不掩饰脸上的仇恨:“伦巴那个混蛋还向我请求,为黑沙领护送你前来的队伍提供驻扎地和补给。”

    几位大公迅速交换了几个眼神。

    这让泰尔斯重新想起那个黑沙大公的“合作者”。

    “虚伪而可笑的家伙,”努恩王阴沉地道:“难道他不知道,我的血债,有一半都在他身上吗?”

    五位大公的表情一动不动。

    努恩王脸色肃穆,一掌扣在桌上,手上的戒指叩出尖锐的响声。

    “咚!”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决斗,为什么不呢。”

    然后,在大公们精彩至极的脸色中,努恩王转向他们:“你们之中,有谁肯代我出战,证明你们对国王的忠诚吗?”

    “染上他的血,你们应该就能放开顾忌,跟龙霄城站在一起了吧?”

    泰尔斯咬紧牙齿。

    但他似乎逐渐把握到了努恩的节奏。

    大公们的神色变得无比古怪。

    但努恩王没有给他们回话的机会。

    “雷比恩·奥勒修,我忠诚的威兰领大公,”努恩王转向一直以来都对泰尔斯恶意满满的络腮胡子,轻描淡写地道:“去吧,在决斗中,为我带来胜利与复仇。”

    威兰领……泰尔斯把他记在心里。

    三百年前,黎明之役的发生地点。

    奥勒修大公看了看努恩王,又看了看泰尔斯。

    穿越者看着他的脸色一变再变。

    “我以为你刚刚只是试探他而已……努恩,”奥勒修大公深深皱起眉头:“我们之前的讨论已经很清楚了,谁都乐意吞下星辰的肉,但谁都不想见到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难道你还真的要在这儿干掉这个王子吗?”

    泰尔斯心中一松。

    试探……

    真的是试探。

    自己的命……似乎保住了。

    但他随即又是一愣。

    听这话的意思,刚刚这六人一直在商量出兵开战的事情?

    “那样不好吗?我甚至提前派出了尼寇莱,要把他绑到龙霄城来游街示众!”努恩露出吓人而疯狂的笑容:“反正失去了正统继承人,沃尔顿也注定要衰落了,为埃克斯特做上最后一件事,不好吗?”

    五位大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泰尔斯试着把自己代入到大公的情境中,这很好理解。

    因为之前没有继承人的星辰王国,面临的几乎也是一样的状况。

    一个行为不可预测的国王。

    “奥勒修,他手上拿的毕竟是你的剑,”努恩王继续幽幽地道:“而且,六百多年前,不正是托蒙德·璨星带着他的军队,将你的家族,将奥勒修从世代统治的沙文古地赶到北方,并且在你的家族旧地建立永星城的吗?”

    “杀死他,想必也能荣耀你的家族?”

    奥勒修讪笑了一声。

    “您若是举兵开战——威兰领愿意与龙霄城同进退,效忠于龙枪旗下,我的国王陛下,”奥勒修缓缓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摇摇头:“但绝非以这种方式……你可不能强迫我为您背上这些血腥。”

    “哼,亲爱的奥勒修大公,不想背血腥?”泰尔斯冷冷一笑,回敬他刚刚的话:“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死吗?”

    奥勒修话语一顿,看着泰尔斯的表情唯有越发不善。

    努恩王冷笑一声,转向嘲讽讥笑毫不留情的锅盖头:“你呢,再造塔大公,帕修斯·特卢迪达?杀了他,我们从此站在一起。”

    再造塔……泰尔斯顿时想起那个伦巴的故事。

    “我拒绝。”锅盖头的特卢迪达大公反应极快,“您不能要求我这么做,”

    他警惕地摇头道:“特卢迪达支持对星辰的战争,只会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再造塔可以在战争里获取最大的利益。但若是我亲手杀了这小子,被逼着去承担敌人的仇恨,就明显得不偿失了。”

    “因此而引发的战争,最便宜的肯定是伦巴,而血债总是由那个凶手来背,”特卢迪达举起手,哈哈一笑:“有利益,无风险,我们才会出兵,否则我们干嘛要趟这趟浑水?”

    “您真是我所见过最实诚的人了,特卢迪达,”秃头的大公叹了一口气,还没等努恩王发话,他就回答:“您的这番话既自私无耻又合理真实,因此,我竟无法反驳。”

    “同样的理由,我,来自戒守城的罗杰斯·莱科……”秃头的莱科大公淡淡道,转首间,头顶反射出明亮的闪光:“反正谁爱杀他谁去——平白无故摊上全面战争还是小事,我也不想自己沾上璨星的血债。”

    泰尔斯冷眼旁观着这些大公,看他们在陛下和外人的面前,旁若无人地争论……像是前世邻居大妈在楼下碰到后唠嗑一样。

    而且,这一幕……

    泰尔斯皱紧眉头: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好啊,北地的重量,我算是体会到了,”泰尔斯轻笑一声,讽刺看了看秃头的莱科大公,用同样的话回敬他,又轻蔑地看着络腮胡的奥勒修大公:“还有你们的北地之道。”

    两位大公都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开目光。

    “哼,如果这个小孩没有来道歉,我们就不用这么尴尬了吧?”努恩七世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就会打着为我儿子复仇的旗号,爽快地出兵南下?”

    大公们没有答话。

    但泰尔斯已经知道了答案。

    “库里坤·罗尼?”努恩王看着长发的男人,缓缓道:“你去杀了他,龙霄城就全力支持罗尼家族在战争中所能获得的利益。”

    “对一个下面还没长毛的小孩做这种事,简直就是玷污我的荣誉,”长发的男人,罗尼大公猛哼一声:“虽然祈远城远离星辰的威胁,但罗尼家族也有自己的骄傲。”

    泰尔斯越听下去,他的感觉就越明显。

    大公们对国王说话的语气……

    通过最直观与直接的接触,他迅速意识到埃克斯特与星辰,在国王与封臣关系上的本质不同。

    大公与共举国王,几乎平起平坐,相熟者、有实力者,甚至对国王毫不客气。

    比起星辰……泰尔斯想起在群星之厅里,六大豪门与十三望族的封臣们跪下亲吻凯瑟尔的戒指。

    看来,埃克斯特诸位大公果真自成一国,他们手中的权力之大……远远超乎我们的预料。泰尔斯想起普提莱的评价。

    恐怕实力上也是一样。

    “够了!”

    最后的褐发年轻人叹出一口气、

    “我是烽照城的领主,康克利·佩菲特,星辰的殿下,抱歉让您看到这一幕。”褐发年轻人转过头来,对着泰尔斯歉意地一笑,随即他忧心忡忡地对努恩王道:“陛下,我理解您的盛怒,但也请您考虑王国的未来……星辰的王子已经在这里,我们失去了出兵的正当理由,而杀了他,只会使得事情雪上加霜。”

    努恩没有答话。

    他在扫视一圈大公,又瞥了一眼泰尔斯之后,才低沉厚重地开口。

    “你们真是一群懦夫,”努恩七世沉沉地道:“连我都首肯了,你们却还是对战争畏首畏尾,连一个小孩子的血都不敢沾。”

    正是因为你的首肯,所以才可疑吧。

    泰尔斯默默道。

    “北地从不以杀戮小孩为荣。”祈远城的罗尼大公淡淡地回敬。

    “很好,那就散会,”努恩王冷着脸,为这场诡异的会面做个了结,他看着泰尔斯,眼里依然是不留情的冷漠与恨意:“将那把可笑的剑放下吧,星辰王子,晚上的场合你不需要用到它。”

    “啊?”泰尔斯一愣:“晚上的场合?什么场合?”

    “还能有什么?”埃克斯特的国王冷眼刺向五位大公,“既然这帮懦夫不肯付出代价,那我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去准备一下,来参加你的欢迎晚宴。”

    “泰尔斯·璨星。”

    国王用最讨人厌的语气留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座而去。

    大公们纷纷对视着,表情各异地起立。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结束了?

    “我说,”络腮胡子的威兰领大公,奥勒修走到泰尔斯的面前,表情依旧难看:“你要拿着我的剑到什么时候?”

    “当啷!”

    泰尔斯手里的剑这才摔在地上。

    他的手心已经麻木。

    等到泰尔斯平安无事地走出石厅,看见在等待他的迈尔克勋爵时,他才意识到,这么冷的天里,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连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泰尔斯像是刚刚跑完越野一样,按着自己的膝盖,深深呼出一口气。

    该死的。

    北地人。

    “请跟我来,王子殿下,”迈尔克勋爵面无表情地道:“我将带您去您的房间,准备好参加晚上的晚宴。”

    “您的随员们也会在宴会上。”

    泰尔斯突然举起手,止住了迈尔克的动作。

    “在这之前,您能带我去找尼寇莱勋爵和史莱斯侯爵吗,”在迈尔克带着深意的目光下,泰尔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到达龙霄城之前的一路上,我都受他们两位的照顾良多。”

    “嗯?”迈尔克轻轻出声,表达他的疑惑。

    “为了他们俩的深厚恩情,”泰尔斯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抬起头,坚定地道:“我一定要当面、真诚、严肃、仔细、大力地感谢他们两个。”

    ……的全家。(未完待续。)

第65章 奇怪的剑手

    泰尔斯跟随着迈尔克,在格局大气又千篇一律的英灵宫里七弯八绕。

    避开五位大公耳目的情况下,终于,在一个露天瞭望台前,泰尔斯见到了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两人。

    “这副从容的样子——看来你适应得还不错,小王子。”

    早已除下披风与面巾的白刃卫队首领,尼寇莱背对瞭望台外的景色,看着眼前一脸兴师问罪之态的星辰王子,表情淡定。

    “如果你是说,差点被人逼着,用一把我都举不起来的剑,在六个老男人面前割颈自杀的话……”泰尔斯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恼怒地道:“对,我是过得不错。”

    “老男人?我记得烽照城的佩菲特大公还很年轻,不算老。”尼寇莱嘲弄也似地轻笑出声,让泰尔斯更加不满。

    “我开始怀疑,你们所传达的真的是努恩王的意愿吗?”一肚子火的泰尔斯神色不善地看着两人:“还是说‘我的性命’根本不在他考量的范围里!”

    “这个问题嘛,”康玛斯的史莱斯侯爵露出讪讪的表情:“我之前提醒过您,努恩陛下的态度可能会有些……强硬和粗暴……”

    泰尔斯猛地转过头盯着他。

    “好吧,这么看来也许不止强硬,陛下他还有一点点,额,”在泰尔斯的怒视下,史莱斯搓动自己的手杖,尴尬地笑笑,在一阵思索之后,他终于找到两个较恰当的词,眨着眼睛道:

    “狂野和奔放?”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骂人的冲动。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比如要把我推到某个必死的陷阱里之前,麻烦用标准的、不带北地与西部口音的、符合修辞习惯的人类通用语通知我一声……”泰尔斯目光冰冷,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咬出话来:“这就是你们对待合作者与同盟有的态度?而且……”

    “逼迫一个七岁的小孩自杀……有任何荣誉可言吗?”

    尼寇莱和史莱斯对视了一眼,前者脸容不变,后者则拄着手杖,礼貌地微微一躬。

    “逼迫?荣誉?我想您误会了,”史莱斯侯爵叹了一口气,脸色随之变得严肃:“大公们——他们从头到尾在谈论的,就是杀了您,以及之后带来的利益和后果。至于杀死您的方式,以及是否有悖荣誉,不过是厨师上菜的形式,无伤大雅。”

    泰尔斯狠狠皱眉:“所以,其实你们一开始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

    尼寇莱耸了耸肩。

    “而七岁和孩子这种东西,”史莱斯表情庄重地道:“我想,也许您该体会到了。”

    “您在埃克斯特,就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在很多人的眼里,那叫‘星辰继承人’。”康玛斯的侯爵深吸一口气,出神地看着一片英灵宫的地砖:“它远比您的年龄,您的素质,您的名声,甚至比您本人都重要。”

    “没人在乎您是不是孩子。”

    心情复杂的泰尔斯抽动着脸庞,随即不禁笑出声来。

    该死的。

    这些政治家们。

    “别像个委屈的姑娘,小王子,”尼寇莱抱紧自己的双臂,冷哼一声,“胆色与勇气是北地人最敬佩的素质,如果你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你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作为陛下的同盟。”

    泰尔斯咬紧牙齿。

    “嘿,”第二王子冷笑道:“这种同盟资格的审查方式还真是不多见。”

    “不多见就对了,”尼寇莱耸了耸肩,低着头看向星辰的王子,眼里闪烁着奇异的色彩:“欢迎来到北地。”

    三人沉默了几秒钟。

    “所以呢,努恩找到他的仇人了吗?那个伦巴的合作者和嫁祸者?”泰尔斯尽力冷静下来。

    “同时也是您的仇人,”史莱斯侯爵轻轻一笑:“既然第一面已经见过了,陷阱的第一步已经完成,那我们的后续计划是……”

    “没有什么后续。”

    泰尔斯淡淡地道。

    史莱斯和尼寇莱齐齐一怔。

    泰尔斯抬起头,眼里的怒意已经转化为坚决。

    绝不能按照他们的规则来。

    否则……

    他的眼前闪过瑟琳娜·科里昂和查曼·伦巴的形象。

    ……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努恩的计划到此为止,”泰尔斯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带着压抑的感情说道:“我不是那个老头的玩偶,任他操弄。”

    史莱斯露出难看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尼寇莱的眼神中的温度渐渐冷却。

    “听着,如果努恩想要我的帮助,那他最好尊重我的意愿,还有生命!”泰尔斯斩钉截铁,毫不退缩地与尼寇莱的凶悍眼神对峙:“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按我说的去做。”

    白刃卫队的首领闭着嘴巴,从鼻子里呼出一口粗气。

    “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小王子。”尼寇莱盯着泰尔斯的眼眸微缩,目光中露出森森寒意,语气惊悚:“别忘了你正在埃克斯特,正在龙霄城,远离你的国王父亲,你的随员们都不在身边。”

    “而英灵宫很危险,很多索命的灵异故事都发生在这里。”尼寇莱目光灼灼。

    “没办法,毕竟我只有七岁嘛,”泰尔斯不管不顾,决心把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里:“你知道,我要是一不小心丧命在这里,那你们……”

    尼寇莱冷冷打断他:“我们有无数方法,可以在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收拾不听话的小孩子。”

    “而且不要忘记,”尼寇莱偏过头,露出他背后那把形制特异的刀柄,毫不掩饰地威胁道:“我很擅长对付姓璨星的人,特别是冠着‘第二王子’头衔的人。”

    泰尔斯暗暗咬牙。

    “十一年前在战场上杀死了溯光之剑,你就这么沾沾自喜吗?”史莱斯的眼里,穿越者不客气地回敬道:“我见过战场,知道那场战役……他身被十一创而倒下,你不过是几百个围攻者的一员,恰巧刺出最后一刀而已。”

    “比起逼着七岁小孩自杀,你的光荣战绩好不到哪儿去。”

    尼寇莱默默看着他,缓缓放下抱着的手臂,脸上的内容慢慢从威胁转变成杀意。

    “好了好了,”史莱斯侯爵连忙走近两人中间,微笑着打圆场:“作为同盟,我们不该在目的达成前就毁约……这可不是做交易的好方法。”

    “也许努恩王该找另一个同盟,”泰尔斯冷冷地回话:“随时可以为他把命送掉的那一种。”

    “这里不是你可以发号施令的星辰,帝国小屁孩,”尼寇莱讽刺道:“你最好搞清楚这一点。”

    “你必须仔仔细细地按照我们说的去做……”

    “要不这样如何!”第二王子打断了尼寇莱。

    在尼寇莱吓人的脸色前,泰尔斯一声失笑,表情瞬间变冷:“我去找五位大公,跟他们好好谈心。”

    史莱斯皱起眉头。

    “比如:努恩王正在寻找害死他儿子的幕后凶手,而你们都在他的怀疑名单上……”

    尼寇莱和的史莱斯表情慢慢变了。

    在尼寇莱杀人的目光和史莱斯紧皱的眉头前,泰尔斯淡淡地威胁道:

    “而最后,无论他确认是谁,努恩都要把对方抽筋扒皮。”

    “然后会怎样呢?对了,凶手警惕更甚,努恩的复仇失败——除非他要同时干掉五位大公。”

    “第二天,凶手就会回去自己的领地,继续逍遥自在,恨意唯有加深。”

    “然后,十年或八年,等到努恩死去,等到选王会上,等新的共举国王加冕……”

    泰尔斯眯起眼睛:“祝沃尔顿家族好运——我很期待,在未来代表星辰,跟新国王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支持他和大公们处理埃克斯特的内政。”

    “比如,把没有继承人的龙霄城,封给另一个统治家族?”

    尼寇莱和史莱斯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所以,最好尊重一下星辰的未来至高国王,北地人。”泰尔斯冷哼一声:“用你的说法……仔仔细细地,按照我说的去做……”

    “还有,别叫我帝国人,你每提醒一次,都让我觉得自己不在埃克斯特,”泰尔斯表情自在,他不客气地举起右手食指,在空中轻点着,留下一句让白刃卫队首领脸色发青的话:

    “而是在伟大帝国的……”

    “北地行省。”

    星辰王子再也不理表情精彩的两人,转身离去。

    ————

    “你在看什么?”

    铠区的街道上,米兰达转头问着科恩。

    “没什么,”科恩把视野从小巷里收回来,嘟囔着,“刚刚在小巷里看到个好奇怪的人,腰上别着两把剑……”

    “剑?”米兰达神色一凛:“会不会是我们的目标?长得什么样?”

    “他长得一副……不行,刚刚没太在意,”科恩死命挠了挠头,紧皱眉头:“记不住他的脸……”

    米兰达叹了一口气:“警醒些,大皮带说了,这里最近来了些生面孔。”

    就跟我们一样。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来到一家清冷的肉铺门前。

    “额……你是这儿的老板?”科恩敲了敲卖肉的大木窗,问着里面那个忙碌的远东人:“顾……先生?”

    那个剁着肉的远东人缓缓抬起头。

    身材中等,眉眼平坦,直发黑眼,跟星辰里的远东人没什么区别——科恩想道。

    远东人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重新低头,料理他的肉。

    科恩一怔,继续开口道:“嘿……”

    但远东人却直接出声,把他的话噎在嘴里。

    “城内一个银币,城周两个,上三区加一个银币,有关贵族和官员再加一个银币,”肉铺老板,顾在案板上剁开一道大骨,熟练地道:“伯爵以上加两个,大公和国王乃至神殿,两个金币起跳。”

    “什么?”科恩露出困惑的表情。

    米兰达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的案板。

    “情报的价格,”顾头也不抬,操着他特殊的北地口音通用语道::“不讲价。”

    “哈?”科恩皱起眉:“一个银币?”

    “如果是惹了事,要居中调和,”顾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把一道切好的肉挂上挂钩,话语毫不拖沓:“则看惹到什么人,一般人九个银币,格里沃一个金币,乌拉德两个,龙翼广场的商人们五个,士兵两个,贵族或官员三个,伯爵以上,无能为力。”

    “要是惹了神殿或国王……”顾擦了擦手,抬起灰暗的目光瞥了两人一眼:“赶紧滚,别带晦气过来。”

    科恩满面疑惑地问:“为什么商人要五个?比贵族要价还高?要知道……”

    下一刻,顾举起右手,止住了科恩的话。

    然后,肉铺老板不动声色地默默伸出左手,平摊向上。

    科恩又愣住了。

    但还不等科恩反应回答,米兰达就一把伸出手,摘掉了科恩腰间的钱袋。

    “我们想问,最近这个区所发生的事情,两拨剑手曾经在这里打斗……”在科恩愤恨的目光下,米兰达怡然自得地掏出一个北地金币——刻着耐卡茹头像和龙的金属小圆片。

    那是我找卡斯兰换的钱——科恩翻了个白眼。

    米兰达淡定地松开两指,金币翻落到顾的手上。

    “看来是慷慨阔绰的外地顾客,”顾眯眼,举起手上的金币,弹了弹钱币边缘,吹了一声口哨:“只是情报的话……我可找不开零。”

    “多的当作小费。”米兰达语气不变,眼神犀利:“只要物超所值。”

    小费?

    科恩瞪着眼睛看着那个金币,又看看米兰达,眼里投射出难以置信:

    你会不会算数啊,我的大小姐!

    顾轻笑一声,但下一句话让两人同时一怔:“没有。”

    米兰达蹙紧眉头:“什么意思?”

    “你要问的情报,什么剑手打斗的,没听过。”顾摇摇头:

    “看在金币的份上,你们可以换个问题。”

    米兰达转头深思。

    “那附近有没有什么新来的、奇怪的剑手出没?”科恩想起刚刚的见闻,沉吟道:“对了,我好像看到一个带着两把剑的剑手……”

    顾眼神一凝。

    两把剑。

    奇怪的剑手。

    他在心底微微叹息。

    难道是你?

    “也没有,”顾淡定地收起金币,低下头继续忙手上的事情:“好了,限额用完,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齐齐一愣。

    警戒官和大小姐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

    米兰达眼中尽是恼怒,科恩则摊了摊手。

    等价交换……这个原则不是所有地方都行得通。

    “你——”米兰达正要出声,却被科恩拉住打断了。

    金发警戒官呼出一口气,哈哈一笑。

    下一秒,科恩砸出一拳,重重敲在窗框上。

    “咚!”

    顾抬起头,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我知道,在很多局势紧张的地方,比如战场上,无论是酒吧还是店铺,都有个规矩,”科恩弯起嘴角,看着满脸冷漠的顾,满脸真诚:“叫‘第一课’,对么?”

    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新来的人和外来者,在第一次都会被耍一顿,丢点钱财,吃个教训。”科恩轻轻敲击着窗框。

    “同时也试探一下新人的底细。实力强、后台硬的就来找回场子,握手言和;实力弱的么,”科恩闭眼颔首道:“吃下闷亏,下次他们就会客气点。”

    科恩歪过头,斜倚在窗边,露出微笑。

    他学着刚刚顾的样子,吹了声口哨:

    “所以,做老板的,一般都得有副好眼力。”

    “可别找错对象了。”

    米兰达看着科恩一副老兵痞的样子,心里默默微笑。

    这个笨蛋。

    在西部前线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噢,”顾眯着眼,翘起嘴角:“所以,你们是实力强,还是后台硬?”

    “也许两者兼备?”科恩无奈地吐了一口气,亮出他腰间的佩剑:“既然你已经收了钱……。”

    顾轻嗤摇头:“我已经给了你们回答。”

    “那不是我们满意的回答,是敷衍。”米兰达寒声道:“我们不想来硬的。”

    顾挑了挑眉毛。

    从动作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狠角色。

    男的大概是个战士,擅长正面突击和战场技法,女的……

    奇怪,看不出来。

    沿街的家伙们不是瞎子——偷儿、乞儿、骗子,应该也不敢动他们。

    然而……

    “再说一遍,我们要找一群奇怪的剑手,超阶上下,”科恩露出笑容:“跟军火黑市有关联,下手狠辣,比起一般的剑手……可能略强一些。”

    顾吸了一口气,轻轻叹出。

    一群奇怪的剑手么。

    真是的。

    还差点以为是来找你的呢。

    黑剑。

    下一刻,米兰达和科恩的眼中,远东人绽出无奈的微笑。

    “黑市交易的话,乌拉德比我熟,但是你们要找的那群人嘛……”

    “好吧,”顾一边笑,一边从容地拔起案板上的剔骨刀:“这里……”

    “的确有几个奇怪的人……脾气不好,生人勿近……”

    “拿着剑,用着终结之力的那种……”

    米兰达和科恩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未完待续。)

推荐一本好书,西方奇幻,《吾名雷恩》

    跟同仁书友们推荐一本符合无剑自己口味的书,《吾名雷恩》,书号1004173440。

    西方奇幻类型,目前看来是领主种田流,但不是攀科技树,而且不小白,反套路,是以政治谋划、权力斗争为主,比拼智斗的节奏——作者明言了自己不想写小白文(这就够了,先收藏再说)。

    再说一句,本书的作者写了《大教皇》,老奇幻读者们听到这个书名应该就知道了,对,就是那本坚持写了100万字却没有签约的书,许多人都在惋惜——幸好这本书签约了。

    懂的人应该知道作者的水平了。

    大家都知道,无剑推书都是自己看过并认可的,老规矩,上书评:

    首先,不要看简介——无剑一直对自己写简介的能力很自卑,但看了他的简介之后,发现其实我的简介也不是那么……(咳咳咳咳……我是来推书的,还是客气一点吧)。

    开篇很简单,甚至有些种田流的套路:穿越成贵族,身为政治斗争里失败家族的最后之人,被贬到边境的罪恶之城,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攫取权力与财富,力图开拓一片天地,重新崛起于帝国。

    起初的内容就很精彩,作为初来乍到的弱势领主,主角巧妙利用一份伪造的财富,挑起城内各大势力的血腥内斗,从中渔利,这部分内容不细说。但这个矛盾冲突里,种种牵涉其中的小角色刻画很生动,人与人的互动是推动事件发展的主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与情,智与昏的纠葛交替,此之谓也。

    接下来的内容是扩展经济基础,通过超前的税制刺激经济贸易发展,还有以特许经营权(工业革命前的英国曾资利用的巧妙手段)构建利益集团并形成垄断,甚至向非法武装发放私掠许可证,这些都是欧洲国家由封建体制向近代资本主义制度发展中,学者们津津乐道的历程,难能可贵。

    文笔上,只有精雕细琢可资形容,其书对细节的描绘,简直到了强迫症吹毛求疵的地步了,个人觉得可能会变成影响阅读的障碍,幸好十几章之后这个障碍慢慢减少了。

    世界的设定是传统的中世纪晚期,一个同时存在奴隶制、议会、初步法制、职业官僚体制的类西方帝国(放心,不是什么圣骑士张大牛的文化混搭风,你们都知道我最烦这样的梗),但在作者的寥寥几笔中(龙晶作为新能源),已经初步见到科学的曙光。

    力量体系遵循较正统的设定,主角不会战气……但疑似是膜法师,暂时没发现什么不死不灭,一人灭一国,一人灭五万八千,十人毁灭世界,轰裂大陆(喂!)的神奇存在,从最近的几场攻城战来看,也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泛滥,比如某“哈斯卡不死于徒手”的挂逼弓兵背着个七岁小孩在几千敌军里无畏杀出(喂!)的情况,总体而言还算平衡。

    神的设定还未揭晓(光明神被凡人们大咧咧地称作“老家伙”,看来它还是很宽容的),但教会的势力初现端倪。

    总之,这是一个灰暗色系哥特风的故事,主角性格老成阴险,绝对不会一时精明、一时弱智、一时圣母、一时装逼、一时求母爱、一时求父爱(喂!)。其次主角的气场强大,主观能动性max,动机饱满,善于布局,在血腥与阴谋中步步为营,一路攀登,而不是什么随波逐流走到哪算哪,毫无动力、毫无目标、毫无斗争心,偏偏还圣母的弱鸡小男孩(喂喂!)。难得的是,没有什么大的金手指,主角纯粹凭借老辣精明的手段布局、斗争,不像某些生来就体质爆棚、大脑超功率运转、掌握某不不知名的imba力量,不死小强命,还有个潜在无敌进阶职业的装逼犯屁孩(喂喂喂!)。

    下面说一下我的毒点:

    1.第一章就冒出了一个预言系毒点“这是被称为xxx的第一次xxx”“历史会见证xxx以后的xxx”“谁也不知道,这个xxx在日后xxx会是怎样的xxx”……

    2.一些阴谋刻画有点想当然,有点刻意降低反派智商和开主角光环的嫌疑,但无伤大雅,不影响阅读。

    3.虽然第三章开头就滚床单高能了,但感情戏还是比较生硬,不过鉴于无剑我……所以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人家。

    4.章节名……咳咳……我们要有严肃奇幻的威严……咳咳……

    5.主角的名字——“在下七星刀xx!”

    ps无剑已经追到最新一章,18万字,不想看幼苗的不妨养肥再杀,目前已签约,更新稳定,不像某些更新时间随意、更新字数随机、死不加更,还三天两头搞事断更的无良作者(喂喂喂!)

    一句话评价:用心策划,细节优质,情节流畅,人物鲜明,劳心不劳力,升华不升级,再加上作者还抵制小白抵制爽文,你还在等什么呢?

    (话说写书评也很累的,我明天可以断更吗?大家正好去看看《吾名雷恩》嘛……(渐弱)……)(未完待续。)

第66章 你是谁?

    每一个选择都有其相应的代价,比如对着努恩国王的两位代表放出“必须听我的”这样的狠话,然后帅气潇洒地转身离开后,愁眉苦脸的泰尔斯就陷入了苦闷的纠结。

    很显然,无论是为了沃尔顿家族的延续,还是为了龙霄城的单纯利益,抑或是为了在自己去世前解决一个威胁,甚至为了充满个人感**彩的所谓“复仇”,努恩七世都是铁了心要找到与伦巴共谋的幕后黑手。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所有其他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这个过程中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随时可被牺牲。

    泰尔斯几乎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在努恩原先的计划里,就是“诱饵”,没有其他可能了。

    但是……

    穿越者咬紧牙关。

    即使狐假虎威地利用星辰,把主动权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却要如何在危及自身的情况下,找到努恩和他共同的敌人,那个可以驱使所谓“终结之塔的叛徒们”的人呢?

    不知道努恩对自己的表现是什么反应,但如果我没有办法帮他找出仇人的话……泰尔斯想起了努恩王的脸色。

    他叹了一口气。

    唉,欢迎来到北地。

    他需要帮助,无论是普提莱的参谋,怀亚的剑,罗尔夫的异能,或者埃达的实力。

    得赶紧与他们会合。

    泰尔斯抬起头,突然愣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沉思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好远。

    却没有在原本的地方,找到给他带路的迈尔克。

    简而言之……

    泰尔斯尴尬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走廊和楼梯,墙上粗犷的纹饰,以及两边的石窗……

    他迷路了。

    泰尔斯马上回过头。

    但在想象了一番,他对着刚刚见过面的尼寇莱、史莱斯说“抱歉,能告诉我回去的路怎么走吗”的情景以及两人的表情之后,他果断地把“原路返回”这个选项去除。

    问题是……泰尔斯尴尬地转过头:英灵宫的摆设格局,实在是太一致了,每转过一个墙角,都感觉像是回到了刚刚的地方。

    只有向前走了,碰到卫兵或仆人就能问路了。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直到他稀里糊涂地穿过一道高大的弧顶门。

    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没有像英灵宫的其他地方一样点着火炉和火盆,而是开着大大的窗户,窗外白茫茫的光亮投射进来,天花顶吊着一个个铁架子,上面是似乎一种晶莹的白银色宝石,反射着窗外的光芒,照亮一排排……

    书架?

    泰尔斯愣住了,看着面前正对着他的两排黑色大书架。

    每一排都各有**米长,只留下中间的一道两人宽的缝隙。

    他皱起眉头,自己似乎撞进了一个……图书馆?

    难怪没有火盆。

    泰尔斯四处张望了一圈,奇怪,没有看到什么人。

    他跨前一步,把头伸出两排书架之间的缝隙间,想要看见房间的那一头,却徒劳无功。

    一来这个房间似乎极其巨大,二来他发现这些黑色书架,似乎是呈圆弧状而非直线排布的——至少,他看不到房间的另一端,两排书架之间的视野里,还是无数的书架,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他叹了一口气。

    图书馆的话……应该会有人看守的吧?

    “有人吗?”泰尔斯小心翼翼地张口喊道:“请问议事厅的方向怎么走?”

    没有回应。

    泰尔斯摇摇头:这些书架极大限度地隔断了声音的传播。

    他只得走进两排,走过一排排黑木制书架,这些书架大概有十层左右,每层之间用厚实的黑木板隔开,从脚底一直顶到天花板,足足有七八米高。

    书架上放着的当然是书:从一册册轻薄的侧装书,到精装封面的厚重典籍,乃至竖直摆放的一份份卷轴。

    许多书沉重而古朴,有的甚至还是用羊皮纸制成的古代本,历史悠久,却保存良好。

    书侧面镌刻的古帝国语,清晰标识出每排的类别:诗歌、文学、历史、政治、曲谱、个人专著,乃至国王政令……许许多多都是闵迪思厅所见不到的老书。

    老天……泰尔斯扒在一排书架上,垫脚看着一本棕色封皮的大厚书,呆呆发愣。

    《帝国敕令集:元年-230年》

    这是……算算时间,终结历六百年,帝国历一千五百年。

    将近两千年前的书了?

    不,是复抄本——泰尔斯马上从它的新旧程度上反映过来。

    但是……一个念头扫过泰尔斯的心头。

    如果是在终结之战前的书籍……

    那……无论是法师、魔法塔还是魔法的历史!

    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至少会略略提及。

    比如他之前在闵迪斯厅里所找到的那本《终结战纪:天崩地裂》,不就提到了炼金之塔么?

    泰尔斯眼前一亮。

    他从来不相信,人类对魔法的禁绝真的能彻底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否则,还怎么会有拉蒙这样的存在?

    他继续往前走,不时拉出几本还拿得动的书,翻开前几页,匆匆一瞟。

    类似的书还有不少。

    从通用语到古帝国语,乃至某些他压根就没见过的稀奇文字所写成的书都有。

    幸好基尔伯特给他的特训起了作用,泰尔斯的通用语文字水平看懂封面和大概内容应该没问题,至于他半生不熟的古帝国语,语法和拼法比通用语繁复不少,但许多词根词缀相通,半蒙带猜总有个结果。

    基尔伯特告诉他,在远古帝国崩溃后,贵族和官方所使用的古帝国语慢慢变成修辞和文学的仪式性语言,而平民通用语在此时才逐渐形成。

    泰尔斯屏着呼吸,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他像是回到了记忆里的过去一样,那里,自己也是走在一排排书架间。

    《明神圣敕》——这是记载帝国曾经的正统教会,明神教会事迹的史书。

    《荆棘战纪》——看扉页,似乎是远古帝国时代一次较大的征伐,目标是现在西大陆西南部的荆棘之地。

    《科莫拉大帝征服列传》——远古帝国首位大帝的列传与帝国建立史。

    《诸王xxx政治xxx》——光书名上的那个古帝国语词汇就看不懂,老天,这大概是跟远古帝国时期之前的诸王时期有关。

    《古兽人溯源》——这个好懂,虽然通篇都是古帝国语。

    《瑟兰卡伦的灾难》——封面上还有另一排名称,是用既不是通用语,也算不上古帝国语的另一系统的文字写的,

    《圣殿录:骑士大全》——似乎在讲述过去骑士辉煌年代的历史,从诸王时期一直到帝国时代。

    《巨龙的故事》——不知道是文学作品还是严肃记载。

    《xxx:铁血王与美狄……》——又是看不懂的题目。

    《历代帝国十骑士名录》——从这排书架开始,通用语写成的书变多了。

    《龙吻学院612年纪念集》——满篇看不懂的东西。

    《男性与女性》——啊,这个居然带插图……额,还是放回去吧。

    《龙枪编年史》——什么鬼?

    泰尔斯越来越兴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无论是寻找出路还是魔法踪迹。

    像是回到了记忆碎片里的“前世”,在一个数据库里发现了大批优质文献一样。

    这里大概是英灵宫里的图书馆,或者沃尔顿家族的藏书室。

    他在星辰时,一直没有时间接触足够多、足够广的知识,而且星辰王国较为珍贵的书籍,几乎都被珍藏在王立璨星大图书馆里。

    泰尔斯转过一排书架。

    这里似乎撤走了一排书架,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长长的金属制玻璃柜。

    “这是……”

    借着头顶不知名宝石反射的光线,泰尔斯惊讶地看着玻璃柜里保存的一份古老的卷纸文件,看着文件顶部两侧所留下的龙头纹章和——

    九芒星纹章!

    璨星?

    泰尔斯的目光中放射出好奇和激动。

    这份古代文件,通篇使用古帝国语写成,执笔者显然有很高深的书法造诣,写出的经典花体文字漂亮而耐看。

    但与泰尔斯在闵迪思厅中向基尔伯特所学的,那种古老拗口、用词繁复、行文奇特的经典贵族式古帝国语不同,文件上的古帝国语显得简单直白,通俗易懂,参杂了许多今天通用语才会出现的语法和单词,以泰尔斯恶补一个月的古帝国语水平,居然勉强能看懂。

    泰尔斯把脸压在玻璃柜上,在发黄的纸卷上,勉强辨认出了内容,一开始不太习惯,但看到后面就越来越顺了。

    【于帝国建立后的第1530年。

    于埃罗尔之年后的第11年。

    以伟大的圣日之名。

    于落日神殿的见证下。

    在寒堡的领主长屋之中,此约由——

    埃克斯特王国_光荣的国王_耐卡茹·埃克斯;

    星辰王国_光荣的国王_托蒙德·璨星;

    共同立下,誓言遵守。

    i.耐卡茹王之誓:

    以圣日之名,吾立下誓约。

    我,以及所有忠诚并追随我的北地人,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贵族,平民,领主,士兵;

    1.将不就托蒙德王及其追随者在沙文古地以及大荒漠的战事加以干预。

    2.不对托蒙德王对奥勒修家族的先前行为追究责任。

    3.承认托蒙德王及其追随者在沙文古地、南岸土地和绿心丘陵内,已获取土地上的正当统治和权利。我方将承认他们向南、向西等地,为获取生存条件、保卫人民、保护领土而采取的相应行动,包括但不限于军事行为。

    4.将寒堡作为与托蒙德王及其追随者领地的分隔之处,以南归于彼,以北治于我。

    5.我们将向托蒙德王及其追随者展示宽容和真诚,而非仇恨和怀疑,确保托蒙德王和他的追随者们,在北地人生活的土地上找到最大限度的公正与平等。

    此言此誓,自达成之日,恒久有效。

    直到我与托蒙德王的生命终末。

    ……分隔……

    ii.托蒙德王之誓:

    以圣日之名,吾立下誓约。

    我,以及所有忠诚并追随我的帝国人,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贵族,平民,领主,士兵;

    1.放弃对帝国北方平原及大针林周边土地的宣称与追索。

    2.宽待帝国原沙文行省土地上的遗留贵族,保留其权利,不再追究托庇于北地的奥勒修家族。

    3.耐卡茹王及其追随者在帝国原北地行省、帝国原西涛行省内,对已获取土地拥有相应的统治与权利。在此基础上,我们尊重他们在原帝国领土上,不与我方意愿、利益相违背的、进一步获取领土、人民、财产的权利。

    4.帝国原北地行省之寒堡,将作为两方的临界,我方承认,以此往北,耐卡茹王及其追随者对原帝国土地、人民、财产拥有相应的处置权。

    5.我们将善待每一个现在、过去以及将来领地内的北地人和路多尔人,待他们如我帝国的公民,尊重并耐卡茹王及其追随者在彼境内的存在与权威,与过往帝国诸贵族等同。

    此言此誓,自达成之日,恒久有效。

    直到我与耐卡茹王的生命终末。

    ……分隔……

    于此,有在场者见证:

    康达大主祭,罗格斯副主祭;

    克若蕾希丝·努门·达拉·多萨尔王后;灵魂之塔顾问布兰·特巴克;

    以拉萨·特卢迪达领主,斯科特·修斯特尔领主;

    伦斯特·凯文迪尔伯爵,库珀·库伦伯爵;

    执笔人:哈尔瓦·卡拉比扬子爵

    圣日终结历11年1月29日午

    与此约相关的附录如下……】

    天啊。

    泰尔斯看得入神,心里却无比震惊。

    这是……

    “复兴之王”托蒙德·璨星和“龙骑之王”耐卡茹·埃克斯……

    在六百多年前签订的……条约?

    泰尔斯咀嚼着条约的主体正文,心里开始确认:

    这是一份星辰与埃克斯特的停战和约,以及……互不干涉的盟约!

    就在此时,他的脚步移动到了第二个玻璃柜和第三个玻璃柜之间。

    光线暗了下来。

    他的余光里,瞥见两个玻璃柜之间的空地。

    那里,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动。

    泰尔斯转过头。

    只见他的视线里,离他一步远的地上,突兀地出现了……

    一个人!

    “啊!”

    泰尔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向后撞在玻璃柜上。

    “碰!”

    脸色苍白的他连踩好几步,好不容易抓住玻璃柜的柜脚,把握住了平衡。

    那个突然出现的,趴在地上的身影似乎也吓了一跳。

    只听对方倒吸一口气,向后缩了一步。

    泰尔斯拍着狂跳的心脏,看见眼前确实是一个大活人,才喘息着放下心来。

    “那个……”泰尔斯边喘气边问。

    对方终于抬起头来。

    泰尔斯一愣。

    那个人很瘦小,很矮,很……迷你?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铂金卷发,身着灰色长裙,一脸受惊吓状的……

    小女孩。

    看上去只有**岁。

    泰尔斯左右张望了一眼,心里冒出疑惑。

    左右无人……

    但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小女孩?

    而且……怎么又是小女孩?

    泰尔斯先是想起上一个意外碰见的的“小女孩”,又想起尼寇莱的“英灵宫灵异传说”,心里有些发毛。

    他咽了一口唾沫,定睛一看。

    对方的灰色裙装上满是灰尘,整个人趴在一本足足有一米宽的厚重大书上。

    她的双肘撑住两边的书页,脸都快贴到书本上了。

    居然是在……看书?

    小女孩抬起头,小脸上尽是灰尘和脏污,铂金色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惊吓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

    下一秒,她一脸迷糊地向泰尔斯的方向看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线。

    只见她的表情上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像两栖动物一样,向着泰尔斯的方向……

    转了一圈脖子。

    但是。

    她的眼睛无神,眼珠麻木……就是没有聚焦在泰尔斯身上。

    这么明亮的光线下,她居然……

    没有看见泰尔斯?

    没有看见!

    对方在空气狠狠抽了抽鼻子。

    像是在嗅着什么。

    泰尔斯心中一凛。

    难道……

    他的脑海里涌来一道奇怪的记忆片段。

    【我的模型还没跑完呢……今天你又拉我来看什么?】

    【哎呀大学霸放心,这个你绝对不会害怕的!讲述几个人在地下的科学勘探故事片!】

    【科学勘探?名字叫什么?片头是the_descent?下降?噢,还真的是探险片啊……但为什么是几个女孩呢?探险作为心理疗程?】

    【对嘛,我怎么会害你……你往下看就知道了啊!】

    【干嘛这时候要关灯啊,不会是给要我看你的荧光手表吧……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你放开我!我不要看啊啊啊!】

    泰尔斯又咽了一口唾沫。

    似乎想把这里看得更清楚一些,只见眯眯眼的诡异女孩……

    【眯眯眼都是怪物】——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他脑子里的记忆。

    只见这个眯眯眼的小女孩……

    慢慢地伸长脖子,慢慢伸出手……

    慢慢动起脚,慢慢……

    向泰尔斯的方向爬来。

    一步。

    两步。

    诡异的小女孩停下爬行的步伐,对着他的方向,端详了足足三秒。

    泰尔斯心中咯噔一声。

    堆满灰尘的古老房间。

    古物展览馆。

    看不见东西的小女孩。

    眯着眼睛,四脚着地。

    爬过来的……

    泰尔斯头皮发麻,在心底里不住念叨:不是吧?

    什么从棺材里爬出的小女孩,一次就够了啊。

    心里这么想着,他脚下一软,撞到了玻璃柜脚。

    眯眼的小女孩马上察觉到了,只见她的头猛地一晃!

    表情狰狞!

    泰尔斯心里一凉。

    下一秒,她敏锐地对着泰尔斯方向,张开血盆大口……

    但他预想中的恐怖场景没有出现。

    清脆的童声传来。

    “啊!”

    泰尔斯一愣。

    她……是活人?

    活人就好。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但为什么活人会看不见自己……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只见眯眼的小女孩伸出手,在自己身下的那本摊开的书旁边摸索了一会儿。

    然后。

    小女孩抹开额发,把本来就不干净的小脸擦得更黑,再眯着眼抓起一支黑框的圆形……眼镜。

    戴在脸上。

    小女孩抬起头。

    这一次,她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于是乎,在英灵宫里,满满的厚重书架缝隙里,保存着两位传奇国王条约的玻璃柜旁。

    一个戴着圆形厚黑眼镜的,铂金发色的脏脸小女孩,傻傻地趴在地上,与背靠着玻璃柜坐在地上的泰尔斯,愣愣地对视着。

    “你是……是谁?”(未完待续。)

第67章 追逐

    科恩和米兰达踩在雪水泥泞的地面上。

    冬天里,比起永星城精细而规整的市面风格,龙霄城的街道显得随性而杂乱,道路时曲时直,路面宽窄不一,两侧的的房屋不规则地层叠着,屋檐下结着尖利的冰棱,招牌上堆着不时滚落的积雪。但科恩却觉得,前者虽然井井有条,可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严肃感,后者看似任意零乱,却自有一种协调的秩序蕴藏其中。

    特别是看到七弯八绕的区域里,北地人们熟练地穿街走巷,工作生活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铠区就是其中的代表。

    北地口音的大嗓门在冷天里远远传来,时不时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和喝骂。裹着厚厚冬装、扛着满满货物的北地男人匆匆来回,女人们则提着或抱着篮子,不时驻足和两边的各色人等交谈,讨价还价时的剽悍泼辣不逊男人,街面上的小孩们则成群结队愉快地奔跑。

    这种表面混乱而自成一格的北地特色,让科恩感觉像是回到了大荒漠,回到了西部前线,回到刃牙沙丘营地,那个士兵、妓女、罪犯、人渣、暴徒、亡命者、佣兵、冒险者们云集的混沌之地,同样的混杂和凌乱,却又没有后者的阴暗、戾气与暴虐,多了一份明亮、一份安心,一份嘈杂中的市侩与祥和。

    对此,北地人米兰达·亚伦德只能轻轻皱眉——作为一个习惯了终结之塔的严肃与星辰的整齐的人,北地同胞们的生活形态让她觉得格外不适。

    街道上迎面走来一队龙霄城的士兵,为首的一人,不时与周围的平民们打着招呼。

    “是秩序官,”科恩低声道,“铠区的外来人不多,我们本来就很显眼,找地方躲一下。”

    米兰达微微点头,脚跟一转,与科恩两人自然而熟练地转到两所屋子之间的一个小巷里,切入这些狭窄的地域中,继续寻找他们的目标。

    短短的警戒官生涯,给了工作狂科恩在城市中巡逻、搜索的丰富经验,只见他熟练地循着房屋的外墙移动,不时寻找可能的藏匿地。

    米兰达看着眼前无人的小巷,听着耳边依旧嘈杂的街区人声,皱眉道:“顾说的地方在哪里?”

    “应该就在附近,”科恩一边搜索一边沉吟着:“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确认这些房子里哪一所有……”

    就在此时,两人同时一愣。

    然后齐齐转头。

    只见他们所在的小巷里,出现了一个步履轻浮的人。

    向着两人缓缓走来。

    科恩露出疑惑,米兰达则瞳孔一缩。

    这是一个面容愁苦,肤色微黑,穿着一身脏污破袍子的年轻北地男人。

    一个龙霄城里再普通不过的穷人。

    年轻男人像是遭遇了什么挫折和伤心事,跟没有见到他们一样,低着头,双眼无神地向他们走来。

    小巷里,科恩和米兰达对视了一眼,错开身子,为这个衣着破烂的年轻贫民让出位置。

    后者从他们中间穿过。

    在越过两人的刹那间。

    “嘿,你!”

    在科恩疑问的目光下,米兰达突然转身叫住了这个人。

    年轻的贫民一愣,困惑地回过头。

    “要去偷偷摸摸干掉某个人吗?”米兰达眯着眼缓缓道。

    “什么?干掉什么?”年轻的男人脸上疑惑更甚。

    科恩皱起了眉头。

    米兰达绝不会无的放矢。

    “如果不是为了暗地刺杀,”米兰达的眼里闪现精芒,只见她努了努下巴,挑眉道:“那为何要小心翼翼地,把腰间的那把剑,盖在衣服下面……”

    “还装着一副正常走路的样子呢?”

    年轻男人的表情凝固了。

    科恩的呼吸顿时一滞。

    他看向对方的腰间,却丝毫找不到突出的地方,以证明这个人衣袍下有武器。

    “我不明白,我带把剑跟你们有什么……”年轻人一脸困惑加不满地抱怨着。

    但他很快被米兰达打断了。

    “别装了,”米兰达缓缓按上腰间的剑柄,表情严肃起来:“我过去五年所在的地方,每天都要跟一打越境的间谍、斥候、奸细和走私犯们打交道。”

    年轻男人原本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

    科恩默契地移动脚步,堵上年轻人的另一侧。

    在这个狭窄的小巷里,前后堵死,他无处可逃。

    “知道以上这些人,跟你有什么共同点吗,”亚伦德家的女儿嘲讽地摇摇头:“那就是——都以为自己很会藏东西。”

    年轻男人慢慢直起身子,表情越来越冷。

    只见米兰达叹了一口气:“还以为只要眼神冷静,表情平静,别人就发现不了他们的意图。”

    科恩轻笑出声。

    老天啊,米兰达的观察力——绝对比他更适合干警戒官这一行。

    再努力一把,王国秘科也不是不能去。

    想起秘科,以及正在秘科的拉斐尔,科恩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别冲动,先生,”情绪不佳的科恩搭上剑柄,沉声道:“我们只想确认一下某件事情——在这小巷里也不适合拔剑。”

    “可惜了,”年轻人也懊悔地叹出一口气:“如果能再给我一秒,走到最适当的位置……”

    下一刻,战斗就开始了。

    年轻人的右肘如离弦之箭般向后弹出,带着风声,瞬间袭向科恩的头顶!

    科恩瞳孔一动。

    沉着的他不退反进,左手竖起,用手臂侧格开对方的肘击。

    “咚!”这是手肘交击的钝响。

    两人同时一颤,感受到手骨的剧震。

    金发警戒官脸色不变,他右手顺势探出,准备一把擒拿住对方击出的后肘。

    但下一秒,年轻人击出的右手一摆,贴在科恩的左手臂侧,狠狠一推,借着后者前冲的力道,反身冲出!

    刚刚的肘击是虚招——科恩眼神一聚:对方的目标是米兰达。

    年轻人的身影弹向米兰达。

    同时右腿猛力蹬出,急袭黑发的女剑士!

    冷着脸的米兰达身形瞬间转动,后背贴上一边的屋墙。

    让开对方猛烈的攻势。

    但她的左腿已经悬在了半空,顺势提起。

    下一刻,米兰达看似动作随意地脚尖轻点。

    却恰到好处地,踢中敌人呼啸来袭的右腿腿侧!

    年轻的男人脸色诧异,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迅捷地左手抵墙,稳住身体。

    但是脑后风声来袭——科恩的重拳已经贴上他的背部。

    年轻人浑身的肌肉一颤,咬牙转身。

    “砰!”

    科恩的重拳和年轻人的右掌凌空相交!

    但科恩是采取主动的一方,明显优势更大,仓促接拳的年轻人浑身一颤,倒退一步。

    而另一侧,米兰达的手刀已经向他的脖颈击来。

    千钧一发之际,年轻人迅捷地原地转身,腰间的衣袍下,露出一个带着黄铜色配重球的剑柄。

    一股力量在年轻人的体内炸起,让他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关节肌力,闪躲过米兰达迅猛的手刀!

    下一刻,一柄短小灵活的手半剑,在年轻人的转身中出鞘,于狭窄的小巷里,从上到下竖直劈向科恩。

    科恩的佩剑过长,在陋巷里施展不开,不得已的警戒官只能以出鞘半截的剑刃,格住对方的竖劈。

    “铛!”

    科恩脸色一变。

    一股似曾相识的暴烈波动,从对方的剑上袭来。

    科恩本能地发动终结之力。

    群星之耀立刻从警戒官的体内升起,排斥开那股暴戾的力量。

    于此同时,科恩的臂肌力量迅速增幅,他的长剑猛烈一颤,震开对方的剑。

    敌人似乎惊讶于科恩面对他力量时的冷静和果断,但一击不中的他没有迟疑——米兰达的脚步已经在身后响起。

    下一秒,敌人原地跃起,双腿分别在两边的墙上蹬踏两下,翻过科恩的头顶,落地后急速掠出。

    他要逃!

    科恩咬着牙转身,一甩右臂,把那股力量渗透带来的刺痛和麻木甩掉。

    警戒官立刻起步,疾追对方的身影而去!

    “是他吗!”米兰达也奔跑起来,紧跟在科恩身后。

    奔逃的年轻人一个急转,进入另一个更深的巷子。

    “用我的生命发誓!”科恩跟着前方的身影,转弯时太急,迎面撞上了墙壁。

    但体质强健的警戒官不管不顾,毫不迟疑地起身跟上,在奔驰中急吼道:“就是那种终结之力!”

    “别忘了任务!”后方的米兰达神情冰冷,她灵巧地双腿一跃,右手扣住转角处的一个窗沿,身体如秋千般回荡过这个急弯。

    她落地、翻滚、起身、奔出,动作一气呵成,在持续的追逐中提醒同伴:

    “调查而非战斗!秩序官还在巡逻!”

    窄巷里,奔逃的年轻人前方出现了一道两人高的土墙。

    但他似乎对地形早有预料,距离尚远时,就迅捷腾跃而起,先踩左墙,再蹬右壁。

    来回蹬踏借力之下,年轻人如一只蜘蛛般凌空翻过了土墙。

    科恩个子虽高,速度却堪比精锐的斥候,一路缀在那个年轻人的身后的他奋起一跃,上臂扒住土墙。

    脸色涨红的科恩,上臂肌肉猛地发力,像一头可怕的黑头巨猿一样,将自己拉过土墙,翻身落地再追!

    “小心陷阱!”紧随其后的米兰达折向窄巷的右侧,一股带着韵律的力量从她体内升腾而起:“他是故意在那里等我们的!”

    与年轻人左右借力不同,身姿轻盈的她在单侧墙上连蹬六步,身体倾斜,速度不减,高度却节节攀升,最后如履平地一般掠过土墙!

    “陷阱也要追!”高速追逐中的科恩皱着眉,咬牙切齿的他惜字如金:“只要提前截住他!”

    “给后脑来一下!安全、低调、高效!”

    年轻人矮着身子,冲过三道向上的台阶。在掠过两个愕然的北地居民后,他又极速折入一道无人的巷口。

    科恩急急而来,一步跨上三阶,在“抱歉”中毫不客气地撞开两个北地居民,挤进那个巷口里。

    该死……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跑?

    “我缀住他!”科恩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的流逝,大声道:“你去截击!”

    跟科恩早有默契的米兰达没有回答,也没有跟着折进那个巷口。

    她在踩上三道台阶后,名为“天马乐章”的终结之力再度从体内爆发,整个人原地跃起。

    是时候,该抄点近路了。

    在两位北地居民惊诧的眼神中,米兰达腾在半空,灵巧地扒住一道突出的晾衣杆,轻捷地向前荡出,凌空伸手,抓住三层楼高度的一道窗沿,在双腿连蹬的助力下,迅速翻上屋顶!

    然后她马不停蹄地,向着在小巷里你追我赶、七弯八绕的两人,踩着屋顶的捷径直线奔去!

    年轻人迅捷地掠出一个巷子,进入一块三座屋子之间的空地,科恩紧跟着咬牙狂奔而来。

    这时,米兰达的身影就在空中飞跃而出!

    米兰达表情坚毅地握上剑柄,她知道自己将落向空地上,年轻人前方两米处。

    一次完美的拦截。

    但意外就此发生。

    在跃离屋顶的某个刹那,米兰达浑身上下炸起一阵寒战!

    极度不祥的危险预感,瞬间笼罩上她的心头。

    米兰达想也不想,剑刃刹那出鞘,回身伸手,狠狠向后下方刺出!

    剑刃刺入后方刚刚跃出的屋顶平台,生生将米兰达的去势重新停下。

    一秒的时间,年轻人和科恩的身影,便双双消失在另一道巷口中。

    米兰达单手吊在剑柄上,下半身随着惯性荡起,当足部荡到最高点的时候,一道凛冽的剑光从侧面削出!

    堪堪掠过米兰达的靴子。

    米兰达一身冷汗。

    幸好,自己及时止住了去势。

    否则……

    她看着那道凛冽的剑光,在斩空后随它的主人一起落在空地上。

    剑光的主人——一个短发利落的中年男人,缓缓在空地上起身。

    米兰达一手按上屋顶,抽出剑刃,落下地面。

    她脸色沉重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超阶以上的高手……她判断出眼前敌人的实力。

    “灾祸之剑。”米兰达站起身,一面收拾着呼吸,一面沉稳地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中年人没有答话。

    只是用看死人的表情一样注视着米兰达。

    “这是你们专门布下的陷阱?”米兰达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对手,试图找到任何可用的信息和情报:“可是……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就这么自信吗?”

    中年人缓缓地摇头。

    “灾祸之剑?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被这么称呼……真是讽刺啊。”

    他侧过身,亮出手里那把奇怪的剑。

    那本该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却在剑脊处挖空,凭空多了一道中空的空槽,从剑中起,直接延伸到剑尖之前,大概占据剑身长度的三分之一。

    米兰达眯起了眼睛:在剑身上挖凹槽很常见——刀剑上的凹槽并不是为了放血而挖的血槽,而仅仅是为了减轻重量,是以会从剑根挖起,至剑中而止。

    但中年人的剑却有两点不同:一、他的剑挖出完全中空的空槽,这毫无疑问会大幅降低重量,却也会带来剑身质量的下降;二、空槽从剑尖开始挖起,到剑中而止,表示这极有可能,就是为了放血功能而锻造的血槽。

    要做到这两点,还要求剑匠有极高的锻造技艺——米兰达自问只能在终结之塔和精灵、矮人中找到这种高超的制剑工匠。

    “你们很不错,”中年男人表情淡漠,用一种粗哑的嗓音开口道:“居然能从星辰王国,一路找到这里来。”

    “看来终结之塔也进步了。”

    他们知道我们是星辰人?

    米兰达敏锐地意识到某些不妥。

    我们是怎么暴露的?

    难道真的像卡斯兰所言,在行家眼里,我们的来历无所遁形?

    “所以,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成为某位埃克斯特大公的走狗呢?”米兰达并不急着出剑,而是试图继续收集情报——这是要塞之花所嘱咐她的,身为指挥官最重要的坚持:知己知彼。

    “居然为了他们去刺杀星辰的王子?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米兰达继续试探道:“除了入主终结之塔,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埃克斯特的王位?星辰的王位?还是二者之间的战争?”

    “我们的目的?”中年人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淡漠和冷静:“王位,战争?”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不屑和冷厉:“这种短视的目标,没有资格进入我们的视野之内。”

    “就连入主终结之塔,也不过是我们顺势而为的举手之劳而已。”

    米兰达狠狠皱眉。

    不是为了王位,也不是为了战争……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潜伏在黑沙领中,借助魔能枪刺杀星辰王子?

    总不是为了正义吧!

    “看来,你们在这里已经盘踞了很久,”米兰达心中一沉,决心换个方法:“连龙霄城的军火黑市,连黑沙领的魔能枪部队都能渗透。”

    “反正已经暴露了,怎么不动用几支来对付我们?”

    “魔能枪?”中年人轻轻举起剑,毫不在意米兰达的话:“身为剑手,你最好专注在自己的剑上……无论那些武器有多强。”

    米兰达吐出一口气。

    该死。

    滴水不漏。

    “出剑吧,终结之塔的种子,”中年人淡淡道:“在秩序官和士兵们赶来之前,我们有五分钟的时间解决战斗。”

    看来是问不到什么了。

    米兰达深呼吸一口,转动手腕,矮下身躯,认真地摆下起手式。

    除非。

    活捉他。

    或者。

    杀了他。

    两人慢慢地靠近,米兰达放开自己的感官,天马乐章缓慢升起。

    去感受对方的战斗节奏——像之前的无数次战斗一样,米兰达这一次也这么告诉自己。

    然而,就在下一秒。

    剑光疾闪!

    米兰达的瞳孔瞬间放大!

    “哗!”

    根本没有什么节奏,可供她去感受。

    因为……

    在米兰达震惊的目光中,中年人的剑——瞬间跨越了五步的距离!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就刺入了她的左胸。

    ————

    全力追逐的科恩,转过一道墙弯,却发现那个年轻人已经停在了前方的小巷里,不再奔逃。

    警戒官脚下一踏,三步蹬住了地面,硬生生地停下。

    科恩握住自己的剑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看来,”年轻人的脸上露出笑容:“终结之塔的‘种子’也不怎么样嘛……”

    米兰达没有跟来。

    科恩心中一凛。

    她是被人截住了么?

    科恩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

    被分隔开了两个战场啊。

    “所以,”科恩眼神凝重地看着那个好整似暇的年轻人:“你提前知道了我们要来?”

    货真价实的超阶。

    而且……这么年轻。

    “当然,”年轻人轻轻一笑,惬意地摇头道:“否则,你以为凭自己能找得到我们?”

    “是我们想要‘被你们找到’,仅此而已。”

    科恩皱起了眉头。

    他摸向腰间的剑柄:“顾,那个远东人出卖了我们?”

    糟糕,这该死的小巷。

    出剑很占劣势啊。

    “不算是,我们先前付给了他足够的钱,”年轻人缓缓抽出在小巷里灵活自如的手半剑,“说好了,一旦有人来打听我们的存在……”

    年轻人耸了耸肩,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噢?”科恩的目光没有离开对方的双肩和双腿,语气沉着,语言冷静:“我们也付了他钱。”

    “是吗?那一定是你们给的小费,”年轻人咧开嘴,向前一步,手半剑平举:“不够多。”

    科恩冷笑一声,也拉开起手式。

    地形太狭窄,横劈和斜斩都会陷入劣势。

    看来,只好重温一下很久以前,传承者之一的库拉德尔,所教习的“刺剑术”了。

    但愿还没忘光吧。

    “这么说,我们算是近四十年来,”年轻人轻哼一声,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塔里和塔外的传承之间,第一次接触么?”

    “当然不是,”科恩仔细回想着曾经的战斗,想起红坊街的那个红黑色剑手,冷静地回敬道:“一两个月前,我在星辰也见过一个你的同伴……我和他才是这份殊荣的获得者。”

    年轻人的眼神一肃,笑容消失,脚下停息。

    “所以你就是那个杀了古拉顿的人。”他淡淡道。

    “不全是,”科恩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我只占一半的功劳……也许还不到一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

    “你知道吗?”年轻人语带深意地道:“终结之塔是骑士圣殿的正统继承者,是终结之战中,除了几位英雄外最耀眼高洁的存在,为人类存亡而战。在战后,为了防止魔能师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更是勤勤恳恳,数百年如一日地苦心维持着终结之力的传承与发展。”

    “你要跟我讲终结塔的历史?”科恩冷笑回应:“就凭你们这群终结塔的背叛者?”

    “背叛?”年轻人摇头哂笑。

    “那身为终结塔的种子,你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打赢魔能师的吗?”他看着科恩的眼神越来越犀利:“那些传说中不会死,不会老,不会变弱,不会消亡的存在?”

    “但他们却有最大的弱点,在这个弱点上,他们甚至经不起轻轻一击。”科恩渐渐找到了最佳的出手位置。

    “而手执传奇反魔武装的勇士们,以能够抵抗魔能的终结之力开路,带着决死的意志……”科恩表情平常,毫不动摇:“平民百姓也许不知道,但终结塔的种子们,可是清清楚楚。”

    “传奇反魔武装?抵抗魔能的终结之力?哈哈……”年轻人笑了一声,突然脸色一寒:“不,你不知道。”

    “你活在终结塔的无耻谎言里,——普通的终结之力根本没法抵抗魔能,”年轻人肃穆地道:“而传奇反魔武装?你以为,在它还没有被发明之前,面对那样不死不灭的存在,我们是靠着什么抵抗,靠着什么存活下来的?”

    “哼,”科恩的目光越发锋利,他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话,而是积极地锁定着敌人身上的每一个破绽:“上一个遇到的灾祸之剑,可没你废话这么多。”

    下一刻,年轻人脚步一动,手半剑突刺而出!

    那股暴烈的终结之力,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爆发,手半剑的剑锋瞬间一闪!

    居然感觉不到剑锋所指——科恩猛地咬牙。

    对方的终结之力,是改变剑路,遮蔽感知,还是加快剑速?

    糟糕!

    “叮!”

    最后的时刻,科恩终究还是靠着战场上练就的本能与直觉,拦住了这一剑。

    手半剑贴上科恩的佩剑,离他的咽喉只有两寸。

    但更可怕的是对手的终结之力。

    同红坊街的那位剑手比起来,这个年轻人的终结之力,暴戾如故,却多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刻骨刺痛感。

    侵袭向科恩的剑和手臂!

    让他难以招架。(未完待续。)

第68章 小滑头与阿莱克斯(上)

    “你是谁?”

    泰尔斯愣愣地坐倒在地上,跟戴着眼镜的花猫脸女孩大眼瞪小眼。

    “我……我只是想找人问问出去议事厅的路,我是……”泰尔斯停顿了一秒,还是决定把身份信息塞回喉咙里,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今天才刚刚到英灵宫。”

    “哦。”趴在地上的女孩往后缩了一下,怯怯地道,扶了扶自己满布灰尘的圆黑眼镜,让它更端正一些:“我以为,没有人会来这里……”

    那副漆黑厚重的眼镜明显过大了些,只能勉强搭在女孩的耳朵上,配着她脏扑扑的小脸,显得特别滑稽。

    “那……请问你是?”泰尔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我……我在这里帮人工作……”小女孩话语结巴,带着疑问和犹豫,小心翼翼地望了泰尔斯一眼,似乎有些害怕一样。

    活像只遇到猎鹰的小松鼠,躲在树洞里瑟瑟发抖。

    只听她弱声道:“我……我好像听后厨的人说过,最近有很多人都会来英灵宫。”

    泰尔斯皱起眉头。

    帮人工作?

    听后厨的人说?

    难道……

    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按照某个中二病晚期的女孩所说的套路:

    在陌生的宫殿里,蹦出一个突然出现的正太或萝莉,还在无人值守的区域里自由来回,那无论他/她穿得多么邋遢,举止多么奇怪——泰尔斯带着深切的怀疑,瞥了这个铂金发女孩的行头一眼——都只有一个身份。

    “你难道是贵族家的女儿?”泰尔斯眯起眼睛,看着从吃力地地上爬起来的瘦小女孩。

    只见小女孩愣了一下。

    果然……泰尔斯暗暗点头:套路就是套路。

    然而,就在下一刻,女孩怯生生地低下头,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咦?

    泰尔斯拍拍手臂上的灰尘,皱起眉头。

    王子在英灵宫里闲逛,然后迷路,然后遇到别国公主,然后恶俗的事情发生,然后各种搞暧昧——套路不该是这样的么……

    不对。

    这个女孩——泰尔斯看了一眼地上的书本,又看了看女孩的眼镜——她看书、识字,甚至懂得古帝国文。

    不是贵族的话,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学到这些。

    也不会有机会高度近视。

    而且……在英灵宫里。

    泰尔斯随即露出微笑:“你姓沃尔顿?是努恩陛下的……孙女或孙侄女?”

    但出乎他的意料,小女孩像受了惊吓一样,摆着手,死命摇头:“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一个仆人,受命在这里……找东西!”

    泰尔斯再次皱了皱眉头。

    不是?

    随着小女孩摇头的动作,大了一圈的黑色眼镜从鼻梁上滑下!

    向地上落去。

    铂金发色的小女孩显然被吓了一跳,只见她“啊”地惊叫一声,眯着眼睛,试图在半空抓住掉落的眼镜,手忙脚乱地扑腾起来。

    但估计是视力不足还是什么原因,她胡乱伸出的手,反而在忙乱无措中,一把击飞了眼镜。

    风声袭来。

    泰尔斯一惊,下意识伸出手,捞住了飞向他怀里的异物——女孩的眼镜。

    哟。

    泰尔斯翘起嘴角:看来我的反应力见长啊。

    “眼镜!”小女孩趴下来,眯起眼睛,惊慌地在地上摸索着:“我的眼镜!”

    “别紧张,在我这里。”泰尔斯一边安慰她,一边好奇地抬起手上的圆形黑框眼镜。

    这眼镜,支架似乎是金属做的,难怪这么厚重,可惜已经破损了不少。

    镜片也不薄,还满是灰尘,居然还有裂痕,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准确的验光技术和眼镜制造技术。

    而且,这个黑框眼镜,不是远远看上去的那么圆,反而有点圆角矩形的形状,就有些像某位大人物戴的……

    苟利……

    咳咳——泰尔斯赶走一些无聊的记忆。

    “请问……”小女孩似乎对自己失去眼镜后的视力很不乐观,她趴在地上,双眼无神,紧张地向着泰尔斯的方向摸过来。

    “别动,”泰尔斯缓缓走到女孩的面前,看着这个眯起眼睛,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可怜小家伙,叹了一口气。

    他在女孩面前蹲下,女孩的手在慌乱中碰到了泰尔斯的膝盖,吓得连忙回缩。

    “别怕,”泰尔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友善而温柔:“没事的。”

    泰尔斯伸出手,抹开小女孩铂金色的齐肩头发,露出她同样脏乎乎的左耳,他的手感受到对方的微微颤抖。

    趴在地上的小女孩瑟缩了一下,呼吸加重。

    穿越者打开眼镜,小心地把支架套上女孩的耳朵。

    然后再把镜架按上她小小的鼻梁。

    泰尔斯松开手,笑着看见小女孩的眼睛在眼镜后缓缓睁大。

    她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孩。

    透过脏乎乎的镜片,泰尔斯注意到,小女孩这双绿色的眼眸,近看之下晶莹剔透。

    “小心些,”泰尔斯微笑道:“你最好换一副眼镜,这副太大了。”

    小女孩突然反应过来,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举起双手,把鼻子上的眼镜扶好。

    然后抬起头,傻傻地看着泰尔斯。

    但她终于不再怯生生地发抖了,刚刚身上那股动物炸刺一般的敌意反应,也减低了不少。

    “这么说,你真的只是一个仆人?”泰尔斯挑了挑眉,无奈地耸耸肩,决心不再追问。

    小女孩闭上嘴巴,轻轻点头。

    泰尔斯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叹了一口气:“那能麻烦你告诉我,去议事厅的路怎么走?”

    小女孩怯生生地举起手:“出去,直走,右转,左转,下楼,右转……”

    语无伦次的叙述,让泰尔斯听得头都大了。

    “停!”泰尔斯无奈地止住她的话,叹息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小女孩委屈地低下头:“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路痴……等等,”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泰尔斯,视线转移到小女孩的身下:“你在看的……”

    泰尔斯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是什么书?”

    但他已经看到了小女孩所翻开的那一页。

    穿越者心底一沉。

    “啊,这个?”

    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把那本大书从自己身下拉出,绷着脸,吃力地抬起封面,朝向泰尔斯。

    泰尔斯连忙伸手帮了她一把。

    “《英雄的曙光》!”

    在那一瞬间,小女孩眼镜后的眸子里突然变得有神起来,话语一下子变得自信而流利:“讲述终结之战时,几位不同的人类领导者的故事,一个叫卡希尔·叶落的精灵写的!”

    泰尔斯颇有些惊异地看着女孩儿从怯懦到狂热的转变。

    这家伙……

    等等,还是把思绪拉回到正题。

    “终结之战么……”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有很多书都在讲这件事啊,所谓不知名的怪物带着世界的叛徒们,发起战争,我们奋力抵抗……”泰尔斯眼神变得犀利:

    “这本书有什么不一样么?除了像《终结战纪》一样讲述敌人的强大,战役的艰难和牺牲,以及最后我们莫名其妙的胜利……”

    “你读过《终结战纪》!听说那已经绝版了,是一个帝国人写的书!只有南方的星辰才有留存。”小女孩目光一亮,弯起嘴角,左脸露出一个酒窝:“而这本书嘛,讲了好多好多特别的事情呢!”

    泰尔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小女孩的眼里露出狂热和激动:

    “比如,讲了战争初期,从东方到西方,各国之间内斗不休的火并和陷害,连圣日教会都弹压不住,甚至要圣日之神亲自显圣,阻止这些内耗;”

    “也讲了后来的复兴王,托蒙德王子战时下达了争议极大的命令,放弃仇恨和旧怨,用他的名誉招收包括兽人、荒骨人、鲛人,乃至长生种在内的一切种族,团结起一切势力对抗敌军,而这个命令让他招致许多人的不满,以致被夺走了兵权;”

    “又比如说,之后翰布尔的‘枫叶将军’其实更擅长逃跑而不是作战,与灾祸之军正面对抗的,其实都是盛轩王子和辰剑,而‘枫叶将军’在东方带着仅剩的部队,东躲xc了整整六年,通过偷袭和算计,队伍居然越打越壮盛;”

    “比如,后来传得神乎其神的锋王辰剑,战前只是一个俘虏,正在凯旋之都受囚,很快就要执行死刑,在战争的前夕,有可疑的人闯入牢房,放走了辰剑和他的同伴;”

    “据说在最岌岌可危的时候,有人打开了地狱的大门,与可怕的七位君主签订了契约,成功地将恶魔纳入我们的同盟,对抗灾祸;”

    一个一个的信息,将泰尔斯轰炸得有些招架不来,但他还是秉持着自己的目的,冷静问道:“那有没有讲到,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怪物,那些灾祸,究竟是怎么来的?”

    “据说是神的敌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小女孩拍了拍书本的封面,满面红光:“书上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对抗那些怪物。”

    泰尔斯露出疑惑:“那我们是怎么赢的?”

    但小女孩似乎没有听进他的话,继续开心地讲述:

    “书上说战争的前期,我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面对那些怪物——好像也没说那些怪物有什么样的力量——的强大,只能用流血和牺牲来拖慢敌人的脚步,直到某种可怕的武器被发明出来……”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还有呢,”小女孩指着书本的其中一页,眼神发光:“直到敌人里出现了倒戈者……”

    泰尔斯心中顿时一凛!

    “带着同样强大的力量……”

    “站到我们的这一边。”(未完待续。)

第69章 小滑头与阿莱克斯(下)

    “倒戈?”

    “等等……带着强大的力量,”泰尔斯看着眼前的邋遢小女孩,心神却已经飘回过去:“从灾祸一方倒戈?”

    那个惊险的红坊街之夜,气之魔能师,艾希达·萨克恩站在那间棋牌室的废墟上所说的话,重新响起在他的耳边。

    “这也是这本书里写的?”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具体有写倒戈的是什么人吗?”

    “不,这本里没有。”小女孩摇摇头,她抬起脏乎乎的小脸,绿色的眼睛在厚眼镜底下一眨一眨:“但另一本政治书《立国论:星辰与龙》里说了这件事,却没写详细,也没写是什么人倒戈。”

    泰尔斯皱起眉头。

    “在第六章《双方建国的外力影响》里提了一些,”小女孩似乎有些害怕泰尔斯不相信,她连忙吃力地放下手里的厚书,伸出稚嫩的手指,熟练地指向泰尔斯身后的方向:“那本书就在进门后第六排,左边书架的第五层,《鲁铎·刚加特文集》和《决死之书:愤怒之王的遗嘱》之间。”

    “哇哦,这么精确的位置,”泰尔斯把目光从层层叠叠的书架上收回来,眼珠一转,有些惊讶,“这里的书……你都很熟悉?”

    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有机会学习、识字、阅读,对英灵宫里的藏书如数家珍?

    真的只是一个仆人吗?

    “啊!我,我只是……”小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她低下头,有些紧张:“经常看书,看得多……”

    “记忆力很不错啊,“泰尔斯环顾了一圈这个庞大的藏书室,语带怀疑:“难道你是这里的管理员?”

    小女孩一愣,然后怯怯地、却坚决地摇摇头。

    “好吧,”泰尔斯无奈地耸耸肩:“所以这里是沃尔顿家族的藏书室?”

    “嗯,算是吧,”小女孩的眼睛又是一亮,小脸左侧的酒窝再次出现:“传说克若蕾希丝陛下很喜欢阅读,所以,耐卡茹王在战后为她搜集了全境、全国、甚至全大陆所有能找得到的书籍,在《龙霄城大公手令集》里有记载……”

    耐卡茹·埃克斯。

    泰尔斯思绪一顿,想起英灵宫的顶部,通向天空之崖的石桥上,那座雄伟的战士雕像。

    所以,有很多都是在终结之战后,各国开始大规模清除魔法痕迹之前的藏书。

    难怪这里有那么多古帝国文的著作,也许还有很多其他语言,甚至非人类世界语言的书籍。

    所以,即使经历了大规模的清洗,这些书里,有关于灾祸、关于魔法的蛛丝马迹也会比其他地方更多。

    不知道星辰赫赫有名的璨星大图书馆,跟这里比起来怎么样?

    小女孩谈起这些事情时似乎特别开心,也忘记了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只听她继续喋喋不休地道:“……一直到梭伦大公执政的时代,龙霄城停止了书籍的搜罗和对藏书室的填充,因为很多年都没人见过王后陛下了,而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英灵宫的角落,所以越来越荒凉……”

    “等一下,克若蕾希丝?”泰尔斯这才反应过来,表情惊讶:“你是说——耐卡茹的……天空王后?”

    “那头嫁给了人类的雌性巨龙?”

    听见泰尔斯的称呼,小女孩似乎重新紧张起来。

    “不能对第一王后陛下不敬,”她一摇头,眼镜又有要掉下来的趋势,小女孩吓得连忙抬起小手,护在两颊旁,死死按住镜架:“要用‘陛下’的尊称,并称呼她的首名。”

    泰尔斯一愣。

    “放心,反正她……那位王后也听不见,”泰尔斯好笑地看着护住小脸的滑稽女孩,无所谓地道:“等我什么时候亲眼见到她再说,也不迟。”

    “不,如果你第一次见到陛下她,就是另一套礼节了,”小女孩按着脸摇了摇头,嘟着嘴嚅嚅道:“巨龙是高贵而神圣的,天生厌恶无礼与不敬。”

    “凡人若有幸得见,必须单膝跪下,垂首行礼,并恭敬报上自己的全名,等到对方应允之后,才能起身。”

    “否则呢?”泰尔斯听得好笑。

    “否则巨龙就会讨厌你。”铂金发色的眼镜小女孩,瞪着眼睛直视泰尔斯,花猫也似的小脸上,一派严肃认真的表情。

    泰尔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在小女孩半是气愤半是委屈的眼神中,泰尔斯竭力收敛住笑容:“好吧好吧,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一定会按照你的指示做的。”

    “但克若蕾希丝……王后,不是六百多年都没人见过了么?你怎么知道巨龙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小女孩露出不悦的表情,却没说什么。

    泰尔斯眯起眼睛:“如果他们……耐卡茹和他的王后,当年真的打过那场惊天动地的终结之战,至少该有些证据,比如说她都战胜了什么敌人?”

    敌人。

    比如……艾希达?

    “不是这样的!王后陛下是真的!”捂着脸的小女孩似乎有些生气:“证据就在你身后,那个玻璃柜里!”

    泰尔斯转过头,看向他刚刚见到过的那个玻璃柜——托蒙德与耐卡茹的协约。

    “这是《终结历11年,耐卡茹与托蒙德,埃克斯特与星辰就处理边境问题的约定》。”小女孩扶着眼镜,凑上前来:“它是两位君主在寒堡的领主长屋里签订的,是埃克斯特和星辰王国,两方有史以来所立下的最早的协约,两位国王约定互不干涉,各自扩张。”

    “终结历11年,耐卡茹与托蒙……”泰尔斯最终放弃了复述一遍这个拗口的题名,皱起眉头:“这么长的名字?”

    “条约的附录更长,”小女孩撅着嘴巴,指着长长的玻璃柜:“用纸足足有三尺——克若蕾希丝陛下的签名,就在两位国王之前。”

    泰尔斯头疼地走过用三个玻璃柜装载的,两国史上的第一份正式约定——的附录,从边境的土地、人民,打猎的时间,尊奉的信仰,再到领主们的关系,《约定》都一一作出了规定和解释。

    在泰尔斯的眼睛就要花掉的时候,他终于来到最后一个玻璃柜前,找到了几个笔迹不一,显然是亲自签上的名字。

    【见证者:来自远海彼方的克若蕾希丝·努门·达拉·多萨尔。】

    “看,”小女孩把脸压在玻璃柜上:“这就是第一王后陛下的亲笔签名。”

    那是厚重有力的签名,每个字母之间的连接自然而流畅。

    但旁边的另一个见证者签名,吸引了泰尔斯的全部注意力:

    【见证者:来自灵魂之塔的布兰·奎尔思·特巴克。】

    同样娴熟而优雅的花体字签名,然而……

    灵魂之塔。

    泰尔斯想起拉蒙的话,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底。

    而且。

    特巴克?

    星辰的六大豪门之一,世代统治王国西南的刀锋领,以一轮血月作为家族徽记的——特巴克。

    泰尔斯眼前浮现出那个群星之厅里的冷傲倩影,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女公爵,莱安娜·特巴克。

    然后,他的视线再次向下。

    那是两位国王的签名。

    【立约人:

    埃克斯特王国共举国王,北地人所拥戴的国王,龙霄城领主

    耐卡茹·布鲁斯特·埃克斯

    立约人:

    星辰王国至高国王,帝国的正统帝室遗脉,永星城领主

    托蒙德·科莫拉·卡洛瑟·璨星】

    两个签名都有一个共同点:

    丑。

    难看。

    不是一般的难看!

    耐卡茹的签名,像是刚学会用笔的小孩写字,一笔一划,慢慢从纸上扒拉出来的,稚嫩而生硬,似乎生怕哪里一写快,就会写错。

    托蒙德的签名,则是一溜快速的连笔字,潦草得几乎看不清拼写,就像一个对自己的字迹有自知之明的人,用快速连笔来掩盖一样。

    泰尔斯看着自己祖先那八爪鱼触手般的潦草签名,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多月里学会的字迹,至少是能看的。

    “耐卡茹王出身神秘,但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平民,所以没什么接受教育的机会,他的字迹……”小女孩注意到了泰尔斯的视线,讪讪地道:“而托蒙德王也只是帝室的一个非法私生子,据说小的时候颇受排挤,大概也……”

    泰尔斯哑然失笑。

    看来两国的开国君主,却都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粗人。

    相比起上面一排见证者们工整、漂亮的签名,泰尔斯甚至能想象,两位国王执笔签名时的犹豫和赧然,以及看到两人彼此的签名后,顿生心头的知己之情和惺惺相惜。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微微一怔。

    托蒙德·科莫拉·卡洛瑟·璨星

    托蒙德的全名。

    尽管托蒙德字迹潦草,但他还是能勉强看出每个名字的首字母。

    t-托蒙德

    c-科莫拉

    k-卡洛瑟

    s-璨星

    泰尔斯猛地一颤!

    小女孩注意到泰尔斯的异状,她伸手擦掉玻璃上被自己的脸糊脏的污渍,然后奇怪地抬起头:“怎么了?”

    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小滑头!小滑头!”

    听到这个声音,戴着眼镜的小女孩脸色一颤,像遇到猫的小老鼠一样,不可抑止地发起抖起来。

    泰尔斯惊讶地抬起头。

    那是一道极其不耐烦的稚嫩童声,从书架后传来:“怎么磨磨蹭蹭的?你写完了吗!”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它的主人出现在泰尔斯和小女孩面前。

    那是另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看上去比戴眼镜的邋遢女孩还要高一头。

    这位新来的女孩褐发蓝眼,脸庞精致,穿着华丽的手工童裙,袖边和领口衣饰精美,头发上还扎着一个漂亮的发饰,如果不是她脸上那副怒气冲冲的表情,就几乎是一个前世的完美洋娃娃了。

    新来的女孩看见了泰尔斯,但她只是在后者因为摔跤而沾满灰尘的衣服上扫了一眼,就趾高气扬地转过去,看向那个颤栗着的瘦弱眼镜女孩:“小滑头!”

    眼镜小女孩的脸上尽是惊慌失措,“小姐……”

    “老师给我布置的礼仪课作业明天就要交了,你怎么还没写好!要是被我发现你又在偷偷看闲书……”新来的女孩不满的话音一顿,眼睛瞟到了两人身后的那一沓书。

    她先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盯向被她称为小滑头的眼镜女孩。

    小滑头瑟瑟发抖地,向不明所以的泰尔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好啊!”新来的女孩拉了拉整洁的衣裙,满脸怒容地走上前来:“你果然在偷看闲书!你这个小滑头!”

    下一秒,在泰尔斯惊讶的眼神中,新来的女孩高高举起手。

    狠狠打在名为小滑头的眼镜女孩头上!

    小滑头“啊”地痛叫一声,她哆嗦着嘴唇,闭起眼睛,恐惧地抱头蹲下。

    “你应该乖乖地为我写好明天的作业!”泰尔斯震惊地看着新来的女孩一脸厌恶的表情,她上前一步再次举手:“而不是……”

    “放着主人的功课不管,偷懒看闲书!”

    这一次,她直接击打在小滑头的脸上!

    “咚!”小女孩的黑色眼镜摔落地面。

    “我没有……阿莱克斯小姐,”小滑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遭遇,完全没有反抗,只是一下一下抽着鼻子哭道:“我没有……礼仪课的作业……要找到……题目,就要去查……星辰和埃克斯特的建立……”

    “你还顶嘴!”新来的漂亮女孩生气地翘起嘴:“你只是我的女仆!你怎么敢!”

    但她再次举起的手被泰尔斯死死抓住。

    “等等!”泰尔斯一脸不满:“你是贵族?随意打骂仆人可不是应有的行为!”

    褐发蓝眼的女孩不满地瞥了泰尔斯一眼:“你又是谁!”

    黑发的男孩放开女孩的手,露出怒色:“泰尔斯·璨星!”

    可怜的小滑头带着畏惧蹲在地上,眯着眼睛,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眼镜。

    “噢,那个来向爷爷求饶的王子嘛,”新来的女孩一愣,然后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一头的男孩,轻蔑地一笑:“我在给我的女仆应有的惩罚,你最好离得远点!”

    该死。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刁蛮小姐。

    还以为逃出废屋之后,从此就能逃脱熊孩子了呢。

    就在此时。

    “阿莱克斯小姐!”

    泰尔斯和新来的女孩表情一顿。

    带泰尔斯进入议事厅的英灵宫从事官——迈尔克勋爵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寒着脸制止了几个小孩之间的冲突。

    “泰尔斯殿下,”迈尔克勋爵先是向着泰尔斯行礼,然后缓缓道:“您走得太远了。”

    迈尔克的到场似乎让女孩有所顾忌,只见她嘟着嘴,转头看向另一边。

    “勋爵阁下,”泰尔斯点点头,他转过头,担心地看向刚刚摸到眼镜的邋遢小滑头:“这里……”

    迈尔克皱起眉头,他看着褐发女孩的目光里透露出担忧。

    “这位是阿莱克斯,”迈尔克叹出一口气,向着衣裙精美的小女孩伸出手:“阿莱克斯·沃尔顿小姐,是努恩陛下的孙女。”

    “阿莱克斯小姐,而这位是来自星辰王国,凯瑟尔王的儿子,泰尔斯·璨星殿下。”

    随着迈尔克的介绍,以及他催促的眼神,小女孩阿莱克斯先是高傲地抬起头,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拉起裙子,勉强向着泰尔斯行了一礼。

    泰尔斯点点头,皱起眉头:阿莱克斯·沃尔顿?

    听着像个男孩的名字。

    而且,努恩王的孙女?没听过摩拉尔王子有女儿啊?

    努恩王不是说了,摩拉尔王子还未成婚吗?

    随后,迈尔克转向阿莱克斯,悉心劝导着他主人的孙女:“小姐,您的做法并不妥当,尤其还在星辰的泰尔斯殿下面前……”

    “迈尔克!”努恩七世的孙女,阿莱克斯不满地撅起嘴:“这是我的女仆,我们家族负担着她的吃住……”

    “而且这个王子反正也要……”

    “阿莱克斯小姐!”迈尔克露出罕见的严厉眼神,话语隐含怒意:“这不是你的卧室!是耐卡茹王的藏书室!”

    阿莱克斯被吓了一跳,她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迈尔克。

    “哼,”阿莱克斯扯了扯自己的发饰,目光冒火,毫不客气地扯起还蹲在地上的小滑头:“跟我走,小滑头。”

    小滑头被扯得滑了一步,她死死抓着自己的眼镜,眼眶通红。

    “我们回卧室解决这件事!”阿莱克斯狠狠地道,瞥了泰尔斯和迈尔克一眼,回身离去。

    小滑头带着不安的表情,低头颤抖着跟上,回头看了一眼泰尔斯,眼神里尽是恐惧。

    泰尔斯握紧拳头。

    看着整洁和邋遢,两个女孩远去的身影,迈尔克叹了一口气。

    他捧起地上小滑头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本,一一塞进书架里:“阿莱克斯小姐是摩拉尔殿下的兄长,早逝的王长子苏塞尔殿下的遗腹女,因为过早失去了双亲,努恩陛下又过分宠爱,所以……”

    迈尔克摇了摇头。

    泰尔斯露出难看的笑容。

    原来如此。

    是努恩王那位早逝的长子?

    所以,加上摩拉尔王子的遇刺……

    龙霄城的领主,云中龙枪的沃尔顿家族,确实没有直系的男性继承人了。

    “他是怎么去世的?”泰尔斯看着玻璃柜里,那个龙头的纹章,默默道:“那位……苏塞尔殿下?”

    迈尔克低下头,眉心皱起。

    “十几年,一次狩猎意外,”泰尔斯的眼中,迈尔克眼神黯然,语气颓废:“我当时还在白刃卫队里,本该负责他的安全,却没能保护好他。”

    迈尔克麻木地摇摇头。

    泰尔斯转过视线。

    “请跟随我,回去您的卧室吧,”迈尔克似乎不愿多谈,他迅速调整好表情,转过身,神情严肃地又加了一句:“我相信,您的随员已经等急了——而您还要参加晚上的宴会。”

    泰尔斯心中一惊,抬起头。

    对了,他必须去找普提莱。

    把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然后寻求他的智慧帮助。

    尤其是……

    “而且,陛下托我给您带来一句话,答复您通过尼寇莱传达的话。”迈尔克淡淡地出声。

    泰尔斯目光一顿。

    努恩王?

    只见迈尔克勋爵眯起眼睛:

    “陛下答应了,他会暂时放下手上的原计划。”

    “请您放手去做,只要达成陛下所愿。”

    “找出凶手,为他的血亲复仇。”(未完待续。)

第70章 绑架大公?

    当泰尔斯终于在英灵宫里,为他专门准备的房间中见到普提莱等人之后,星辰的第二王子和他的追随者们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是说,你在他们的地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配合努恩王的选项,准备用你自己的方法来帮他找到凶手?”普提莱皱着眉头,站在窗口旁,望着外面的雪景,思绪飞转。

    该说是胆大包天,还是不知死活呢。

    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普提莱对他的态度向来不客气,连殿下也懒得称呼——但这种僭越似乎在断龙要塞之后好了许多,至少他带着“小王子”称谓的讽刺少了许多。

    “差不多吧。”泰尔斯姿势不雅地躺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刚刚的经历告诉我,那个戴王冠的阴沉老头不会有什么好计划——比如把我推给五位大公,看看有没有人想私下里要我的命之类的……”

    “反正,我已经深刻领会到北地人的粗暴和直接了。”泰尔斯叹息道:

    “观察大公们对杀死我的态度和反应,来找出凶手——真亏他想得出来!”

    “那现在这个任务换成你来做了,你又准备怎么办?”普提莱平稳地转过身,走过罗尔夫身边,后者正在调整因骨折而上的手臂夹板,并重新为腕部的机括装上一把备用的袖剑。

    “从五位传承久远,割据一方,老奸巨猾,权势更胜星辰六大豪门,而且都有望选王的大公里……”普提莱沉吟着:

    “找出那位谋害摩拉尔,也试图刺杀你的阴谋家?”

    “问得好,”泰尔斯露出友好而诚意十足的微笑,“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忠诚的属下们。”

    普提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您真是一位体恤下属的王子殿下啊。”

    泰尔斯用灿烂的表情来掩盖自己的心虚,笑眯眯地道:“谢谢你,普提莱·尼曼勋爵。”

    他的侍从官,怀亚·卡索皱起眉头,按着自己先前被吸血鬼重伤的左肋伤口道:“按照您的说法,如果这五位大公先前在议事厅里,面对努恩王时的表现都出奇一致,毫无破绽的话……我们要怎么确定谁是凶手呢?”

    “如果说,谋害摩拉尔王子是为了削弱王室,即沃尔顿家族,”普提莱眼神飘忽,但泰尔斯知道,这是他正在思考的表情:“那借伦巴之手谋害你,一则同样为了削弱选王热门的伦巴家族,二则为了……战争?”

    泰尔斯思绪一顿。

    难怪……努恩王要用自己的生死,来试探五位大公对两国战争的态度。

    “面对战争的选项,他们的表现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泰尔斯沉思了一秒,回忆着刚刚的一幕,默默道:“五个人的话……”

    “你看出了什么?”普提莱目光一聚,沉稳地问。

    “首先是一个络腮胡子,徽记是一个圆,里面套着一个正三角,那家伙讲话很难听,”泰尔斯专心致志地搜索着记忆:“毫不掩饰对我的敌意,每一句话都以羞辱我为目标。”

    那个让他下跪求饶的络腮胡子领主——泰尔斯第一个把他放上怀疑名单。

    “威兰领的雷比恩·奥勒修大公,南方三位大公中与努恩王关系最好的一位,”普提莱反应极快地回答道:“奥勒修家族并非跟随耐卡茹的九骑士家族——事实上,九大家族现在仅有六家还在大公的位置上——而是直到两百年前,才在沃尔顿的支持下,成为威兰领的统治者,同我们的守望城接壤。”

    “他确实有理由羞辱你,”普提莱继续道:“星辰中央领所在的土地,就是帝国的原沙文行省——那是奥勒修家族自远古帝国起就受命统治的领地,直到复兴王陛下的军队将他们赶出家乡,就此角度而言,奥勒修与璨星是世仇。”

    “那还真奇怪,”怀亚摇摇头:“真的有人因为六百多年前的家族仇怨,而对您表现出敌意?”

    “也许是迫于家族的名声,刻意装出来的……但也不好说,毕竟,还有人为千年前的远古帝国耿耿于怀呢,”泰尔斯无奈地耸耸肩,没有理会普提莱冷下来的脸色,“真是爱国至深。”

    怀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次是个锅盖头大叔,身上绣着发光的剑刃,讲话阴阳怪气,竭尽全力在挑起努恩王对我的恶感,”泰尔斯搓着下巴,沉思道:“从嘲讽到哂笑,怪腔怪调的,但总感觉他的讽刺用力过猛,差些水平。”

    那位锅盖头,泰尔斯默默道:那位胆敢对所有人明言,没有利益就不肯出兵的大公。

    泰尔斯想到这里,扑哧一笑:“既没有西里尔·法肯豪兹公爵那么天生自然、恰到好处,也没有你的那种直接犀利,让人无可奈何。”

    普提莱不知道是毫不在意,还是装着没听到王子对自己的正面贬损,只见他点头回答:“那是再造塔的帕修斯·特卢迪达,也是南方的三位大公之一,据闻他行事谨慎明智,但也常被人讥讽为自私保守。”

    “这么说来,他似乎更希望您死在努恩王的手上?”怀亚抬起头:“会是他么?”

    “再造塔在星辰的东北侧,领土与我们的孤老塔相邻,”普提莱呼出一口气:“跟局部冲突比起来,两国的全面战争能给他的利益其实有限……当然,损害可能也有限。”

    “第三个人是个老秃头,年纪很大,”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复杂,他不比前两人话少,但很少表现出确切的情绪,更多的时候是在附和和鼓动。”

    “秃头的罗杰斯·莱科,戒守城大公,以锁链为标志,”普提莱点了点自己的烟斗,目光闪动:“他是埃克斯特的两位北方大公之一,参与埃克斯特中央事务的次数不多,这次居然也应邀前来了,实在让人怀疑。”

    “听着像是事不关己的中立方。”怀亚擦拭起自己的剑。

    “如果我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泰尔斯摊开手,不置可否:“想必也会很乐意表现得中立一些。”

    普提莱没有回话。

    “第四位大公留着长发,衣服上绘着一册典籍,”第二王子伸出手抓住扶手,把自己从椅子里拉起来:“他给我一种与北境公爵相近的感觉,豪迈,大气,似乎也看重……至少在表面上看重自己的荣誉。”

    那个不愿意玷污本家族荣誉的长发男人,看起来没有理由……但北境公爵不也背叛了凯瑟尔王,背叛了自己的北境,背叛了星辰么?

    “库里坤·罗尼,领地是毗邻康玛斯联盟的祈远城,在埃克斯特西部,靠近大荒漠的北端,”瘦削的星辰副使阁下停下了脚步:“他与星辰的西荒领时有合作……荒漠里的兽人和荒骨人是我们共同的威胁,两国开战,或者削弱星辰,都只会加重自己的压力。”

    “别忘了,北境的亚伦德公爵和黑沙领的伦巴也曾合作过,目标就是摩拉尔王子,”泰尔斯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哪怕两国的战争也会损害前者的北境。”

    “还有最后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康克利·佩菲特,看着有些稚气,”他跳下埃克斯特的硬木椅:“说话很温和,也有些犹豫,似乎很尊重努恩王,考虑事情也是从埃克斯特的整体利益出发……还为我说了两句话。”

    那个被努恩王强硬的话语噎住的三十岁年轻人。

    “稚气?这话从您的嘴里说出来……”普提莱轻笑着摇摇头:“那是血蹄铁的康克利·佩菲特,烽照城大公,领地靠近龙霄城,佩菲特家族也是沃尔顿家族最信任的世代臂助之一,年轻人往往热血冲动,对阴谋有天生的抵触。”

    “那可不一定,我们国内就有一位年轻的公爵,”泰尔斯回想起那位鸢尾花公爵,回想起一路上的意外,叹了一口气:“相信你也体会到了——他的机关算尽不比任何老人稍逊。”

    “听您这么说,无论哪一位大公都有嫌疑,”怀亚皱起眉头:“依然无法确定是谁?”

    泰尔斯和普提莱双双沉默了下来。

    “威兰领和再造塔,跟黑沙领一样,都毗邻星辰,两国关系对他们的影响最大,”普提莱低声道:“祈远城在西,戒守城在北,烽照城则靠近中央的龙霄城……总之,光凭分析利害,来看谁能最终得利的话,大公们的嫌疑就是这么一个顺序。”

    “唉,但嫌疑就是嫌疑,无法确证,”泰尔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颓然道:“我们迫切需要一个会破案的警戒官。”

    龙霄城里的铠区,正在与对手鏖战不休的科恩警戒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被对手一剑削掉一寸头发。

    “如果我们没能帮努恩王找到谋害他儿子的凶手,”怀亚把剑从自己的膝盖上翻面,担忧地问道:“后果严重吗?”

    泰尔斯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天生之王的威严表情,以及尼寇莱的冰冷神色,翻了个白眼:“最好不要想象那种可能……一位铁了心要为自己儿子复仇的父亲……”

    “不仅仅是儿子,”普提莱补充道,“摩拉尔还是沃尔顿和龙霄城的继承人,这种仇恨远超我们的想象,另外,努恩王想必也在竭尽全力,为家族清除危险的对手……”

    “毕竟以他的年纪而言,沃尔顿掌握王冠的时间也不长了,而沃尔顿家族也许就要由一位他根本无从测度的旁支来继承,甚至……”普提莱平淡地说道:

    “在新王的令下,失去直系继承人的龙霄城被封给另一个家族,沃尔顿从此衰落也是有可能的。”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当然,我还拿这个来威胁了尼寇莱呢。

    烦透了的泰尔斯坐在地上,把头靠上椅沿,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脸蛋。

    “说起这个,”泰尔斯睁开眼,回忆起在藏书室里的遭遇,那个戴着眼镜的邋遢小女孩以及那位刁蛮女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我在英灵宫里遇到了努恩王的孙女,你曾经听过吗?”

    “阿莱克斯·沃尔顿?”听着泰尔斯的叙述,普提莱皱紧了眉头:“我确有耳闻,十二年前早逝的苏塞尔王子,是努恩王的长子,他留下了一个遗腹女。但也许是因为她父亲的遭遇,努恩王一直把他的孙女保护得很严密。”

    “如若不是你提起,恐怕许多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

    “她无法继承沃尔顿家族吗?”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想起那个穿着华丽的小公主:“就因为她是女性?”

    普提莱摇摇头。

    “在北地人那该死的理念里,女人不过是附属和财产,只有成为母亲生下孩子的价值。”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埃达毫不顾忌地坐在本该属于泰尔斯的床上,擦拭着自己的精美弯刀,语气少有地生出寒意:“从几百年前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

    “在围绕沃尔顿的斗争里,她并不重要,”普提莱摇摇头:“还是来想想怎么处理眼前的问题……”

    “幸好,”泰尔斯闭上眼睛,嘟着嘴道:“我们不急在一时……”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突然响了起来。

    罗尔夫皱眉拉开门。

    只见那位被泰尔斯救下的新兵,威罗·肯站在门口,挠着头,露出笑容。

    “那个……那位康玛斯的侯爵大人,派人传话过来了,”威罗似乎很开心有个机会见到王子殿下,他笑呵呵地道:“听他的属下说,似乎还挺重要的……”

    泰尔斯眉头一皱。

    “他说,有两位大公,明天一早……”

    “就要因事离开龙霄城了。”

    威罗笑着说完口信。

    但下一秒,他就惊讶地发现,几乎房里的所有人——包括泰尔斯在内,都脸色大变。

    明。

    天。

    一。

    早。

    泰尔斯面如土色,像是收到了最坏的消息。

    不会吧?

    大公们……是过来看了自己一眼,就立刻离开么?

    在一脸莫名其妙的威罗离开后,同样皱起眉头的罗尔夫轻轻把门关上。

    “明天早上?”怀亚脸色愁苦。

    泰尔斯呼吸加速,双眼无神:“这就是说……”

    “是啊,”普提莱担忧地捏着自己的烟斗:“留给我们的时间……”

    他没有再说话,但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说出下一句:

    只剩一个晚上了。

    “我还是那句话,”怀亚·卡索脸色苍白地收剑入鞘:“如果我们没能帮努恩王找到谋害他儿子的凶手……后果严重吗?”

    普提莱摇头叹了一口气。

    怀亚不再问了。

    “晚上的欢迎晚宴,这是最后的机会,”泰尔斯咬着牙齿:“想办法从五个人里,找出那个家伙!”

    该死。

    我怎么这么倒霉。

    “光凭努恩王那样的试探和观察,恐怕得不到结果。”普提莱手上的烟斗越捏越紧:“今天早上你的经历就说明了这一点。”

    “那该……”泰尔斯沉吟着。

    这个时候。

    “那就逼他们自己说!”埃达恶狠狠地跳下床。

    所有人都向着精灵护卫看来。

    “让努恩分出人手配合我们,我们晚上蒙着面,偷偷去把那些大公都绑来!”埃达凶恶地竖起刀刃,挥动两下,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一个个严刑逼供!”

    “看看所谓的大公们,能在刀剑下支撑多久?”

    看着这副模样的埃达,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两秒过后。

    所有人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照常地回过头。

    “换个角度思考吧,”泰尔斯搓着双手,皱眉对着普提莱道:“我们要找的人,跟伦巴合作做掉了努恩王的儿子。”

    “喂!为什么装着看不到我?”埃达咬着牙,对无人理会她的局面显然很不满:“至少给我一点反应啊!”

    “然而,他又把手伸到伦巴的军队里,试图把你的死亡栽赃到黑沙领的手上。”普提莱下意识地回答道。

    “里面有什么线索吗?”怀亚好奇地问道。

    他们身后的精灵护卫,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弯刀,以示抗议。

    “努恩王和我们就知道这些,”泰尔斯摇头道:“似乎没什么用。”

    “不。”

    “也许我们不该在努恩王的思维里打转。”普提莱放下了手里没有点燃的烟斗,眼中放射出自信的光芒。

    埃达颓然地低下头,叹出一口气,把自己摔回到本属于泰尔斯的床上。

    泰尔斯突然一愣。

    他看向普提莱,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得我们在断龙要塞,被伦巴的军队围困的时候吗?”普提莱淡淡道。

    “当然,印象深刻,”泰尔斯的眼前闪过无数血花和寒光,以及怒吼的阿拉卡·穆,叹息道:“简直是一团糟。”

    埃达百无聊赖地在床上弹弄着自己的弯刀。

    “那您应该记得,穆男爵在冲锋前对您所说的话?”普提莱露出神秘的微笑:“努恩王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泰尔斯猛地一震。

    冲锋前……

    阿拉卡挥动大剑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

    几秒后,他点点头

    “既然无法后退,”泰尔斯深吸一口气,露出坚毅和决然:“何不全力向前?”

    泰尔斯看向自己的副使,目光灼灼:“他知道?”

    普提莱翘起嘴角,颔首肯定:“他知道。”

    怀亚和罗尔夫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的哑谜。

    “所以,”怀亚艰难地咽着喉咙:“我们该怎么做?”

    泰尔斯和普提莱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埃达说得没错,”泰尔斯看向床上的精灵,在普提莱的目光下点点头。

    “啊,”被提到名字的埃达猛地抬头,显然有些无措:“什么?”

    在怀亚的惊讶和普提莱的笑意中,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我们……”

    “逼他们自己说!”

    埃达的嘴巴张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普提莱脸色一肃,收起烟斗:“我马上去准备,联络一下其他人……可能需要一些‘内应’的帮助。”

    “还有,怀亚,罗尔夫,你们跟我来。”

    泰尔斯颔首坐回椅子上,迅速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

    “那个……”

    他抬起头,看向身后。

    埃达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你们,真的要绑架大公?”(未完待续。)

第71章 突刺

    夕阳斜照,龙霄城的天色已经开始放暗。

    但在这个狭窄的小巷里,金属的碰撞声交替响起,连续闪动的火花照亮了激斗中的两人!

    “铛!”

    科恩咬紧牙关,矮身斜举起佩剑,凭借本能,险而又险地再次抵挡住对方的斩击。

    不行!

    根本感受不到对方出剑时的攻击方向。

    这样下去。

    要输。

    科恩深吸一口气,继而连退两步,拉开与敌方的距离。

    至此,警戒官和敌人的剑已经六度交击。

    科恩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敌方的手半剑,思索着对方终结之力那掩盖攻向的效果。

    但这并非最让他担忧的事情。

    警戒官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群星之耀在他的皮肤上泛起点点银芒,竭力化解着在激战中侵入他手臂的暴戾终结之力。

    真糟糕。

    跟之前的遭遇一样:那种终结之力,居然会自行通过剑上的劲力传导而来。

    毫无预兆地入侵、渗透,并破坏一切可以寄宿终结之力的人体组织。

    科恩紧了紧右臂的肌肉,脸色如冰。

    “不错的佩剑,可惜不适合这种地形,”年轻人看着科恩的黑柄银色佩剑,在窄巷里露出愉快的笑容:“有名字么?”

    年轻人很有信心:窄巷限制了科恩的佩剑,自己的手半剑则灵活无碍,再加上自己那可怕的终结之力——年轻人轻轻磨了磨牙。

    这场战斗里,无论是环境、策略还是力量、技艺,他都占尽上风。

    而这就是终结之塔的种子?

    年轻人看着眼前的科恩,笑着在心底摇摇头。

    “科恩·卡拉比扬。”科恩冷冷地回答。

    与红坊街的那位古拉顿一样,眼前年轻人的终结之力也充满令人窒息的暴烈味道,除此之外,居然还在对剑中,给警戒官如有实质的针刺痛感。

    这严重影响了科恩的动作。

    所以,暴戾和狂乱是共同特性,刺痛感和那种掩盖方向的能力,则是终结之力的个人属性?

    这样的话……科恩叹了一口气,捏紧拳头。

    “噢,我不是问你的名字,”年轻人眯起眼睛,剑指科恩双目之间:“我是问,你这柄剑的名字。”

    我的战利品。

    在年轻人的目光下,科恩呼了一口气,左手扶起剑刃,无奈地道:“你刚刚问这把剑?噢,这可是传家宝,至于名字……”

    科恩脸色一肃。

    “它会告诉你的!”

    下一瞬,银色的佩剑已经刺到年轻人的眼前!

    这是科恩在两轮守势之后,第一次主动出击:一记凶险的突刺。

    年轻人把怀疑排出脑海,自信地一振手臂,几乎与他融为一体的终结之力,带着针刺般的暴烈感汹涌而上。在痛苦与爽快并存的奇妙感觉,他的手半剑迎向科恩。

    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他知道,自己所拥有的终结之力远超那些抱残守旧的所谓终结剑士们——无论是在终结之塔中走了个来回的练习生,还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强大剑手。

    它的破坏力和增幅力——年轻人感受着力量于体内游走带来的痛楚——几乎没有人可以想象,特别是它如暴虐的凶兽,涌进对手体内横冲直撞的时候。

    胜负将在那时分出。

    但年轻人的脸色突然一僵。

    他意识到,这次的对手不一样了!

    “叮!”

    只见科恩的长剑点在年轻敌人的手半剑上。

    却没有半分要格剑、抵剑、拼剑或是锁刃的意图,而是毫无力道,一触即分!

    年轻人眉头一皱,科恩的下一剑就再次击出。

    又是突刺!

    年轻人格开朝向他小腹的刺剑,难以置信地看着科恩又一次轻巧地点开自己的手半剑,丝毫不做对剑和缠斗之想。

    这家伙……年轻人在惊讶中咬牙:怎么回事?

    可恶!

    “来啊!”

    被压制住的年轻人怒吼着,体内的暴戾终结之力爆发到最高水平,科恩顿时感觉皮肤上隐约刺痛:“害怕和我拼剑吗?”

    但后者没有惊慌,也没有激动。

    他只是继续冷静地施展一记又一记的……

    突刺!

    “还以为能凭借出其不意的终结之力,来干扰敌手吗?”科恩冷冷出声的同时,再一记突刺出手!

    惊怒交加的年轻人旋动剑锋,试图用终结剑式里的“剑锁”绞住科恩的佩剑。

    但警戒官的剑锋又是一触即收。

    完全不给敌人拼剑的机会。

    一秒也欠奉!

    “依赖终结之力——这就是你的战术?”科恩冷静地出言干扰对方,脚下急急跟进:“我说过,你不是我第一个遇见的灾祸之剑!”

    “对再次遭遇灾祸之剑,对应付那种暴烈的终结之力……我在养伤的时候,早就做了千百遍的预估、思索和演练!”

    “那种终结之力的破坏作用,也是需要时间,通过接触传递的吧!”科恩冷冷道:“比如对剑和拼剑?”

    年轻人震惊地看着科恩。

    下一秒,收回剑锋的科恩脸色一动,脚步急转而出!

    “相比起古拉顿,比起你那位驰骋战场,历经生死的前辈……”

    科恩怒吼着,又是一记突刺出手!

    “你还差得远啊!”

    年轻人避无可避,只能一步后退,同时一剑拦上。

    “嘶……”轻微而短促的金属滑擦声,稍起即逝!

    年轻人挡开科恩的剑,狼狈地看着它在自己的左耳侧刺过,带起尖利的风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剑锋再次避开对剑和交击,像得意的猎鹰一样翱翔而去。

    等待发动下一记突刺!

    “至于借助地形,压制我过长的佩剑?”科恩的声音在年轻人耳中听来尤其可恶:“真是幼稚的战术。”

    “一记突刺就解决了。”

    “简单,直接,有效。”

    狭窄的小巷固然限制了科恩的佩剑和剑术,却也导致年轻人无法展现他灵活的身法,面对平时极好闪避的直线突刺,年轻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举剑拦截、抵御。

    年轻人不是没想过放弃防守,全身压上进攻,强迫科恩与他对剑,问题是——他的手半剑比科恩的佩剑短上一截!

    如果强行压上,自己很有可能会在施展杀着之前,就被科恩一剑穿心。

    更适合在窄巷中挥舞的手半剑,一瞬间变成了年轻人的短板。

    该死。

    年轻人不甘心地看着对方的刺剑:我……居然成了被动防守的劣势方了?

    得势不饶人的科恩沉着地侧过身子,右脚在前,急急跟进,手腕旋动,剑式毫不停息。

    又是一记突刺!

    年轻人则在不住的招架中狼狈后退。

    真幸运啊。

    科恩在心里轻笑一声:在这种窄巷里,不能斩击也不能横剑的时刻……库拉德尔老师,幸好没忘了你的剑术。

    终结之塔的八大传承者之一,来自荆棘地,艾伦比亚王国的斯汀克·库拉德尔所专精的“刺剑术”。

    刺剑术源自最终帝国时代,南方骑士们手执轻剑的优雅决斗。这种以试探性步伐和一击致命为关键的击剑技艺,一度在南方流传颇广——哪怕它曾经被许多将领和骑士讥笑为“少女之剑”。

    而现在,科恩在狭长的小巷中放弃了一般的剑式,转而采用“刺剑术”,将佩剑长度的劣势转化为优势,更避免了拼剑,封死了敌人用终结之力占得上风的可能。

    下一记突刺中,年轻人奋力腾挪,总算依靠一个突出的窗户,避开科恩的这一轮攻势。

    “每一种终结之力都不尽相同,”科恩又一次收剑,冷静地走过这扇明显被主人加长过的窗户,目光坚毅地看着敌人:“相同的终结之力也因人而异,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不同的微妙变化……”

    年轻人看着左右的狭长窄巷,看着还在远处的出口,心中焦急不已。

    “我不知道你的终结之力有什么效果,居然能在激斗中掩盖出剑的方向。”警戒官轻哼道,“但你想必听过我的终结之力……”

    科恩咧开嘴角,绽放一个自认为最帅气的微笑:

    “群星之耀!”

    年轻人脸色一变。

    群星之耀。

    四大原始超凡……不,终结之力?

    下一刻,科恩怒吼而前,星蓝色的微光从他的手臂皮肤上点点闪耀而起。

    警戒官手上的佩剑连绵刺出,不再停顿!

    年轻人狠咬牙关,最大限度地提转手腕,试图用扇形的覆盖剑式来尽力抵挡生生不息的突刺!

    该死!

    他一定是终结之塔里,某一届的八位种子之一。

    承担着终结之塔未来传承希望的年轻存在!

    “叮!叮!叮!”转瞬即逝的刺响如雨声落地,不绝于耳。

    “我的群星之耀,可以平衡住体内一动一静,一息一行之间的节奏与规律,”无尽的突刺里,科恩欺身而上,而他明明处在高速的进攻中,却出奇地话语连贯,仿佛不用换气一样:“如夜空中的璀璨星辰,相继闪耀,此起彼伏!”

    “叮!叮!叮!”

    剑光跃动,一刺一收之间,随性而连贯。

    年轻人紧皱眉头,唯有在手中剑刃的无数轻颤中不住后退!

    “看似毫无规律,似有若无……”科恩步步紧逼,他的话在年轻人的耳中听来,如同狱河的摆渡铃一样致命,“实则连绵不断,永不停息!”

    科恩表情不变,点开年轻人的一剑,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没有任何休止地刺出最具威胁的下一剑!

    “嗤!”

    年轻人的怒吼声里,他的左肩终于挂彩。

    受到影响的他动作不稳,瞬间在右肋侧再中一剑!

    然后是左腿、右肘、颈侧!

    在科恩毫无止息的连续攻势中,年轻人痛苦地在血光里倒退六步,奋力拉开距离。

    带着满身伤口的年轻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瞪着面前一步步走来的科恩。

    “这就是我的终结之力。”

    “跟你那种卑劣、暴动、只知破坏、毫无意义的力量比起来……”

    “群星之耀如同我的另一把剑,融合在体内最深处,让我的动作浑然一体,毫无停顿,”科恩叹了一口气::“从而释放出最耀眼的无前攻势。”

    年轻人用剑支撑着地面,绝望地看着科恩的逼近。

    “你们结束了克罗艾希,结束了一位‘种子’的用剑生涯,”科恩淡淡道:“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他面无表情地对着敌人举起剑。

    但浑身鲜血的年轻人却笑出了声。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年轻人狰狞的笑容出现在科恩的眼前:“这点时间里,我的老师早就把你的同伴……”

    “你是来拖住我的,这点我非常清楚!”科恩神色平淡地打断他,“超阶的菜鸟!”

    年轻人脸色一滞。

    “好让你的同伴……那个看似更厉害的老家伙,迅速解决比较弱的敌人,然后赶来支援,是么?”警戒官如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无奈叹息道:“但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那个女孩比较弱’的错觉呢?”

    “那个女孩,”在年轻人惊讶的眼神中,科恩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可是我们这一届,终结之塔的最终考核里……”

    “八位‘种子’中的……”

    “首席!”(未完待续。)

第72章 麻木的双手

    好冷啊。

    母亲在哪里?

    芬娜姑姑呢?

    她们会回来的吧。

    她愣愣地想着,在雪地里不住瑟缩,寒风刮过裸露的脸庞和颈部,带来如刀割般的疼痛。

    连手脚都快没有知觉了。

    还有弟弟和妹妹呢?恩泽尔叔叔呢?

    她有点想念塔利娅做的热馅饼了……尽管每次她都讨厌上面的蒜粒。

    她走过一个躺在雪地里的人。

    那人睡得好沉好沉,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脸上却绽放着最快乐的笑容。

    连眉毛和头发上结满了冰晶都不知道。

    这是个‘笑人’——她告诉自己。

    昨天,尤其是她试图去帮他们扫掉脸上的冰晶时,恩泽尔叔叔笑着告诉她:他们是“笑人”,最喜欢在冬天里的野外笑着睡觉了,直到春天才会醒来——好女孩可不能去打扰他们,最好不要靠近他们。

    听话的她继续往前走。

    裙子有些破了,她很沮丧……这是李希雅姑姑在出发去王都前送给她的裙子。

    她走过第二个“笑人”。

    这个“笑人”似乎是一个跟女仆塔利娅一样大的姐姐,但她穿得好少好少啊,咧开嘴角靠在岩石旁,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但那个婴儿没有笑,只是紧紧闭着小小的眼睛和嘴巴,一动不动。

    这让她很不开心。

    为什么不笑呢?

    北境的人应该个个微笑,不是么?

    这是诺兰努尔叔叔告诉她的话。

    在寒堡的马厩旁,跟另外两位叔叔离开时,诺兰努尔像以前一样,大笑着把自己抱到他的怀里,然后在她的不满抗议中,用胡茬不断地扎她的脸。

    好吧,诺兰努尔——思绪紊乱的她想到自己最小的叔叔,不禁翘起嘴巴。

    如果你现在出现……

    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的胡子。

    她继续走,在雪地上遇到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好多好多,数不清的……

    笑人。

    就在此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不是“笑人”的人。

    她双眼无神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陌生的男孩。

    满身褴褛的男孩趴在另一个“笑人”的旁边,翻找着什么。

    男孩发现了她的靠近,野兽炸毛般抬起头。

    他的眼睛是深黯的红色,好吓人。

    “滚!”

    男孩下意识地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恶狠狠地盯着她,嗓音里带着警惕和凶厉:“这里是我先找到的!食物、衣服,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快滚!滚远些!”

    “去翻其他的尸体!”

    她无力地吸进一口气,觉得被风刮过的脸上好疼。

    好凶啊。

    她嘟起嘴。

    但是她有点饿。

    眼前一片模糊。

    冰寒的冻意顺着口鼻和气管灌进她的肺部,让她的心脏又一阵痉挛。

    她走向那个男孩。

    “小biao子,你要是再敢前进一步,”同样在寒冷中颤栗的男孩,面目凶狠地张开嘴巴,露出牙齿:“我就把你活活咬碎!”

    她没有理会对方。

    但她的意识越来越麻木。

    视野越来越黯淡。

    可她依旧一步一步,拖着蹒跚的脚步在雪地上前进,靠着视觉而非足下的触觉,确认着地面的存在——她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麻木多时的四肢了。

    那个男孩匍匐下来,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似乎在做进攻前的准备。

    她看着那个一脸凶狞的男孩,深吸一口气,肺部因冷空气而再次打颤。

    她继续往前走。

    男孩脸上的警惕变成恨意满满的杀机。

    他的右手从身后露出,握着一枚满是铁锈的长锥子。

    母亲说过了,对陌生人……

    男孩怒嚎着,把虚弱的她扑倒在地。

    对陌生人的话……

    她扯了扯冻僵的脸蛋。

    男孩盯着她的脸,狰狞地举起手上的锥子。

    她看着男孩那双黯红色的眸子,从嘴角拉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要微笑呢。

    北境的人应该个个微笑,不是么?

    下一刻,终结剑士‘种子’首席——米兰达·亚伦德,在龙霄城里的小巷中猛地睁开眼睛!

    一柄带着空槽的剑已经刺破她的半身胸甲,刺进她的左胸。

    剑锋入肉一寸。

    停在不住搏动的心脏之前。

    却没有再前进哪怕一寸。

    灾祸之剑的中年人皱起眉头。

    他看着米兰达的剑锋,恰好卡在他的佩剑上,刺进那个从剑尖到剑中的空槽里,抵着他那柄奇怪的剑。

    阻挡着它刺入女剑士的心脏。

    就在刚刚,千钧一发的致命时刻,米兰达果断出剑,剑刃插入敌剑的空槽。

    就像是木匠在工作时,把楔子嵌进木头空槽里一样。

    米兰达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死死地握持在自己的十字剑柄,头上渗出疼痛与颤抖并存的冷汗,与敌人僵持着。

    好快的剑。

    还有……那种无法躲避的感觉,是他的终结之力?

    “真不错,”中年人轻轻呼出一口气,露出赞许的表情:“反应、观察、心性都是少有的出色,难得还如此年轻……我的学生很聪明,却缺乏锻炼和经验,他至少要五年才能追得上你的水平。”

    “但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在绝命的边缘了……”中年人语气冷淡,刺进米兰达胸口的剑遽然发力,前刺而去。

    在他的发力之下,嵌在一起的两把剑发生了微妙的形变,在空中发出金属受力特有的呻吟。

    疼痛从心口处袭来。

    米兰达的面孔微微扭曲。

    只要剑尖再深入一寸,就到血槽了。

    女剑士咬着牙,屏住呼吸,努力排除着**剧痛和心理担忧的双重影响。

    聆听敌人的节奏,感受敌人的节拍,她强迫着自己进入状态。

    第一剑就被压制在绝对劣势之下——她必须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米兰达死死抵御着敌剑,睁大眼睛,在夕阳下观察着静止的敌人。

    中年人叹出一口气:“你知道,我原本不想用这一着的。”

    “但就目前看来,似乎单纯的剑术和剑速,都无法立刻拿下你呢……离巡逻队赶来也只有四分钟了。”

    下一刻,中年敌人的脸上露出痛苦而不忍的表情。

    凶猛的终结之力从他的臂肌中渗出,侵入两人交抵的双剑!

    米兰达脸色一变。

    这就是……科恩所言的那种,暴戾又疯狂的终结之力?

    中年人的手臂一颤,犹如释放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一样,爆炸般的力量在他的剑上升腾而起!

    两柄剑同时在加速的抖动间发出呻吟,仿佛两个不堪重负的病人。

    米兰达感觉到刺入体内的剑锋开始震颤,更进一步刺向她的心脏!

    糟糕。

    下一瞬。

    “嗤!”

    鲜血四溅。

    米兰达的左手痛苦地捂住胸口。

    但还没有结束。

    “锵!”

    两剑在摩擦中交击,爆射出火花,在空中脱离彼此的镶嵌。

    中年人的剑光在空气里消失。

    又如同夜空中的星点般,突然出现!

    击向受伤的米兰达。

    女剑士抬起颤抖的剑,下意识地挥向空中!

    “铿!锵!”

    分开后不到一秒,两柄剑再次在半空碰撞!

    米兰达的剑两次封堵住敌人的进攻。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米兰达脸色苍白地靠住身后的墙壁,瞪大眼睛看着中年人。

    “愿你死得安详,剑士。”中年人叹息道,甩了甩剑上的鲜血。

    但中年人的表情却突然冷冻住了。

    他注意到了自己剑上的鲜血。

    那只是少量的血。

    怎么可能?

    明明应该已经刺破了她的心脏才对啊……

    但她……

    是右心人?还是装了能抵御终结之力的防护?矮人的精炼沥晶板?精灵王族的精工银锁甲?硅胶?

    中年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虚弱靠墙的米兰达。

    “那种奇怪的终结之力没有奏效,是吗?”

    只见女剑士深吸一口气,移开捂着胸口的左手。

    一道颇长的伤痕,从米兰达的心口延伸到肩部,却只是划破了轻甲,微微出血。

    中年人露出惊讶的目光。

    按照原计划,他那如狂兽般的终结之力,会无可阻挡地侵入敌人的体内,破坏体内的组织,迟滞对方的行动,甚至如天敌般吞噬、毁灭她的终结之力。

    然后,在对方无法动弹或痛苦不堪的关口,他以终结之力催动的剑刃,本该直接刺进米兰达的心脏,也许不深,却足够流血。

    下一步,他将以可怕的剑速来袭,调动敌人浑身的血液,不出零点几秒,鲜红的动脉血就会从这个女终结剑士的胸口中喷发,直到她的生命彻底枯萎。

    但是,她居然挡住了注定刺破心口的一剑……

    中年人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从我进攻开始,你的行动就很正常,出剑也很流畅,丝毫没有迟滞地挡住了我的刺击,这么说来,”几秒后,中年人看着米兰达的手,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的目光里布满惊异:“不可能……”

    中年男人紧蹙眉头:“你……你居然丝毫不受‘贪婪之触’的影响!”

    米兰达深呼吸了一口,重新布好剑式。

    “‘贪婪之触’?这就是你那种终结之力的名称?真是讨人嫌的名字。”米兰达冷冰冰地道。

    “我的同伴告诉过我那种感觉,疯狂的终结之力,以入侵、破坏、毁灭为目的,”她举起剑,直指对手:“普通的终结剑士,想必都对那种可怕的终结之力束手无策吧。”

    “可是,一旦遇到了这种力量特性失效的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中年人没有说话。

    代替他回答的,是他快如闪电的剑!

    开着空槽的剑在空气里呼啸,袭向女剑士的咽喉。

    早有准备的米兰达颜色一肃,转动手腕,终结之力随之涌现,支撑着她手上的力度,迎向中年人。

    “铛!唰!”

    两道火花猛烈地擦出!

    两人瞬间交换了两记剑击。

    两个身影在闪动间交替,在最后一剑后,瞬间拉开五步的距离。

    米兰达拉开脚步,感受着十字剑的颤动,沉着地思考着敌人的特点。

    “我刚刚攻出了八剑。”

    “你只拦住了两剑,还中了一剑,”中年人看着米兰达被划破的左腿,沉稳地道:“你的剑术稀松平常,也完全跟不上我的剑速,身躯看似敏捷,其实只是轻盈——脚步在闪避间还偶有错位。”

    “更奇怪的是,在交击时,你的剑居然还会微微颤抖,以至于影响你的剑式……这本该是初学者才会犯的错误。”

    “除了最开始那道惊艳的拦截,你的剑根本一无是处。”中年人摇摇头:“这种用剑的习惯和实力……你早该死了一万次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米兰达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盯着中年男人。

    下一刻,她的敌人突然露出笑容:“但在刚刚的八剑里,你却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或幸运躲闪,或擦肩而过了最致命的五剑。”

    “也在最微妙的时机,反击一剑,”中年人看着自己被划破的左上臂,皱起眉头唏嘘道:“还成功了。”

    米兰达终于皱起眉头。

    “只有一个解释了,”中年人轻轻移动着步伐,米兰达的剑也缓缓跟着他的位置移动。

    “你藉以作战的,不是什么精妙的剑式、敏捷的步伐,而是你的观察和感受,”中年男人的瞳孔微微缩紧:“是识别敌人的节奏和出剑的时机:哪怕再粗糙的剑术和再简陋的剑招,只要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最恰当的位置,也能化为最精妙的一击。”

    米兰达在心底呼出一口气:他发现了。

    “你所练就的,是以抓准时机、控制节奏闻名的四大原始终结之力——天马乐章。”中年人深深叹气道:“真是久违的塔内传承啊。”

    “而你不怕‘贪婪之触’的原因,”他抬起头,目光逼人:“我也大概猜到了。”

    米兰达微微一怔。

    中年人的目光聚焦到米兰达那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上:

    “是你的手,对么。”

    米兰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天马乐章就算了,可是,居然连……他都发现了么。

    米兰达握紧了剑。

    “你的手最先接触到‘贪婪之触,’”中年男人眯起眼,细细观察着对手:“却毫无反应……是那双手套的缘故?”

    米兰达沉默了几秒钟。

    她的眼前浮现许多年前的野外。

    那种冻人心脾的……寒冷。

    “不,不是手套,”米兰达轻呼一口气,随即抬起头,大方地承认:“仅仅是我的手而已。”

    中年人皱起眉头。

    “我的手在很久以前……被严重冻伤过。”

    米兰达的眼前出现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等恢复过来,就失去了大部分的触觉和痛觉。”米兰达淡淡地道,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既练不成,也用不出那些最精妙绝伦,也最高深莫测的剑术——最开始的时候,我连一个茶杯都举不起来。”

    “你的力量所带来的痛苦,无论多可怕,我的双手都感觉不到。”

    “而你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终结之力,面对我这一双已经麻木多年的手,”米兰达缓缓举起剑,双手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又能做什么呢?”

    沉默。

    很快,中年人看着米兰达的那双手,眼里冒出震惊。

    那双手……

    那双握剑的手……

    居然……

    没有痛楚,也无法触摸?

    中年人看着米兰达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怜悯。

    和敬佩。

    “一双没有触觉的手,居然能握剑?”他慢慢地道,声音里却充满了赞叹之意。

    这个年轻的女孩……

    为了让一双没有感觉的手,能够握住剑柄,还要几千几万次地在空中挥击,想必也经历了很多苦楚吧。

    “所以,你被传授了天马乐章,当然,这也是最适合你的终结之力,”中年人点点头,目光里涌现出肯定和激动:“抛弃手上的感觉,无视具体的剑招,转而跟随战斗的节奏,把剑交托给自己的观察、认知和判断——你的老师想必是位天才。”

    米兰达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这双戴着手套的手。

    “请原谅我之前的不敬,”中年人把剑背到身后,用最标准的剑士古礼,向着米兰达恭敬地鞠躬:“你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剑手……”

    “在下萨兰德·克雷,身为塔外传承的终结之剑,与你交手,实在是我的荣幸。”

    米兰达也收起剑,面无表情地还礼:

    “米兰达·亚伦德,终结之塔第134期的‘种子’首席……鉴于你们对我一位朋友的右手所做的事情,请恕我很难说‘与你交手也是我的荣幸’。”

    克雷微微一笑:“右手,是么?”

    两人直起身子,佩剑重新出现在身侧。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再次接近!

    “铿!锵!”

    克雷的快剑和米兰达的巧妙身影,在这方小小的地面上来回腾挪!

    在十几秒间,米兰达再次躲过敌人的致命四剑,并在最关键的时刻予以反击。

    鲜血在米兰达的右腰、耳侧和克雷的左小臂上流出。

    “真是印象深刻,”克雷拉开两人的距离,叹了一口气:“假以时日,你必能到达极境。”

    米兰达点点头,接受对方的认可。

    纵然你速度再快——米兰达暗暗想道:也不能省略出剑的过程,有了过程,就会有一高一低,一动一静的节奏。

    就会有可以被把握并攻破的破绽。

    “而我也看出来了,”米兰达在拉开距离的同时细细地观察敌人,淡淡道:“你所谓的‘贪婪之触’,那种毫无止息,连续不断的暴动特性……”

    中年人克雷微微一愣。

    米兰达露出肯定的眼神:

    “是‘群星之耀’吧!”

    在克雷的惊讶眼神中,米兰达自信地道:“抱歉,我对这种终结之力……实在是太熟了。”

    她的眼前冒出在终结之塔里的情景,冒出科恩抱着红肿的手臂痛哭流涕的身影。

    两人对视了一瞬。

    “我真是佩服你的观察力,但还不尽然,”克雷摇头轻笑道:

    “‘贪婪之触’并非是‘群星之耀’,”在米兰达奇怪的眼神里,克雷把剑收回腰间:“非要说的话,它算是‘群星之耀’的塔外加强版本。”

    疑惑,从米兰达的心头生出。

    群星之耀的……

    加强版本?

    指的是那种暴戾的特性么?

    这么说。

    灾祸之剑的终结之力,是在原有的终结之力基础之上……

    “还有三十秒,”克雷叹了一口气:“算了,时间不够啊。”

    米兰达惊讶地看着他。

    “后会有期了,”克雷淡淡点头:“双手麻木的首席。”

    米兰达咬紧牙齿,赶上两步:“等等!”

    克雷转过身,一拳擂上身旁的土墙!

    “砰!”

    尘土飞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米兰达的视野里。

    就在此时,巷子外传来巡逻队的声音:“就在这里附近……怀疑有人无故追逐,非法械斗!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因尘土而不住咳嗽的米兰达,死死盯着克雷离去的方向,不甘心地往墙上捶了一拳,在越来越近的人声中,收剑离去。

    ————

    “叮!”

    科恩的剑就要刺入那个年轻人咽喉的时候,一柄横空而来的剑,凭空格开了警戒官的刺剑。

    科恩急急转身,面对着背对夕阳的新来者。

    但新来者的剑吸引了科恩的全部目光。

    那是一柄剑身长度中等,剑刃却极薄,剑柄处有着黑色配重球的剑。

    剑的护手处钻出了一个圆孔,刚好让使用者扣入他的食指。

    科恩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柄剑。

    他实在太熟悉这柄剑了。

    也太熟悉……这柄剑的主人了。

    “还不快滚?”新来者操着明快的嗓音,对着灾祸之剑的年轻人淡淡道:“去找你的老师。”

    满身伤口的年轻人狼狈地爬起,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子里。

    但科恩没有理会。

    他圆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新来者。

    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根本不想理会任何其他的事情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科恩艰难地吞咽一口,用最不可置信的惊讶口吻问道。

    “而你……又在做什么?”科恩的眉毛挣扎着,看着眼前的新来者。

    “做什么?”新来者轻哼一声,移动脚步,向他靠近。

    “在你们这群笨蛋,把一切都搞砸之前,”新来者在暗处,露出一双黯红色的眼睛,淡淡道:“来制止你们。”

    “或者……”

    新来者步出小巷的阴影。

    “干掉你们?”

    科恩曾经的同窗,王国秘科的现役人员——拉斐尔·林德伯格,正左手执剑,眨着一双深黯的红眸,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曾经的朋友,科恩·卡拉比扬警戒官。(未完待续。)

第73章 特色欢迎宴会

    “你确定我不用穿这个?姬妮女士说,在宴会的场合……”房间里,泰尔斯皱着眉头,举着一件小小的镶边马甲,对着普提莱问道。

    而这些也是使团拼死拼活,和旗帜一起拼死背来的行李不是么?

    “这是在埃克斯特,在北地,”穿戴整齐的普提莱不屑地看着他:“哪怕在宴会上,他们也最讨厌小白脸和娘娘腔……如果你真要把那东西套上的话——我想你会是宴会小丑的最强竞争者。”

    泰尔斯吐了吐舌头,抛下马甲。

    “啊,你知道,”坐在窗边的埃达回过神来,神情惋惜地叹息道:“没有小丑的宴会很无聊的。”

    近一个月的神经紧绷,让泰尔斯无暇顾及其他。从废屋到红坊街,从闵迪思厅到复兴宫,再从断龙要塞到龙霄城,新的第二王子连自己的床都没有睡热,就被匆匆赶上贵族的马车,套上王子的枷锁,面对他前所未见的别样挑战。

    所以直到仆人和迈尔克前来提醒他们,泰尔斯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参加贵族宴会的经验和见识。

    面对刀兵,面对血族,面对魔能师都没有过于失态的他,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别担心,”普提莱不以为然地点起从仆人那儿要来的北地烟草,“跟星辰和安伦佐公国的标准相比,埃克斯特的宴会简直就是大头兵们的军营野餐——如果你体会过翰布尔和夙夜的风格,老天,他们的宴会礼仪简直就是受罪。”

    “礼节、装饰、时尚,风格,这些区分身份,分开地位和阶层,将人们分类的努力从来不曾停止,”泰尔斯竭力用闲聊平复着心内的忐忑,他蹲下身子,在一面简陋的穿衣镜前调整着自己的鞋子,叹息道:“今晚结束后,我一定要洗个澡……”

    “先想想今晚的正事吧,”普提莱似乎不适应北地呛人的烟草,他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道:“咳咳,该死,他们送来的是劣质货——”

    普提莱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让泰尔斯顿时忘记了宴会在即的局促,认真思索起眼前的境况。

    房门响了。

    罗尔夫踩着他越发熟练的金属片义肢,走了进来,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合,露在银色面具之外的脸色有些发白。

    而随后而来的怀亚则显得较为冷静,似乎他以前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殿下,”泰尔斯的侍从官严肃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身旁的罗尔夫则比划着手势:

    【他们来了。】

    泰尔斯点点头。

    第二王子深吸一口气,在普提莱一头雾水的表情,怀亚和紧皱的眉头中,比划回去:

    【走吧。】

    ————

    当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埃克斯特的欢迎宴会就已经开始了。

    在国王从事官迈尔克和一众仆人的带领下,泰尔斯走在普提莱身边,身后跟着罗尔夫和怀亚……至于埃达,大家一致认为她不适合参加这样的行动。

    “我不知道殿下您对北地的宴会是何种理解,但我必须提醒您,星辰的贵客可能不太习惯我们的宴会,”迈尔克勋爵面无表情地道:“而今晚又比较特殊……”

    泰尔斯报以友好而理解的微笑。

    他们一行人踩着英灵宫粗糙的地砖,踏上层层石阶。

    “飨宴厅是当年耐卡茹王宴请九骑士的地方,据说北地英雄的宴会持续了三天三夜,吃光了他们征战途中几乎所有的缴获,”迈尔克带着恭谨,为他们介绍着即将前往的地方:“也是在这个地方,在城堡内外的欢呼声中,耐卡茹·埃克斯被推举为王。”

    泰尔斯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来到英灵宫的第六层走廊。

    热闹嘈杂的人声传来。

    这一层的地面离天花板几乎有七八米高,这里的火盆数量众多,一一被支在架子上,均匀地排满整条走廊,熊熊燃烧着,将太阳下山后的英灵宫照得亮如白昼。

    与其他层布满房间的走廊不同,这一层的走廊只有正中央一扇厚木制的双开大门,来来往往的仆人们脸色开怀,或者端着盘子,或者抱着酒桶,进进出出。

    泰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和属下们交换一个眼神,在迈尔克的带领下,踏入英灵宫的飨宴厅。

    嘈杂的议论声、酒杯的碰撞声,刀具割肉的撕扯声,甚至还有闹架声,由小渐大,开始侵袭折磨他的耳朵。

    泰尔斯抬起头,看清了这个大厅。

    这是一个环形的大厅,墙上挂着云中龙枪标志的三角条旗,各个角落里都点着熊熊燃烧的火盆,天花板上挂着好几盏明亮的吊顶不灭灯(谢天谢地,泰尔斯还以为英灵宫里的照明器具只有火盆呢),仆人们不时在侧门和烧烤架处出现,为场中送上一波又一波的食物与酒水。

    飨宴厅足够容纳好几百人——现在也确实如此,至少一两百人围坐在十几张平行摆放的长方桌上,这些长方桌与大门的方向垂直,在大厅的中线留出一道足以容纳仆人和客人往来的通道。

    泰尔斯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大厅内较远的地方,他由于身高根本看不见,还是普提莱在他耳边轻声讲解的。

    但场中的气氛倒是热闹得很。

    来来往往端着盘子忙碌的仆人,在桌子上大声争论得面红耳赤的粗野贵族,以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喝得面红耳赤的客人,还有好色的贵族借着酒意,时不时大笑着摸一把路过女仆的屁股,激起一阵大呼小叫。

    五位大公脸色各异地分坐在五张长桌的主位上:络腮胡子的奥勒修大公脸色不渝,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身旁几乎全是带着三角套圆徽记的家族骑士或属下领主;剃着锅盖头的特卢迪达大公和周围的臣属们笑成一片,似乎在交际中如鱼得水;秃头的莱科大公和康玛斯联盟的史莱斯侯爵坐在一起,细心听着后者慢条斯理的讲话;长发的罗尼大公依然脸色严肃,似乎自带清冷光环,他所在的长桌最是冷清,也没人敢上前搭话,只有身后的仆人和属下时不时地为他加上食物或是酒;年轻的佩菲特大公则脸带微笑地举起酒杯,和周围围坐着不知道是他们属下诸侯还是随从的各色贵族们说着什么,后者们频频点头,随后一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一派觥筹交错——简直是在隘口村时,北地村民们与士兵们往来酌饮的翻版。

    如果不是泰尔斯抬起头时,在大厅尽头高出一截的横桌上,看见那位被白刃卫队簇拥着,坐在几位近臣中沉默饮酌的努恩七世,他就几乎要忘记今晚那些潜藏在密谋中的刀光剑影了。

    也几乎要忘记,就是这五位大公里,有着一位胆大到意图谋害两国王子的阴谋家。

    “我不知道,原来宴会已经开始了。”泰尔斯转过头,无奈地道。

    “大部分的贵族们已经就席了,”迈尔克冷静地道:“努恩陛下正在等待您的到来。”

    泰尔斯眯起眼睛,好不容易看了一眼远处的努恩七世,注意到他脸上依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

    国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老迈但是不失犀利的眼神向着这里扫来。

    “那就要开始了。”身后的普提莱有意无意地嘟囔了一声。

    泰尔斯在心底微微叹息。

    几秒之后,一旁的侍者,在迈尔克的示意下用洪亮的声音报出他的身份:

    “来自星辰王国的尊贵客人,泰尔斯·璨星王子殿下!”

    声音传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里,甚至还有回声。

    吵闹的宴会突然为之一静。

    十几张长桌之上,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无论饮酒、割肉、聊天、打架乃至调戏女仆,无数的目光齐齐投来。

    连不少仆人和站岗的卫兵,乃至白刃卫队都向着这个方向看来。

    泰尔斯认得这种感觉——上一次,是在永星城,群星之厅的国是会议上。

    “我这时候该笑吗?”感受着从恶意、杀机到好奇、友善的各色目光,泰尔斯表情不变,嘴唇微动:“还是摆出一副死人脸,比较符合我的敌国王子身份?”

    “放松,放松,他们提前开场,连入座次序都没有安排……你也就不必大惊小怪严阵以待了。”普提莱看着忐忑的王子,叹了口气:“什么表情都不重要,你现在只是一面叫‘星辰’的旗帜。”

    面无表情的迈尔克对着泰尔斯点点头,礼貌地伸出右手,示意他向前走。

    “我就这么直接向前走?还是待在后面等着人招呼?”泰尔斯没有理会迈尔克,顶着全场目光压力的他皱着眉头,低声问着身后的普提莱。

    “如果是在星辰,当然要等主人遣人带您入座,但这是埃克斯特,”普提莱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大厅,有许多客人似乎放弃了好奇心的诱惑,甚至已经开始撕咬送上来的食物:“就别指望那么多礼仪了——目不斜视往你的座位走,我猜就是努恩王旁边那个。”

    泰尔斯露出一个他想象中“王子”该有的不卑不亢、又和蔼可亲的微笑,向前走去。

    与事事讲求规矩和礼仪的星辰不同,飨宴厅里甚至连地毯都没有铺,他踩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感觉像是回到了废屋。

    他走过长桌,耳边传来窃窃私语,良好的听力在此时显现出它的功效:

    “就是那个乳臭未干的王子?”

    “听说丢失在外好多年……”

    “七岁?开什么玩笑?”

    “星辰人把他传得神乎其神,你知道,天才……哼!”

    “这么说,我们的军队就因为这个小孩儿动弹不得?”

    “黑沙领在边境闹了个灰头土脸……王国之怒……”

    “伦巴派军队送他过来……”

    “如果这场仗还是要打,那必然要等到开春……”

    泰尔斯目不斜视地直直向前,走向同样用不明目光盯着他的努恩七世。

    终于,越来越多的贵族耗光了好奇心,放弃一睹王子尊容的想法,重新回到宴会的节奏。

    北地的贵族们与星辰的同行们格外不同,后者在群星之厅里的行为总是优雅的,哪怕是坐在最外围的乡下贵族,也要竭力做出一副文明人模样,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衣着装饰——这也使得以亚伦德、福瑞斯、泽穆托为首的三大北境家族及其下属贵族们,在星辰的诸侯中显得格外突出。

    但眼前的这群北地贵族们,也许在地位、性格上各有不同,却无一例外地表现得像糙汉子:从坐姿到吃相,从相貌到衣着,哪怕喝酒的时候,也要刻意发出咕噜声,再从胡子边缘流下几滴,然后重重地把杯底擂上桌子,大声地数落着对手,或是被对手数落。

    泰尔斯一边默默地观察着这群贵族的行为模式,一边在两边的长桌之间前进,他不禁注意到,除了女仆,这场宴会中几乎没有女眷。

    “会出现在这里,在宴会厅后方的都是些低阶贵族,领主近臣,功勋骑士,特别受邀的官僚等等,”普提莱在他身后淡淡提醒道:“你左前方那个穿得不错的只是送餐的仆人,右后方角落里那个正在火炉上烤肉的,看似仆人,实则是负责肉类烹调的掌鹅官,一般由领主较信任的近臣才能担任。”

    “让近臣去烤肉——掌鹅官?为什么?”泰尔斯没有回头,他疑惑道:“难道不该是后厨做的事情吗,又或者说这是一种荣耀?”

    “哼,我的王子,”普提莱不动声色地淡淡道:“你知道帝国的历史上,有多少暗杀和毒杀的意图,都是在那个默默烤肉的角落里发源的吗?”

    泰尔斯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们走过了长桌的中端,果然,从这里开始,北地贵族们的“素质”似乎也随着地位水涨船高,宴会人群里的指指点点少了许多,在沉默中的目光交换,以及意味不明的低声私语却直线上升。

    “大厅中央的空地……放在星辰或安伦佐的话,就会是舞池和表演场,但是在北地,”普提莱走过几个脸色不佳的客人,不理会身边一位粗鲁贵族的低声咒骂,指着大厅中央的一片圆形空地,抽了抽脸颊:“按照我的经验,酒到酣时,就算看到两个粗汉子在上面拼死拼活地互操,也不必惊讶。”

    第一次听见普提莱讲粗话的泰尔斯皱起眉头:“对着王子使用这种语言,真的好吗?”

    “入乡随俗嘛,多年前我还曾见过一位埃克斯特的高贵公主,站在街头用‘***之类的词破口大骂呢,”普提莱摇摇头:“而且,我看哪怕身为王子,您还是挺习惯这些用语的嘛。”

    “啊,身为你的王子殿下,我就像许多诗歌和传奇里的高贵王子一样,”泰尔斯看着远处已经在席上的几位大公,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曾经遍尝民间疾苦,既贤且良。”

    普提莱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他们终于走到了长桌的末端。

    离他们最近的人里,地位最高的是奥勒修大公。

    “没有音乐和吟游者,没有小丑和滑稽戏表演,没有漂亮的女眷,没有大胸的女仆,没有烤整猪,没有好汉子们比武,没有在遍及整个城池内外的帐篷里与民同乐,”泰尔斯听见奥勒修大公不悦地对着身边的领主们抱怨着,随后转过身,不满地对着努恩王所在的方向高声道:

    “这他妈算哪门子的宴会?”

    出乎泰尔斯的预料,居然有许多北地贵族们齐声附和,向着努恩王的方向发出潮水般的抗议。

    像个菜市场……泰尔斯叹了口气,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也给了国是会议同样的评价,不禁一愣。

    但努恩王只是冷冷地盯着场下的混乱贵族们,没有反应。

    一道响亮却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另一方长桌上响起,回应着奥勒修:

    “首先,这是在绝日严寒前夕,除了伦巴那样的疯子,整个北地都在节衣缩食,储粮准备过冬,其次,”锅盖头的特卢迪达大公眯着眼睛站起身来,远远看着在场中坐立不安的泰尔斯王子:

    “这场晚宴是为了欢迎那位不受欢迎的星辰王子!”

    他身边的贵族们纷纷起立,对着这边喝着倒彩。

    泰尔斯和星辰的众人几乎同时皱起眉毛。

    “最后,雷比恩·奥勒修,当你住在别人的城堡和宫殿里,吃他的喝他的……嘿嘿,也许还操他的,”特卢迪达大公朝着一个大屁股的女仆瞥了一眼,露出有趣的笑容:“那就最好别对主人的安排指手画脚。”

    一些北地贵族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奥勒修不屑地摇摇头,坐回椅子上。

    泰尔斯终于来到了努恩王的面前,对着他微微一躬。

    努恩王注视着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这让泰尔斯极为不安。

    从踏入埃克斯特开始,伦巴大公、坎比达子爵,乃至在场的五位大公,他所遇到的每一位领主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但经历了许多风雨的泰尔斯已经能平心静气地面对他们的敌意、威逼、压迫乃至于杀机。

    因为泰尔斯清楚地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唯有眼前这位年老的君王,这位已经站在埃克斯特权力巅峰的君王,让他琢磨不透。

    对方那种蕴藏在眼底的奇怪情绪,强迫他配合复仇的举动,在议事厅里的言行,都让泰尔斯禁不住心生寒意——尽管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过寥寥几句。

    不可预测的人总是可怕的。

    之间努恩王缓缓站起身来,向着身后的白刃卫队首领,尼寇莱举手示意。

    尼寇莱点点头,他走到泰尔斯身前:“请入座,您的座位就在陛下的左手末端。”

    泰尔斯转过头,看向这一排横桌上,最末端的那个无人问津的座位。

    虽然跟国王在同一排,但是……离努恩王真远啊。

    几乎就是角落。

    身后的普提莱叹了一口气。

    泰尔斯耸耸肩,无所谓地走向他的座位。

    罗尔夫和怀亚紧紧跟随。

    但还未等到他把屁股坐热,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苍老嗓音,就在厅内响起:

    “各位,举杯吧!”

    泰尔斯怔怔地转过头,身旁的普提莱不变,极有经验地递给他一杯铁制酒杯的黑麦酒。

    “祝酒。”瘦削的副使淡淡道。

    泰尔斯转过头,看着那位刚刚失去儿子的努恩王离开座位,高举酒杯,对着全场高声道:

    “欢迎我们的客人……来自星辰王国的第二王子——泰尔斯·璨星!”

    厅中重新兴起的嘈杂声再度为之一静。

    只见老国王缓缓步出他的座位,走向大厅前端。

    像一只老狮子迈着危险的步伐,走出它的地盘,踏入其他狮群的领地。

    五位大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遥遥举杯,表情不一。

    “愿北风测量他的勇气,冰雪洗刷他的坚毅!”

    “因为你们都知道的原因,我无法心怀快乐地迎接他的到来,”努恩王环视一周,表情坚毅而话语冷淡:“但他已经在这里了!”

    所有在场的贵族们,都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国王讲话。

    有不少目光向着泰尔斯的角落投来。

    “那就别让任何人怀疑北地人的热情与埃克斯特人的坚韧——哪怕是生死仇敌!”努恩王敲了敲酒杯,满是皱纹的脸孔上露出一道威严,语气中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豪爽:

    “哪怕明天就要鏖战至死,也得先让我们把传统做足!”

    万众瞩目之下,努恩王一振酒杯,怒吼出声:“为了埃克斯特!”

    那个瞬间,大厅里的所有人齐齐举杯怒吼:

    “为了埃克斯特!”

    努恩王目光锋利,他再次开口,喝出第二声:“为了北地!”

    宾客们的吼声隆重地回应着他:“为了北地!”

    汹涌的吼声像是雷鸣般充满整个大厅,震耳欲聋。

    下一刻,努恩王动作利落,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随着他的动作,大厅里的贵族们齐齐脸色一肃,开口饮酒,一时间,飨宴厅内只听见无数个喉咙的咕噜声。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双手捧着沉重的铁制酒杯,在身后许多目光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呡了一口。

    努恩王喝完了酒,满面怒容的他回过身,重重地将酒杯底狠狠砸在长桌上!

    “咚!”

    满厅的贵族们也不约而同,齐齐将酒杯重重顿在眼前的桌上。

    “咚!”“咚!”“咚!”……

    努恩王重新抬起头,在满厅的各色目光下,开口吼道:

    “来啊!”

    “吃!喝!打!操!为所欲为!”

    那一秒钟里,泰尔斯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这特么……是什么祝酒词?

    努恩七世脸色狂热,操着浑厚而苍老的嗓音,对着全场的客人,用他满布北地口音的通用语大喝道:“直到你们躺着、滚着、软着、爬着,被人抬着出去我的宫殿!”

    “混蛋们!”

    过了一秒,大厅的客人们爆发出同样狂热的回应,如潮水般回荡在整个飨宴厅里!

    不少北地人挥舞着拳头,像野兽般嚎叫着,示意对国王宴会的支持。

    宾客们重新开始了觥筹交错、酒酣脸热的宴会。

    整个大厅瞬间恢复了混乱、嘈杂和热闹,人声鼎沸,较之前更甚!

    “特色鲜明的敬酒词,”普提莱在泰尔斯的耳边轻声道:“北地特色。”

    “这点不用你提醒,”泰尔斯翻了翻白眼,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我看得出来。”

    就在此时,回座的努恩王突然转头,给了泰尔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泰尔斯心中一凛。

    他读出了来自国王目光的信息。

    他也知道,对方绝不是要他享受宴会。

    但还未等他转头与几位属下商量,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就率先来到他的席位前,拜访星辰的第二王子。

    泰尔斯愣住了。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身着红色外袍的……慈祥老妇人。

    “夜安,尊敬的泰尔斯殿下,”对方眯着眼睛,嗓音很温和,笑容里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温暖:“我的名字叫卡珊。”

    泰尔斯不知所以地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但他还未来得及回答,身边的普提莱就首先出声:“请问您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那个刹那,泰尔斯注意到,身侧的普提莱脸色极差,甚至已经僵直了身躯,死死盯着眼前的老妇人。

    身后的侍从官怀亚也呼吸一滞。

    泰尔斯冒出疑问:他们似乎认识这位……叫卡珊的老婆婆?

    普提莱还没说完,他脸色苍白,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地张嘴道:“尊敬的……”

    “红女巫阁下?”

    红女巫?

    泰尔斯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慈祥老妇人。

    女巫?

    什么鬼?

    “噢,只是一些思亲的情绪作祟,特别想来问问殿下,”慈祥的卡珊眯着眼,微微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儿子在星辰的近况如何?”

    儿子?

    泰尔斯又怔住了。

    “额,”第二王子用他从某位年轻公爵那里学来的完美微笑,淡淡回应道:“请问您的儿子是?”

    被称为红女巫的卡珊温和地一笑:

    “啊!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说了。”

    “我的儿子,他的星辰名字是……”

    下一秒,在泰尔斯不明就里的目光中,这位一团和气的卡珊婆婆,似乎畏惧寒冷一样,不断搓着双手……

    吐出一个让他瞬间色变的名字:

    “约德尔·加图。”(未完待续。)

第74章 红女巫

    如果说,泰尔斯在星辰宫廷中列出一个“最信任者”的名单,那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约德尔,几乎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位——从红坊街逃亡到蔓草庄园遇险,再到复兴宫前的刺杀,面具护卫多次奋不顾身地拯救过泰尔斯,最近一次更是差点为他丢了性命。

    不仅如此,面具护卫还是星辰宫廷中唯一知道他“灾祸”身份,而依旧为他保守秘密的人,泰尔斯尤为珍惜这一点。

    但直到现在,在巨龙的国度里听见约德尔的名字时,泰尔斯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于这位神秘的王室秘密护卫知之甚少,无论长相、年龄、出身、性格、经历,都可说是一无所知。

    他不得不羞愧地承认,约德尔对他而言,更像一位熟悉的陌生人,为他付出良多,自己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对方的状况。

    不,还是有的——泰尔斯心想:基尔伯特跟他说过,约德尔与埃克斯特的“五战将”仇怨甚深。

    这也是他无法前来埃克斯特的原因。

    而现在……

    一阵哄堂大笑从大厅的另一侧传来,似乎是十几位北地贵族在玩着什么游戏。

    泰尔斯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慈祥老妇人身上。

    这个埃克斯特的老婆婆,声称自己是约德尔的……

    “这位女士,您,约德尔的,”泰尔斯打量着这位名为卡珊的老婆婆,努力寻找着两者除了“神秘”之外的相近之处,犹豫道:“母亲?”

    “请不必怀疑,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不至于拿儿子开玩笑。”卡珊笑着摇摇头。

    泰尔斯尴尬地点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普提莱。

    这是怎么回事?

    这老太太究竟是谁?

    但普提莱依旧是一脸警惕地盯着这位老妇人,面对泰尔斯的瞥视,他微微摇头。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尤其想念他,”卡珊似乎没有在意泰尔斯和普提莱的眼神交流,她的眼里露出缅怀和慈爱,自顾自地讲话:“那孩子从小就话少……脾气倔强,又拙于表达,独自在外的话真是让人担心。”

    “在他为王室服务的日子里,想必给您带来了很多麻烦。”

    泰尔斯一愣。

    话少。

    脾气倔强。

    拙于表达。

    面具护卫那寡言少语的沉默身姿在他眼前浮现。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天约德尔在闵迪思厅里和自己对质、在群星之厅里神秘现身时所说的话。

    【你会比他更好。】

    “请不必担心,”回忆中的泰尔斯抿起嘴:“我相信他现在很好……”

    嘈杂的大厅里传来又一阵起哄式的喧哗——有两位宾客居然在酒桌上打起来了。

    泰尔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无意识地顺着卡珊的话继续往下说。

    他连忙闭上嘴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卡珊。

    但对方依旧友善微笑:“知道他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请您千万包涵他的缺点,毕竟,作为母亲,我还是了解我的孩子的,”卡珊先是安心地点点头,随后叹息道:“小约德啊,可是有着一副少见的仁慈心肠呢。”

    泰尔斯难看地笑笑,眼前浮现出约德尔在黑暗中手起剑落,取人性命的场景。

    仁慈心肠?

    疑惑也忍不住浮上心头:约德尔的母亲?为什么会在埃克斯特?

    这位老婆婆……

    等会儿。

    老婆婆?

    一道回忆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啊!”

    泰尔斯看着卡珊,一个激灵,惊叫出声。

    老妇人依然笑对着星辰的第二王子,姿态优雅,神情和蔼。

    泰尔斯想起来了。

    他离开永星城,出发前往埃克斯特的那天,国王和领主们来为自己送行。

    而最后一个上前跟自己搭话的人,那位穿着黑衣,拄着拐杖的可怕老人……

    【到了埃克斯特,麻烦替我这个老头子,给一个老太婆带一句话。】

    【你见到就会知道的。】

    “难道你是……”泰尔斯瞪大了眼睛。

    卡珊依然慈眉善目地笑着:“嗯?”

    “额,对不起……但是,有位……长辈似乎提起过跟您有关的事情,”泰尔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道:“您知道……”

    “长辈?”老妇人卡珊笑得更灿烂了:“我来猜猜看,是不是一个喜欢窝在暗处,整天穿得一团黑的阴险老头子?听说,他最近几年开始拄拐杖了?”

    泰尔斯皱起眉头:“您认识莫拉特?”

    他的警戒心瞬间提到最高。

    能让秘科首脑专门点名的家伙……除了“危险”,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听见黑先知的名字,普提莱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王子。

    “我可以想象殿下您的心情了,”卡珊微笑着:“我想,认识他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是么?”

    泰尔斯有答案了。

    也许莫拉特是在提醒并警告自己。

    第二王子叹了一口气:“他说,如果我在埃克斯特碰到一个主动凑上来的老太婆……对不起,这是……是莫拉特的原话。”

    “没关系。”

    “那个老头儿看着彬彬有礼,其实从来不懂什么叫礼貌,”卡珊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负心汉最擅长撩拨人心了,我可不吃他这一套。”

    负心汉?

    泰尔斯惊讶地微微张嘴,随即竭力合上。

    这句话里面……蕴藏的信息量颇大啊。

    他偏过头,尴尬地道:“事实上,黑先知……我是说莫拉特·汉森勋爵,托我给您带了一句话。”

    “居然托一位王子带话给我,”卡珊挑起眉毛,在眯起的眼皮下面,露出一对同样饱含笑意的眸子:“还真是期待啊,小殿下。”

    泰尔斯只觉得眼前这位老妇人的祥和笑容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跟面对黑先知时的那种咄咄逼人、如有实质的压迫感比起来,这位卡珊婆婆用温和友善的态度,爆出让人皱眉的信息,实在有一种让他尴尬不已,不知从何招架的无力感。

    “他说……”泰尔斯干笑着:

    “不要越界。”

    话音落下。

    泰尔斯突然发现,眼前的老婆婆露出了奇异的表情。

    不要越界。

    卡珊闭眼深吸一口气,叹息着低头,表情复杂难懂。

    只见她幽幽呢喃了一句:“那又怎样?”

    还没等满心疑惑的泰尔斯反应过来,卡珊就收起缅怀,重新绽放笑容。

    “您现在处境艰难,殿下,在星辰和龙的夹缝里挣扎生存,也在国王和大公的漩涡里勉力维持,”卡珊用柔和的目光打量了泰尔斯一圈:“但请相信我,跟莫拉特比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

    下一刻,在泰尔斯和普提莱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老妇人优雅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感谢您的时间。”

    泰尔斯从老妇人缓缓离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他不禁注意到,老妇人所走过的路径上,无论大小贵族,仆人卫兵,都向她恭谨地行礼,让出道路。

    泰尔斯皱起眉头。

    他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我的老天,”他们身后传来怀亚的低声惊呼:“我刚刚见到了红女巫?”

    泰尔斯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侍从官。

    “对不起,我以为他们都,”怀亚满脸讶异:“……您知道,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

    “他们?”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抓起一块黄油面包:“这么说,我猜的果然没错?”

    “那位卡珊婆婆,她是……”

    “没错,”普提莱脸色凝重地,用他所擅长的吟游诗歌回答:

    “星辰闪耀,黯淡处漆黑一片。”

    “巨龙凌空,龙翼下阴影无穷。”

    泰尔斯和怀亚一起看向吟游者副使。

    “那位女士是与王国秘科的‘黑先知’齐名的可怕人物,”普提莱的眼底充满了厉色,只听他轻声道:“埃克斯特‘暗室’的最高负责人。”

    “‘红女巫’卡珊。”

    头大如斗的泰尔斯翻了个白眼。

    “能以女子之身在埃克斯特的宫廷里立足,并让人们以邪恶的女巫传说来称呼她——警惕,殿下,她绝非来看看热闹这么简单。”

    “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但在看到那位女士之后,”泰尔斯沮丧地把面包咬进嘴里,看着远处那两名在众人中赤手空拳,打得正激烈的北地人,无精打采地道:“我现在无比想念莫拉特。”

    “另外,谁是约德尔?”普提莱疑惑地看着泰尔斯:“为王室服务?”

    “这个……嗯,王室机密。”泰尔斯拿起一把铁制的叉子,狠狠插进眼前的洋葱里。

    星辰至高国王的秘密护卫,居然是埃克斯特情报头子的儿子……唉,又是一个无底洞般的八卦。

    在这场为星辰王子的到来,以及五位大公齐聚而特设的宴会上,星辰王子作为名义上的被欢迎者,毫无疑问是颇受冷落的,幸而也没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一些看热闹似的北地贵族偶然上来跟他打个招呼,泰尔斯也能在普提莱的提点下得体地回礼。

    至于那些喝多了上前挑衅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迈尔克勋爵总能适时调拨人手,拉走一波又一波的醉鬼。

    泰尔斯得以安享他的盛宴——尽管七八岁的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还得有多久?”这是几个小时之后,看着大厅内热闹不减的泰尔斯,百无聊赖地问着身旁的怀亚:“我感觉我都快变成北地人了。”

    就在刚刚,几位喝醉的世仇贵族引发了一场波及三个战场的群架,让持续吵闹的大厅更加兴奋起来,直到白刃卫队和宫廷卫兵们齐齐上前阻止——用拳头。

    “很久,现在才晚上十一点。”怀亚锁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一个鼻青脸肿的客人被重新扶坐在餐桌上,不住骂骂咧咧地继续灌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甩到另一人的脸上。

    王子的侍从官摇头道:“我曾听北地人的朋友们说,埃克斯特的盛宴往往持续到天亮——尤其这是国王的飨宴,代表的是龙霄城的面子,又有五位大公齐聚。”

    泰尔斯双眼无神地摇摇头。

    场中本来就随性的秩序开始逐渐崩解,甚至出现了东倒西歪的醉鬼,满场乱晃,有的贵族搂着女仆就出了大厅,然后大厅外就传来奇怪的声音。

    就连五位大公的周围,那些臣属与随从们都开始离开原座,参与到酒酣脑热的宴会中。

    努恩王和尼寇莱早已离席多时,只剩下迈尔克还在冷静地监视着宴会。

    而普提莱……泰尔斯眯着眼睛,看着场中那位与无数北地人勾肩搭背,时不时哈哈大笑,还敢于拼酒的瘦削星辰男人,不禁腹诽。

    这家伙怎么就融入得这么好?

    泰尔斯把脸按在桌子上,痛苦地呼出一口气:“拜托告诉我,星辰国内的宴会不是这么疯狂。”

    “应该不会。”怀亚尴尬地笑笑。

    “当然不会!”

    泰尔斯抬起头,只见普提莱抱着一桶英灵宫特供的黑麦醇酒,闭着眼睛摇晃着走来,嘴里啧啧道:“星辰的宴会更加文明,更加得体,疯狂都掩盖在底下,比如宴会主人特别准备的幽会房间,比如花园里的草丛,比如幽静无人的地下室。”

    “就我所知,你的父亲,我们的凯瑟尔陛下在年轻时就是此中好手。”

    泰尔斯白了他一眼。

    但普提莱却睁开眼睛,表情微微一变。

    星辰的副使淡淡道:“我收到了史莱斯的信号。”

    泰尔斯精神一振。

    “国王已经离席,五位大公们身边的人也东倒西歪,”普提莱严肃地点头道:

    “我想,是时候去找他们聊聊了。”

    当宴会进行到将近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威兰领大公,雷比恩·奥勒修,在两位随从的陪伴下走出大厅,站在飨宴厅外一个冷清的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直到背后传来一大一小的两个脚步声。

    奥勒修大公转过了身。

    他随即皱起眉头。

    “约我出来碰面的人是你?”

    大公捏着刚刚传到自己手上的纸条,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星辰王子,泰尔斯·璨星。

    在怀亚的陪伴下,泰尔斯望着大公的络腮胡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对。”

    奥勒修看着眼前的泰尔斯,又看看手上的纸条,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来了。

    要开始了。

    他听见自己缓缓地开口:“大公阁下……”

    就在此时,奥勒修大公突然冷哼一声,打断了他。

    话说了一半的泰尔斯顿时一愣。

    “无聊。”

    奥勒修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然后转身离开。

    泰尔斯瞪大了眼睛。

    我就这么讨人嫌吗?

    “我费尽心思才找到这个私下碰面的机会,大公阁下。”泰尔斯跟上一步,在他身后皱眉道:“至少听听我会说些什么!”

    “跟七岁小孩没有什么好讲的。”奥勒修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

    泰尔斯咬了咬牙齿。

    没办法了。

    下一刻,星辰的第二王子,对着威兰领大公的背影大声道:

    “雷比恩·奥勒修!”

    “你知道,谁即将成为下一任的埃克斯特国王吗!”

    奥勒修大公的脚步生生一顿。

    他缓缓回过头,表情奇怪地看着泰尔斯。

    在奥勒修的奇异目光中,泰尔斯激动地喘息道:

    “伦巴……”

    奥勒修的脸色微微一变。

    泰尔斯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这位络腮胡子:

    “黑沙领大公,查曼·伦巴!”(未完待续。)

第75章 再会

    龙霄城,铠区,小巷。

    “你哪怕连解释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吗?”夕阳中,科恩呼吸加速,手上的剑柄捏得越来越紧。

    他的面前,白衣的拉斐尔微微一笑:“看在过去的份上,科恩,马上离开龙霄城——这是来自旧同期的忠告。”

    科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忿和疑惑。

    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和语言来面对旧日的终结塔同期。

    “米兰达也来了,就在附近,”科恩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你知道吗?”

    “算了,城门已经关闭了,”拉斐尔根本没有理会他,白衣的青年看着天色,叹了口气:“你们去找个地方躲着,无论晚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明天天一亮就离开龙霄城,越早越好。”

    “她还不知道,”科恩低下头,让阴影盖过他的脸庞:“米兰达还不知道你……你的事情……塔里把我们派出来,是为了……”

    “无论你们是为什么而来的,”拉斐尔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放弃吧,最近几天不会是你们的幸运日——事实上,你们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该死!拉斐尔·林德伯格!”

    科恩再也忍受不住,他抬起头,满脸不忿地咆哮道:“收起你那副聪明人的自傲——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就是冲着灾祸之剑来的!”

    拉斐尔瞳孔一缩。

    “我在红坊街见过一个灾祸之剑,体会过他的终结之力,我也在群星之厅里,在你的身上见识过那种终结之力——,”科恩艰难地咬牙出声:“对于灾祸之剑,你知道塔里给了我们什么命令吗……仔细探查,追根溯源,不能活捉,则格杀勿论!”

    “你依然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拉斐尔看着他,表情复杂,整整三秒。

    最后,白衣青年轻笑一声,表情玩味地看着他:“所以呢?你怀疑我加入了灾祸之剑?要抓我回去?或者干脆直接杀了我?”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直到科恩举起拳头,在空中不忿地猛挥了一下。

    “不!”

    科恩喘息着,随即低下目光。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灾祸之剑,不在乎什么百年的恩怨。”

    警戒官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剑鞘,随后抬起头,一边收剑,一边吞吐着道:

    “但我在乎我的朋友——我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帮你。”

    拉斐尔注视着科恩,轻笑了一声:“你还是没变,科恩。”

    “你把前因后果……这三年来的一切,无论是你跟灾祸之剑的接触,还是你如何进入黑先知的秘科,都告诉我,”科恩松开一口气,随后上前一步,凝重地道:“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塔里的人,无论是邵师傅还是杰迪都不知道你是……至于米兰达,如果是为了她好,我也可以帮你瞒着她……”

    拉斐尔轻轻地呼吸了一口,捏紧拳头。

    “而灾祸之剑,他们不仅仅是终结之塔的宿敌和仇家,”科恩细细盯着拉斐尔:“他们的目的不简单,从两个月前埃克斯特使团遇刺,到最近星辰的第二王子在要塞前遇刺,都跟他们有关!”

    这句话,让白衣的青年表情一变。

    拉斐尔收起了那副常挂在嘴边的笑容,紧紧皱起眉头。

    “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晓得,晓得自己究竟在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科恩叹了一口气,直直望向拉斐尔的眼睛:“但我愿意相信你,相信你有可以被理解的理由!”

    “可在酿出大祸,在一切都太迟之前……”

    “这就是你们来龙霄城的原因?”白衣的青年打断了他,沉吟道:“灾祸之剑连续谋划刺杀了两位王子?”

    “据说是跟某位埃克斯特的大公在合作,”科恩点点头,沉重地道:“所以这不再是终结之塔和灾祸之剑了,更是星辰和埃克斯特!是战争与和平!”

    “为什么是你们?”拉斐尔抬起头,眼神沉静如水:“为什么是你们两个来追查这件事情?”

    “因为我们都有接触过灾祸之剑的经验!”科恩一拳擂上自己的胸口:“更因为我们都在战场上滚过一圈,因为我们都是‘种子’!”

    “哼,种子,”拉斐尔轻哼着摇摇头:“我也是种子,米萨敦也是种子,克罗艾希也是种子,还有艾伦比亚的爱克林,东大陆的索洛夫斯基还有别科夫,为什么不派我们?而非要派你们两个娇气又尊贵的贵族少爷小姐?”

    “说起这个,老天,我以为平民和贵族的争论,在你跟米萨敦打过那一架之后就解决了呢。”科恩叹了一口气:“克罗艾希,她在追查灾祸之剑的时候被废了右手……我想这也是塔里要派米兰达来的原因之一。”

    最后的落日照亮了拉斐尔的脸,他没有说话,却目光深邃。

    说到旧日同期的悲剧,科恩垂下头,语气萧条:“对,那个被罚着咬剑跑步,也要咬牙坚持的家伙,那个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女骑士,成为下一个‘雨中之心’的女孩……”

    “已经……再也举不起剑了。”

    “所以,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所以,就像过去一样,让我来帮你!”科恩吸了一口气,他猛地向前一步,搭上拉斐尔的双肩:“如果你真的在做,哪怕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那就让我成为你的同谋!”

    “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它!”

    “你不是一个人!”

    拉斐尔沉默了两秒,随即表情一变。

    “你们得马上离开,马上!无论是翻城墙还是钻地道,”拉斐尔重新挂上笑容,眼神却逐渐转冷:“事情不对劲,这也不是你们能插手的情况……”

    他一甩肩膀,却发现没有挣脱警戒官的双臂。

    “你了解我的,拉斐尔,”科恩沉下目光,语气艰难:“如果你不答应……”

    警戒官抬起目光,眼神坚定:“就别想离开这里。”

    科恩长得比拉斐尔高大,但白衣的青年没有抬头,只是转动目光,迎上科恩的眼神。

    这让他的目光更显阴翳。

    “最后一次,科恩·卡拉比扬,未来的沃拉领伯爵,”与他的目光和语气相反的,是拉斐尔越发灿烂的笑容,“今时不同往日了,少管闲事……特别是秘科的事情。”

    他猛地伸出双手,格上科恩紧紧锁着他双肩的双臂。

    “咚!”一声碰撞的闷响。

    两个男人齐齐一震!

    但两人没有分开。

    科恩依然死死抓住拉斐尔,没有放手。

    “真的吗,卡拉比扬警戒官?”拉斐尔感受着对方越来越大的力道,语气生寒:“你以为我刚刚所说的,‘干掉你们’只是在开玩笑?”

    科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群星之厅里是这样,龙霄城里也是这样,”科恩咬紧牙齿,锁紧拉斐尔的肩膀:“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摆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让我‘少管闲事’?”

    “成为了灾祸之剑,加入了秘科……就真的让你改变这么大?”警戒官的火气越来越大:“连对昔日的旧友,解释两句都不愿意吗!”

    两个人男人在小巷里的空手角力,随着力度的加大越来越可怕。

    “你也说了,是‘旧友’,”拉斐尔维持着笑容,眯起眼,轻快地道:“我们走在不同的路上,仅此而已。”

    看着拉斐尔的样子,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从科恩的心头生出。

    是什么,让曾经亲如兄弟的手足变成这样?

    “如果是些不幸的事情,才让你变成这样,”科恩的喘息加重:“我没有亲身经历,也许无法体会你的感受,但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们依然可以……”

    “科恩·卡拉比扬,十年或二十年后的星辰王国沃拉领伯爵,”拉斐尔冷冷喝道:“你看我像是经历了不幸的样子吗?”

    “不像。”

    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女声传来。

    两个男人齐齐一愣!

    科恩转过头。

    拉斐尔露出他最完美的笑容。

    两人一起,看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立在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下。

    终结塔的种子首席,米兰达·亚伦德在月光的照射下,缓缓走进这个小巷。

    她手按剑柄,脸色清冷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

    科恩脑子一动,他转过头,看着跟自己近在咫尺的拉斐尔。

    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跟拉斐尔的姿势……

    警戒官猛地松开拉斐尔的肩膀,再一把推开他!

    “米兰达,你听我解释,”科恩讪讪地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先别生气,我们不是……”

    但米兰达冷冷地打断了他。

    “闭嘴,科恩,”亚伦德家的女剑士脸色如冰:“我问的不是你。”

    科恩的表情和话语齐齐一滞。

    米兰达的目光死死射向那个男人。

    那个三年没有出现过的男人。

    在米兰达的目光下,拉斐尔低下头,然后……笑出了声来。

    “好久不见啊,米拉。”白衣的青年缓缓摇头:“你还是这么……寒冷?”

    “冷得让人心碎。”

    那个瞬间,摸着头的科恩·卡拉比扬警戒官,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米拉?别再那么叫我了,”米兰达缓步走到科恩的身边,语气平淡,仿佛面对的不是曾经的恋人:“拉斐尔·林德伯格。”

    科恩叹了一口气。

    “我说……”警戒官难堪地看着两人:“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有些事情需要协商……”

    “另外,米兰达,”科恩竭力向着拉斐尔眨着眼睛,想要让他明白自己的苦心:“你还不知道吧……拉斐尔现在是王国秘科的高级干部呢……”

    但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这一次,是拉斐尔。

    “你居然没有生气,”白衣青年看也不看科恩一眼,只是平平直视着米兰达的俏脸,微笑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知道,我以为你会更激动一些的……”

    又一次,科恩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多余。

    “然后扑到你的怀里,不痛不痒地捶着你的胸口,娇弱地哭喊‘你都去哪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念你’,然后闭上眼等着你来吻我?”米兰达冷笑一声:“少看些爱情小说——会伤脑。”

    拉斐尔啧了一声:“这句话是我告诉你的吧。”

    科恩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人,神情尴尬。

    “而且,我也不是那些软弱无能的女人——我为什么要生气?”米兰达轻轻弹了弹自己的剑柄:“一个明明有能力回来,却离开了整整三年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让我生气呢?”

    她很生气——米兰达的身后,科恩用眼神告诉拉斐尔这个讯息。

    拉斐尔依然在笑。

    米兰达紧紧盯着拉斐尔的目光,却无法从中读出哪怕一点熟悉。

    这让她心中一紧。

    终于,拉斐尔挑了挑眉。

    “好吧。”他缓缓道。

    “你们停止在龙霄城的一切活动,保持低调,”拉斐尔平淡地道:“明天一早就离开……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在事情过了之后,解释给你们听。”

    “在此期间,无论发生什么……”

    科恩皱起眉头,这一次轮到他打断拉斐尔了。

    “嘿,拉斐尔,”警戒官举起右手食指,不客气地道:“我发誓,你要是再用这副态度……”

    米兰达又一次打断了他。

    “不必了,我不会听你的解释,也不会相信你的解释。”

    米兰达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却让科恩一阵后背发凉。

    他第三次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

    “哦?”拉斐尔翘起嘴角,饶有兴味地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米兰达向前一步,直视着曾经最熟悉的人。

    拉斐尔平静地看着她。

    只见米兰达眯起眼睛,用她此生最淡然而飘忽的空灵嗓音,幽幽地道:

    “我会先打掉你的剑……”

    “然后把你揍趴下……”

    科恩皱起眉头:什么?

    亚伦德之女的嗓音继续缓缓传来:

    “打断你的双腿……”

    “卸下你的关节……”

    “敲断你的鼻梁……”

    “砸掉你的门牙……”

    “再一脚把你踩到泥地里……”

    “等到你趴在地上,哭喊着求饶的时候……”

    “我再把事情的真相,一点一点地……”

    “从你的嘴里……挖出来!”

    米兰达淡淡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场中安静了几秒钟。

    “唉,”

    拉斐尔对着科恩露出一个苦笑,然后闭着眼睛叹息道:“看来……”

    “她是真生气了。”

    科恩只觉得无比头疼。

    月光下,两人同时开始了动作。

    米兰达缓缓拔出剑。

    拉斐尔无所谓地笑笑,也摸上自己的剑柄。

    “那个,如果是男女朋友吵架的话……”科恩站在米兰达身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讪讪道:“可不可以晚一点……”

    下一刻,米兰达一个狠狠的后肘击,把科恩的鼻子撞出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060/ 第一时间欣赏王国血脉最新章节! 作者:无主之剑所写的《王国血脉》为转载作品,王国血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王国血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王国血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王国血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王国血脉介绍:
低贱卑微的乞儿,神圣尊贵的王子,举世皆敌的怪物——如果你眼前有三条道路,选择何者会比较幸福?
泰尔斯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来到的是波澜壮阔的异世,面对的是噩梦难度的未来:荣耀的帝国灭亡千年,腐朽的王室积重难返,传说的圣战黑幕重重,分裂的世界动荡不安。
而泰尔斯一无所有。
他仅剩的,唯有坚毅不摇的自我,绝地求生的勇气,和永不妥协的信条。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黑暗洗涤光明,烈火锻造真钢,禁忌王子的故事由此开始。
PS本书有奖竞猜:女主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活在ed里吗?
书友Q群:
炸了四次,懒得建了。王国血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国血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国血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