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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主之剑     王国血脉txt下载     王国血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来者何人(上)

    “查曼·伦巴?”

    英灵宫飨宴厅外的走廊上,奥勒修大公神情微妙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然而他转过目光,看向小小的泰尔斯,脸上透露出厌恶。

    “埃克斯特的下一任共举国王?”

    大公冷笑出声。

    “我有所耳闻,小鬼,”络腮胡子的大公冷冷地道:“他们说你是早慧的天才……很好,你确实比普通的孩子聪明那么一点,但这才是最让我讨厌的地方……”

    泰尔斯神色一怔。

    看来初始印象很糟啊。

    “用耸人听闻的噱头来唬人,是么?跟国王决斗,伦巴,还有什么?”奥勒修目光生寒,语气凶恶:“像你这样从小就擅长这些的小鬼,长大之后也必然是满腹阴谋诡计的毒蛇。”

    “也许我今天就该抓起剑,捅进你的胸膛里。”奥勒修狠狠地啐了一口:“为了星辰,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你再来添一把火……帝国的小鬼。”

    糟糕。

    泰尔斯心中一紧,发现有谈崩的趋势。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龙霄城呢?”泰尔斯迅速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以便对话能维持下去,不因对方对自己的厌恶而打断:“如果你真像自己所说,我的到来是个麻烦,那你为何还要过来招惹这个麻烦?”

    他外表平静,实则内心紧张地抬头盯着眼前的威兰领统治者。

    会成功吗?

    “招惹麻烦?你也许是个麻烦,但还远没到让人畏惧的程度,小鬼,”奥勒修冷笑着:“我来看看星辰和龙在十二年之后的博弈,看看我们能从一个王子身上获得什么,看看我们的国王是否老眼昏花。”

    “那你的结论呢?”泰尔斯笑眯眯地道:“你们的国王让你失望了么?”

    奥勒修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在他的络腮胡子下却显得有些凶恶。

    “你该庆幸……他还保存着理智,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所以你很安全,”大公打量着眼前的小鬼:“才有机会在这里大放厥词。”

    “安全?”泰尔斯把目光转移到奥勒修的那柄重型佩剑,嘲讽地笑道:“我想,你腰上的那把剑也许有不同的意见……它可是差点就得到‘王子克星’的殊荣了呢。”

    奥勒修大公偏过头颅,哂笑一声。

    “别装了,小子,我知道你其实很清楚,”他回过头来,眼里渗透出厉色:“逼你自杀……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泰尔斯心中一紧。

    他……

    “别看今天陛下那副样子,他不会轻易开战的,”奥勒修眼神犀利:“你有你父亲的誓言保护,大公们不会支持他全面开战。”

    “至于他对你的那副态度,哼,多半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威兰领大公轻嗤一声,摇头啧舌道:“测试忠心什么的,老把戏了。”

    “至于你跟他……”奥勒修神情微妙地看着泰尔斯,眉毛一挑,露出奇怪的微笑:

    “其实是在同台演戏吧。”

    这一刻,泰尔斯终于色变。

    他知道?

    他看出来了?

    泰尔斯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他坚持要杀你,然后看看我们的反应,对么?”奥勒修大公满脸的不屑:“在自己的家族都快要完蛋的当口,他倒是处心积虑。”

    从进入龙霄城开始,努恩王的强势气场,大公们喋喋不休的唠叨,尼寇莱和史莱斯一红一白的唱和,还有普提莱尽力让他安心的轻松态度,都或多或少迷惑住了星辰的王子。

    而脑里不断增加、回涌的穿越者记忆,也让泰尔斯飘然自得,总觉得即使在这个人吃人的危险世道里,自己也应该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类。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错觉:埃克斯特的五位大公,就像平面的纸人一样,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折叠揉搓,也像实验室的老鼠一样,稍加刺激,就会适当反应。

    但直到现在,在口出恶言,看似粗暴的奥勒修大公毫不掩饰地拆穿他和努恩王自以为是的把戏后,泰尔斯才突然意识到: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哪怕在废屋里,面对区区几岁的孩子,他也无法做到清晰地掌握他们的行为与心理。

    何况……

    眼前的人,是一位历史悠久,地位尊贵,德高望隆的北地贵族,是一位在统治之位上安坐多年的强者,是一位权力堪比一地国王的埃克斯特大公,在北地凛冽而残酷的寒风中,屹立多年。

    这样的人,手腕和心机怎么会差?

    泰尔斯低下头,在奥勒修微带嘲讽的目光下,轻轻咬牙。

    不。

    我还没有输。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

    “你很了解他?”这一次,星辰第二王子的声音似乎失去了先前的轻松,而是带着一丝凝重与沉稳:“努恩陛下?”

    奥勒修看着迅速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的泰尔斯,眼神一闪。

    “对,我了解他——从我第一次被父亲带着来龙霄城觐见他开始。”

    “但我更了解坐在这个位置的感觉——去掌握、维持、保护一个家族,一座城池,一块领地,一群臣民的感觉,”大公幽幽地道:“沃尔顿的悲剧过后,为了家族的延续和龙霄城的未来,努恩有一堆事情要收拾、弥补、安排。”

    “开战只会便宜了黑沙领,便宜了伦巴这样的人,邻近星辰的领土、资源和人口……仇人得利,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同样不想开战,真正和他利益一致的人,”奥勒修哼笑着,摇摇头:“其实是你啊,帝国的小崽子。”

    “他为何要与你为敌?”

    “无论你在和他演什么戏码……不外乎就是那些。”

    “你们站在同一战线,沃尔顿和璨星。”大公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表情冷漠。

    泰尔斯微微叹出一口气。

    对啊,能在十数年前坐上大公之位,统治至今的人,又怎么会是笨蛋?

    泰尔斯能想到的,这些大公们自然也能想到。

    至少,他们还有类似于坎比达之于黑沙大公那样的智囊属下。

    他又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凭借着区区二十几年残缺不全,时代背景全不相符,文明社会迥然各异,身份阶层相去甚远的所谓穿越者记忆……

    就能像无数穿越者前辈一样,靠着高超的人际手腕,出众的记忆,以及无时不有的气场和光环,让这些在(比前世激烈无数倍,残酷无数倍的)社会竞争中存活下来,脱颖而出的异世界人中精锐,乖乖俯首听命,随心所欲地摆布他们?

    他连面对一个废屋里管理乞儿的奎德·罗达,和他的副手纳尔·里克,都束手无策不是么?

    泰尔斯颓然地低下头。

    人的意志与行为,永远是不可捉摸的神秘存在。

    而千千万万颗不可捉摸的人心,组成了社会。

    而社会绝不是设定好参数,就能完美运作的精密机械。

    他必须像一个最纯真的社会科学研究者一样,面对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世界,时刻保持最谦卑、最虚心、最谨慎的态度,而非自得地沉浸在高高在上的“进步”自觉里。

    毕竟,他没有系统,没有芯片,没有文明vi那样点个按钮就能逐步攀爬的科技树。

    毕竟,他也没有穿到爽文的世界里。

    泰尔斯定定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你的噱头到此为止了……查曼·伦巴成为国王?”奥勒修似乎很高兴看着那个自信的七岁小鬼在自己哑口无言:“努恩陛下的理智尚在,查曼那家伙不可能通过开战获取利益,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国王。”

    “而且……别忘了他们之间的仇怨。”

    “下次,找个好点的理由,想个合理的噱头——再来挑拨离间。”

    奥勒修说完,就准备离去。

    泰尔斯在他的身后,缓缓捏紧拳头。

    也许。

    我真的。

    不适合当一个王子,甚至一个国王啊。

    但是……

    在怀亚诧异的目光下,泰尔斯轻轻地笑出声来。

    至少,我要做一个生存者。

    生存下去。

    下一刻,泰尔斯猛地抬头,看向没走多远的奥勒修大公。

    “你错了!”

    奥勒修停下脚步。

    “正因为努恩陛下的理智尚在……”泰尔斯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查曼·伦巴才会注定,成为下一任国王。”

    “而我本人,也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安全,因此,我们之间才会有这场谈话。”

    “又是老一套的话术?”奥勒修叹了一口气:“我对你的厌恶只会……”

    第二王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关键不在我的话术如何,而在于这是否与你的利益相关,”泰尔斯的眼里重新出现坚毅与稳重:“与威兰领的利益相连。”

    “听完我的话。”

    “然后做出你自己的选择。”

    奥勒修皱起眉头。

    “接下来的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泰尔斯看了看奥勒修身后,他那两位身材壮健,目光敏锐,明显身手不凡的随从。

    奥勒修大公眯起眼睛,似乎在沉思。

    “怎么,你还怕一个小孩会刺杀你?”泰尔斯嗤笑道:“又或者,你想早点回去,和你的四位好同行们喝多两杯酒?”

    看着眼前外表稚嫩却话语成熟的异国王子,奥勒修大公的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荒谬感。

    几秒后,大公嘿嘿笑了起来,让他的随从走到远处。

    泰尔斯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他的示意下,怀亚——王子的侍从官点点头,也神情凝重地离开。

    走廊上的火盆熊熊燃烧着,一大一小地两个身影,在暗处静静相对。

    “说吧,按照你的理论,伦巴要怎么成为国王?”奥勒修没有看泰尔斯,他毫不在意地把手伸向火盆,烤了烤冻僵的双手。

    “我在断龙要塞前遭到了刺杀,”泰尔斯神情冷漠,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凶手想要嫁祸给伦巴。”

    奥勒修大公撅起嘴,挑了挑眉毛:“有所耳闻。”

    “真可惜他没成功,”奥勒修随即不屑地道:“无论是杀死你,还是嫁祸伦巴。”

    泰尔斯没有理会奥勒修的敌意,他继续道:“这让伦巴意识到了,有敌人在暗中向他伸出了手,而他在国内形势不妙。”

    “伦巴是个强者,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奥勒修大公面无表情。

    “为此,伦巴提出要和我结盟,共同对抗我们的敌人,”泰尔斯依然没有在意对方的话,他像一个前世的机器人一样,不带任何感情,任何色彩地阐述着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他提供我在龙霄城所需要的一切资源,以交换一位星辰未来国王的帮助。”

    这一刻,奥勒修弯起嘴角,失态地笑了起来。

    “一个还没戴上王冠的,七岁小鬼的承诺——伦巴傻了才会和你结盟,不过是看在进攻星辰无望,而临时改换立场罢了。”大公把烤火的手换到手背:“而那也无法让他成为国王。”

    “当然。”泰尔斯冷冰冰地道。

    “就这些?”奥勒修轻哼一声:“你要怎么帮他成为国王?发一份通告支持他?”

    就在此时,泰尔斯脸色一变:“但这不是伦巴的计划!”

    在十几秒里的平淡语调中,他霎时间提高了音量:

    “我也不是那个能帮他成为国王的人。”

    奥勒修眼神一动,把视线从火盆重新转移到泰尔斯身上。

    “他当然知道我的价值没有这么大!除了烙着名为‘星辰’的标志之外,我一无是处!”泰尔斯叹了一口气:“但相信我……我在他的军营里跟他见过一面,他绝非笨蛋。”

    “哼,我比你更了解他。”奥勒修在火盆上捏起双拳,语气冷漠:“十二年前,他在决斗场上,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哥哥钉死在地上的时候,我在旁边亲眼见证。”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只是假装与我结盟,事实上,我猜他另有打算。”

    “而他正要付诸实施。”

    奥勒修把思绪紧锁在眉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泰尔斯。

    “说吧,小鬼,”奥勒修也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道:“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泰尔斯一愣。

    这台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算了,不重要。

    泰尔斯深呼吸了一口。

    “努恩,”他听见自己用最平静也是最小心的口气,慢慢地道:“查曼·伦巴,要与努恩王合作。”

    “与沃尔顿,与龙枪家族,与龙霄城结盟。”

    几秒钟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奥勒修爆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声。

    他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偏过头。

    泰尔斯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奥勒修放下了烤火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目光阴冷:“这就是你的猜想?我以为你只是擅长利用噱头,没想到你还善于制造噱头!”

    “我亲眼所见,伦巴在试图联络龙霄城!”泰尔斯冷冷地回话。

    “不可能!”奥勒修收起笑容,斩钉截铁地道:“伦巴有谋害摩拉尔王子的嫌疑,那是血亲之仇,努恩陛下不会与他合作。”

    “我们为何要为血亲复仇?”

    泰尔斯很快地赶上他的话头,眼神冰冷地反驳道:“为了公义得以伸张?不。”

    “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不再受类似的侵害,是为了给敌人以最严厉的警告,为了家族最终的延续和繁荣。”

    奥勒修皱起眉头。

    “为了这个目标,一切都可以抛弃。”泰尔斯缓缓点头:“包括仇怨和荣誉。”

    “努恩王没有失去理智……这是你说的。”看着大公深刻怀疑的表情,第二王子淡淡地道:“沃尔顿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直系继承人,可它还没有灭亡,努恩王也不会让它灭亡。”

    “是伦巴先出的手,把目标定在龙霄城的身上,还害死了对方唯一的继承人,信任已经消失,”奥勒修依然在摇头,“要找盟友,也不可能是努恩陛下——伦巴不会自己去找麻烦。”

    “你刚刚说了,你比更我了解伦巴,你知道他有没有为了利益,冒险与仇敌和解的魄力,”泰尔斯冷静地反击大公的话:“别忘了,好几年前,星辰的北境公爵,瓦尔·亚伦德戴着兜帽,和伦巴达成了盟约……而亚伦德和伦巴是世仇。”

    奥勒修大公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你看出了我们在演戏,不是么?”泰尔斯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动摇,继续抛出他准备好的诱饵:

    “你以为伦巴为什么要如此庄重地,派军队护送我到龙霄城来!你以为努恩陛下真的是出于激愤和怒火,才让他的白刃卫队提前出发,把我‘绑’到龙霄城来的吗!”

    奥勒修微微一怔。

    “那的确是一场戏!”泰尔斯紧了紧面孔,加快了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急促和激动:“做给你们所有的人看!看到陛下的怒火是怎样燃烧起来的。”

    “从而迷惑你们,掩盖他最深的目的。”

    “却不是为了阻止星辰与龙的战争,阻止黑沙领或者南方的大公们在战争中获取利益。”

    “而是为了龙霄城与黑沙领的盟约。”

    奥勒修大公合起嘴巴,深深吐出一口气,似乎在思考。

    “那几天里,天知道龙霄城的尼寇莱,和黑沙领的坎比达究竟在帐篷里聊了些什么东西!”泰尔斯叹息道:“我们只看到他们在帐篷外的剑拔弩张。”

    “但我大概能猜到。”泰尔斯听见自己的语气恢复了平稳,也看见奥勒修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沃尔顿家族已经注定要衰落,”第二王子淡淡叹息:“在努恩陛下逝去,在下一次选王之后,沃尔顿甚至要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他必须把赌注押在一个强大的大公,一个未来的国王身上——哪怕这个人有着谋害他儿子的嫌疑。”

    奥勒修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月光。

    泰尔斯缓缓地闭上嘴。

    他在等待奥勒修的回应。

    这是属于大公自己的战斗。

    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未完待续。)

再来推荐一本书,轻松欢乐向,奇幻,《刻之痕》

    刻之痕,奇幻类型,轻松欢乐二次元吐槽风,书号1004081229。

    是不是很惊讶,无剑这种走暗黑沉郁式逗比风格的作者,居然会来推一本欢乐向轻松吐槽文!

    其实很早以前就想推荐这一本了(在群里大家求书的时候也推荐过几次),一直没时间看完,所以也写不了书评推荐。后来有时间了,发现它上三江了,书友们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也就用不着我锦上添花来推书了。

    终于等到它下了榜,正好今天趁着凌晨码完字(顺便一句,今天可是破天荒的两更噢,快来夸奖我!),看了五十章,把推荐书评写一下。

    作者是新人,要呵护一下,虽然现在无论文笔、剧情还是略显稚嫩,但假以时日,还是很有潜力成为下一位国王陛下的。另外作者很勤快,每天固定时间的两更4000字更是无剑望尘莫及的(下次能不能推荐个更新比我差的书啊喂!),还经常看到他深夜凌晨在作者群里上线码字……这样的新人确实是该鼓励的。

    首先,轻松欢乐风无误,很有二次元的风格,有吐槽有污有萌有感动,但读起来又没有轻小说那么随性散漫,还是有些厚重感的。

    按照“好书自古简介e”的绝对定理(嗯,比如《王国血脉》这样的),同样,大家可以略过除了“光着身子的女骑士”之外屁亮点都没有的简介,直接跳到正文。

    然后略过除了故意埋坑、老套式觉醒穿越、强行开头之外屁功能都没有的序章,直接跳到第一章。

    没错!是不是第一句话就让你体会到这本书的风格了!

    日了狗了!

    但轻松欢乐不是这本书的全部,作者还是在认真讲故事的。

    之前写《吾名雷恩》的推荐的时候,就被书友吐槽说写这么详细等于剧透了,所以这次我就不写剧情详细了,让读者们慢慢自己发掘。

    用轻松的开头和几个有趣但略带深意的小故事带过前三章后,剧情直接来到第一个小矛盾点,然后带出主线的大矛盾,这一段其实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回想起《七大罪》的开篇。

    然后的故事顺着主角的旅程继续,中间以小型副本的形式推动剧情发展,同时一笔一笔带出主线和主角的成长、升级、捡宝物、搞暧昧的故事。

    作者的文笔还是可以的,当然因为风格如此的缘故,过于华丽雕琢的文笔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故事线叙述清楚,只是由于谋篇布局,和段与段衔接还比较生硬的缘故,再配合轻松散漫的风格,有时候的场景转换和剧情衔接让人觉得比较乱,但总体不影响阅读。

    作者明显是对二次元acg文化有深厚研究的资深宅,各种出处的梗都是手到拈来,rua!

    总之,忽略某些比较污的元素之外,这个故事很阳光向上,讲述一个看似性格恶劣其实天真烂漫的骚年骑士行走在“被逼着拯救世界顺便拯救老婆”的路上的故事。

    按照惯例,下面说一下毒点:

    1.吐槽风格,前几章掌握得还不错,但到了中期开始有些强行塞梗的趋势,吐槽和日常、正剧的比例有些失调,有些梗看得让人颇为尴尬面瘫,幸好最近的章节里这个趋势有所缓解。

    2.反派的头衔设定实在是……太特么中二了!那个称号啊,团体啊,xx教啊,使者的什么的,实在是看得老夫脸色潮红,想起了当年挥着报纸当圣剑的浪漫岁月……

    3.战斗场面描写有些不符合无剑我的口味,当然在轻松向的小说里,战斗的比重可能没有那么重,但是至少该把应该有的情绪激荡写出来吧,作者在这里给我的印象是减分的,秒杀、反击、逃跑、突围、势均力敌的战斗,都写得风格趋同,有些像平面rpg游戏随机遇敌人按按键,然后拿经验走人一样。

    各位读者不妨去看看这本让你心情舒缓的作品,当然,彼仙我毒,不二法则,觉得哪里写得太差了,喷书别喷我,觉得哪里写得很合口味,那也只是因为你们尺寸适合,节奏适当,高chao时间相符,仅此而已,不用谢我,去谢作者。

    一句话评价:难得一本轻松幽默但不过分跳脱,还愿意好好讲故事,时不时给你一点感动的欢乐作品,好书不追么?

    祝各位看书愉快!

    rua!

    最近真的迷上了《魔法佣兵》系列(唉,我也好想像作者那样,找到一个会写小说的大萌妹子,然后两个人天天窝在家里写小说,署名夫妻档)……尼玛挥舞大剑,别样萌呆,吐槽不断的硬派女主角,简直正中我的g点!

    男主角更是萌点爆棚啊喂!

    我要去重新回顾《大剑claymore》!

    (ps既然都推了这本书了,如果我再次因为“懒”“嗜睡”“心情差”等可怕的不可抗力因素而被迫断更的话,就去看它吧!)

    (ps2诅咒:催更者木有小丁丁或者木有大mimi!)

    (ps3到别人书评区发言记得要礼貌哦!想留言吐槽的话千万不要说是我推荐的!)

    (ps4好累啊……腰酸背痛)

    (ps5……这个还没发售……)

    by一脸认真样的无剑(未完待续。)

第77章 来者何人(下)

    几秒过后。

    “哈!你太小看北地人的性格了,帝国人,”奥勒修大公摇着头,嗤笑道:“你甚至不了解努恩,他年轻的时候……”

    但泰尔斯听出了他话里的情绪。

    已经不是之前那样斩钉截铁的肯定了。

    而是一种,妻子在第一次得知丈夫外遇之后,那种“不会的,他向来很忠诚”的自我说服。

    “你就对你们陛下的个性这么有信心吗?”第二王子抬起头,目光灼灼。

    “不要再挑拨了,你并不了解努恩,”奥勒修转过头,语气里似乎充满了愤恨:“我们的关系,比你想象要近。”

    “我听说了,他年轻时也许是个好国王,豪爽公义,甚至会舍身保护一个无名小卒,”泰尔斯毫不在意地轻声道:“他是北地人,但在此之前,努恩王首先是一个人,他也会老。”

    奥勒修大公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一位努恩最信任的人所告诉我的,我在他的酒馆里遇见了他,”穿越者谈谈笑道:“白刃卫队著名的前指挥官,卡斯兰·伦巴——我相信你比我更熟悉他,也相信他比你更熟悉你的陛下。”

    “老人总想安排好身后的事情……顺便一句,这是星辰的北境公爵所说的话,他负责刺杀摩拉尔王子这一行动里,星辰的那一部分。”

    断章取义。

    此之谓也。

    泰尔斯默默叹气。

    奥勒修大公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

    “而你也见到他在议事厅的表现了,”泰尔斯黯淡着眼神:“你期望一个失去了独子,失去了家族最后期望的孤寡老人,会做出什么来?”

    沉默。

    直到奥勒修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只是你的猜想。”络腮胡子的大公声线低沉:“一切都建立在‘努恩理智得忍住丧子之痛’这个荒谬的推论上。”

    泰尔斯努努嘴。

    奥勒修的思维还是很清晰。

    但泰尔斯在心底里翘起嘴角。

    他着着实实地松开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

    他要为谈话,加上最后一个砝码。

    “如果要等到有证据的话,”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就等着迎来‘查曼王’吧。”

    奥勒修大公的络腮胡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而且,在星辰的时候,那位出使我国的埃克斯特特使,拉塞尔男爵,”泰尔斯垂下目光,“在驿馆里被我们监听到了一些信息。”

    奥勒修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个伦巴的小卒子?”

    “似乎,伦巴并非谋害努恩王儿子的真正主谋,”泰尔斯点点头,露出神秘的笑容:“谋害摩拉尔王子的凶手,另有其人。”

    这是一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久得多的沉默。

    泰尔斯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奥勒修大公。

    看着他的脸色从疑惑变成震惊,从震惊化为深思。

    会是他吗?

    终于,奥勒修大公长舒一口气:“从星辰传回来的消息不是……”

    “从星辰传来的消息,是我们想让你们知道的消息!”泰尔斯淡淡地道:“指认黑沙领的伦巴,为谋害摩拉尔王子的黑手,从而让你们反目为仇,自相残杀。”

    “而我们并不确定凶手是谁!”

    “别忘了,唯一能解开摩拉尔王子之死的线索,是几位星辰领主在宫廷里的对质——连是否是黑沙领下的手,也无法确认。”

    奥勒修大公的瞳孔渐渐缩紧。

    显然,这个信息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这是‘黑先知’莫拉特,是王国秘科的手段。”泰尔斯无奈地摇摇头:“换言之,你一直以来坚信的,所谓‘沃尔顿与伦巴,龙霄城与黑沙领’之间的仇怨,也许根本不存在……这就意味着,如果伦巴能说服努恩王,他没有参与摩拉尔王子的死……”

    奥勒修难以置信地盯着泰尔斯。

    “努恩·沃尔顿和查曼·伦巴,”泰尔斯耸耸肩,叹息道:“他们就没有什么丧子的仇怨,完全可以结盟。”

    “相反,努恩不会信任你们,因为也许真正的凶手……”

    泰尔斯回想起前世动漫中的一个蓝西装眼镜小男孩,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鼻梁,然后眯起眼睛,果断地指向奥勒修!

    “就在你们之中!”

    “那个凶手还做了一件事情,”泰尔斯还没说完,他眯起眼睛,扔出下一个信息:“而这是努恩王告诉我的。”

    奥勒修大公的瞳孔慢慢缩小。

    “他也是在断龙要塞下,嫁祸伦巴,利用魔能枪部队,试图谋害我的人。”

    奥勒修大公的呼吸越来越重。

    泰尔斯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个神情。

    几秒后,威兰领大公垂下头,轻笑出声: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奥勒修目光锋利:“那他们确实可能结成同盟——但都是你在空口白话,什么证据也没有。”

    “史莱斯侯爵,”泰尔斯预料到了奥勒修的反应,他毫不慌张:“从康玛斯来的城市使节——一路上跟我挺聊得来。”

    “从他的渠道,我打听到:就在尼寇莱到达伦巴的军营,迎接我的那天晚上……他在深夜里放飞了三只信鸦。”

    “不妨去跟他确认……饲养并出售信鸦,也是善流城代理的业务之一。”

    “只不过来迎接一个即将到来的敌国使节……为何要在黑沙领的营地中,三次联络龙霄城?”

    奥勒修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寒。

    泰尔斯向着他,重重点头:“至少,他们其中一方,正在试图联络对方。”

    奥勒修大公按上自己的剑柄,没有说话。

    “如果努恩为了沃尔顿家族未来的存亡,要寻找能成功选王的盟友,那无论我,还是祈远城的罗尼,都是比黑沙领更好的选择。”在沉默之后,大公平静地道。

    “而且,就算他们暗中结盟,又能怎么样呢?埃克斯特可不是星辰,我们自己选择自己的王!努恩难道还能在临终前指定伦巴做继承人吗?”奥勒修坚决地反问道。

    会不会有钦定的感觉?——泰尔斯的脑海里突然无来由地冒出这一句话。

    这让他扑哧一笑。

    “不!”泰尔斯果决地打断他:“黑沙领,查曼·伦巴,有着成为下一任国王的最大优势。”

    奥勒修没有说话,他在等待异国王子的回答。

    “大公阁下,您以为发生了摩拉尔王子那样的事情,又有《要塞和约》这样的前仇旧怨,我们两国之间为什么没有爆发战争?”泰尔斯淡淡地问道

    奥勒修目光微动。

    “你,”大公看着泰尔斯的眼神慢慢变了:“你被派到了埃克斯特。”

    “你父亲的王位誓言,用你的安危确保了战事要么不会爆发,要么就爆发为必须押上埃克斯特全国之力才能拿下、代价沉重、任何一位大公都无法单独面对的全面战争。”

    “而努恩王为了遏制黑沙领,必须跟你们璨星站在同一立场,阻止战争……”

    奥勒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泰尔斯终于露出笑容:

    “对,这两个因素是阻止战争从埃克斯特一方爆发的最主要原因,一旦他们全部消失……”

    “一旦努恩王,再也不怕全面战争的代价,再也不吝于以共举国王之名,动员全国的大公,消去每位大公‘单独对敌’的后顾之忧。”

    “一旦努恩王再也没有遏制黑沙领扩张的必要,甚至需要帮助他们扩张,来确保对方获取选王的筹码……”

    “黑沙领的伦巴,将毫无疑问地成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临近星辰北境,又有努恩明里暗地的支持……”

    奥勒修抬起头盯着天花板,泰尔斯看不清他的表情。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努恩王要找你们提出兵的事情,还试探你们对杀死我的态度了吧?”泰尔斯垂下眼眉。

    耳边继续传来宴会的喧闹声。

    奥勒修大公垂下头。

    第二王子轻笑一声:

    “不知道您准备好了吗,”泰尔斯挑挑眉毛,摊了摊手:“对‘查曼王陛下’的敬称?”

    “所以,”雷比恩·奥勒修直视泰尔斯,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褪去了先前的厌恶与憎恨,变得格外认真:

    “你来找我了……哪怕他们的结盟仅仅是你的怀疑。”

    泰尔斯痛苦地点了点头,重重叹出一口气:

    “对,也许伦巴还在试图联络努恩王,”他活动着脖子,懊恼地搓着双手,“也许他们还没有走到一起。哪怕他们真的结盟了,你们也还有缓和的余地。”

    “努恩对你们是杀害摩拉尔的凶手心存怀疑,伦巴有可能成为国王——这些是你们的损失,奥勒修大公……”

    “但这些后果不会那么快显现,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一样。”泰尔斯抬起头,严肃地看向奥勒修。

    “一旦事情变化成我所想象的那样……龙霄城和黑沙领绑架着整个埃克斯特,发动战争,”第二王子用云淡风轻中带着一丝焦急的口吻,说出下面的话:

    “那还在埃克斯特出使的我,就会是第一个遭殃的人——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早面对命运的审判。”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为了我的小命,”泰尔斯看着脸孔僵硬的奥勒修大公,咬牙道:“和你的未来!”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喧哗声和火盆的噼啪声交替传来。

    “为什么来找我?”奥勒修嘶哑着嗓子道,“而非其他人?罗尼?佩菲特?他们也许更可靠?”

    泰尔斯凝视着他,微微点头:“只有你和特卢迪达的领地,既与星辰接壤,又临近黑沙领……你无法对黑沙领的坐大和星辰的事务视而不见。”

    “而特卢迪达?我不相信他的奸诈。”

    星辰的王子轻声道:“在所有大公里,你,威兰领的雷比恩·奥勒修,最有可能与我站在一起。”

    奥勒修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下一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奥勒修大公猛地转向他,眼神犀利:

    “你还有什么打算,一起说出来吧。”

    泰尔斯在心底打了个响指。

    他在明面上笑了笑:“我们还在努恩王的宫殿里,碰面联络的机会不多。”

    “在你确认过我所说的那些细节之后,如果你觉得我的话有些道理,并且认为有必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的话,”泰尔斯淡淡道:“我用一个承诺买通了史莱斯侯爵,他会给我提供消息,今晚的宴会会持续到明天早上甚至中午。”

    奥勒修大公点点头。

    “凌晨四点的时候,宫殿的大门,和龙霄城的城门都会打开,那时第一波宾客们会离场,守卫和他们一样疲惫,你就避开他们的耳目,离开飨宴厅,”泰尔斯小心翼翼地道:

    “来议事厅找我——我会中途离场,找理由在那里休息。”

    “在那里……我们敲定计划——一个既能保住我的小命,也能使得努恩和伦巴的盟约破产的计划。”

    奥勒修定定地望着他。

    “我会考虑的。”络腮胡子的大公表情复杂:“但你知道,只是考虑。”

    “当然,”泰尔斯一挑眉毛:“来不来,随便你。”

    大公沉默了下来。

    就在泰尔斯心情忐忑的时候,奥勒修突然轻笑一声。

    “小鬼,也许你真的是个少见的聪明人,”大公摇摇头:“可我还是不喜欢你。”

    “没关系,”泰尔斯反应很快,笑眯眯地道:“反正我们——璨星和奥勒修是世仇。”

    奥勒修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而微妙。

    大公转身离开。

    怀亚来到泰尔斯的面前。

    泰尔斯看着奥勒修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猛地呼出一口气。

    他浑身松懈,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被怀亚轻轻扶住。

    “殿下,”侍从官轻声道:“如何?”

    “他一开始就看穿了我跟努恩的关系,”泰尔斯感受着自己的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我随机应变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怀亚:

    “罗尔夫怎么说?”

    怀亚犹豫着,摆了几个他自己也不懂的手势。

    “很好,这么说,史莱斯侯爵绊住了第三位大公,”泰尔斯擦了擦脑后的汗,摇摇头:“你给他回一个这样、和这样的手势……”

    “让普提莱把纸条传出去吧,下一个目标要开始了……但愿史莱斯演技够好,别让奥勒修起疑。”

    几分钟后,整理好自己的泰尔斯站在另一个走廊里。

    他回想了一下下一个人的性格。

    然后打定了主意。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下一刻,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在怀亚的陪伴下,他对着远处走来的人,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尊敬的大公阁下!”

    “您知道……”

    “下一任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会是谁么?”

    下一秒,满脸狐疑的再造塔大公,剃着锅盖头的帕修斯·特卢迪达,站定在泰尔斯的身前,皱起眉头。

    ——————

    凌晨三点五十分。

    英灵宫,议事厅。

    泰尔斯坐在昨天的大厅里,努恩王所在的长桌上,看着空无一人的石厅,心里有些毛毛的。

    只有一样东西,能盖过他对黑暗和孤独的恐惧。

    那就是对未知的忐忑与恐慌。

    唯有身后的几个火盆,不管不顾,依然自我地噼啪燃烧。

    他把手放上长桌,叹了一口气。

    来的会是谁呢?

    他和五位大公的谈话,终于在胆战心惊中结束。

    威兰领的奥勒修是第一个,让他特别紧张,耗时也较长,还险些被拆穿与努恩的关系而失败。

    再造塔的特卢迪达看似狡诈狐疑,但他们的对话却比前者更快,特卢迪达很快体会到了他的意思,并在目光里透露出深深的怀疑——不知道是对努恩还是对他。

    这两位南方的大公还不算最困难的。

    北方戒守城的莱科大公,是第三个人,但这个老秃头却最难对付,看似老迈昏庸的目光里偶然闪过一丝精明,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直到最后都是“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泰尔斯陪着笑脸,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来完成他们的谈话。

    跟西方祈远城罗尼大公的对话则最快结束,这位长发的大公沉默寡言,点头摇头的次数比呼吸还多,害得泰尔斯对谈话效果一直心存怀疑,看他那副样子,泰尔斯怀疑无论谁当国王,他都根本无所谓。

    最后烽照城的年轻大公,褐发青年康克利·佩菲特则是态度最友好的一位,他对泰尔斯所说的话也是震惊最多,直到离开时还是一副恍恍惚惚难以置信的模样,泰尔斯不得不安慰他:事情还没发生。

    只是……泰尔斯捏了捏手里,普提莱之前递给他的怀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中一紧:

    会是谁?

    来者……会是何人

    谁才是那位,雇佣了灾祸之剑,谋害摩拉尔在先,刺杀自己在后的幕后黑手?

    或者……干脆没人出现?

    如果我真的找不到凶手的话……泰尔斯苦笑一声:

    但愿努恩王今晚就嗝屁吧。

    就在此时。

    “咯噔……咯噔……”

    石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泰尔斯精神一震!

    他坐直身子。

    那是一道沉重而有韵律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踏着石砖走来。

    随着脚步声缓缓接近。

    一个身影投射进石厅。

    似乎来人特别高大

    来人终于走进了议事厅。

    在火盆的照耀下,泰尔斯看清了来人的披肩长发,和他严肃异常的表情。

    他的衣袍上绣着一本典籍的图案。

    第二王子愣住了。

    这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人选。

    火盆依然在熊熊燃烧。

    那个男人停在了他面前。

    “我来了。”他淡淡地道。

    泰尔斯跳下椅子,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这个严肃的男人在这个石厅里,拒绝努恩王下达的,与星辰王子决斗从而杀死他的命令。

    理由是“简直是玷污我的荣誉”。

    而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好啊,”星辰的第二王子停顿了一下,看着这个身材伟岸的瘦脸男子,失望叹了口气:

    “埃克斯特的祈远城大公。”

    “库里坤·罗尼阁下。”(未完待续。)

第78章 洗剑之殇

    龙霄城,铠区的小巷里,三位旧识终于亮剑开战。

    月光下,科恩痛苦地捂着自己无辜遭殃的鼻子,看着眼前这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男女。

    他知道,在这场意义特殊的战斗里,自己没有插手的余地——米兰达大概也不会让他出手。

    自己的鼻子就是证明。

    幸好,跟以前比起来,米兰达的那双手已经控制得住力道了。

    科恩把注意力转移回战场,看见米兰达的剑最先斩出,剑锋直指拉斐尔的胸口!

    拉斐尔的薄刃剑也瞬间来到左手,以攻代守,借着比对方快上一线的速度,直切米兰达的咽喉。

    但米兰达像是预测到对方的下一步一样,剑锋自然地变向,在旋动中恰到好处地削向拉斐尔的左手——远远看去,就像拉斐尔主动递出左手,迎向她的剑锋一样。

    科恩在一旁暗自赞叹:这是米兰达常年练习“天马乐章”的本能,主动聆听、乃至掌控战斗的节奏,调动对手的一举一动。

    拉斐尔眉头一皱,迅速抽剑,被迫后退。

    他深知旧日恋人的可怕之处,试图极快地脱离她的战斗节奏。

    然而米兰达目光如冰,适时地跟上一剑,在拉斐尔收回右腿的时候,削往他作为重心的左腿,打断他后退重整态势的步伐。

    拉斐尔被这一剑逼得狼狈万分,被迫停下后退的脚步,迎击这一剑。

    就像刚刚一样,米兰达如同测算到了拉斐尔的动作一样,一抽小臂,风声呼啸!

    观战的科恩瞳孔一缩。

    十秒的时间里,双方的剑刃没有一次接触,没有一次交击,没有一次对剑,只是在半空中来回,带动空气的涟漪。

    但科恩知道,这是无比凶险的对决。

    他的老师,杰迪·塔夫纳曾经告诉那时还不是警戒官的科恩:这种无声而快速的战斗场景,更多的时候出现在极境对决之时。

    下一刻,科恩看着米兰达的剑刃在最恰当的时机,避开对方的阻拦、闪避和反击,瞬间甩向拉斐尔的头颅!

    “嘶……”

    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

    在那个瞬间,拉斐尔的黯红色双眸闪过不一样的神色。

    他的左臂一阵肉眼可见的轻颤,随即,薄刃剑在月光下舞出残影!

    “叮!”

    两人的剑刃终于第一次交击,在空气里发出折磨耳朵的震动锐响!

    科恩狠狠皱眉,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拉斐尔咬着牙急退三步!

    米兰达则站在原地,身形一晃。

    场中一时静了下来。

    米兰达面无表情地一抖手腕,几根头发从她的剑刃上飘下。

    拉斐尔微微喘息着,摸了摸自己的右额。

    一道带血的伤痕,已经出现在他的鬓角。

    科恩毫不意外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

    米兰达还是最强的。

    “论起犀利的观察、把握战斗的时机和节奏,”拉斐尔搓了搓手上的鲜血,在无奈的笑容中,摇头叹息:

    “你还是那么厉害,米兰达。”

    科恩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米兰达的脸色:“所以说啊,拉斐尔,我们今天的切磋就到此为止吧……这么久不见了……”

    米兰达还不知道拉斐尔的终结之力。

    可是,如果他们再打下去的话,观察力敏锐的米兰达……

    必须阻止战斗。

    但就在此时,让两个男人都微微一颤的声音,自场中传来。

    “拉斐尔……”

    “你的‘洗剑之殇’呢?”

    科恩微微一怔。

    拉斐尔则垂下头颅。

    只听米兰达的声音,正不可置信地微微颤抖着:“那种以攻代守,绝地反击的终结之力……”

    “十几年来,唯有你一个人觉醒出的终结之力……”

    “那种能够打破‘天马乐章’节奏垄断的终结之力……”

    “为什么不见了?”

    科恩痛苦地闭上眼睛。

    糟糕。

    她发现了。

    米兰达猛地抬起头,冰冷的表情在月光下,多了一分难以置信的惊惶。

    “这不是洗剑之殇的节奏,甚至不是你惯用剑术的节奏!”女剑士缓缓道:“虽然我的双手……但我能感觉得到那种寒冷的温度,刚刚蕴藏在你手上的”

    “是另一股力量……”

    “那是什么……”

    “拉斐尔·林德伯格?”

    米兰达的目光如两道刀刃,刺向一言不发的拉斐尔。

    科恩万分懊恼地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

    三人沉默了几秒钟,直到拉斐尔温和而轻松地开口。

    “这是‘亡者祷歌’,说实话,跟洗剑之殇差得不多,”白衣青年嗤笑一声,他的声音依然轻快:“在毫厘之间争一线生机,将险中求胜发挥到极限……风格很像——我本以为,凭你的手是感觉不到的。”

    “就像‘贪婪之触’是‘群星之耀’的灾祸之剑版本一样,”眉头紧皱的米兰达,带着一丝焦急,敏锐地追问道:“所谓的‘亡者祷歌’,也是‘洗剑之殇’的另一个版本?”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定死在拉斐尔的身上:

    “灾祸之剑的那种——暴戾终结之力?”

    科恩真真切切地怔住了。

    看来,米兰达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收集到了关于灾祸之剑不少的情报。

    而自己……科恩想起那个逃跑的年轻人,顿时脸上一红。

    “看来,克雷那家伙对你说得太多了,”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哪怕是不受管束的塔外传承,他也好歹是一位将近极境的剑手,怎么会这么多话。”

    出乎两人的意料,米兰达突然笑了。

    科恩一愣,拉斐尔则是拧起眉心。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原因么,科恩?”在笑声中,米兰达用她略带嘶哑的嗓音,头也不回地对科恩道:“终结塔五年一选的传承‘种子’,极境传承者的候选人之一……拉斐尔·林德伯格。”

    “居然投向了灾祸之剑?”

    被问话的科恩紧紧闭上眼。

    拉斐尔则沉默不语。

    警戒官张口欲言,可是话到嘴边的他犹豫着,嘴巴一张一合。

    终究,他还是垂下头来,将话语化为一声叹息。

    下一秒,米兰达身形一闪,她的剑如惊鸿般再度击出。

    这一次,她的剑没有向着拉斐尔的要害攻去,而是直扑拉斐尔左手上的剑刃!

    科恩露出疑惑之色——进攻敌人的兵刃,这可不是正常的战斗策略。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拉斐尔,居然因为这毫无威胁的一剑,而脸色大变!

    “铛!”

    两柄剑第二次相撞,但却没有后续——米兰达的剑一触即退。

    米兰达直直地盯着拉斐尔,目不转睛,像是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拉斐尔则脸色苍白地看着米兰达,似乎被命中了最关键的要害一样。

    唯有科恩摸着头,疑惑地看着场中:奇怪,这一剑明明什么伤害都没有啊?

    两个人的反应怎么这么诡异?

    随即,米兰达的声音悠悠传来。

    “洗剑之殇消失的原因……就是这个?”亚伦德的女儿,此时的嗓音竟有些出乎预料的微微颤抖:“三年?三年?”

    “是他?”

    “这就是原因?”

    “他?”

    白衣的青年,拉斐尔此刻怔怔地看着米兰达。

    表情复杂。

    米拉。

    她还是发现了。

    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她就发现了。

    他垂下眼帘。

    下一秒,女剑士猛地抬起头,情绪激动地大声道:“拉斐尔,你这个自大的白痴!”

    拉斐尔没有说话,只是面容平静地看着她。

    科恩震惊地看着似乎有些情绪失控的米兰达。

    这是……

    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坚强独立”的女强人,怎么一会儿又变成“悲痛欲绝”的前女友了?

    下一刻,女剑士转过身,狠狠一剑,刺入身旁的墙中!

    “嗤!”

    拉斐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表情阴沉的米兰达松开手,任着剑柄在空中轻颤。

    “他,我诅咒他……”米兰达转过头来,咬紧牙关,表情悲愤,充满怒意地冷笑一声:

    “他活该!”

    “活该!”

    女剑士嘶吼着。

    拉斐尔轻轻地收剑入鞘。

    “别这样,米拉。”白衣的年轻人摇着头,柔声道:“不值得。”

    科恩张大了嘴巴。

    他已经快被眼前的状况搞疯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然后就不打了?

    开始一哭一哄地打哑谜?

    洗剑之殇?自大的白痴?活该?不值得?

    他——永星城西城警戒厅的二级警戒官兼城防巡逻队长,科恩·卡拉比扬,此刻脑子一团乱麻。

    完全不能理解啊喂!

    “我说啊,”科恩痛苦地挠着头,他一边走近两人,一边插话道:“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米兰达啊,虽然拉斐尔他身上有灾祸之剑的……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下一刻,米兰达和拉斐尔齐齐抬头,怒目出声。

    “闭嘴,科恩!”这是满脸怒火的米兰达。

    “别是现在,科恩!”这是脸色如冰的拉斐尔。

    被两人同时打断的科恩,张开了一半的嘴巴停在半空中。

    他瞪着无辜而不知所措的眼睛,举起双手,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后退了一步。

    好好,你们聊,你们聊。

    完全在状况外的警戒官,在心里默默腹诽道:像我这种智力不够的人,就不参与了。

    该死的情侣档。

    被科恩这一打岔,三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中两人沉浸在复杂而微妙的情绪里,第三个人则百无聊赖地叹息。

    “所以,”米兰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头冷笑:“洗剑之殇,回不来了,是么?”

    就像你一样?

    拉斐尔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轻叹一口气,眼神复杂。

    “洗剑之殇,发源自诸王纪的战乱时期,”白衣的青年感慨般地摇摇头:“一位骁勇善战、忠心耿耿的大骑士,被他所效忠的主君背叛,身死名裂。”

    “那位大骑士的儿子逃出了重围,他在河边洗濯父亲剑上的鲜血,矢志复仇,”拉斐尔淡淡道:“许多年过去,他加入敌国,也成为了骑士。”

    “经过多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残酷征战,新的骑士带着新王的军队,终于杀进暴君的城堡,手刃仇敌。”

    “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满足,复仇之火燃烧过的路上,只有空虚和悲哀。”

    “在面对仇人留下的一位公主,看到对方眼里的恐惧和仇恨时,骑士心软了,也突然醒悟了。”拉斐尔眼神黯淡地低下头来,继续低声道:“‘这有什么意义呢?’他这么说。”

    “旧仇得报,新恨又生,诸王的恩怨无穷无尽,死亡和仇恨互为表里,交相绽放,悲剧从未消失,空虚深不见底。”

    米兰达静静地听着拉斐尔的故事,科恩则痛苦地抓挠着头皮——他真是受够了这两个人。

    “于是,骑士抱着那位公主走出遍布鲜血与尸体,仇恨与疯狂的城堡。骑士站在阳光下,拭去公主恐惧的泪水。”

    “在那里,骑士发下誓言,他要终结这个滋生仇恨与死亡的乱世。”

    “日后,他的超凡之力便被称作——洗剑之殇。”

    拉斐尔的故事讲完了。

    米兰达默默地站在原地。

    “哈,”科恩干笑着,想要推进一下任务的进展:“听着像是三流的骑士小说,悲惨的身世,高贵的出身,强大的仇敌,慢慢变强,见了女人就腿软,然后发下誓言要争霸乱世……。”

    “闭嘴,科恩。”这一次,一男一女打断科恩的口径和速度,都出奇一致。

    科恩再次委屈地闭嘴。

    “看,”拉斐尔转向米兰达,面容晦涩地轻笑道:“跟更伟大的目标比起来,这些事情都不值得在意。”

    “你明白吗?”

    米兰达看着拉斐尔,眼神里尽是愤恨和悲哀:“所以,秘科?”

    拉斐尔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似乎只有对方能理解彼此。

    直到米兰达表情沉痛地转开目光。

    “我刚刚并非开玩笑,事关两国的未来,今晚龙霄城不会平静,”拉斐尔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起头,看着月光下,远方的英灵宫,重新换上笑容:“事实上。”

    “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79章 等

    科恩吐出一口气:从刚刚到现在,他什么也没听明白。

    警戒官都差点开始怀疑自我了。

    他下定决心,不管这对狗男女说什么,也要强迫他们停下这种,总是让自己沮丧并产生被孤立感的猜谜游戏——尽管还在终结之塔里的时候,这种情形就经常出现。

    “所以呢?”科恩没好气地道:“你要不要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灾祸之剑?秘科?还有你在这里的原因?”

    拉斐尔看向他,目光微妙。

    “嘿!”科恩不自觉地拍拍自己的佩剑:“我可不介意和米兰达联手对付你……”

    拉斐尔看着科恩这副样子,突然微微一笑。

    “你知道,科恩,”白衣的青年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乐观语调:“我一直很羡慕你。”

    “简单的世界,简单的想法,简单的幸福。”

    “像骑士小说一样美好。”

    科恩一愣。

    简单……

    骑士小说……

    科恩顿时眉头一拧:这家伙,真会挑时候骂人!

    米兰达噗嗤一笑。

    拉斐尔看着米兰达的笑容,眼神一动。

    随即,他也释放出微笑。

    一阵熟悉感涌上科恩的心头。

    似乎,三个人还在塔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呢。

    “记得,低调,隐藏,”拉斐尔缓缓转过身,对他们低声道:“找好藏身的地方——别再找像顾那样的人了。”

    下一刻,拉斐尔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之外。

    “喂!”

    科恩脸色一变,就要追出,却被米兰达一把抓住手臂。

    “科恩!”米兰达低着头,幽幽地道:“别追了。”

    科恩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兰达。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警戒官举起手,不忿地举在半空:“三年来第一次见面——你就什么也不问?包括灾祸之剑的事情?”

    米兰达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拉斐尔消失的方向,她失神地道:“不必问了,他毕竟还带着秘科的使命。”

    “而且,”亚伦德的女儿声音越来越小:“并不是我‘让他走了’。”

    科恩疑惑地看着女剑士。

    “我,”米兰达叹了口气:

    “已经打不过他了。”

    科恩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垂首的女剑士,看着这位终结塔八位种子中的首席。

    不对。

    科恩突然注意到——米兰达的一头黑色秀发,本该被绑在马尾辫中。

    却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

    想起什么的科恩悚然一惊。

    他低下头,在月光下找到了米兰达的头绳。

    头绳已经断了。

    切口平整——就像被剑切断一样。

    科恩的脸色唰地变了。

    这是……刚刚拉斐尔和米兰达第一次交手的时候……

    “他?”科恩不可置信地看着米兰达:“拉斐尔刚刚……留手了?”

    剑士之间的战斗总是难料的。

    要杀死一位剑士,也许很容易。

    但要对一位剑士手下留情——这就意味着,至少要有超越对方不止一筹的高超剑术与局势掌控力。

    关键是……科恩清楚地记得,虽然综合考核排名第二,但在八位种子里,论起一对一的比剑,拉斐尔绝对是垫底的那三位之一。

    可是现在……

    米兰达没有说话。

    科恩艰难地喘息着,他看着地上那截头绳,意识到曾经的旧友确实变得陌生了。

    “米兰达,”思绪纷乱的科恩艰难地开口:“你们最后说的那个故事,什么骑士和公主的……是什么意思?”

    米兰达沉默了几秒。

    “哼,科恩,”米兰达苦笑一声:“身为‘双塔长剑’卡拉比扬家的儿子,你的历史常识真差劲。”

    科恩脸色一红。

    好吧。

    他只能认了。

    但是他确实对诸王纪时期的历史不熟啊!那都是历史学家们才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么?

    “那个骑士,名叫科莫拉·卡洛瑟,”米兰达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她望着地面,摇摇头:“而那位公主,他仇人的女儿,则在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

    “好恶俗的情节啊!”

    科恩皱起眉头:“等等……科莫拉,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米兰达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着故事:

    “在那之后,骑士征战了二十年,平息了可怕的战乱,带来了和平与稳定,建立了他理想中的国度。”

    科恩的眉头越来越紧。

    平息了可怕的战乱……

    建立了理想的国度……

    “因为他的功绩之大,前所未有,一时间连明神教会的牧首,也找不到合适他的加冕和册封礼仪,”米兰达轻笑一声,幽幽道:“于是,骑士的妻子亲手编织了一圈茉莉花环,为他加冕。”

    “他的属下与人民,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称号……”

    米兰达淡淡地说完:

    “至高皇帝。”

    那个瞬间,科恩的嘴巴张得要多大有多大。

    “这就是史上第一位皇帝,科莫拉大帝,是他征服四方,建立远古帝国的故事。”

    科恩双目发怔,不断挠着自己的头发。

    好吧……看来,他的历史知识确实很差。

    “所以,拉斐尔的意思是……”科恩犹豫着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米兰达转过头,突然伸出双手,搭上科恩的宽阔肩膀。

    抱住了警戒官。

    然后,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里。

    继而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向科恩压来。

    科恩顿时一僵。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去了。

    科恩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米兰达。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他马上吓得魂飞天外!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米兰达……凶神恶煞的米兰达——居然在他的怀里……

    不对啊!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远东谚语都说了啊——朋友的妻子,是不可以……

    要是她回过神来了,我可是……

    要是拉斐尔知道了,我不是……

    就在此时。

    “对不起!”

    女剑士的话语,带着颤抖和哭腔,从科恩的怀里闷声传来。

    科恩顿时一惊。

    哭腔?

    “现在开始,就当你是面墙壁,”米兰达的声线居然有些模糊和变音:“我需要靠一会儿。”

    像是要哭出来了。

    科恩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米兰达。

    一向坚强自立的女剑士这副样子,实在是比起扑进他怀里向他表白,还更让科恩惊讶。

    科恩还注意到,把脸靠在他怀里的米兰达,搭着他双肩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那个,米兰达啊,”手足无措的科恩,只得尴尬地拍拍米兰达的背:

    “没事的,你可是终结塔的种子首席,也是未来的北境女公爵,米兰达·亚伦德大人啊!”

    “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

    等等。

    科恩一怔。

    他想起了米兰达敏锐的观察力。

    难道说……

    “米兰达?”科恩一愣,“你是不是在刚刚的战斗里,发现了些什么?所以……你和拉斐尔的对话,在战斗接触之后,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米兰达又在他的怀里颤抖了一下。

    科恩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拉斐尔,对么,你击中了他的剑——然后发现了什么!”想起拉斐尔的样子,科恩咬紧牙关,问道:“拉斐尔他……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米兰达又是一阵瑟缩。

    科恩看着米兰达的样子,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我不能告诉你,但是……”

    “很糟糕。”

    随着米兰达沙哑的嗓音,女剑士靠在科恩怀里的头部再次微微颤动:

    “拉斐尔身上……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很糟。”

    “非常糟。”

    ————

    英灵宫,议事厅。

    “说吧,”火光之中,长发的库里坤·罗尼大公皱起眉头,看着表情诡异的泰尔斯,用他一贯的严肃语气道:“如果沃尔顿真的和伦巴结盟的话,你有什么打算?”

    泰尔斯微微张口,有些尴尬:“这个嘛,其实……”

    就在此时。

    石厅外传来第二个脚步声。

    大厅里的两人同时转过视线。

    随着移动进大厅的影子,第三个人出现在泰尔斯和罗尼大公眼前。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来人。

    满面疑惑的锅盖头,埃克斯特南部大公,再造塔的帕修斯·特卢迪达抬起头,看向罗尼大公,又看了看泰尔斯。

    “哎呀,哎呀,”特卢迪达表情诡异地与罗尼对视着:“泰尔斯殿下,你没跟我说还邀请了其他人——而且还是,光荣而骄傲的罗尼啊?”

    “你也会对这种阴谋诡计感兴趣?”

    罗尼大公则深深皱起眉头,思索着什么。

    泰尔斯尴尬地笑笑:“请勿见怪……”

    这两个人?

    “蹬……蹬……蹬……”

    又是一阵足音,从厅外传来。

    罗尼和特卢迪达对视一眼,看向来人。

    随着这阵老迈的足音,北方戒守城的秃头莱科大公,一脸谨慎地缓步踱进议事厅。

    泰尔斯深深呼出一口气。

    三个人?

    三位大公?

    “嗯?”有把年纪的莱科大公看见场中的三人,不由得微微一怔:“看来,这里还挺热闹?”

    “似乎有人把我们当猴子耍?”特卢迪达神色复杂地盯着泰尔斯:“这位星辰的小王子,可是跟我保证过,单独会面呢……”

    “小鬼,”罗尼大公缓缓开口,神情凶悍:“你……”

    泰尔斯脸容抽搐着,挤出笑容:“其实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我就知道有问题!”一个明显不爽的嗓音,传到厅内四人的耳朵里。

    泰尔斯、罗尼、特卢迪达和莱科齐齐回头:络腮胡子的威兰领大公,雷比恩·奥勒修踏着重步子走进议事厅,脸色阴沉。

    泰尔斯深深叹出一口气。

    四位大公。

    “看起来,”泰尔斯睁开眼,无奈地道:“各位尊敬的阁下……”

    “都对暗地里掀翻沃尔顿王室……”

    “很感兴趣啊!”

    四位大公面面相觑,很快,他们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奥勒修大公一脸怒容地看着脸色僵硬的泰尔斯:“小鬼,你不会是把同样的话,都跟每一个人说了一遍吧?”

    “真是佩服,”长发的罗尼大公叹了口气,摇摇头:“一番话语,就能把我们几个都引过来。”

    泰尔斯深呼吸了一口,承受着几位大公来者不善的目光。

    “那要不我们再等等?等五个人齐了?”特卢迪达讽刺道:“也许佩菲特那小子,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泰尔斯快要承受不住几位大公的诘问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脚步响起。

    四位大公同时皱眉,看向四周。

    议事厅里,许多身着守卫和仆人装束的人,鱼贯而入。

    许多火盆都被点亮了。

    石厅顿时亮如白昼。

    一道熟悉的沧桑嗓音传来:

    “真是令我感动啊。”

    苍老的声音,让四位大公同时色变。

    “凶狠果断的雷比恩·奥勒修。”

    “狡诈滑头的帕修斯·特卢迪达”

    “不苟言笑的库里坤·罗尼。”

    “还有看似忠厚的罗杰斯·莱科。”

    “只需一点点的挑拨,整整四位大公,都在怀疑并密谋反对你们的国王?”

    “我还没死,就如此着急,要瞄准埃克斯特的王位了么?”

    在两排白刃卫队以及尼寇莱的簇拥下,努恩·沃尔顿七世,满脸威严地踏进他的议事厅。

    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来到戮魂枪下方的长桌高座上,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四位大公。

    那一刻,泰尔斯突然发现,这位老国王的身材,竟然是如此高大。

    史莱斯侯爵和普提莱也在人群中来到泰尔斯的身边,前者挂着一贯的微笑,对他点头示意,后者则抿着嘴唇,观察场中的一切。

    四位大公表情各异地对视着,然后看向努恩王。

    “去你的,小鬼,”奥勒修大公呸了一口,狠狠地盯着泰尔斯:“跟国王合谋……把我们都耍了一通?”

    “现在怎么办?陛下?”罗尼毫不在意地长桌上,一屁股坐下:“要因为我们四个人来议事厅里聚一聚,就治罪么?”

    “还是说,”特卢迪达不怀好意地看了泰尔斯一眼,让后者背脊生寒:“那边的小鬼,要指认我们对王位图谋不轨?”

    “我们的随从和护卫都在上面,陛下,”莱科大公吐出一口气,表情复杂,“要干掉我们的话,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

    糟糕。

    泰尔斯叹了口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拉了不少仇恨。

    泰尔斯只能讪讪一笑,摊了摊手:“其实这些都是努恩陛下……”

    就在这时,努恩王打断了他。

    “帕修斯说的没错,”努恩王缓缓吐气,他沧桑却布满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石厅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努恩王锐利的目光下,四位大公齐齐一怔。

    只听老国王用他苍老却充满力度的嗓音,缓缓道:

    “等。”(未完待续。)

第80章 黑手

    这是泰尔斯第一次见到努恩王头顶暗金色的王冠,穿戴着兼具严肃与大气的金红色衣饰,以雄健的国王之资,在臣下的簇拥中走下台阶,走向议事厅的中央长桌,坐上独属于共举国王的主位。

    在他的眼里,这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灰暗与晦涩,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威严气魄,如同狮群里沉默而可怕的头狮。

    只见躯干挺拔,腰身正直的努恩·沃尔顿七世,扶着座臂,双目炯炯有神地射向厅中。四位大公在国王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睥睨中,纷纷不自然地转过头或者移开视线。

    从事官迈尔克站在国王的身后,神情严肃;数十名精悍的白刃卫队战士们扼守着议事厅的每一个角落,警惕地按着白色的刀柄;更多泰尔斯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穿着应该属于贵族的衣饰,神情各异地立在国王的两旁,毫不掩饰地交换着眼神。

    这也是泰尔斯第一次完整地见到努恩王身边的近臣,属于龙霄城的宫廷。

    跟井然有序、自有规则的星辰宫廷相较,埃克斯特的君臣们无论在站位、姿势、动作、表情上,都充斥着一股自骨头里散发的凶悍与粗犷、厚重与野性,显得随意而粗鲁,令第一次见到这副场景的人心中不安——那感觉就像是站在一群随时准备开口噬人的危险食肉动物里。

    泰尔斯不由得看了身边的普提莱一眼,后者对着他微微点头。

    “等?”

    议事厅中,长发的罗尼大公用他闷雷似的嗓音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

    没有人回答他。

    “嘿!陛下,”特卢迪达大公看了一眼努恩王身边站着的几位或头发花白,或目露精光的近臣,脸色苍白地道:“我不知道您想做什么,但是,从首席政事官索布阁下,到处理外交事务的西莱尔伯爵,再到……您是把半个御前会议都搬到我们面前来了?”

    “难道要跟我们讨论,”他半是讽刺半是指责地诘问着:“刚刚宴会上的酒为何这么酸?”

    他身边的奥勒修大公也不客气地看着国王。

    泰尔斯不无担心地看着这副场面:事情要怎么收场?

    “看来陛下长久以来的宽容,把你们都纵坏了。”

    “听好了,隶属于埃克斯特的大公阁下们,”努恩王身边一位年过半百的臣下毫不客气地回敬再造塔大公:“你们誓言效忠的国王,北地人誓死追随的共主,正在命令你们……”

    “等!”

    半百的老臣脸色冰冷,毫不给面子地训斥道:

    特卢迪达大公和奥勒修大公顿时脸色一寒,莱科大公则若有所思。

    唯有罗尼大公,脸色不变地坐在长桌的左侧——如同他第一次见到泰尔斯一样。

    “至少该告知我们这个蹩脚的陷阱是为了什么,陛下?”几秒后,戒守城的莱科大公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跟星辰的小鬼串通,来戏耍手下的大公们,”奥勒修大公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随即冷冷出声:“我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正在此时,大厅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敲击声。

    “咚……咚……咚……”

    四位大公齐齐转头,看向长桌尽头的主位。

    那里,表情严肃的努恩七世,正一下一下,缓缓地用右手叩击着桌面。

    “咚……咚……咚……”

    泰尔斯眯起眼,他注意到,努恩王的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形状特异的戒指,银白色的金属指环中央镶嵌着一块黑色的宝石。

    国王就在用那块宝石,看似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

    “尊严可没有给予你们质疑国王的权力,雷比恩,”努恩王缓缓地开口,视线钉死在桌面,似乎对那块被他敲击着的部分特别感兴趣:“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小子们,就像十几年前那样,”

    “服从我。”

    努恩王缓缓抬头,从眼里射出不容置喙的严厉光芒,看向大公们:

    “就像很久以前,你们的父亲服从我的父亲,后来又服从我一样……”

    “至少那时,我们相安无事。”

    “明白了吗?”

    大公们齐齐呼吸一滞。

    “按照那个孩子所说,”几秒后,莱科大公叹了一口气,第一个开口:“你用谎言来测试我们的忠心?而我们又远离自己的护卫和随从,这真的很让我担心自己的安全……”

    “如果我真的不计后果地想要你们的命,老秃头,”努恩王突然提高了音量,让莱科话语一滞:“你以为光凭你身边那些个杂碎兵,凭你身后那个极境的斧手,就能活着走出英灵宫,甚至龙霄城,?”

    “这里不是你的戒守城。”

    几位大公同时皱起眉头。

    “至少告诉我们,在等什么?”罗尼拨开自己的长发,冷哼一声。

    “大公阁下们,国王陛下已经展现了极大的善意,还请稍安勿躁,但如果你们对彼此的身份和本分有所认识……”努恩王左手边,另一位表情玩味的臣属,带着笑意与深意回道:“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好坐稳。”

    没有人再说话了。

    大厅里一时陷入沉默,还有不知目的为何的等待。

    足足几分钟。

    等到最后,有些坐不住的泰尔斯讪讪地转了转眼珠,环视了一眼周围。

    他吸引了那位络腮胡子大公的注意。

    “此事过了之后,小子,”奥勒修把目光投向泰尔斯,一脸凶悍的表情,一时间,其他人的目光也相继投来:“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作为挑战我们尊严的代价。”

    罗尼、莱科、特卢迪达三人也都向他投来不同的眼神,有警惕,有深思,也有怀疑。

    泰尔斯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该死。

    我还以为这会很简单……找出幕后黑手,努恩王大手一挥,万箭齐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拍拍屁股,了事走人。

    但是就目前,至少从奥勒修的表现看来——副作用和后遗症都大得很啊。

    “省点力气吧,大公阁下,”泰尔斯听见自己无精打采地道:“别总把做不到的事情挂在嘴边……”

    他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

    奥勒修咬紧了牙关,但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议事厅里又加入了新人。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褐发的青年,穿着绣上血色马蹄铁的厚重长袍,走进满是人群的议事厅。

    烽照城大公,年轻的康克利·佩菲特在他一众随从的陪同下,站在了众人面前。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叹出。

    终于……

    “很好!”

    看见佩菲特的到来,特卢迪达大公眼前一亮,他环顾着大厅里的众人,粲然一笑。

    唯有罗尼大公紧紧皱眉,莱科大公则露出惊讶的表情。

    “现在我们人齐了,五位被陛下您邀请来的大公,在白刃卫队的注视下齐聚一堂,”再造塔的大公挑挑眉毛:“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呢?是要用聚众密谋的可笑罪名,把我们一锅端,还是……”

    特卢迪达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下的话,被他自己掐断在了喉咙里。

    像是扣动机括时,瞬间断弦的弩箭。

    再造塔大公呆呆地看着走来的佩菲特一行人。

    他们脸色不佳,身形狼狈,双手空空,佩菲特大公本人身侧的一个战士,甚至在搀扶之下,脸色苍白地捂着肩膀,手指间渗出血水。

    在他们身周,是整整一圈战刀出鞘的白刃卫队,刃闪寒光,冷冷地逼视着他们。

    “陨星者”尼寇莱,带着一身的寒意,最后一个走进来,向着国王行礼。

    特卢迪达反应过来了。

    佩菲特和他的人,他们是在缴械后,被白刃卫队押送进来的。

    佩菲特大公本人则面无表情地站着,他的身上还带着寒气,雪水从他褐色的头发上滴下。

    “够了吗?”年轻的大公目带愠怒,抬起头环顾大厅里的诸人:“一位高贵的大公,不应该在国王的宫殿和城堡里,遭受罪犯一样的对待!”

    “用武力胁迫我前来议事大厅,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在挑战我们古已有之的北地传统,罔顾耐卡茹的共治誓约!”

    努恩王眯起了眼睛。

    四位大公则表情各异。

    泰尔斯在无人得见的角度里挑了挑眉:

    今晚,终于要结束了。

    “这就是你要我们等待的,陛下?用尽各种手段,把我们五人都聚集于此,”莱科大公看着形容狼狈的佩菲特大公,用无奈的语气淡淡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了么?”

    “难道说,真像那个小鬼所说,”奥勒修怒气冲冲地道:“我们还要等伦巴一起来?”

    特卢迪达低沉地笑了起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埃克斯特的老国王顿了三秒,才缓缓开口。

    “很好,”努恩王交握起双手,表情严肃,目光犀利。

    但他下一句话,却让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泰尔斯,我聪明的客人。”

    努恩王缓缓地转向一边,看着站在侧方的星辰王子。

    正准备看好戏的泰尔斯,结结实实地一愣。

    什么?

    小泰尔斯?

    我跟你很熟吗?

    “来,告诉我忠诚的大公们,他们为何在这里。”

    努恩王的话音落下,目中精光一闪。

    “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犹疑、惊讶、阴沉等等不同的情绪,在那一瞬间齐齐转向星辰的第二王子

    泰尔斯在原地愣了一下。

    该死。

    他反应极快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举起双手,向两边平摊。

    “我可不想卷入埃克斯特的内斗,尊敬的陛下,”泰尔斯微笑道:“内务由你们自行解决,这可是……”

    但他没能说完。

    “你已经卷入了,泰尔斯。”努恩低沉苍老的语音,伴随着国王意蕴深远的目光,打断了他:“你早已身在其中,无法自拔了,未来的星辰国王。”

    “而你答应过,为我完成这件事——你的承诺,不是么。”

    泰尔斯咬了咬牙。

    几位大公看向他的目光里,疑虑慢慢转化为凝重。

    泰尔斯咽了一口唾沫,皱起眉头。

    努恩,这该死的老头。

    是为了向大公们展示,星辰的继承人和他站在一起么?

    泰尔斯的眉头越锁越紧。

    努恩王的目光则越发犀利。

    “继续啊,还在等什么呢,小王子,”奥勒修继续恶狠狠地看着他,“在你用可笑的言语把我们都骗过来之后——说实话,我刚刚还以为伦巴也会一起来呢。”

    泰尔斯没有理他。

    最后,在普提莱的低声提醒下,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好吧。

    迎接着大厅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泰尔斯上前一步。

    “抱歉,大公阁下们,”泰尔斯顶着五位大公几乎个个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今晚,在我对你们所说的那些话里,大部分都是假的,唯有一件事是真的。”

    “摩拉尔王子在星辰遇刺。”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幕后的黑手之一,就在你们之中。”

    话音一落,五位大公齐齐皱起眉头。

    国王身边的近臣们则开始交头接耳。

    第二王子没有理会大厅中开始多起来的杂音。

    “而努恩陛下让我找出那个与伦巴密谋合作,杀害摩拉尔王子的黑手。”泰尔斯面无表情地道。

    “唉,我就知道……”秃头的莱科大公叹了口气:“邀我们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处理这个星辰王子。”

    特卢迪达大公扭过头,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与伦巴密谋的黑手?哈,我懂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泰尔斯转向五位大公,点点头:“你们,五位大公几乎个个都有嫌疑。”

    五位大公不自然地转头,避开泰尔斯和努恩王的双重视线。

    “事实也证明了,你们确实不安分,”泰尔斯轻笑一声,继续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那番话能把你们四个人都引过来……我以为顶多一两个。”

    “我忠诚的大公们,埃克斯特的共治者们,”努恩王缓缓地开口:“看来都怀着雄心壮志啊。”

    大厅里顿时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奥勒修和莱科的脸色变得尴尬不已,罗尼还是一副冰冷的神情,特卢迪达则啧啧有声地嬉笑,年轻的佩菲特依然脸色阴沉。

    努恩王静静地看着场中的一切,双手交握。

    “所以,循规蹈矩从你们这些人里找黑手,几乎是不可能的……”泰尔斯叹息道。

    “我只能另寻出路,放弃从嫌疑者下手,转而从事情的真相,从知道事实真相的凶手会如何反应,去下手。”泰尔斯向着普提莱点点头,露出微笑:“既然无法后退,何不全力向前?”

    “原来如此,”祈远城的罗尼大公厉色道:“你所说的话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龙霄城与黑沙领的密议,也没有什么沃尔顿与伦巴的合作,是么?”

    泰尔斯摇了摇头:“当然没有,都是我胡诌出来的——陛下不会与杀害血亲的仇人联盟。”

    长方桌上,努恩王的目光诡异地一闪。

    “我懂了,”莱科大公口齿不清地道:“关键在伦巴,对么?因为那个所谓的谋害摩拉尔的黑手,是跟伦巴在密谋合作?”

    “哼,”奥勒修冷哼一声:“真是蹩脚的计谋——说服我们同时也说服那个黑手,伦巴和陛下正在合作?让他以为,伦巴会向陛下出卖那个黑手的身份?”

    “套子下得这么直白,”特卢迪达大公向后一靠,嬉笑道:“真的有人会上当吗?”

    泰尔斯盯着他们三个,目光来回逡巡,足足好几秒。

    直到第二王子轻轻一笑。

    “不,”泰尔斯脸色一肃,果断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别忘了,我所告诉你们的话,那些‘伦巴不是凶手,而是秘科指认他为凶手’这样的话——也许无辜的大公们会相信,”泰尔斯继续正色道:

    “但唯有他,唯有那个黑手,一定不会相信这一点——作为伦巴的同谋,只有他知道,伦巴是确确实实的真凶之一!伦巴不可能洗脱杀害王子的嫌疑,所以伦巴跟陛下是不可能合作的,也就不可能出卖他。”

    “只有黑手自己知道,”泰尔斯转过身,环顾一圈,视察着他讲话的效果:“我所说的所谓‘沃尔顿与伦巴的盟约’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伦巴不可能去寻求与陛下的同盟。”

    “那你晚上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秃头的莱科大公眼冒精光:“你说了一大堆陛下会抛弃仇恨、选择利益的事情,但如果根本不能让凶手相信,伦巴和陛下在合作……”

    “我没准备让他相信这件事,我只想告诉他,”泰尔斯淡淡道:“陛下一方怀疑伦巴不是凶手,还正在试图联络伦巴。”

    长桌的主位上,努恩王露出了淡淡的冷笑。

    “而且,如果从尼寇莱去接我开始,双方的联络很可能已经开始很久了。”

    奥勒修大公不耐烦地道:“你刚刚说了,伦巴就是凶手,他不敢也不会跟陛下合作,你们没法从伦巴那里挖出那个黑手的名字……”

    “我还没说完!”

    “努恩陛下的调查,还发现了关键的一点,”泰尔斯冷冷地打断他,让奥勒修一愣:“那个黑手还做了一件事!”

    “他还参与了谋害我,谋害星辰王子!”

    议事厅里的私语声瞬间停下来了。

    “他在断龙要塞和伦巴的博弈中,收买了名为‘灾祸之剑’的团体,利用伦巴的魔能枪部队刺杀我,试图以此栽赃嫁祸伦巴,”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

    “这才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我想让那个黑手知道:努恩陛下已经知晓,那位谋害摩拉尔王子的黑手,同时就是栽赃伦巴的人!”

    泰尔斯身后的普提莱叹出一口气,他身边的史莱斯侯爵则一脸微笑。

    “所以,归根结底,我晚上跟诸位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只想告诉你们两点,”泰尔斯耸了耸肩:“一,陛下在联络伦巴,二,陛下知道,谋害摩拉尔王子的黑手,同时也在算计伦巴。”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泰尔斯缓缓点头:

    “这样的话,陛下能否跟伦巴达成合作,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陛下在联络伦巴的时候,为了确认摩拉尔遇害的真相,会不会把这件事也告知伦巴呢?”

    几位大公顿时一震!

    他们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这是有可能的!毕竟,按照我的说法,努恩陛下已经在好几天前,就透过尼寇莱在联络黑沙领了……”

    “那位黑手,既谋害了陛下的儿子,也背叛了伦巴,面对这样的可能,他必然心怀忐忑……陛下会为了取信伦巴,而告诉他,其实栽赃陷害伦巴的人,也是谋害摩拉尔的人吗?”

    “而伦巴,就恰好是那个清楚谋害摩拉尔王子真相,知晓那个黑手身份的人!”

    “所以关键不在陛下,而在伦巴本人,”泰尔斯看着大家的反应,深深叹出一口气:“如果答案是‘不会’,那算是他的幸运,可这种幸运会一直持续下去吗?双方的下一次通信会不会就提起这件事?”

    “如果答案是‘会’,那查曼·伦巴大公就会知道,原来是他一直以来的合作者,在黑沙领的军队里布下了内奸,并在断龙要塞下陷害了他!”

    “这是背叛!”

    “到了那时,如果我是伦巴,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向陛下告知黑手的身份,”泰尔斯的眼里闪烁着肯定的光芒,斩钉截铁地道:

    “借着龙枪家族的手,让这个胆敢背叛、出卖、栽赃他的合作者,在龙霄城里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听到这里,努恩王突然在他自己的位子上,仰头大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

    但议事厅中,其他人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国王的笑。

    直到努恩王收起大笑声,把目光投向五位大公——其中的一位。

    “继续吧,”努恩王此时的目光无比锋利,他看着那位一言不发的大公,老迈的嗓音此时充满了杀机:“我们都很期待他呢。”

    泰尔斯转过头,向着老国王点点头。

    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抬起头:

    “一旦这件事发生了,那个黑手的身份和做过的事情,在伦巴和陛下的眼里,都将无所遁形!”

    “一旦想到,他的身份和罪行,随时都会被伦巴大公,在通信中泄露给努恩陛下……”

    “一旦想到,他待在龙霄城里每多一分钟,暴露的可能就大一分……”

    “一旦想到,努恩陛下的复仇怒火正无处发泄……”

    泰尔斯踱着步子,走到场地中央,长长叹出一口气,看着那位与众不同的大公,缓缓道:

    “你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吃得好,睡得香呢?你又怎么可能不尽速赶回自己的领地,固守高墙之后,以求自保呢?”

    五位大公神色各异。

    但其中四人,都心中有数地把目光投向那位,从到来开始就格外不同的大公。

    “是这样吧……”

    泰尔斯缓缓出声,他转过视线,看向那个人。

    那位在议事厅里第一次见面时,温和、公道、热心,却在今晚一言不发,沉默以应的人。

    那位最年轻的,衣服上绣着血蹄铁图样的大公。

    “陛下、我、还有伦巴共同的对手:谋害摩拉尔王子的黑手,刺杀我的仇人,伦巴的合作者与背叛者……”泰尔斯露出友善的微笑。

    “你能否告诉我,为何在凌晨四点,天色未亮,宴会正酣,宫殿和城门都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在一个我提出了如此具有震撼力的消息和提议,并期待着你前来会晤的时候……”

    “你却连道别也赶不上,就要急匆匆地离开英灵宫,登上马车,驶向城门,不管不顾地离开龙霄城呢?”

    泰尔斯摇着头,心情复杂地念出他的名字:

    “尊敬的烽照城大公——康克利·佩菲特阁下?”

    话到此时,场中已经鸦雀无声。

    直到那位满身冷气与雪水、身份显赫的褐发青年,缓缓抬起头,看着星辰的王子。

    目光里尽是麻木。(未完待续。)

第81章 北地之道

    英灵宫的议事厅中,从几位大公到国王身边的近臣,甚至到白刃卫队和普通的英灵宫卫兵,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佩菲特大公。

    在这其中,来自努恩国王的眼神尤为可怕。

    像是传说中择人而噬的恶龙。

    佩菲特大公身后的随从们则个个脸色煞白,不少人都抬起头,像是初次见面一样,目光里满是震惊和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领主。

    看着这一切的泰尔斯则微微叹气:“有时候,走得太急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面对这一切,年轻的佩菲特大公只是抿着嘴,一言不发。

    “不仅仅如此,”他身后的白刃卫队指挥官,陨星者尼寇莱冷冷地看着这位大公,目光里尽是不屑:“当我们布置在城门的人手拦下他们的时候……”

    “这群烽照城的人,可是一点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而是直接拔剑,”尼寇莱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令人不安:“直到我亲自宰掉了他们中间那个极境的家伙。”

    烽照城的一众随从脸色难看地彼此对视着,纷纷咬牙低头。

    “康克利?你?”奥勒修大公怔怔地看着佩菲特大公:“我以为,烽照城离得最近,也一直是龙霄城最信任的臂助……”

    “显然,事实与我们的猜想有所出入。”他身边的特卢迪达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猜猜看,今晚要怎么收场?”

    国王的嗓音适时地响起:

    “收场?”努恩七世发出瘆人的冷笑,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沉默的佩菲特身上:“相信我,诸位……”

    “今晚的结局,会很糟糕……”

    没有人接话。

    佩菲特大公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砰!”

    神情冷厉的罗尼大公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响声回荡在大厅里。

    “我们是北地人,”罗尼抬起头,看向每一个大公,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懑:“不是把阴谋和刺杀当饭吃的那些南方帝国人!”

    “额,”泰尔斯撇撇嘴,低声道:“谢谢夸奖。”

    “说到这里,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呢,”特卢迪达大公的眼里现出狡黠和玩味:“我们来自星辰的小客人……你真的只有七岁?”

    “一条小毒蛇,”奥勒修冷冷地盯着泰尔斯道:“对阴谋有特别的感应。”

    泰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阴谋?不。

    他在心底暗暗道。

    从埃克斯特使团遇刺,到星辰和龙的战争,到断龙要塞的争夺,到向着自己击发的魔能枪,到伦巴,到佩菲特……所有一切都连起来了。

    那股波动适时地涌上大脑,让泰尔斯的思索更加迅捷明晰,像过去一样,不同的元素、事件,一条条清晰地分列眼前。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阴谋。”泰尔斯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今年的年末,发生了很多事,”星辰的第二王子闭上眼睛,在脑里把事情一件件理顺,“而对于埃克斯特而言,莫过于摩拉尔王子在星辰遇刺。”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是一整套可怕的阴谋链条,横跨西陆至强的两大国家。”

    过去的一幕幕场景重新出现在眼前。

    北境公爵狰狞的表情。

    凯瑟尔王失态的咆哮。

    星辰诸侯的各色目光。

    黑沙大公不带感情的眼神。

    努恩七世绝望的情绪。

    还有现在,英灵宫里的埃克斯特人。

    泰尔斯轻轻睁眼,目光里充满凝重:

    “这个计划,巧妙地利用了两国之间由来已久,又被《要塞和约》放大,积蓄了十数年的矛盾与仇恨。”

    “计划的执行者,将之化为刺向彼此国内的尖刀利刃,企图在动荡中重铸彼此的格局,再塑西陆的态势。”

    议事大厅里的所有人,将目光牢牢定死在星辰王子的身上,连呼吸都放缓了。

    唯有泰尔斯身后的星辰副使,普提莱·尼曼勋爵微微皱眉,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首先,在星辰境内杀害摩拉尔王子,然后挑起星辰与埃克斯特的战争。璨星王室在与国内贵族的内斗中两败俱伤,凯瑟尔王在失败与声讨中黯然退位,北境守护公爵,瓦尔·亚伦德则在万众的支持下,顶着抗击埃克斯特的荣光,接过星辰至高国王的权柄与冠冕。”

    泰尔斯低着头,淡淡地道,仿佛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就像蝴蝶的两翼一样,这只是在星辰国内的那一片翼,至于埃克斯特的那一片……”

    佩菲特大公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捏紧。

    泰尔斯的声音继续幽幽传来:

    “摩拉尔王子的去世,剥夺了沃尔顿家族的选王希望,努恩王的怒火化为战争的养料。伦巴大公借着为国王复仇的名义悍然出兵,在混乱中、在内应的配合下征服星辰北境,获取前所未有的声望和利益,最终,这位黑沙领大公将带着战场的荣耀回归,以压倒性的名望成功选王。”

    “计划完成之后,星辰与龙,将在彼此的仇恨中更替主人,浴火重生。”

    泰尔斯停顿了一下,轻轻作结:

    “一个精巧、宏大、冒险、野心勃勃,兼具创意与胆量的可怕计划。”

    五位大公神情各异。

    罗尼表情沉重,奥勒修在震惊中思索着,特卢迪达斜眼瞥视着厅中其他人,秃头的老莱科则眨着眼睛,莫辨情绪。

    佩菲特大公的呼吸渐渐加重。

    “年轻人啊,想得多,野心大,”莱科大公混浊的眼珠微微一动,对佩菲特问道:“然而,你多此一举地刺杀星辰王子,反而将自己暴露了?”

    佩菲特没有回答他,只是出神地望着地面,像是周围的一切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我想,这并非多此一举——他是不得不这么做。”泰尔斯扬了扬眉毛:“我刚刚才想通这一点:在要塞前刺杀我的那一幕,是为了彻底毁灭伦巴。”

    莱科大公转向他。

    “按照原本的计划,伦巴将登上王位,成为查曼王——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几世。”泰尔斯转向佩菲特:

    “而你,佩菲特大公阁下,是他在埃克斯特国内最秘密的合作者。”

    终于,佩菲特抬起头,却没有看向任何人。

    “但问题是,这个计划在第一环就失败了。”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摩拉尔王子遇刺,但星辰的内应却失败了——我的出现,使得北境公爵没能按计划挑起战争,”他皱起眉头,想起复兴宫内的种种,又想起要塞里的索尼娅和阿拉卡,“伦巴也没能纠合南方三位大公的力量入侵星辰,更拿不下断龙要塞——星辰和龙的战争根本打不起来!”

    “伦巴大公没法带着征服星辰北境的荣光,去取那顶志在必得的王冠。”

    佩菲特大公轻轻呼出一口气,带出低沉的喘息声。

    “更糟糕的事情是……随着瓦尔·亚伦德在星辰的失败,查曼·伦巴的阴谋暴露了,”泰尔斯苦笑一声:“愤怒的努恩王会来寻求他的复仇,让伦巴和黑沙领付出代价。”

    “啊,”长桌之后,努恩王抚摸着自己手上的黑色戒指,似乎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可不是么。”

    几位大公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所以,”泰尔斯点点头:“伦巴注定要完了。努恩陛下和龙霄城都不会放过他的。”

    在大公们的目光下,他向着面无表情的佩菲特点头示意。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伦巴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伦巴的合作者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按照伦巴的性子,他一定会拖着合作者下地狱,”泰尔斯摇摇头:

    “为了自己的生存,佩菲特大公必须先行下手,将过去的合作者,未来的威胁,先行一步彻底消除……”

    长发的罗尼大公冷哼一声。

    “一旦星辰王子死在黑沙领,伦巴染上了星辰王子的鲜血……”泰尔斯走回普提莱身侧,嗤笑一声:“那为了星辰的王位,甚至在努恩陛下动手之前,星辰的公爵们就会一波一波地涌来,把伦巴和黑沙领撕成碎片——我想,其他大公们也乐见其成。”

    “你才会彻底安全。”

    星辰王子的话音落下。

    大厅里,不少人发出用意不同的感叹,有玩味,有惋惜,有悲哀,有不忿,有愤怒。

    下一秒,年轻的大公,佩菲特终于缓缓转过头,用他不再温和与友善的冷漠目光,在泰尔斯身上剜了个来回,然后重新看向前方长桌另一端的努恩七世。

    “啪,啪,啪……”

    一道缓慢而有节奏的掌声,从长桌的另一端响起。

    努恩王面无表情地鼓起掌来。

    但没有人应和他。

    “这值得鼓掌,”老国王一边鼓掌,一边用让人不安的节奏和语气道:“为我们的星辰客人……”

    泰尔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能感觉到,大厅中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不少深思与忌惮。

    “也为了你,沃尔顿家族世交的盟友,佩菲特家族的主导者,我最最信任的烽照城大公,康克利·佩菲特。”

    共举国王和烽照城大公的目光,终于在空中交汇。

    一方是复杂与愤怒,一方是麻木与冷漠。

    “说点什么吧,康克利,”努恩王的声音变得沉闷而压抑,回荡在火光照耀的议事厅里,让人有种莫名的窒息感:“在你再也说不出话之前。”

    “至少,可以试着选择自己的死法?”

    佩菲特大公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阴翳而可怕的笑容。

    “死法?”他喃喃道。

    佩菲特身后,一位被缴械的随从满脸担忧地轻声道:“大人,也许我们应该……”

    下一刻,佩菲特转过脸,满面怒容地对自己的属下寒声道:

    “闭嘴。”

    那位随从话语一滞,叹息着不再说话。

    佩菲特回过头,他的脸部肌肉抽动着,咬起牙齿,表情在不忿与恼怒中不断变化。

    “哼。”年轻的大公冷笑一声。

    “你要我说点什么……”年轻的大公的笑声越来越长。

    泰尔斯皱起眉头。

    努恩王的表情不变。

    “哈哈哈,”只见佩菲特满脸嘲讽地摇头,“我还能说些什么?”

    下一刻,他猛地转过身,双目如鹰隼一样,锐利地扫视着全场。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佩菲特冷漠的话语让众人脸色一变。

    “我接到陛下的邀请前来龙霄城,商讨有关两国关系的大事,”佩菲特带着冷笑环顾一圈,向着泰尔斯伸出手:“然后,我最最尊敬,无法反抗的共举国王,联合一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敌国王子,指控我是谋害摩拉尔王子的凶手?”

    “而理由呢?”佩菲特猛地回头,脸上神情狰狞,吓了泰尔斯一跳。

    “就因为我想要提早离开宴会?因为我想早点赶回领地?因为我的人在夜里跟白刃卫队发生了不必要的冲突?还牺牲了一位极境的护卫!”

    佩菲特喘息着,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这是无耻的污蔑!”

    “去你的,佩菲特!”国王身边的一位臣属不屑地呸了一声:“懦夫的自辩!”

    “啊呀呀,”特卢迪达大公眯着眼睛,嘿嘿笑道:“这还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小康克利——惊喜十足啊。”

    “我们都听见了那小孩的话,也看到了你的反应,即使到了现在,你还要狡辩吗?”奥勒修紧锁眉头,“别忘了,你是个北地人。”

    “狡辩?”佩菲特高声反问,瞪大眼睛,状似疯狂。

    “从开始到现在,通通都是这个该死的小鬼一个人在胡说八道!”佩菲特指着泰尔斯,大声咆哮道:

    “而你们这帮蠢货,被他一个人,被一个星辰的王子,一个帝国的余孽耍得团团转!”

    泰尔斯无奈地耸耸肩,跟身后的普提莱对视一眼。

    旁边的史莱斯侯爵则满脸笑容地低声道:“哇哦——在埃克斯特宫廷里能见到这一幕,真是值回旅费的演出。”

    佩菲特转过身,恼羞成怒地看着努恩王。

    “我谋害了摩拉尔王子?”

    “我和伦巴合作?”

    “我主导了刺杀这个小鬼?”

    大公面容扭曲地怒喝道

    “有任何证据吗!”

    “谁都知道,我跟摩拉尔年纪相当,交情不菲,我有什么理由谋害他?”年轻大公的话语,让其他人纷纷侧目皱眉,交头接耳:“如您所说,奥勒修大公,佩菲特家族更是沃尔顿家族最有力的臂助!”

    努恩王看着佩菲特大公的举动,不发一语,只是眼神越发寒冷。

    “而你,伟大而昏庸的努恩七世陛下,要在这里把我处决吗?”佩菲特对着所有人大喝道:“就用这道可笑而荒谬的罪名?就因为我想早点回领地?”

    “就因为这个该死小鬼的一番屁话?”

    “如果我死在这里,”佩菲特大公喘着粗气,举起右手食指,咬牙切齿地道:“佩菲特不会忘记,烽照城不会忘记……”

    “北地不会忘记!”

    佩菲特在所有人的皱眉中,疯狂地怒吼道:

    “所有人都会知道,后嗣断绝的国王,走到绝境的沃尔顿,已经疯了!他偏信奸佞与仇敌,迫害忠臣与朋友,毫无理由,毫无证据,毫无道理地指控我,并公然在龙霄城里屠戮大公!”

    “所有人都会知道,这违背了耐卡茹的共治誓约!”

    其他大公们默默地看着他的表现,眼里露出悲哀。

    佩菲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话语里露出威胁:“等我死后,我的弟弟继承大公的位置,佩菲特家族将对龙霄城……”

    但就在这时,努恩王的掌声再度响起。

    打断了佩菲特的话,让他微微一怔。

    “不错的尝试,”努恩王苍老厚重的嗓音里蕴藏着深深的寒意:“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彬彬有礼的娘娘腔。”

    “是我小看你了,看来你还是个不错的演员——你该去龙吻学院或者冥夜神殿,而不是这里。”

    “呸,这根本就是你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削弱大公们的计谋,”佩菲特大公狠狠地回敬他的国王:“除了臆测和污蔑,你有任何证据吗?”

    努恩王嗤笑一声。

    “当然,也许你早就丧失了理智,不在乎证据,不在乎谁是凶手,只想削弱我们这些大公!”

    佩菲特举起双手,露出胸膛,咬牙注视着国王:“那还等什么,来,杀了我!”

    “让埃克斯特人看看,他们到底有一个怎样的国王!”

    “等到了狱河上,我会跟摩拉尔说的,”佩菲特咬着牙,一字一句:“他的父亲在他死后,就疯了——沃尔顿就这样消亡在这一代!”

    “咚!”

    听见亡子的名字,努恩王的拳头猛地擂上桌面。

    佩菲特没有理会他。

    “而你们,坐视这毫无证据的审判,坐视这一切的你们,”佩菲特转过身,扫过每一位大公,眼里冒出怒火:“就是下一个!”

    罗尼大公不屑地摇摇头,目光里透露出厌恶。

    锅盖头的特卢迪达对他友好地笑笑,露出八颗牙齿。

    奥勒修一言不发地回望着年轻的大公。

    莱科大公则连头也没有抬,似乎对眼前这张长桌特别感兴趣。

    国王身边的近臣和顾问们则纷纷露出深思的神情。

    意识到问题的不只他们。

    旁观着的泰尔斯也微微蹙眉:佩菲特虽然看似在用狡辩做最后挣扎,但他并非毫无道理。

    一位大公来到龙霄城,却被国王处死……

    人民会怎么想?烽照城会怎么反应?大公们真的无动于衷吗?

    而且。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他,是佩菲特。

    可确实没有证据。

    除非伦巴出面,在承认罪行的同时指认出佩菲特。

    泰尔斯担忧的眼神在脸色绷紧的佩菲特与面露厉色的老国王之间不断来回。

    要怎么办呢?

    国王真的会不顾一切,处决……

    在所有人都在思索的时候,努恩王终于开口了。

    “证据?”

    老国王仰起头,张开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佩菲特微微一怔,大公们也不解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努恩七世的语调慢慢升起:“我只需要理由,只需要真相。”

    佩菲特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嗤笑一声。

    “哼,典型的暴君,耐卡茹也会以你为耻,”他眯着眼睛:“帝国的恶习在你的身上重现——也许这就是……”

    “耐卡茹?”

    努恩王没有让他说下去。

    “当耐卡茹·埃克斯临终的时候,”老国王捏了捏自己的右拳,哼笑一声:

    “他的外甥兼继承人,后来的努恩·沃尔顿一世,在他的榻前,在天空王后的见证下,对人类英雄发下身为继承者的誓言。”

    “他誓言中的最后一句话,后来成为沃尔顿,成为龙枪家族的族语。”

    “对,”满场的视线下,努恩七世沉下声线,庄严地缓缓道:“为北地之子,行北地之道,(son_of_northland,_way_of_northland)。”

    佩菲特大公微微一怔,露出疑惑。

    “既然我们是北地人,”努恩王捏紧拳头,双目中投射怒火,却压抑着情绪,继续庄重肃穆地道:

    “就该遵循北地之道。”

    所有人的神情齐齐一变。

    泰尔斯想起了一个可能,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努恩王拍了拍手掌。

    两道足音,缓缓从厅外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新来的两道身影吸引了。

    泰尔斯看清了来人,眉头一皱,看向普提莱。

    普提莱则眯起眼睛,对他微微摇头。

    佩菲特愣愣地看着来人。

    “来见见我们亲爱的情报总管,”努恩王举起手,介绍着新来者:

    “卡珊夫人。”

    在泰尔斯凝重的目光中,一位他之前见过的老婆婆温和地笑着,对各位大公微微一礼。

    暗室的主人,红女巫的到来,令大公们纷纷皱眉。

    这意味着什么?

    不顾众人的脸色,国王指向一位穿着银白色袍子,将面容笼罩在面纱下的女子,继续寒声道:“还有皓月神殿的大主祭,朱厄尔·霍姆。”

    泰尔斯一愣。

    他看见了对方身上的标记:一对月亮镶嵌在一起,分别是弯曲的新月和圆满的盈月。

    皓月神殿的大主祭?

    霍姆主祭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关。

    但大公们和国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愠色,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这让泰尔斯不禁想起星辰国内的落日神殿,那位李希雅大主祭。

    神灵。

    究竟在这个世界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是什么意思?”佩菲特阴沉着脸色,死死盯着国王。

    “什么意思?”苍老的努恩王冷笑一声,一掌拍在长桌上:“霍姆大主祭阁下,自然是来见证的……现在是夜晚,由皓月女神来见证再好不过。”

    佩菲特似乎猜到了什么,年轻的大公只觉得喉咙发干,只听他嘶哑地道:“见证……见证什么?”

    “见证什么?”

    老国王露出蕴含着怒意的笑容,继而转向星辰的王子:“小泰尔斯,好好看清楚了……”

    泰尔斯一惊,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只听努恩王淡淡地道:

    “北地的古老仪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提出的——它需要足够数量的见证人,足够神圣的礼仪,足够身份的仲裁者共同见证,才能实现效力。”

    北地的古老仪式?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苍老的努恩七世,一时无比震惊。

    不会吧?

    难道说……

    大公们和众位臣属的神色同样惊讶,甚至不少人的眼里露出了惊惶与慌张。

    “陛下?”国王身边一位疑似政务官的贵族皱眉开口。

    但努恩七世没有给他们任何询问的机会。

    下一刻,努恩王右掌一振,一把拍在座椅上!

    “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埃克斯特这位年近七十的老国王猛地起身,脸上满布仇恨与杀机,用闷雷般的老迈嗓音,吐出以下的话:

    “我,努恩·耐卡茹·卡迪恩·沃尔顿,共举国王系谱中的第七位努恩。

    龙骑之王兼英雄耐卡茹、英雄萨拉的继承者。

    西方大陆北地人的共主,冰川防线的警戒者。

    北方人类的捍卫者,白山的征服者。

    黄金走廊的仲裁者,断龙要塞的征服者。

    埃克斯特王国与魁古尔冰川的第三十五任共举国王,龙霄城大公。”

    “在皓月女神的代言者,在御前会议,在威兰领大公、再造塔大公、祈远城大公、戒守城大公,以及星辰王国唯一王室继承人的见证下;”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国王的举动,不知所措。

    同样震惊的还有大公们,包括佩菲特本人。

    国王继续发话,其中带着令人心寒的愤懑与痛苦:

    “为了我的儿子,沃尔顿家族与龙霄城的最后继承人,摩拉尔·伯特伦·努恩·沃尔顿,为了他所遭遇的卑鄙刺杀。”

    “在北地的光荣传统下,以血亲复仇之名。”

    “向你,烽照城的康克利·佩菲特……”

    “发出神圣的决斗挑战。”

    苍老的国王话语坚决,看着呆愣着的年轻大公,吐出最后的字句:

    “决斗以国王之名发出。”

    “你无从拒绝。”(未完待续。)

第82章 我注视着你,我警告过你

    国王的话音落下。

    议事厅里寂静无声,一时只余火盆的噼啪爆响,和众人速率不一的呼吸。

    那个瞬间,几乎每个人都被国王的决定震住了。

    沉默整整持续了五秒钟。

    直到一个稚嫩的男声弱弱地响起:

    “搞什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星辰王子,泰尔斯·璨星。

    其中包括努恩王意味深长的眼神。

    身后的普提莱咳嗽了一声,呆愣的泰尔斯这才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在乎异国王子的失态了。

    “陛下,”身材高大的罗尼大公猛地起立,满脸厉色地说出大部分人此时心中的话:“务必重新考虑您的决定,这不仅仅关系到您的家族复仇,而是整个埃克斯特的未来!”

    国王身侧的御前会议成员们一脸惊慌,他身后的从事官,迈尔克勋爵脸色数变,他试图靠近努恩王的耳边说点什么,但后者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将近臣和迈尔克的话都堵在嗓子里。

    “这是我的决定。”国王对自己的近臣轻声道。

    在那个瞬间,泰尔斯突然觉得,努恩王苍老的身影,和复兴宫里那个健壮的身影重合了。

    泰尔斯注意到,全场的人中,仅有两个人表情不变:白刃卫队的首领,陨星者依旧是面无表情,而暗室的主人,红女巫卡珊依然满脸慈祥和蔼的微笑。

    至于那位刚刚到此的皓月神殿主祭,朱厄尔·霍姆,泰尔斯根本看不清她面纱后的真容。

    “努恩王今年多少岁了?”泰尔斯回过头,低声询问身后的普提莱。

    “六十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答话的是普提莱身边的史莱斯·百慕拉侯爵,只见这位康玛斯的客人也深深皱眉,一副发愁的模样:“而佩菲特大公今年刚满三十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该死,我们的矿产合约才刚刚签好。”

    “事态发展已经超乎想象了,警惕,殿下,”瘦削的星辰副使表情不断变幻:“如果努恩王坚持要决斗……”

    泰尔斯脸色难看地点点头,他知道普提莱的意思。

    如果努恩王死在这里。

    璨星和沃尔顿的和平默契将失去最重要的支点。

    而在龙霄城,在埃克斯特,他,星辰的王子将变得孤立无援。

    而大公们对他的态度……

    更别说,那位显得对他恨意满满的佩菲特大公……泰尔斯咬了咬牙。

    下一刻,努恩王走出他的座位,缓缓踱步向前,对着大公们露出笑容。

    “怎么了,高尚而骄傲的罗尼,”努恩王苍老但是雄浑的嗓音传遍整个大厅:“你是担心我这把老骨头,没法打赢年轻人?”

    长发的罗尼大公闭口不言,但他微微摇摆的头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能说他的话毫无道理,陛下,”锅盖头的特卢迪达大公搓着自己的右手,表情阴翳,他看了一眼犹在震惊中的佩菲特大公:“和年轻人抢女人是一回事,而在决斗场上拼死拼活……”

    “你知道自己的年纪吧,陛下?”奥勒修大公的话更加直接:“哪怕您直接下令收押他,也比现在的做法好上百倍……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这就是后果!”

    努恩猛地抬高声调,在满厅的目光下高声怒喝:“这就是沃尔顿家族被侵犯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后果!”

    大厅中的众人顿时一震。

    不妙。

    泰尔斯担忧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努恩七世,已经被仇恨和冲动所主宰了?

    老国王的怒目扫过三位大公:“你知道,招惹了龙枪家族,你就得付出代价——甘愿为复仇赌上一切,沃尔顿就是这样的存在。”

    三位大公一时语滞,脸色变换,都在国王逼人的目光中偏过头,不再说话。

    像是狮群里,向头狮低头表示屈服的雌狮。

    不对。

    泰尔斯有些明悟,他暗暗忖道:这不仅仅是失去理智的复仇那么简单。

    这是一次警告。

    来自国王,来自龙霄城,来自沃尔顿。

    “哈哈,”坐得较远,年纪最大的莱科大公尴尬地笑笑:“我们的国王很喜欢开玩笑,不是么……”

    努恩王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莱科大公的笑容不自觉地僵在脸上。

    “玩笑?”

    努恩王轻哼一声,缓步来到佩菲特面前,目光里像是燃烧着无穷烈焰:“你来说,康克利·佩菲特,我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吗?”

    所有人都看向那位被挑战的佩菲特大公。

    “你,你真是疯了,决斗?”年青的大公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颤抖着嘴唇,打量着努恩王衰老的体态,喃喃道:“为了……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

    但努恩王很快打断了他。

    “那你为什么如此惊讶呢?”老国王寒声道:“这也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杀了我,你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一切罪名尽皆消失。”

    佩菲特一震,抬起头直视努恩王。

    “当然,”努恩冷笑道,眼里尽是仇恨的光芒:“你也可以在决斗一开始就认输,然后承认你的罪行。”

    不等佩菲特回应,国王就转过身,看向剩余的四位大公。

    “而这难道不也是你们最企望的结果吗?”努恩王犹如一头发怒的巨龙,只听他高声道,“如果我死在这里……”

    几位大公的表情一顿。

    “你们就能省掉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不是么?”

    努恩王环顾全场,哈哈大笑:“而埃克斯特就到了再一次召开选王会的时候,也许很仓促……”

    “但是你们登上共举王座,号令全国的机会,”老国王微微眯眼:“不就近在眼前了么?”

    几位大公都没有说话,几乎每个人都一动不动,唯有呼吸加重。

    “当然,你是国王,”罗尼大公叹出一口气:“你的选择。”

    努恩王用一声雄浑的大笑回应他,随即转过身,看向那位皓月神殿的主祭:

    “霍姆主祭?”

    面纱下的主祭微微点头,只见她无比庄严地举起双臂,左手托举住右肘,右手则掌心向上,像是在托举一个盘子。

    霍姆主祭闭上眼睛,垂下头颅。

    所有人全都闭上嘴巴,严肃地看着主祭的动作。

    就在此时,一阵诡异的耳鸣,在泰尔斯耳边响起。

    泰尔斯一震。

    他体会过这种感觉。

    那是在群星之厅,在落日神殿的李希雅主祭面前,在血脉仪式之前。

    但这次的感觉要好得多,至少,他没有上次那么剧烈的反应。

    难道……跟神灵有关的祝祷和仪式,都会对他产生影响?

    可就在他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暗自庆幸的时候,在淡淡的耳鸣声中……

    “我注视着你。”

    泰尔斯猛地抬起头。

    却只看见空空的天花板。

    什么?

    他惊讶地转过头,环顾一圈,只见全场的人都严肃地等待着主祭的仪式结束。

    身后的普提莱和史莱斯也一脸庄重。

    没有人说话。

    那刚刚……泰尔斯疑惑地摸摸头,四处张望,没有结果的他只能无奈地吹出一口气。

    好吧,耳鸣是病,得治……

    “我警告过你。”

    泰尔斯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再次转头,紧张地四处环顾。

    又来了!

    谁?

    是谁?

    没错。

    他肯定,有个人在跟他说话——就像在耳边低语一样。

    泰尔斯记不清那个声音的特征,但那些话语无比清晰!

    难道……泰尔斯紧张地想:是约德尔?是隐没身形的面具护卫?

    不,不可能。

    那个声音……跟约德尔的嘶哑嗓音完全不一样!

    泰尔斯有些惊慌。

    他在确定没有人说话之后,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闭眼的皓月神殿主祭。

    不会吧?

    泰尔斯的举动引来了别人的注意,史莱斯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普提莱则皱起眉头盯着他,似乎在责备他的失态。

    回过神来的泰尔斯心中一惊,连忙回过身,庄严地站好。

    终于,那阵奇怪的耳鸣消失了。

    但泰尔斯心里的疑惑和惊惶,唯有不断上升。

    “皓月已经有了回应,”霍姆主祭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毫无波动:“神灵并未反对。”

    大厅里,许多人叹出一口气,大公们则闭口不言。

    “既然如此,则决斗势在必行,”主祭用低沉的嗓音,淡淡地道:“而我将代神见证。”

    没人再有异议了。

    老国王露出满意的神情,目光重新回到他的对手身上。

    在沉默中,佩菲特大公渐渐平息了情绪,将急促的喘息缓和下来。

    随后,他看着努恩王的眼神里,冒出奇异的色彩。

    “哈哈……很好,”年轻的大公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也说了,不是么?”

    “决斗以国王之名发出……”

    “我无法,也无权拒绝。”

    佩菲特抬起头,露出阴鸷的目光:“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努恩王也露出了笑容,目中光华闪耀。

    但泰尔斯此时却是心乱如麻。

    我注视着你。

    我警告过你。

    这是什么意思?

    泰尔斯强行压下思绪,不去想刚刚所闻的异常。

    他摆摆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些话甩出脑袋。

    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得一件一件来。

    泰尔斯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白刃卫队的人亲自下场,搬走大厅中央的那张厚重长桌,众人后退散开,为决斗留出足够的地方。

    随着人群后退到一道火盆旁之后,泰尔斯这才发现,椭圆议事厅靠墙的边缘是五六级的台阶,而中央则是空地。

    就像记忆碎片里,前世的斗兽场一样——泰尔斯突然心中一动:难道,英灵宫里的这个议事厅,本来就是为了决斗而准备的么?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普提莱从鼻子里呼气,情绪不辨地道:“您第一次到访埃克斯特,就能旁观一场罕见的决斗。”

    泰尔斯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国王他非得亲自下场吗?”

    “帝国时代的决斗,按照规定是可以寻求代理人的,”普提莱低声道:“但这里是北地,是帝国崩溃后的北地——决斗必须亲身面对,哪怕身为国王之尊。”

    “尽管对北地的决斗习俗有所耳闻,但是,”他们身边的史莱斯侯爵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见证。老天,七十岁的国王对三十岁的大公,无论结果如何,我回去之后,这都足够做上一整年的谈资了。”

    “决斗不常进行?选王会不是以决斗作结的吗?难道不是每一位有志成为国王的大公,都要为决斗做好准备?”泰尔斯继续问道。

    “选王会上的决斗仅限于票数相同,难以抉择的时候,而那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普提莱摇摇头:“听说三十多年前的选王会,努恩七世获得了整整六位大公的支持,根本轮不到决斗。”

    “我听说,黑沙领的伦巴大公,就曾经在决斗中击败他的兄长,夺取了继承权?”看着场中的两人脱去外袍,迈尔克勋爵庄重地布置着场地,泰尔斯脸色不佳地问道。

    普提莱点点头。

    “那场决斗让他声名鹊起,查曼·伦巴的名声从此传遍全国,乃至星辰也有所耳闻,”普提莱脸色沉重:“埃克斯特已经很少有如此血腥、暴力、可怕,却让追随者热血沸腾的领主了——伦巴随后便被交托重任,出使星辰。”

    “同时也让其他领主们对他戒惧甚深,毕竟是一个连亲兄弟都能下手的可怕人物,”史莱斯侯爵撇撇嘴:“这是我走访北地诸城得来的结论。”

    “但这场决斗也太草率了……北地人都是疯子吗?”泰尔斯咬咬牙:“他就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就在此时,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在北地,决斗是神圣的仪式。”

    陨星者尼寇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厅中对峙着的两人:“它能证明,你究竟是只敢躲在军队与护卫中,蝇营狗苟的自私小人,还是为了心中目标,甘以生命作赌的强悍豪雄?”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

    大厅中央,努恩王只剩下一身方便灵活的紧袖战袍,绣着云中龙枪的纹章,他对面的佩菲特也是如此,血蹄铁的徽记在他的左肩露出。

    “决斗是我提出的,”努恩王紧紧盯着佩菲特:“至于武器,就由你来选择吧。”

    佩菲特深吸一口气,停顿了几秒钟。

    “巨斧。”

    年轻的大公抬起头,眼神沉静地看着努恩王,“双面巨斧,就这一样。”

    努恩王的瞳孔微微缩紧。

    大厅里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杂乱的嘘声。

    “哈,”特卢迪达大公对奥勒修大公笑了一声:“狡猾的小子。”

    罗尼大公不屑地哼了一声:“懦夫。”

    “巨斧?是我所想的那样吗?”泰尔斯心中一动,回过头问道。

    “双面巨斧,对耐力和力量的要求极高,劈砍的破坏力惊人,在抵御兽人的战争中曾经兴盛一时,”尼寇莱沉静地道:“但现在的战场,已经很少出现这种笨重的武器了——即便是北地的刀斧手们,也更倾向于轻便的单刃格斗斧。”

    “聪明的选择,”普提莱眯眼摇头:“他这是在欺负努恩王的年纪。”

    很快,武器被送上来了。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卫兵扛上来的两柄大型凶器:粗重的双手手柄几乎有半身长,加上两片胸膛大小的半月形斧刃,反射着狰狞的金属光泽,斧头顶部还延伸出突刺所用的尖锐利刃,无不说明它的威力和可怕之处。

    泰尔斯咽了口唾沫:这一柄巨斧的重量,大概比他的体重还重两倍吧。

    他想起断龙要塞的战场上,阿拉卡所面对的一位对手,就是用着这样的巨斧——虽然最后王国之怒夺走了他的武器,还一斧子砍在了对方脸上。

    佩菲特眼神一转,瞥向对面的努恩王,轻笑一声。

    他单臂抓住卫兵递来的巨斧,试了试重量。

    随即,年轻的大公双臂肌肉一颤,举起巨斧。

    佩菲特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转过身,将巨斧抡了个来回,斧刃破空的声音清晰可辨。

    似乎相当轻松。

    泰尔斯看着他自如的姿势,连连咋舌。

    “这玩意儿可够呛,”佩菲特把巨斧靠上肩膀,他抬起头,目光犀利地望向同样站在武器前的努恩王:“小心别闪了腰啊,陛下。”

    努恩王没有理会他。

    老国王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斧柄上,在几个位置上捏了捏,随后便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了斧柄。

    泰尔斯皱起眉头。

    他心里所想,和佩菲特所言其实差不多。

    毕竟努恩王他已经七……

    他的思绪还没有完成,下一秒,就见老国王咬紧牙齿,竟然也稳稳地举起了巨斧。

    努恩王甚至还轻轻抛起斧头,斧刃在空中翻了个面,连着斧柄回到他的手上。

    泰尔斯看着老当益壮的努恩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不劳费心,当我在战场上跟兽人干架的时候,”努恩王也像佩菲特一样,将巨斧扛上自己的肩膀——看来这是标准的持斧姿势——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里仿佛酝酿着风暴:“你父亲还在你祖母的怀里吃奶呢。”

    努恩王露出狰狞的微笑:

    “小屁孩。”

    佩菲特的脸色阴沉下来。

    “看来我们的国王风采依旧,”秃头的莱科大公叹息道:“换了我,早就被那柄斧头给……”

    “别高兴得太早,”特卢迪达大公表情古怪地摇摇头:“万一我们敬爱的国王一个闪失……”

    “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罗尼大公毫不客气地刺了他们一句:“该死的选王。”

    特卢迪达自讨没趣地转过头。

    奥勒修大公则理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紧紧皱眉:他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场黑沙领继承决斗。

    在泰尔斯还在发愁“要是努恩王输了”这种事情的时候,霍姆大主祭缓缓走到场地中央,吸引了整个大厅的注意。

    所有人的心情都在这一刻紧张起来。

    霍姆主祭站定在两人中央,用面纱后那对清澈的眸子分别看了决斗的两人一眼。

    她举起右手,伸向努恩王。

    主祭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此人以血亲复仇之名,发起决斗。”

    努恩王冷冷地盯着他的对手。

    大主祭又举起左手,伸向年轻的佩菲特。

    “为名誉与荣耀,此人将响应决斗。”

    佩菲特则吐出一口气,表情凝重。

    “以神圣的皓月女神之名,我将代为见证,”大主祭开始缓缓后退,姿态轻盈,每一步都伴随着一句话:

    “兵刃沐浴着月华而起舞。”

    “血腥辉映出神灵的荣光。”

    “勇气燃烧着伟大的生命。”

    “死亡不过是久违的归乡。”

    努恩王和佩菲特大公的神色同时严肃起来,两人都将肩上的巨斧搬下,双持在手里。

    只见努恩王沉下身子,扩大双手的距离,左手越推越远,甚至抓到了斧柄与斧刃的连接处;佩菲特大公则将斧头斜拉向身侧,斧刃擦着他的脸庞停在半空,摆出最适合挥砍的姿势。

    双方脸色凝重地对望着彼此。

    泰尔斯眯起眼睛,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人类可以拥有的一切负面情绪。

    大主祭慢慢后退到场地边缘,深吸一口气,向着天空举起双臂,仿佛在做最后的祈祷。

    众人的呼吸在那一刻屏住。

    下一秒,大主祭收回双臂,双掌轻轻地按上双肩,低下头颅,幽幽地吐出最后的话:

    “决斗开始。”(未完待续。)

第83章 半个子儿都不值!

    下一秒,没有任何拖延,佩菲特大公的身影就动了。

    他正面突击,怒吼着挥动巨斧,斩向努恩王。

    “砰!”

    两柄巨斧毫无花俏地对撞在一起!

    金属撞击的钝响折磨着众人的耳朵。

    泰尔斯震惊地看着场中的两人。

    佩菲特紧紧咬牙,他的巨斧斧刃,正卡在努恩王那柄巨斧的顶端——斜向下陷在一道斧刃与顶端的尖刃之间。

    “冲动的菜鸟。”努恩王沉着地侧过身子,左手抓在斧柄与斧刃的连接处,右手抓着斧柄远端,像持枪一样,用斧头顶住佩菲特的斩击。

    老国王抵御着对方的斧头,语气冰冷:

    “在战场上,武器被卡住的你,此时早就人头落地了。”

    两人角力间,努恩王全力一顶,推开对方的巨斧。

    “你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主意,老头子。”佩菲特凝重地后退一步,撤回巨斧,移动着寻求下一击的机会。

    “这里不是战场,是决斗,”年轻的大公围绕着老国王,转动着脚步,神色淡然:“没有什么白刃卫队在你身边……保护着你那颗尊贵的头颅!”

    努恩王像一个老成的战士一样,随着佩菲特的移动而转身,斧尖始终对着敌人。

    “只有你和我!”

    说话间,佩菲特的第二击再次来到!

    这一次,佩菲特的巨斧拉开一道弧线,从侧面大力横劈,砸向努恩王的腰部。

    “铛!”金属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

    努恩王适时地转动斧柄,左手提着斧头,再次顶住了佩菲特的横劈。

    “是啊,只有你和我,”努恩王咬着牙顶走敌人的斧刃,微微喘息道:“这可比战场要刺激得多。”

    泰尔斯疑惑地低声问道:“他们挥舞斧刃的动作,都这么熟练么?”

    “陛下不是没摸过武器的小毛孩。”陨星者神情严肃,解释的同时还不忘刺泰尔斯一句。

    “身为埃克斯特的国王,他曾站在极北的三十八哨望地,亲身抗击来自冰川以北的兽人侵袭。‘人类屠戮者’悉拉·暗雷的颅骨,现在还高挂在第一哨望地,震慑冰川兽人。”

    “他也曾兵出黄金走廊,向西打破白山的精灵防线,兵锋所向,威服康玛斯、白精灵与自由同盟。”

    陨星者眼里露出精芒:“他更是三百年来,第一个攻陷断龙要塞,跨过埃克斯特与星辰边境的北方君主。”

    “论起作战的经验,他不会输给白刃卫队里任何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

    普提莱挑挑眉毛,泰尔斯则吐吐舌头。

    决斗场中,佩菲特再次挥动起巨斧,和努恩王的武器在空中相撞!

    “砰!”斧刃相撞,火花四射。

    努恩王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他咬牙顶着巨斧,手臂微微颤抖。

    “累了吗?”佩菲特抓住了努恩王喘息的机会,怒吼一声,双臂猛力一振:

    “老头子!”

    努恩王被顶得倒退一步。

    他还在调整身形的时候,佩菲特就再次抡动斧刃,追击而来!

    “铛!”

    努恩王再次格住敌人的凶猛进攻——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被动防守。

    可这一次,敌人的进攻没有那么简单结束。

    一股力量涌上佩菲特的双臂,他双目冒火,像杀红了眼的战士一样,咆哮着又是一斧,斩击国王的左腿!

    在泰尔斯的波动视野中,佩菲特此时充满了明亮的光芒,集中在双臂,不断闪动。

    “终结之力,”看见自己的国王遇险,尼寇莱依旧冷静,他简短地解释道:“烽照城特有的连击斧法,诞生过至少三种终结之力。”

    老国王咆哮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回巨斧,击开佩菲特的巨斧,两道斧刃在空中擦出火花!

    “铿!”

    国王堪堪拦下对方的斧刃。

    但跟之前不同,这一击,老国王没能锁住对方的斧头。

    佩菲特也没有要停顿的意思!

    他的斧头在空中转了个回环,在主人疯狂的神情下带出烈烈风声,再度追击向国王的头部。

    努恩王喘着气,吃力地调整身姿,将沉重的斧柄举到身侧,硬生生地架住佩菲特的追击。

    “砰!”巨大的响声传来,泰尔斯下意识地伸手捂耳。

    但在终结之力加持下的佩菲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被卡住斧刃。

    他反应迅捷地反转斧头。

    瞬间滑脱努恩的格挡!

    下一刻,年轻的大公抿起嘴唇,双手一推,将锋利的斧尖刺出。

    突刺对手!

    面对敌人的突袭,力不从心的努恩王根本来不及收回笨重的斧头。

    只能眼睁睁看着斧尖向他的脸部刺来。

    直到斧尖直直刺入他的左脸颊!

    “啊!”努恩王不甘地咆哮着。

    那一瞬,泰尔斯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千钧一发之际,努恩王猛地侧身转头!

    “嗤!”

    斧尖擦过国王的脸庞,带出血光!

    也引起大厅内的一阵惊呼。

    带着从颧骨到左耳侧的可怕伤疤,努恩王险而又险地躲开了夺命的斧尖!

    鲜血低落地面。

    国王随即咬紧牙关,奋起全身的力气,一斧横挥而出,逼退了佩菲特。

    这也是努恩的第一次反击。

    佩菲特灵活地退出三步,躲开国王的斧风,同时离开对方的进攻范围。

    像大厅里的许多人一样,泰尔斯这才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舒缓紧张的心情。

    “你们也许忘了一件事?”泰尔斯回过头,担忧地道:“那老头……努恩王毕竟已经七十岁了!”

    “身为埃克斯特的国王,决斗是他必须经历的考验,”尼寇莱目光不动,嘴唇微张:“无关年龄几何。”

    “每个北地男人都要在服役中接受严酷的格斗训练,每位埃克斯特领主则更是如此,乃至觉醒终结之力,”普提莱对着脸色异样的泰尔斯解释道:“国情如此,民风使然。”

    “老天,”泰尔斯狠狠翻着白眼,无奈地耸耸肩:“我生在了星辰,而非埃克斯特,真是太幸运了。”

    听见这话,陨星者毫不在意地淡然一笑:“还是那句老话……”

    “欢迎来到北地。”

    泰尔斯摇摇头,把目光转回场上。

    普提莱神色一动,看向泰尔斯的背影。

    生在星辰,是一种幸运?

    普提莱默默叹息:话说得太早了啊,小王子。

    “哈哈哈,”年轻的大公满意地看着满脸鲜血,喘息不止的国王,咬牙狞笑:“这才几个回合?老头子?”

    “你就已经不行了么?”

    “废话,小屁孩,”努恩王把斧头拄在地上,左手一把抹开脸上的鲜血,毫不示弱地回敬:“才刚刚把身子热起来呢。”

    “你七十岁了,”佩菲特用言语削弱着国王的气势,酝酿下一波攻势:“不止你的肌肉萎靡了,连终结之力也退化了吧?”

    “嘿嘿,”努恩王吸进一口气,狰狞地砸着嘴唇:“小屁孩,你才打了多少场仗,就敢在我面前说这话?”

    佩菲特开始诡异地笑了起来:“是啊,我还记得十二年前,我祖父还在的时候,你召集了七位大公的军队,带着前所未有的豪情,南下星辰。”

    说话间,佩菲特毫无预兆地一斧砍出。

    “碰!”

    斧刃再次狠狠凿在努恩王举起的大斧上!

    这一次,年轻的大公怒喝着,全身压上,跟努恩王面对面地角力!

    努恩王被推得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稳,脸孔扭曲,无比吃力地抵抗年轻气盛的大公,手臂不住颤抖。

    “你那时强壮、凶猛、年富力强,”佩菲特咬着牙,将手里的斧刃死死推进,游刃有余地压制住衰老的国王:“可不是现在这副病怏怏的破落样子。”

    下一秒,老国王终于体力不支,被一把推出,摔倒在地!

    他的武器摔落在地上。

    “铿锵!”

    许多人的呼吸纷纷一滞。

    佩菲特毫不留情地一斧砸下!

    老国王狼狈地翻滚躲避,斧头狠狠砸在他的左侧。

    “砰!”

    力量之大,甚至将石质的地面砸出凹陷!

    大厅里一阵哗然!

    “该死,”泰尔斯烦躁地回头:“这就是我担心的!”

    “看下去!”尼寇莱冷冷道,尽管他紧锁的眉头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战场上,未到最后一刻……”

    努恩王喘着气,用超越他这个年龄的反应速度,极快地抓起落地的巨斧。

    年轻的佩菲特收回砍进地面的巨斧,似乎刚刚的一击用力过猛,他也在微微喘息:“那时候,我的祖父穿着戎装和铠甲,气喘吁吁地站在你身边,简直就像一头没牙的齿虎,垂垂老矣,丑态毕露。”

    佩菲特面容冷静,细细观察着努恩王的动作。

    “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比你好得太多,”努恩王狠狠呸了一口,缓缓站起:“而你,你就是养不熟,对么?”

    佩菲特眼眸一动,在努恩王起身的刹那,全力一斧击出!

    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将努恩砸得单膝跪下!

    “养不熟?”

    佩菲特狞笑着,猛地挥动巨斧,再一次将努恩顶退,后者半跪在地上,不住喘息。

    “对你而言,我们烽照城就是一头驯服了、养熟了的猎犬,是么?”

    “任你摆布,指东喝西的猎犬?”

    佩菲特大笑起来,再次击倒试图起身的老国王。

    努恩王每一次试图重新站立,都被佩菲特的攻势打断,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甚至连起身迎敌都做不到。

    “在星辰的断龙要塞前,祖父的军队挡不住那个该死的溯光之剑,烽照城的防线崩溃了……”

    “我还记得你只是对着祖父轻轻一声‘你老了,烽照城也老了吗?’,”佩菲特语气冰冷,恢复着挥舞斧刃带来的巨大消耗:“第二天,祖父就乖乖地回去烽照城养老,父亲变成了下一任的烽照城大公……”

    “怎么?”跪在地上,绝对劣势中的努恩王毫不在意地笑道:“别告诉我因为这个,你就要背叛龙霄城?”

    说话间,老国王一斧斩出,贴地劈向佩菲特的腿部!

    “南部的三位大公桀骜不驯,”佩菲特轻松地后退一步,避开斩击,看着跪倒在地的努恩王:“补给拖拉,行进缓慢,于是跟星辰的战争,全部压在我们烽照城的肩上!行军中的补给,军费,增援,敢死队,乃至从附近搜罗营妓!”

    “不觉得哪里不对吗?”佩菲特咬牙切齿地道。

    “那是你们被分配到的责任!”努恩王目光吓人,他的声音蕴藏着愤怒:“也是国王的命令!”

    佩菲特再次无情地一斧,将努恩王砍得翻滚开去!

    这一次,体力消耗巨大的努恩没能完全招架住敌手,斧刃擦过老国王的左臂,带出一篷鲜血。

    不妙。

    泰尔斯暗忖道。

    感觉要糟。

    “去你的命令!为了攻下那个该死的断龙要塞,我们牺牲了多少士兵,多少人马!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烽照城的人!”年轻的大公怒喝道。

    “我看着死伤累累的士兵们回到营帐,神情麻木,哀叹着什么时候回家。”

    “第二天,他们又被第一波派上去,像靶子一样,在攻城战里消耗要塞的弓弩、箭支、火油弹、巨木、滚石、魔能枪和士兵,”佩菲特捶着自己的胸口,眼神凶狠:“去活活送死!”

    “而另一边,龙霄城的精兵强将们欢歌笑语,享受着最好的酒食和女人!以及在最关键、最轻松的时候登城进攻的特权!”

    “父亲战战兢兢地上任之后——面对你,他还能做什么?”

    “只有更疯狂、更大度、更不计代价地把我们的士兵……全部派上要塞去送死!”

    “来换回你的信任!“

    努恩王抓起斧柄,架开对方的又一次进攻,随即趴在地上,不住喘气。

    佩菲特绕着努恩王开始踱步,他适时地交换了左右手的位置,减轻双手握持巨斧的消耗:“你居然还坐在营帐里,在白刃卫队的保护下,理直气壮地责问祖父和父亲,烽照城为什么挡不住贺拉斯·璨星!”

    “挡不住那个该死的星辰屠夫?”

    “挡不住他从星辰王都带出来的,那些最精锐、最疯狂的王室卫队?”

    贺拉斯·璨星?

    泰尔斯心中一动,他想起黑沙领的图勒哈对他讲述的,有关溯光之剑最后的故事。

    他转过头,看向普提莱和尼寇莱。

    前者一言不发,后者却抿着嘴唇,似乎脸色不渝。

    “你废话真多,”努恩王在衣服上擦干左臂的鲜血,不让它们影响手部的握持,他抬起头,目光凶狠:“战场上,废话多的人死得最快了。”

    回答他的,是佩菲特一记毫不留情的纵劈。

    “咚!”

    努恩王颤抖着击开斧刃的轨迹。

    他已经落在了绝对的下风。

    “去你的,努恩·沃尔顿,”佩菲特呸了一口,满脸愤恨,“‘断龙要塞的征服者’,你也配?”

    努恩王半跪起身,手握巨斧,狰狞地看着佩菲特,仿佛在酝酿最关键的反击。

    再一次,佩菲特手下不停,一斧头斩在努恩的斧柄上。

    “铿锵!”

    努恩王吃力地抵挡着对方的大力,两柄可怕的武器僵持在半空。

    “一纸《要塞和约》,你就让所有人收拾行李回家,对其他大公,你好歹还故作姿态地安慰和解释。”

    “而对我们,对烽照城?没有土地,没有战利,没有赏钱,没有抚慰,挥挥手就让我们离开!”佩菲特咬着牙,状似疯狂。

    “我亲手把你的祖父,你的家族送上烽照城大公的位置,我信任他!”努恩王咬紧牙关,表情愤怒:“我不闻不问,因为他们是我最得力的臂膀!”

    “狗屁的信任,连半个子儿都不值!”佩菲特咆哮道:“在要塞上,在星辰境内,埋葬着烽照城士兵们的无数尸骨,你有种去跟他们说啊!”

    “臂膀?怎么没见你派龙霄城的人去送死!”

    然而就在下个瞬间,看似绝对下风的老国王目光一闪,双臂的肌肉猛然鼓起。

    在那股波动给予泰尔斯的独特视野里,老国王的双臂上,突然爆发出炫目的光芒。

    他知道,这是属于努恩王的终结之力,已经在瞬间涌上他的双臂。(未完待续。)

第84章 敬爱的先王,努恩陛下

    佩菲特表情一滞,瞳孔缩紧。

    只见发动终结之力的努恩王,双臂暴起,硬生生地将他的巨斧推向侧面!

    佩菲特死命抓着自己的巨斧,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暴起的老国王。

    一秒之内,努恩王的动作在瞬间变得迅捷有力,他果断放开了手里的巨斧,整个人如鹰隼般扑向佩菲特!

    老国王狠狠一记右肘,击在佩菲特的胸膛上!

    “咚!”

    猝不及防的佩菲特,在痛苦的闷哼中倒退一步。

    “当啷!”两柄巨斧滚落地面!

    大厅里,观战者们的心情被瞬间挑动起来。

    泰尔斯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国王的反击,到了。

    没有了巨斧的束缚,努恩王的动作变得快如闪电!

    他在肘击之后没有停顿,而是沉稳地抱住右臂,脚下不停,右肩膀随着可怕的冲势,撞在佩菲特的胸前!

    佩菲特瞬间失去了平衡,年轻的大公一阵胸闷,他痛苦地咬住牙,不断后退。

    “漂亮!”史莱斯侯爵啧啧赞叹:“逆转总在一瞬间!”

    努恩王露出狰狞的表情,踏步上前。

    “废话太多……”

    “呼!”

    努恩王的右手捏拳,猛地挥开空气,带起风声。

    “总是没有好结果!”

    在国王的低沉咆哮声中,这记重拳正中佩菲特的腹部!

    拳拳到肉的闷响,回荡在众人耳边。

    许多大公齐齐皱眉。

    “这几下……真不像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特卢迪达难以置信地看着国王的反击。

    “别小看他啊,”奥勒修大公脸色严肃:“他可是‘冰川防线的警戒者’——无数次跟可怕的兽人在生死间搏斗。”

    脸色痛苦的佩菲特瞬间矮下身子。

    他整个人猛地缩成一团,像是吃不住这一拳的力度。

    努恩王旋即举起左拳,脸色沉稳却怒意蓬勃。

    “烽照城?不公平?”努恩王像一头捕食成功的狮子,冷冷盯着眼前的年轻对手:“居然是这种荒谬的理由……”

    “害死了摩拉尔!”

    下一刻,国王的左拳再度击出。

    带着终结之力加持下的可怕力道,狠狠擂中佩菲特的左胸心脏处!

    “砰!”

    可怕的钝响袭来。

    一拳之下,佩菲特的身躯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像是无力漂浮的水中落叶。

    看着对手的颤抖,努恩王恶狠狠呸了一口:“懦夫!”

    泰尔斯这才把悬着的心轻轻放下:“呼……吓死我了……”

    就在此时。

    “等等!”尼寇莱警惕地出声:“不对劲!”

    击出拳头的努恩王脸色大变!

    下一秒,佩菲特嘶吼着抬起头颅,直起胸膛,舒展蜷缩的身子。

    目光凶猛。

    众人这才看清了战况。

    刚刚努恩王击打在大公胸口的一拳——正被佩菲特的手,死死地捏在胸前。

    根本没有击实!

    泰尔斯心中登时一凉。

    下一瞬间,佩菲特左手抓住努恩王的拳头,猛然发力后抽,迅雷般把努恩王向着他拉来!

    然后他横起右肘,迎向努恩王的脸部。

    “咚!”

    佩菲特的手肘重重地砸中老国王的头颅!

    可怕的闷响,回荡在大厅里。

    但这一次,肉搏交战的双方,却是换了攻守!

    努恩王似乎被这凶狠的一肘击得头晕目眩。

    他在摇晃间,向后仰倒!

    “咚隆!”

    努恩王狠狠摔倒在地,他的头部结结实实地砸在石砖上。

    观战者里不禁有人发出惊呼。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再度反转的战斗。

    “等你这一击好久了,陛下,”佩菲特大笑着,揉搓着刚刚受到重击的胸口,话语转冷:“亏我说了那么多废话,引你上钩。”

    努恩王吃力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失去方向和视野。

    “习惯在敌人占尽优势时,凶狠反扑,扬长避短,一击制敌,对么?”年轻的大公愤怒地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努恩王的胸口上,在整个大厅的吸气声中,将他重新踹倒在地,“我的陛下。”

    努恩王颤抖着,拖起老迈的身躯,试图重新站立起来。

    但刚刚的那一击似乎过于沉重,又或者他的消耗实在过巨,老国王居然没能挣扎起身。

    “祖父总是跟我讲你的故事,从你的战斗习惯,到你的身躯步伐!”佩菲特大公喘着气,露出凶狠狰狞的笑容,“我的祖父……你还记得他吗?”

    痛苦喘气的努恩王翻过身,试图去抓他掉落的巨斧。

    但佩菲特比国王更快,猛地踩住地上的两柄巨斧。

    大公随后又是一腿,把努恩王踢回地面。

    大厅里的不少人都吃惊地张大嘴巴。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

    “小时候,祖父总是说,我们埃克斯特有位慷慨公义的好国王,讲述你跟他还有修斯特尔大公在哨望领的营帐里碰杯,”佩菲特从脚下捡起一柄巨斧,眼神凄清:“但我看到的是什么?是他们堂堂两代烽照城大公,谄媚顺服,恐惧惊惶,在你面前活得比狗还不如。”

    “祖父在归乡的途中抑郁而终,父亲战战兢兢,终日愁眉苦脸,生怕忤逆了你,失去龙霄城的支持——连在撤军的路上都要为你们准备好营妓!”佩菲特看着国王,不甘地低吼道:“他们都活在你的阴影下,受尽了屈辱、恐惧和痛苦!”

    年轻的大公一斧劈来!

    努恩王喘息着,不得已放弃了武器,滚离佩菲特的攻击范围。

    “砰!”斧头砸击在地面,巨响间石屑乱飞。

    佩菲特呼出一口气,喘息了两秒,才扛起巨斧,眼神阴鸷地走向已经手无寸铁,趴地喘息的努恩王。

    议事厅里的不少人,都捏紧了拳头。

    “完了,”史莱斯侯爵痛苦地一把拍在脸上:“跟龙霄城的沥晶矿合约……”

    普提莱眯起眼睛,不知在盘算什么。

    泰尔斯没有说话,心情沉重。

    现在,他才真真切切地开始考虑“努恩之死”之后的事情。

    史莱斯只需担心他的合约。

    而自己要担心的,则是这条小命。

    佩菲特踏着死亡的足音,一步步地走向国王。

    “唉,”观战的莱科大公叹出一口气:“这就是结局了吗?”

    罗尼大公紧紧抿嘴,奥勒修表情复杂,特卢迪达则转动着眼珠,不断深思。

    没有人回答他。

    就在此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努恩王突然奇怪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想通了,”努恩王喘着气,仰天长笑:“你父亲的死……原来是你,对么。”

    佩菲特眼神突然一滞。

    “前任烽照城大公的猝然去世……”

    一瞬间,年轻大公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像是被触动了最深沉的往事。

    “暗室很早就在怀疑了,你父亲的死太蹊跷——正值壮年却突发疾病!”手无寸铁的老国王咬着牙,全力站起身来,死死瞪着他。

    “是你,康克利·佩菲特!”

    努恩王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佩菲特的心上。

    也让大厅里其他的人胆战心惊。

    “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和继承人,”努恩脸色沉重,目光复杂:“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对么!”

    佩菲特执斧的手开始颤抖,他脸孔扭曲,牙齿打战。

    “不……”

    佩菲特脸色苍白,嘴唇抖动,下意识地举起巨斧。

    “没有……”

    年轻的大公深深吸进一口气。

    “我没有……”

    他猛地抬头,用布满仇恨的目光,逼视努恩王。

    “我没有杀他!”

    怒吼间,年轻的大公抡动斧头,劈向国王!

    “砰!”

    努恩王狼狈地躲避开这夺命的一斧,后退间,整个人再次摔倒在地上。

    佩菲特的终结之力再度提升他的臂力和速度,大公嘶吼着,瞬间拉回斧头。

    疯狂的他双手举起巨斧,斧尖向着躺倒地上的努恩王刺去!

    在所有人紧张而恐惧的情绪下,努恩王咆哮着,双手伸出,一把抓住突刺而来的斧柄!

    老国王险而又险地,将斧刃和斧尖,拦在胸前!

    大厅里又是一阵吸气声。

    泰尔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逼入绝境的国王。

    “父亲意外受了伤,很糟,很重……”佩菲特神情悲怆地喃喃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让他在安静中沉眠而已,反正他也活得不如意……”

    “从此没有忐忑,没有恐惧,没有不安……”

    与此同时,跟努恩王角力的大公手下不停,竭尽全力把斧刃向着国王推去。

    他疯狂地嘶吼道:“没有龙霄城带来的噩梦!”

    努恩王死死抓住对方的斧柄,痛苦地呻吟着。

    可他涨红了脸色,双臂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嘶吼过后,佩菲特回过神来,他的眼神渐渐凝聚,变得坚定而麻木:“那一刻起,烽照城的屈辱和痛苦,都由我来背负……”

    “由我来终结。”

    看着斧尖离自己的胸膛越来越近,努恩王的苍老脸孔在痛苦和憋劲中扭曲。

    “哈哈,即便杀了我,”力不从心的老国王依旧不肯示弱,他狠狠从齿缝里咬出一句话,“你还是个懦夫!”

    佩菲特浑身一颤。

    他呆滞地抬起头,看向努恩王,缓缓眯起眼睛。

    “对!”

    佩菲特的手上不断加力,让老国王再度呻吟。

    “这都怪我们自己,太懦弱!”佩菲特手臂上的肌肉鼓胀得不能再大,他的目中燃烧着不忿:“看看南部的三位大公,没有一个人听话!”

    “再造塔的特卢迪达,总是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偷工减料;威兰领的奥勒修有着耐卡茹赐予的特殊身份,对你不理不睬;黑沙领的伦巴,更是你的眼中钉!”

    观战的众人心中一紧,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两位大公,表情齐齐一滞。

    “但他们获得了尊敬!”佩菲特咬着牙,对体力不支的国王吐字道:

    “你把他们当做值得重视的敌手,而把我们——烽照城的佩菲特,这只匍匐在龙的身影下,摇尾乞怜的狗,被当做最软弱可欺的对象,仗着支持祖父,支持佩菲特成为大公家族,就对我们为所欲为!”

    “因为我们两代大公,都是懦夫!”

    努恩王渐渐顶受不住年轻人的巨力。

    生与死的角力,到了最后的关头。

    斧尖开始向着国王的胸膛进发。

    “就为了……这个……”努恩王的话语变得不再连贯:“你……就……投向伦巴?”

    老国王的眼眸布满了血丝。

    “当然不止这个理由,”佩菲特的脸色回归阴冷:“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努恩不甘心地怒嚎着。

    “到了狱河,请向我的祖父和父亲带好,”年轻的大公冷冷道:

    “敬爱的先王……”

    “努恩陛下。”

    努恩王痛苦地发出最悲愤的吼声。

    佩菲特瞳孔一缩,力量涌动间,手上的斧刃猛地推出。

    “嗤!”

    巨斧顶部狰狞的尖刺,直直没入老国王的胸膛。

    努恩王死死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佩菲特大公。

    仿佛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鲜血染红国王的衣袍。

    泰尔斯轻轻地低下头,紧紧闭上眼睛。

    整个大厅里,一片死寂。(未完待续。)

第85章 老兵

    努恩王静静地躺倒在地上。

    他的手还紧紧抱握着巨斧的斧柄前端,仿佛那是他的情人。

    两片斧刃中央的尖刺,深深没入他的前胸。

    议事厅里的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惊讶,疑惑,悲伤,哀恸,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

    决斗的胜利者,佩菲特大公满头大汗,扶着斧柄的手缓缓滑落。

    随着身体的放松,他跪倒在努恩王身旁,剧烈地喘息着。

    双眼无神,胸膛起伏的佩菲特,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观战的奥勒修大公瞪大了眼睛,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国王,复杂的情绪在那一瞬化为难言的悲哀。

    罗尼大公神情哀戚。

    莱科大公的眉头仿佛挂上了千钧重担。

    特卢迪达则摇着头,似乎在表达对这场决斗的不屑。

    泰尔斯低着头,呆愣地看着地面。

    他不知道此时的身后,尼寇莱和普提莱是什么样的表情。

    该死。

    怎么会这样。

    他缓缓地捏紧拳头。

    努恩王死在了这里……

    谁来掌控龙霄城。

    谁能掌控龙霄城。

    谁会掌控龙霄城?

    他的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

    从决斗中解脱出来的佩菲特大公,半跪在国王的躯体前,神情恍惚。

    努恩。

    天生之王。

    努恩·沃尔顿。

    统治了埃克斯特近三十年的君主。

    已经……

    死了。

    年轻的大公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他仰起头,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仿佛一个病态的疯子。

    “哈哈哈……”

    然后,年轻的大公疯笑着,猛然转过头看向决斗的见证人——代表皓月女神的霍姆主祭。

    “哈哈哈哈……”

    他的身躯在笑声中不断抖动。

    女主祭直直地回望着佩菲特,面纱上的一对曼妙眉眼平静无波。

    在这对眼神下,佩菲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而至。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

    主祭依旧镇静如常,毫无表示。

    佩菲特止住笑容,他的脸色慢慢下沉,疑惑地皱起眉头。

    泰尔斯晃着神,死命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就在此时。

    “原来如此……”背后的陨星者尼寇莱,突然低低地出声。

    下一刻,两道巨大的碰撞声,从场中传来。

    “砰!通!”

    “当啷!”随之而来的,是金属坠地的锒铛作响!

    泰尔斯一个激灵,从思绪里清醒过来。

    同一时间,议事厅里的不少人,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泰尔斯猛地抬起头。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紧紧皱起眉头。

    他看到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不会吧。

    震惊的泰尔斯,在那一刻甚至忘记了呼吸。

    本该躺在地上死去的努恩王,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挣了起来!

    他反过来把佩菲特,脸朝下死死地按倒在地面!

    刺穿了国王胸膛的那把巨斧,正落在他们的脚边,兀自震动不休!

    如同其他人一样,泰尔斯在惊疑和不解中,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埃克斯特的老国王表情凶狠,气势汹汹,左臂箍成环状,从背后紧紧扣住佩菲特的右手小臂,右手则牢牢顶住对方的右上臂,左膝狠狠跪压住佩菲特的背部。

    努恩王锁死了佩菲特的右臂,把他死死地压制在地面上。

    泰尔斯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不自觉地摇着头。

    怎么可能……

    那种伤势……

    泰尔斯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人。整个大厅的人,从大公到臣属,从仆从到卫兵,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可思议又无法理解的逆转。

    “不,你明明……”在剧痛、惊惶和恐惧中,右臂被锁,头脸被死死压倒在地面的佩菲特大公,一面死命地发力,试图挣脱,一边满面惶恐地大叫出声:“不,不可能!”

    他不相信,前一刻被自己斧尖穿胸的国王,竟然在瞬间就重新站立起来,仿佛毫发无损!

    老国王的右胸上,前后衣袍上浸透了血迹,看上去无比可怕。

    可此刻,那道伤势竟像不存在一样,完全不影响国王的动作。

    仿佛努恩王只是被针刺了一下。

    泰尔斯猛地回过头,急切着询问这里唯一的极境高手:“怎么会……”

    “安静!”

    尼寇莱语气急促地打断他。

    陨星者死死地盯着场中,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看完它……还没结束呢!”

    普提莱则满脸讶异,似乎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可能?”死而复生的努恩七世脸色潮红,国王右手下压,左手回收,肌肉在颤抖中慢慢发力、收紧,开始以佩菲特的肘关节为支点,反向撬动他被锁住的小臂。

    只见老国王咬紧牙关,面貌狰狞:“在战场上,你最好相信‘不可能’!”

    随着努恩王逐渐发力,佩菲特被反锁的右臂,开始缓慢变形!

    他的小臂朝着跟肘关节相反的方向,吓人地移动着。

    清晰可辨的筋肉断裂声在场中响起。

    “啊啊啊啊!”佩菲特痛苦地扭曲着脸庞,撕心裂肺般地惨嚎出声!

    大公的左臂死命地伸向身后,伸向神情疯狂的努恩王,却只能徒劳地捞过空气,在半空中不断抓挠。

    他根本没法挣脱这样的夺命锁。

    “我杀死你了,我明明已经杀死你了!”佩菲特的脖颈抵在地板上,在非人的疼痛中不住扭动,痛苦地嘶吼:“你死了!”

    “是么,”死死压制住对手的努恩王,露出夹杂着仇恨与疯狂的凶狠之色,话语犹如寒风凛冽:“也许……”

    “我死得不够彻底?”

    说话间,努恩七世的双手继续用力,有条不紊。

    佩菲特的小臂里,那种吓人的噼啪撕裂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让泰尔斯心生寒意。

    年轻的大公疯狂地挣扎着,够不到敌人的左手死命地拍打着地面。

    但在努恩王老练而狠辣的绞锁姿势下,佩菲特的一切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功,他年轻身体里的力气完全无从发挥。

    他只能疯狂地扭动着还能动的其他部位。

    就像案板上一条待宰的鱼。

    下一秒。

    “啪!”

    一声脆响,从佩菲特的手臂处传来!

    佩菲特被按压在地上的头颅,抬高到不能再高,他的脸孔扭曲成一团,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流出,嘴巴痛苦地扩大到极限,从里面嘶嚎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呼声:“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啊啊啊!”

    他的右手小臂,从肘关节开始,已经被生生地反向折弯!

    剧痛之下,佩菲特在颤抖中顶着努恩王的力气,甚至把胸口抬得离地一寸!

    但佩菲特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努恩王压着对方右上臂的右手突然抬起,突兀地右手握拳,重重锤击在佩菲特的后脑!

    “咚!”

    佩菲特的头颅被这一拳重新砸向地面。

    他的额头猛地撞到地砖,发出沉闷的钝响。

    但努恩王动作不停,他松开佩菲特已经废掉的右臂,右手一伸,捞住了对方的左臂!

    然后用同样的姿势,不过是左右两边一换,右手扣小臂,左手压上臂,锁死了佩菲特仅存的左臂。

    努恩王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始用力。

    佩菲特从短暂的眩晕中回过神来。

    恐慌在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感受着右臂持续传来的剧痛和麻木感,以及唯一完好的左臂被紧紧锁住的触感,年轻的大公意识到了什么,他绝望地扭过头。

    “为什么?”疼痛的泪水从佩菲特的脸庞上落下,他不甘心地问着自己的对手。

    努恩王盯着他的双眼,发出满足的冷笑。

    “战场上,贯穿胸膛的伤口很致命,大多数伤者只能把性命交给运气,”国王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的敌人,像是盯着一只兔子:“穿透胸腔,尤其如此。”

    努恩王的手臂持续用力,口中话语不停,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你的肺变成一个破风箱,呼吸变得比抬手还艰难……每用力吸进一口气,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从伤口里进出肺部的嘶嘶声,你会开始咳嗽,然后越咳越急,越咳越重,越咳越痛,呼吸越来越小,越来越疼,越来越难。”

    “血液也会慢慢浸透你的肺,再随着呼吸和咳嗽,从喉咙、嘴巴、鼻子里不断地冒出……在剧痛和胸闷中,你会觉得胸口无比沉重,然后慢慢麻木,力气和知觉都会离你远去。”

    “如果伴随着肋骨的断裂,那恭喜你,细碎的骨片会变成最可怕的拷问手……深入你的肌肉,摩擦你的组织,刺破你的血管,在疼痛与酸涩中,折磨你的精神和**,直到你向死亡投降,向狱河的摆渡人伸手。”

    “哪怕及时堵住了伤口,止住了外部的流血也无济于事……你的血先是越咳越多,然后越咳越少,直到死去……运气好的,几分钟内就结束了,运气不好的,甚至要哀嚎到半夜,伴随着可怕的高烧和冷汗,在幻觉里痛苦地离开。”

    “战场上,这样的惨剧我见过太多了。”

    佩菲特瞪大了眼睛,伴随着痛苦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

    国王露出笑容,他的话锋随之一转:

    “但是……”

    努恩王把头靠近佩菲特的耳旁,狰狞地道:

    “你知道,人的胸腔是有范围的……并非整块胸膛都是胸腔所在……”

    “如果,被贯穿的地方没有伤及你的胸腔,且避开了致命的动脉,比如只是在右肩和右胸之间的肌肉处,前进后出地贯穿……完美地擦过胸腔和骨骼……”

    “再用终结之力扩张伤口的肌肉,止住那些流血……”

    “怎么……可能……”佩菲特咬着牙,脸色青筋暴出,绝望地瞪着身后的努恩王。

    “我说了,小屁孩,”终结之力涌上努恩王的双臂,他满足地大笑:“战场上,你最好相信‘不可能’。”

    终于,一道令人心寒的脆响,伴随着佩菲特的惨叫声,再度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咯啦!”

    佩菲特疯狂地在地上扭动着,用惨嚎倾诉他此刻的痛苦与绝望。

    他仅有的手臂,也被努恩王折弯。

    年轻的大公,已经失去了两只手。

    几秒钟后,佩菲特的挣扎和嘶吼都开始减小,浑身不断抽搐着,发出悲凉的呻吟。

    几位大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意味着什么?”特卢迪达大公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回答他的居然是许久不曾出声的罗尼大公,只听后者清冷地道:“意味着终结。”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国王在瞬间完成了反击。

    快捷、猛烈、有效,一劳永逸的反击。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到国王的逆转是怎么开始的。

    “陛下是躺在地上,然后被斧尖刺穿的,”背后的尼寇莱叹了口气:“无论是我们还是佩菲特,只知道陛下被刺穿了胸口,却根本看不清背后贯通的位置……无从分辨那是否是致命伤。”

    “而那正是国王计算好的。”

    计算好的?

    泰尔斯死死地盯着努恩王的胸膛,尤其是右边那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区域。

    努恩王喘息着,一把甩落敌人已经失去功能的手臂,站起身来。

    那一瞬间,泰尔斯觉得这个强悍的身影无比高大。

    努恩王环顾了一圈大厅里的众人。

    迎接他的,是从激动、惊讶到疑惑等等,各不相同的眼神与呼吸。

    “酒!”

    努恩王忽然高声怒吼:“黑麦醇烈酒!”

    泰尔斯顿时一愣。

    “最烈的那种!”

    有负责的仆从和卫兵,犹豫地看了看皓月神殿的主祭,以及几位大公。

    但霍姆主祭依旧不为所动,而几位大公只是脸色怔然地凝望着国王。

    地上的佩菲特停止了呻吟,他挣起头颅,满脸绝望和麻木地望向自己的对手。

    “行了!”努恩王不耐烦地吼道:“我又不会用酒杯来闷死他!”

    “他x的,快把酒给我送上来!”

    “以国王的名义!”

    国王的从事官,迈尔克勋爵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满足了国王的这点特权。

    满满的一木桶黑麦酒,很快被抬到场上。

    努恩王一把抓过送来的铁制酒杯,掀开木桶盖,舀起一杯酒,一仰头狠狠送进嘴里。

    酒水从他的嘴角渗出,流过国王从下巴到颈部的短胡须丛。

    老国王一口干掉了杯里的烈酒,痛快地一抹下巴,再舀起一杯酒。

    这一次,努恩王猛地一把撕掉自己右肩的衣物,露出老迈但依旧虬实的肌肉。

    那里,刚刚被斧尖刺穿的伤口赫赫在目,前胸一个,后背一个,却都偏离了胸膛中央,乃至靠近了肩膀。

    伤口都已经在肌肉的挤压下被充填起来。

    努恩王咬着牙举起酒杯,一把倒淋在自己的伤口上!

    他右肩的肌肉在烈酒的浇灌下不住颤抖瑟缩。

    但努恩王的脸色一如往常,冰寒冷漠。

    仿佛浸过他伤口的不是烈酒。

    大厅里的众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人打断他。

    一旁的地上,双臂尽折的佩菲特大公低声嘶吼着,再次露出不甘心的愤恨眼神。

    他用头颅顶起上半身,试图在膝盖的帮助下起身。

    迎接他的,是努恩王毫不留情的重重一脚,踏在大公的背上,把佩菲特踩回地面。

    佩菲特先是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呻吟化为不甘的嘶吼。

    “不,你是怎么做到的……”年轻的大公脸色灰暗,死死盯着努恩王,似乎要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

    “你以为自己能那么轻松地用斧尖刺透我的胸膛?”努恩王面色如常,他再度舀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小屁孩,那是我引着你来刺我的!”

    “我的力气比不上你,耐力也不如,在巨斧的拼斗中,迟早要落败,”努恩王踩着佩菲特的背部,不屑地对着他呸了一口:“但哪怕是极境的高手,一旦松懈下来……”

    努恩王的眼神中露出精芒:

    “就一无是处。”

    佩菲特双目圆睁,他把脸顶在地上,嘴唇颤抖,重新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声。

    充满了凄凉和痛苦。

    “给你个忠告,在扭断敌人的脖子前,别轻易放松,”努恩王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自己的消耗与疲劳,语气冰冷:“这是几千年来,我们在同兽人浴血厮杀的地狱里,所获取的最宝贵经验。”

    努恩王再度仰头,把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这是军队里常说的,所谓战士的战斗本能?”泰尔斯的身后,普提莱淡淡地出声询问。

    “本能?”回答他的,是陨星者尼寇莱的一声冷笑:“这是战术。决斗从头到尾,都在陛下的算计与节奏之中,顺着他安排好的步伐行进。”

    普提莱露出疑惑之色。

    “从一开始,陛下就引诱着佩菲特用斧尖去刺杀他,而非用斧刃来砍杀他,”陨星者抱起双臂,目光里似乎带着笑意:“陛下看似挥舞着斧头被动防守,无力反击,在步步后退……”

    “事实上,他们交手的每一击过后,两人的距离都不知不觉地靠近一点,直到最后陛下倒下时,他跟佩菲特之间的距离甚至到了面对面的程度,已经不允许后者用斧刃来劈砍了。”

    泰尔斯心中一动,看向场中两人的距离,以及那两柄巨斧的位置。

    “佩菲特,他是被陛下引导着,用斧尖的刺击来结束战斗的。”白刃卫队的首领淡淡地答道:

    “而陛下躺倒在地上,用双手控制着对方的斧头,刺入自己胸腔和肩胛之间的肌肉空隙……那是陛下自己制造的伤害,将带来可怕的剧痛,但绝非致命一击。”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看着场中的努恩王。

    老辣的猎人,是么。

    “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已经被言语挑拨疯狂的对手,以为自己赢得了决斗,”普提莱用感慨的语气,补足陨星者的解答:“然后抓住机会,利用一个可以完全克制住佩菲特耐力和力量优势的破绽,展开决定性的反击。”

    “希望您仔细看好这场罕见的决斗,并从中受益,殿下。”王子的副使淡淡地对自己的王子道。

    泰尔斯只能缓缓摇头。

    “佩菲特声称自己从祖父那里了解了陛下的战斗方式,但他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尼寇莱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闪烁:“这才是真正的‘凶狠反扑,一击制敌。’”

    “印象深刻。”康玛斯的侯爵在旁边赞叹道:“你对此毫不意外,是么。”

    尼寇莱缓缓点头:“是的,佩菲特的每一步,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在星辰的西部前线上,有这么个说法,”普提莱叹息道:“战场上哪怕是垂死待毙的老兵,也要比一个力大无穷的新丁,强上万倍。”

    “老兵遇上菜鸟,”国王的亲卫队长轻轻冷哼:“这场决斗的结果,从一开始……”

    “就注定了。”(未完待续。)

第86章 诡影

    国王喝够了酒,一把丢下酒杯,活动着自己的关节。

    “小屁孩,”他对着地上的佩菲特轻哼一声:“你也有胆子提起十二年前的战争?”

    “十二年前的那种惨烈和血腥,你了解多少?”努恩王用不屑的眼神,盯着自己已经失去双臂的猎物:“你不过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领主继承人,你祖父只把你留在最安全的主营里,连辎重都不让你运……”

    泰尔斯的眼里,年轻的大公双目布满血丝,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视线前方。

    仿佛连双臂的剧痛都忘记了。

    “但也许你祖父是对的,让你这种货色去运补给和辎重,万一遇上了绕后偷袭补给的贺拉斯·璨星……”说到这里,努恩王的脸色一黯:“他x的,就没有后面那么多屁事了。”

    几秒后,被死死压在地上的佩菲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而那些所谓你在战争里受到的震撼……狗屁。”努恩王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直到无法再压:“没有龙霄城,没有沃尔顿,你们什么都不是!”

    他松开踩着对方的脚,照着佩菲特的肚子狠狠就是一腿!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想起了在废屋里的岁月,那些时不时遭受拳打脚踢的日子。

    承受了这一脚后,佩菲特蜷缩起身子,痛苦地呻吟。

    “而你更不该冲着摩拉尔去!”努恩王垂下头,表情痛苦地低吼道:“他以为你是他的朋友!”

    “卑鄙的叛徒!虚伪的懦夫!”

    愤怒的努恩王再一腿,重重踢在佩菲特的胸口。

    “咚!”闷响清晰可闻。

    佩菲特又是一缩,在重击下,不住地咳嗽起来。

    佩菲特的咳嗽渐渐缓和,然后,他蜷缩起来的身子重新舒展。

    两条翻折的手臂,看上去无比狰狞。

    大公发出哭也似的诡笑。

    “哈哈哈……”佩菲特压抑着自己的笑声,然而在泰尔斯耳中,这道笑声如此凄凉惨烈。

    努恩王的面色越发不善,他看着自己的仇人,磨着牙齿,表情可怕。

    年轻的大公猛地收起笑声,他抬起头,双目含愤地看向努恩王。

    “没错,是我干的,”佩菲特狠狠盯着老国王,喘息着道:“摩拉尔,他把自己的秘密使命——出访星辰,重修和约的使命,单单告诉了我一个!何其荣幸……”

    “你承认了?”努恩王脸色凝重,目光里燃烧着仇恨与痛苦:“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刻,你才有胆子爷们儿一把,是么?”

    “对,我根本不必费力气,就能利用他对我的信任,来骗取他出使星辰的情报,”佩菲特用嘲讽的笑容回应着国王:“包括他的行程、安排、计划乃至使团随员……”

    努恩王的战靴再次重重踹上佩菲特的腹部。

    佩菲特痛苦地翻滚,离开努恩王的身边。

    “就因为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公平?”努恩王冷笑一声,音量陡然升高:“你就杀死我的儿子,背叛你的朋友!”

    “所谓的烽照城的地位……不过是你在为自己的自私和冷漠找理由罢了!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你这种家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佩菲特在双臂断折的剧痛下低低地呻吟,额头上冷汗淋漓,但他听见国王的话,还是艰难地在地上拉起头颅,吃吃发笑。

    “不公平?”佩菲特的笑声诡异而疯狂:“我的老天,你,你真的……你真是,根本连脸都不会红一下……不愧是我们的天生之王……不公平?哈哈哈……”

    下一刻,佩菲特表情一变,把眼神投向四位大公:

    “别装了!你们!”

    年轻大公的话语充满了怒意:

    “奥勒修、特卢迪达、罗尼、莱科……你们这些人,难道敢对着祖先发誓,说对我所做的一切毫无感激,毫无欣喜吗?敢拍着胸膛说,对摩拉尔的死,对沃尔顿的失势和没落,没有一丝的庆幸和开心吗!”

    大公们选择了沉默以对,连最滑头的特卢迪达,此刻都不再出声。

    泰尔斯觉得大厅里的氛围变得很紧张,就像决斗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两人以外。

    努恩王则一言不发,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佩菲特。

    佩菲特喘息着,甩开肩膀,吃力地在地上蛇行。

    而泰尔斯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大公,心中却丝毫没有真相大白和大仇得报的释然。

    唯留一片难言的悲哀。

    “十位大公,”佩菲特咬着牙齿,吃力地边爬边道:“十位大公……在你死了之后……就公平公正地选王,是么?”

    努恩王生生停下了脚步。

    佩菲特背对着努恩王,爬到大厅的中央,竭力翻过身,面对努恩王,语带恨意:

    “南边……你早就给了再造塔承诺,要替特卢迪达仲裁,取得与麋鹿城交界的争议领土,换取他的支持。”

    “你手里握着争位失败后逃来龙霄城的小奥勒修,握着插手威兰领继承权的筹码,让奥勒修大公即使再不满,也敢怒不敢言。”

    “从你父亲开始,你们就倚仗龙霄城的位置,强行重订了往东北方冰川海的商路,威胁凯马伦家族要切断它,除非他们选择你们为王。”

    “当然,还有我们——你和你父亲扶植上位的佩菲特家族,你们驯服了的猎犬,吹吹口哨就乖乖听话的烽照城。”

    努恩王深深皱起眉头。

    大厅里一片窃窃私语。

    泰尔斯也在心中冒出疑惑。

    佩菲特继续着他悲愤而痛苦的话:

    “往北,戒守城的莱科老秃头只会保持中立,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那个必将胜利的家族。”

    “最北边,哨望领的修斯特尔家族,从来都是谁支持他们抵御兽人,他们就选择谁做国王。”

    佩菲特从地上跪伏起身,他直起上半身,猛地回过头,看向神色冰冷的努恩王,声音凄凉:

    “下一次的选王会,你和你的沃尔顿家族,早就为其中四票做好了安排……而有了这几票,北部的两人也注定会选择你们!”

    努恩王脸色发青,他捏紧了的拳头咯咯作响。

    “未来的选王会上,我们这些所谓的大公,根本什么机会都没有!”

    “不公平?”

    “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佩菲特低沉地嘶吼着,说出的话让大厅里的所有人心中一凉:

    “几十年前,你的爷爷临终前就安排好了选王,安排好你父亲的加冕……”

    “从那时起,你们就打着公平竞争,公开选王的旗号,在暗地里用各种各样的恶心手段操纵好一切!”

    “把钦定的人推上前台,打压一切不谐者和反对者,我们的选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把他内定好的人选送上王位而已!”

    努恩王大步上前。

    泰尔斯在心底暗叹一声:这就是选王的真相吗?

    他想起普提莱对他所说的,埃克斯特选王制的确立历史。

    那些自耐卡茹死后,针锋相对的大公们。

    佩菲特的脸上露出嫌恶与恶心的表情,面对面地直视他脸色铁青的对手。

    “那时开始,‘龙霄城的沃尔顿大公’就不见了,唯有‘埃克斯特的沃尔顿陛下’!”

    “呸!”他咬牙切齿,仿佛要把眼前的努恩王咬碎:“你难道会不知道吗,我们为什么叫你‘天生之王’?”

    “不是因为你有多天才,多厉害……”

    “而是你从生下来,就注定是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

    “他娘的天生之王!”

    “最让我恶心的是,你们还有脸自豪地宣称,埃克斯特施行的是共治的选王制?”

    佩菲特的脸拖过冰冷的地砖,他的情绪开始失控:“在沃尔顿的压制下,我们跟星辰的那种腐朽世袭王室,跟帝国的那种暴君制度有什么区别——我们早晚有一天,也会出现像星辰的艾迪二世那样的疯子,拖着他的整个国家下地狱!”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泰尔斯心中一凉。

    那是他的祖父。

    拖着他的整个国家……下地狱?

    突然,他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拍——那是身后的普提莱。

    泰尔斯艰难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回现场。

    努恩王眼神冷漠地上前,脚下毫不留情地一绊。

    “咚!”

    双臂尽废,连平衡都掌握不住的年轻大公,被重新扫落地面。

    佩菲特摔落回地上,但他依然在不懈地大吼道:

    “口头上赞颂共治誓约的伟大,虚伪地自称我们有选王的自由和权利,却在背地里垄断着一切权力,内定好王位和利益……”

    “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的统治者会如此无耻、卑鄙、虚伪、道貌岸然而令人作呕!”

    “你们早就把埃克斯特变成了沃尔顿家族的世袭王国!沃尔顿王室!真是讽刺!耐卡茹的共治誓约,早就被他外甥留下的这个无耻家族败坏殆尽了!”

    泰尔斯感受着自己不稳的呼吸。

    眼前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就像镜子一样。

    在那一刻,他听着佩菲特的指控,想起的却不是埃克斯特。

    而是星辰王国。

    是凯瑟尔的冰冷表情,以及独眼龙廓斯德的凝重眼神。

    是群星之厅里疑虑重重、各怀鬼胎的六大豪门与十三望族。

    泰尔斯在心中微微叹息,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还不止这些!”佩菲特拼尽全力,摇摆着再次从地上挣扎起身:

    “你的父亲早早地把女儿嫁给上一任的黑沙大公,试图通过控制伦巴家族的血脉,插手黑沙领的事务!”

    “你不怀好意地跟康玛斯购入沥晶矿,低价输送给东方的麋鹿城,名义上是为了防备来自东陆的威胁,实际上为的是在关键时刻切断补给,逼迫伽德罗家族就范!”

    “天知道你还准备了什么手段给西边,给祈远城的罗尼——我猜是那个领地靠近祈远城的康玛斯人,那个一副伪君子模样的善流城侯爵,对吗!这次又是什么,一份看似华丽却满藏陷阱的合约?”

    听到这里,泰尔斯不由得回过头,看向身后。

    康玛斯的史莱斯侯爵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

    佩菲特的脸上早已失去了一切色彩,他不再试图起身,而是认命般地趴在地面,语气悲哀,语调低沉。

    “不仅仅这样,你还想学着南部的星辰王国,想在全境设立直属国王的税吏,想收回领主们在自己领地上的裁判权,想把国王的官吏派往全国——就从我们烽照城开始!”

    “这种屈辱,这种压迫,这种不公……不只是我一个人,也不只是一天两天……”佩菲特喘息着,声音越来越弱:“我们怎么能不反抗?”

    “反抗?所以你就害死了摩拉尔?来向沃尔顿家族报复?”努恩王的眼神微微一动:“用出卖、背叛朋友的方式?也只有你这样的懦夫……”

    佩菲特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

    “对,摩拉尔,”佩菲特喘息着,声音低沉:“我们曾经是朋友……”

    “我也曾经告诉过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但是……”

    “努恩·沃尔顿!”年轻的大公表情一变,似乎痛下了什么决心,他趴在地上仰起头,闭着眼睛发出悲凉的笑声:“这都是你的错!是你逼着我这么做的!”

    “我?”努恩王地嗓音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低沉而可怕。

    佩菲特话音升高,他颤抖着抬头,目光狠毒:“五年前,我拒绝了你给烽照城的官吏任命后……”

    “我的封臣里就马上有人蹊跷地跳出来质疑我的正统,特卢迪达开始嚣张地在边境挑衅,我领地的人纷纷开始议论我的能力……很快,我的封臣开始造反,人民开始抗税,领地一片混乱……在我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的时候,你才让摩拉尔带着你的一封信,过来调停!”

    “我一边读着你虚伪矫饰的安慰信,一边抬起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摩拉尔,听他傻笑着提起我们的旧事……那时我才明白,我和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

    “我就只是龙霄城的一条狗而已!”

    “而摩拉尔他是什么货色,你还不了解吗!”佩菲特的脸上青筋暴突,褐色的头发粘在额头前,显得狰狞又狼狈。

    “我已经受够了那废物挂在脸上的傻笑!他的认知里,整个世界都如此美好!”佩菲特双目通红,他死命地挣起身子,对着议事厅里的所有人,疯狂大吼:

    “那就是个天真、软弱、犹豫、无能,短视、胸无大志的废物!”

    “哈哈哈……”在努恩王阴沉如水的脸色下,佩菲特抖动着上半身,放肆地大笑起来,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你知道吗……那家伙,摩拉尔那废物……最大的理想居然是……居然是成为一个冒险佣兵……去,去游历世界……哈哈哈啊哈哈……佣兵,冒险……哈哈哈哈……”

    “对了,他甚至还迷上了一个妓nv!一个搔首弄姿的荡妇!”

    “还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

    泰尔斯摇了摇头,他想起跟努恩王和大公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努恩王关于摩拉尔王子的话。

    佩菲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努恩王的眉头狠狠地锁紧。

    佩菲特病态地笑着,在手臂的剧痛和激荡的情绪中,在地上不住翻滚,涕泪俱出:“尊贵的摩拉尔殿下,未来的龙霄城大公,要娶一个被几万人干过的、下贱的婊zi作妻子!哈哈哈哈哈……”

    “而他还是钦定的埃克斯特王——想想看,伟大的埃克斯特,有一位妓nv王后!所有臣民,都要向着一个婊zi鞠躬行礼……哈哈哈……”

    大厅里的众人都看着他的样子,不少人低头叹息。

    而努恩王没有打断他,只是继续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盯着佩菲特。

    “这种家伙,这种废物,这种垃圾,这种毫无自觉,毫无责任的耻辱存在,居然是沃尔顿的继承人!”佩菲特笑够了,他抬起不忿而仇恨的双眼:“而我还要违心地向他效忠,奉他为王——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的姓氏和父亲!”

    “你还问我为什么选择伦巴?选择那个从里到外,都跟他的领地名字一样黑的黑沙大公?那个弑亲的禽兽?”

    佩菲特大公眼神带火,吼声如雷:“我选择的不是伦巴!而是选择了一个没有沃尔顿的未来!没有钦定的埃克斯特王的未来!”

    “我很高兴,我终于毁掉了你们最后的血脉,”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努恩王:“下一任的埃克斯特共举国王,再也不会姓沃尔顿!”

    回答他的,是努恩王一击凶狠的踹击,正中佩菲特的脸部。

    “在那之前,”努恩王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冷冷地道:“我会先毁灭掉你。”

    年轻的大公凄凉地大笑起来,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转过头,目光偏向一边。

    望向了——泰尔斯·璨星。

    泰尔斯登时心中一紧。

    怎么回事?

    “嘿,你!星辰的小崽子!”佩菲特大叫着,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到泰尔斯身上。

    “你,”满身伤痕的大公,艰难地吐字出声,凄厉而笑:“你很得意,对么?一个星辰王子,在埃克斯特的首都里耀武扬威……把一众大公们耍得团团转?”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感觉到满厅人不善的目光。

    他毕竟是在埃克斯特。

    “你的日子不会长久了!”佩菲特怨毒地道:“你以为,刺杀你,只是我为了自保的举动?”

    大公接下来的话,让泰尔斯不禁一愣。

    “你不知道他们——那些家伙有多想要你的命,”佩菲特忍着手臂的剧痛,喘息着:“我在雇佣他们的时候,就摸清了他们的目的……可不是单纯为了钱……”

    泰尔斯感到自己的呼吸加速了。

    只听年轻的大公继续道:

    “他们做梦都想杀光你们璨星家族,想入主复兴宫!”

    “他们是星辰境内人人喊打的通缉犯,当然没法下手……但是在这里,在埃克斯特……”

    “当他们收下我的钱的时候,什么反应也没有,”佩菲特眼神如火:“但是那群杀手,当他们听说目标是你,是星辰的璨星王室继承人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兴奋……”

    “什么?”

    “什么杀手?”泰尔斯怔怔地看着他,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谁?”

    “还能有谁!”佩菲特满脸快意地大喝道:“当然是那些鬼祟的刺客们!那些漆黑的暗杀者!就是他们渗透了伦巴的军队,利用他的魔能枪部队,在要塞下刺杀你!”

    “是你们璨星最大的仇敌!”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璨星,最大的仇敌?

    下一刻,佩菲特狂笑着,叫出一个让所有人眉头一皱的名字:

    “诡影之盾!”(未完待续。)

第87章 喝一杯

    泰尔斯整整呆滞了十秒。

    诡影之盾。

    他听基尔伯特叙述过这个名字。

    它跟萨里顿家族的名字,一起出现在血色之年的惨剧里。

    谋害璨星王室的直接凶手。

    他想起复兴宫里,璨星墓室中的那几个小石瓮,从王长子米迪尔,到贺拉斯,再到班克罗夫特和海曼这对双胞胎王子。

    以及最小的公主,康斯坦丝·璨星。

    但是,诡影之盾——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佩菲特——刺杀我?

    怎么会……

    他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

    “够了。”

    努恩王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只要我在龙霄城一天,”国王阴沉着脸色,他一把将佩菲特摔下:“就不会允许刺杀这种卑鄙的事情再次发生。”

    “哼,”佩菲特哂笑着,从牙缝里咬出一个词:“暴君。”

    努恩王眯起眼睛,看向无力反击的敌人。

    “了结这一切吧,”佩菲特扯起嘴角,神情冷淡,“我将在狱河底下,看着你的家族是如何覆灭的!”

    “了结它!”

    努恩王轻轻捏紧自己的拳头,沉默了好几秒。

    他的眼中升起复杂的情绪。

    终于,努恩王闭上眼,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决斗还没结束,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国王睁开眼,淡淡开口:

    “现在开口向我认输,然后全面承认自己的罪行,供认你和伦巴的密谋。”

    “你还能挣回自己的一条命。”

    佩菲特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什么。

    什么?

    “但是你的余生将在监禁中度过……你的弟弟将继承烽照城,佩菲特依然统治那片土地。”

    “除了你,烽照城也不会遭受惩罚,”老国王目光锐利:“怎么样。”

    大厅里的众人齐齐一怔。

    佩菲特则眼神呆愣地看着国王。

    他低下头,呼吸急促。

    泰尔斯思索着这个国王给出的选择,就在此时,普提莱轻轻在他耳边道:“如果他答应了,日后的烽照城如果还想稳固地统治,就绝不能与沃尔顿为敌。”

    泰尔斯恍然点头。

    旁边的尼寇莱冷哼一声。

    在几秒钟后,佩菲特慢慢地抬起头,凄凉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真的吗?”

    “是啊,”努恩王淡淡道:“只要说出那个字,你就能继续呼吸北地的空气。”

    大厅里一时寂静无声。

    但没多久,躺倒在地上的佩菲特就收起了笑容。

    他脸色如冰,眼神如铁,表情仿佛覆盖着千年无法化开的寒雪。

    年轻的大公直视国王的眼睛。

    佩菲特咬牙切齿,却斩钉截铁地说出另一个字:

    “绝不。”

    泰尔斯摇摇头。

    “这可是北地,”尼寇莱在泰尔斯身后轻声道:“被敌人饶恕,也是一种耻辱。”

    努恩王叹了一口气。

    但他随即抬起头,对着佩菲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孩子。”

    老国王神情复杂地笑道。

    突然,佩菲特左腿一蹬,猛地从地上挣起身子,嘶吼着向努恩王撞去!

    迎接他的,是老国王轻轻的一记蹬踏,正中小腿骨。

    “咚!”佩菲特再次失去平衡,面朝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佩菲特发出最后的不甘嘶嚎。

    努恩王缓缓摇头。

    他站起身来,跪压住佩菲特的背部,然后双手探出,紧紧抓住佩菲特的头颅,把他抬起到四位大公都看得见的地方。

    奥勒修、特卢迪达、罗尼、莱科四位大公,都目不转睛,脸色凝重地盯着他们的国王。

    下一刻,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努恩·沃尔顿七世,用他苍老却豪迈的嗓音,放声大吼:

    “瞧啊!”

    吼声在大厅里回荡。

    努恩王面色愤然,大力吼出下一句话:

    “这就是沃尔顿之敌!”

    佩菲特满脸凄清,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在许多人的吸气声里,老国的王双手用力一扭。

    “咯啦!”

    清脆的颈骨断折声,传到泰尔斯的耳朵里。

    “扑通!”佩菲特趴倒在地上。

    但这一次,他的头颅却面部朝上,呆呆地凝望着天花板。

    努恩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敌人的尸体。

    没有人说话。

    大厅里只余窗外的风雪呼啸和厅内的火盆爆响,夹杂众人不均匀的呼吸声。

    死寂持续了好几秒。

    直到轻盈而动人的颤音,从大厅的另一侧幽幽传来:

    “死亡……”

    “只是久违的归乡。”

    皓月神殿的霍姆主祭淡淡地道。

    她重新交叠双臂,沉下身躯,面纱上的眼睛缓缓合上:

    “胜负已分。”

    “神圣的决斗。”

    “于焉终结。”

    话音落下,皓月神殿的主祭就转身离开。

    红女巫笑了笑,转身随她而去。

    大厅里,不少人终于缓缓吐气。

    结束了。

    迈尔克勋爵一挥手,仆从和卫兵们连忙赶上,已经待命多时的医生和治疗者急匆匆地赶到努恩王身边,为他包扎胸前和脸上的伤口。

    国王的臣属和四位大公纷纷离开旁观的地方,心情各异,神思不属地离开。

    “我错了,这场决斗不能吹上一年,”史莱斯侯爵叹气道:“够我吹上一辈子了。”

    尼寇莱冷冷瞥了他一眼,走下场中,开始指挥白刃卫队善后。

    “复杂的一天,亲爱的殿下,”史莱斯扶了扶帽子,礼貌地向泰尔斯行礼:“恕我失陪,得马上回去估算我们在烽照城可能遭受的生意损失——但愿没有超过努恩陛下给予的回报。”

    泰尔斯耸了耸肩,看着康玛斯人离去。

    “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泰尔斯转过身,低声讽刺道:“我们得谈谈,普提莱——关于诡影之盾。”

    不止这个,他还有许多事情,包括许多疑点,要向这位见多识广的副使询问。

    “我同意。”普提莱谨慎而凝重地点点头。

    就在此时。

    “你们四个!”老国王的苍老声音远远地传来:“对这场决斗,有什么意见吗?”

    努恩王抬起头,目光穿透人群,定在四位大公的身上。

    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四位大公。

    大公们面色不一,但泰尔斯感觉得到他们面容下的凝重与警惕。

    毕竟,一位同僚刚刚死在了这里。

    “没有,”回答国王的,是语气冷淡的罗尼大公,只听他轻轻道:“这是一场神圣的决斗,正当的复仇,公平,正义——佩菲特也供认了他的罪行。”

    特卢迪达还是一脸笑容,奥勒修则一言不发,莱科望着别处,不辨表情。

    努恩王注视了长发的大公几秒,突然嗤笑起来。

    “没有才怪了,”努恩王嗤笑一声:“你们的不满,由来已久,对么?”

    泰尔斯突然觉得,大厅里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直到努恩王的下一句话。

    “不用再担心了。”努恩王缓缓叹息:“我明天就会发出信鸦,烽照城大公在决斗中光荣战死,烽照城将由这家伙的弟弟继承——他应该期待已久了。”

    大公们微微一怔。

    “下一次的选王,沃尔顿家族是没有希望了,”老国王垂首落寞地道:“我们没有既足够威望,也足够正统的人选。”

    奥勒修大公眉头一皱:“陛下……”

    “但至少,”努恩王话语不停,打断了奥勒修,“我在死前,还能为家族,为龙霄城做最后一件事。”

    他抬起头,目光里蕴含着凛冽的寒意。

    大公们纷纷一凛。

    “比如?”奥勒修大公用他最谨慎的态度,轻声问道。

    努恩王露出笑容。

    “打仗,”老国王轻轻道:“很快就到新年了,而明年春后,我将征召龙霄城的军队。”

    听到这里的泰尔斯心中一凉!

    不会吧?

    四位大公也呼吸一滞。

    “星辰?”奥勒修大公脸色不善地瞥了泰尔斯一样,让他心惊肉跳。

    幸好,努恩王接下来的话,让星辰的王子呼出一口气。

    “不。”

    “我想去黑沙领逛逛,”只见坐在大厅中央,在医者护理下的努恩王,姿态轻松地拍拍大腿:

    “去看看我亲爱的外甥——查曼·伦巴。”

    大公们皱起眉头。

    包括泰尔斯也是。

    “我想他了,”老国王的眼里露出精光:“想得‘要命’。”

    领地临近黑沙领的奥勒修大公和特卢迪达大公齐齐皱眉。

    “但我不喜欢孤单,不想一个人去,”努恩王眼神犀利地望着四位大公:“你们怎么说?”

    四位大公没有说话。

    直到国王的第二句话。

    “‘探望’过他之后,我们再来商量商量选王的事情?”老国王语带深意地道。

    四位大公对视了一眼,这一次,他们很快做出了决定。

    “戒守城会全力出兵响应,我们永远站在国王的一方。”秃头的莱科大公最先叹息道。

    奥勒修大公面色严肃地点点头:“威兰领没有意见,我们也会派出援军。”

    “这是正当的复仇,给那些暗中密谋的人一个警告,”罗尼大公目光灼灼:“祈远城愿意出兵支援。”

    “既然你们个个都这么说了,如果再造塔再不出兵,”特卢迪达懊恼地道:“我岂不是连龙霄城都走不出去了?”

    当然——听到这里的泰尔斯腹诽道:国王牵头,帮你们消灭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努恩王看着他们,大笑出声。

    就在此时,奥勒修大公忍不住出声道:“黑沙领会怎么样?”

    “让查曼的儿子继承大公之位吗?”

    努恩王止住了笑声,轻轻摇头。

    “我有个人选了,绝对是大公的好人选,”他舒展了一下刚刚上好绷带的右臂:“卡斯兰·伦巴……查曼的叔叔,我曾经的亲卫队长。”

    泰尔斯一愣,想起英雄酒馆里那位壮实的老年大叔。

    “我听说他对权位没有兴趣,而且讨厌他的家族。”罗尼大公淡淡道。

    “是啊,”努恩王轻声发笑:“但这可由不得他。”

    几位大公微微一愣。

    “好了!”老国王推开一旁的医生,豪迈地站起身来,高声怒喝:“大家都上去吧!”

    “宴会还在开呢!”努恩王环顾着全场的人,哈哈大笑:“可别败了兴致!”

    四位大公对视一眼,在各异的神情下,纷纷鞠躬离去。

    国王的御前会议成员也纷纷离开。

    泰尔斯注意到,当其他人都转身后,老国王的笑容就消失在了脸上。

    “你们也离开吧!”努恩王摇摇头,对着他的白刃卫队道:“在大厅外面守着就好……”

    努恩七世叹了一口气,一把抓起酒桶,走到观战的台阶上坐下,神情落寞:“我一个人在这儿坐坐。”

    尼寇莱跟迈尔克对视一眼,点点头。

    泰尔斯跟普提莱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随着人群离去。

    今晚够长了。

    也够充实了。

    就在此时,努恩王的声音再次传来:

    “泰尔斯!我亲爱的客人!”

    泰尔斯猛地一震。

    大厅里还未离去的诸人,又齐齐看向星辰王子。

    特别是几位大公,比如神情若有所思的莱科大公。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努恩王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神色安然:“我还得好好感谢你——我们一起喝一杯?”

    泰尔斯张大嘴巴,尴尬地看着国王。

    开什么玩笑。

    在我得罪了一堆大公,在你掰断了一个大公的脖子,在你逼着其他大公跟你一起出兵之后……

    要我跟你“一起喝一杯”?

    我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迅速消失,保持低调,时间一到,立马回国好么!

    拉仇恨也不能这样拉啊!

    他回过头,跟普提莱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

    “与您对饮是荣幸……然而我只有七岁,”泰尔斯转过头看着努恩王,礼貌而讪讪地道:“而且很累了……”

    然而。

    “狗屁的七岁!”

    努恩王神情不满地打断他,对第二王子举起酒杯:

    “我被父亲带着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只有五岁——身为未来的国王,怎么能不会喝酒?”

    泰尔斯神色发怔,准备找下一个借口。

    “还是说,你想拒绝埃克斯特国王的邀约?”努恩王露出玩味的眼神:“就连你,也跟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一样,看不起一位时日无多的国王了?”

    大厅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泰尔斯的心跳遽然加速。

    他只得低下头,叹出一口气。

    然后转过身,迈出步子。

    在普提莱的担忧,尼寇莱的皱眉,史莱斯的微笑下,以及在四位大公奇特的眼神中。

    星辰的第二王子耷拉着表情,逆着人群,走向努恩王。(未完待续。)

近期更新说明

最近遇到的事情,有些远超我的想象。

    大概19号回来更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各位不要慌。

    就当泰尔斯和老国王两个人,喝酒聊天,聊了一周吧——关爱空巢老人嘛。(未完待续。)

第88章 ‘凯旋’的秘密

    【杰迪,我亲爱的朋友与老师:

    距上次通信已经有半年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分享,这三个多月来,在永星城的所见所闻。

    【来一章防盗,作为复更的前兆。】

    依照你的建议和方法,我已经度过了你所说的“战场戒断症”,我现在已经能睡在床上了,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也不再会下意识地拔剑,铁匠打铁的声音也不会再让我进入紧张状态。

    父亲安排我进了警戒厅,在他军事学院的老同学手下做事——你有否听闻过“斩马者”洛比克·迪拉勋爵的名号?

    凭你指点出的高超剑技(别误会,我是在夸你,而不是自夸),与少见的终结之力(这句才是自夸),我入职之初就成为了二级警戒官和城防巡逻队长——虽然我心中明白,能得到这个职位,更多的是由于卡拉比扬这个姓氏。

    你不会相信我在短短三个月经历了什么,意外太多,我得一件件理顺。

    正如我之前提起的,星辰是一个老迈而腐朽的国家,身为帝国遗脉的过往已经不再是荣光,而更像一个负担。

    你难以想象,在王都这样的地方,光是警戒厅里就有多少行政权力的纠葛与黑幕,其效率与效能之低,简直不堪忍受,遑论平民老百姓——以至于王都几个区域的街面秩序与生活机能,竟然是由黑帮来维护的,因为对他们而言,黑帮的渠道来得比官方更快、更好、更可靠与方便。

    机缘巧合之下,我获取了一个黑街兄弟会内部的眼线。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介入了星辰两大黑帮在王都的殊死斗争——并再一次刷新了我对黑帮——这些非官方人物的认知。

    不论那些数之不尽的凡级与超阶高手(异能战士也冒出了好几个,每个都有资格在传说之翼的星尘部队里占据一席之地),只有一件事让我非常在意——还记得你跟我说起过的,那群背弃了原初的剑之心,背弃了终结之塔存在使命的剑手吗?

    你提到过,他们的剑已经化为纯粹的杀戮兵器,他们的终结之力也已经变质为最纯粹的死亡之力,与那个先辈们曾誓死周旋的灾祸一般无二。

    尽管旧事已经过去近百年,但我确信,我遇到了一位塔外的终结剑士,也就是你所说的“灾祸剑手”。

    面对那种狂暴而布满杀戮欲的终结之力,就连我引以为傲的,生生不息的的“群星之耀”也根本不是对手。那力量入侵到我体内的时候,简直……我不禁在想:究竟是怎样的疯子,才能忍受这样一种终结之力在体内流窜?

    如果不是得到了意外的帮助,你现在收到的,也许就是我的葬礼讣告了。

    总之,那种杀意与狂暴同存的终结之力,我已经见识过了。

    那位剑手来自血瓶帮,没错,就是百年前,那两位灾祸在闵迪斯三世统治末期所创立的黑帮——据说,其中一位已经在王都失踪了,我怀疑是王国之怒亲自出手了,除了他和那把弓,王都还有谁能靠近那些灾祸?

    好奇心让我在养伤期间翻了不少典籍,也借着父亲的面子提阅了不少**和警戒厅记录,吃惊地发现了如下事实:血瓶帮建立百年来,神秘的各色超阶剑手十七次现身其中,他们所表现出的杀伤力与破坏力,绝非一般的超阶终结剑士能相比,倒是与我遇到的那位剑手有相近之处——看来我所遇到的灾祸剑手不是突然出现的孤例。

    另一个推理是:那两位灾祸在百年前秘密创立了星辰血瓶帮,“灾祸之剑”一脉也是在百年前叛出终结之塔,建立了塔外的终结之剑传承——这两者真的没有关联吗?

    更让我担心的是,百年来,终结之塔真的不知道塔外传承与星辰血瓶帮的关系吗?为何我们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无论如何,杰迪,亲爱的老师,我感觉答案就在克拉苏及其追随者当年背弃终结之塔的真相上。我需要尽快回终结之塔一趟,同时向你请求,为我开放传承者的典籍阅读权限。

    血瓶帮到此为止,但另一个黑帮不比它逊色半分:我的眼线告诉我,黑街兄弟会的崛起非常蹊跷,血色之年是他们的发端,彼时他们还只是一群刀口求生的佣兵与冒险者(尽管他们非常强大),而仅仅十年出头,他们已经侵蚀了半个星辰的地下世界,正向着埃克斯特与康玛斯联盟伸出触手。

    血瓶帮有魔能师的威名坐镇,也是与贵族和官僚们同流合污的产物,而黑街兄弟会又是凭借着什么崛起的?眼线的消息是:他们有着非常隐蔽,却充沛无比的资金与人脉支持。

    说到这里,我想问:你是否听闻过“黑剑”这样一个名号?

    坊间传说他是黑街兄弟会的领袖,有着高深的剑术与境界,也有人说他是善于隐藏的、最危险的杀手之王,甚至有警戒厅的报告说,他的剑是某种受诅咒的古物,具备莫测的威能,但只有一点无误:他是极境的高手。过去十年间,一位极境终结骑士与一位极境异能战士均被怀疑死在他的手上——事发时他们同时在场。

    尽管极境高手之间的差距极大,胜负难料,但我仍不禁疑惑:同时杀死两位极境高手——在终结之塔的视野之外,真的会有这样强大的剑手吗?我也怀疑过他是“灾祸之剑”的传人,但他又是与血瓶帮敌对的,黑街兄弟会的人——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更大的事情,发生在昨日的星辰国是会议——老师你也许已经收到信鸦的传讯了——星辰王国有了正统的继承人,不是豪门贵族,不是王室旁支,而是一位活生生的,名为泰尔斯·璨星的王子。我知道你当年与“溯光之剑”贺拉斯王子是同窗,不知对璨星是何评价?而我在父亲的身后亲眼目睹了新的第二王子的风采,虽然只有七岁,但我只能说,璨星不愧为王室。

    但他出现得真不是什么好时候,璨星王室正面临少有的压力——埃克斯特使团在星辰遇刺了。

    是的,杰迪,我亲爱的朋友与老师,我再次嗅到了战争的腥味,在父亲看来,无论如何斡旋,龙与星辰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

    对不起。老师。

    终结之塔费尽心力,为人类保存的剑士与骑士之光,这些曾经以超凡之力开拓人类未来,以终结之力抗击灾祸的战士们,要再一次执剑而起,为了各自的国家,在战场上对面厮杀至死。

    如果战争爆发,我只能向落日女神祈祷,不要让我遇到克罗艾希和米萨敦,一想到终结之塔里的日子,再想到要把剑刺入彼此的心脏,我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还有,米兰达已经在断龙要塞度过了第三个年头,正光荣地在要塞之花手下服役,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战争爆发,她会是第一个面对鲜血的人。

    另外,我还在国是会议上遇到了拉斐尔,他正在王国秘科做事,也在为这个国家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但请相信我,老师,你的担忧不会成真,从服役到执勤,我见过了许多,但现实不会改变我,我与另外两人的理想也永远不变——尤其是我,经历了最残酷的战场之后,才深感生命的可贵,见识过王国的丑陋后,才更渴望变革的到来——我们终有一日,会用自己的力量,再造这个垂垂老矣的国家。

    祝你一切顺利,尽快追求到夏蒂尔老师!

    又及:星辰已经入冬,永星城很快就会下雪,不知你们那边的天气如何?

    ——————你忠实的朋友与学生,科恩·卡拉比扬

    ——————终结历672年12月18日早,于家中】

    不灭灯前,科恩停下笔,端详了许久,叹了一口气。

    金发的警戒官踌躇再三,还是把“他正在王国秘科做事,也在为这个国家奉献着自己的力量”这句话给涂掉,重新写上了“他的近况我会在进一步确认之后再写信给你”。

    他从书桌上站起身来,忘了一眼自家庄园的窗外。

    东城区六点,清晨刚至,街上的能见度颇高,即使这么早,依旧有不少贵族家仆来回奔走——尤其是最近国内外大事频发的当下。

    一想到这里,科恩就摇摇头:王国是有了继承人,但也造成了昨天国是会议上,王室与贵族领主们的对峙——与埃克斯特的矛盾冲突要如何解决呢?

    他可不认为,经历了那般羞辱的南垂斯特公爵,还会义不容辞地响应国王的号召,西荒的小气领主们,看上去也不像共赴国难的高尚君子,东海的胖公爵更是吝啬出名,只剩下出人意料的那位刀锋领少女公爵和临阵反戈的南岸领鸢尾花,却远水不解近渴。

    至少,第一场仗,要由北境自己以及王室来扛了么?

    星辰,真是多头蛇一般的国家——科恩这么想。

    但他随即想到,多头蛇基利卡正是被人类英雄,埃克斯特的立国君主,耐卡茹·埃克斯所斩杀,心底里就更是一股阴郁。

    马蹄声自窗外的大道上响起。

    一队骑士,从专门招待外国贵族的行馆里骑行而出。

    但他们驾驭马匹的节奏,和抽打马身的力度,都与星辰惯常的骑士们不同。

    星辰的骑兵驾驭,讲求骑行间韵律和谐,节奏稳定,鞭马恰到好处。

    但这队骑士,节奏猛烈而鞭马极重,偏偏又步伐统一,纪律凛然。

    倒是有些像北境的骑士们。

    等等。

    科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那队骑士所持的旗帜。

    “碰!”

    科恩猛地一把推开窗户!

    他探头而出,想要看清那面旗帜。

    那面……色调与星辰王国格格不入的旗帜。

    红边黑底,旗面上是一头怒吼的赤龙。

    龙爪狰狞,龙翼大张,龙目纯黑。

    真是粗犷而凶暴的风格。

    金发的警戒官微微愣住了。

    他们——是昨夜凌晨到的么?

    城门没有拦下他们,让他们在城外的驿馆休息,而是放他们进来了?

    是陛下的意思?

    突然,脸上冒出的寒意,刺得科恩一阵瑟缩!

    科恩伸手一摸,在脸上摸到一片晶莹。

    警戒官愣住了。

    他伸出手,在窗外接到第二片、第三片晶莹。

    白色的星点,漫天落下。

    下雪了。

    科恩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

    冬天到了。

    ——————————

    清晨。

    他从复兴宫特有的,坚硬的石床板上醒来。

    他滑下床板,不出意外地踏上同样冰冷的石地。

    似乎比昨天还要寒冷。

    泰尔斯感觉,昨天的自己,简直像是活在梦幻中。

    他昨天下午从群星厅,一步一步地,跟基尔伯特踏上星蓝地毯,不再管身后国王与领主的继续争吵。

    两侧的贵族、官僚和民众们纷纷向他行礼。

    口称“殿下”。

    泰尔斯殿下。

    “兴奋得产生幻觉了吗?”

    泰尔斯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见了姬妮。

    成熟妩媚的宫廷女官,正双手抱臂靠在石门处,静静地看着他,

    “不,没有。”

    穿越者淡淡地回答。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也很茫然。”

    姬妮看着他,轻哼一声:“当然,从前的你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你现在是王子了,泰尔斯王子,星辰的第二王子。”

    “不,不是这么简单。”泰尔斯叹了一口气,露出苦笑,扣好衬衫,抓起外套。

    “从前,我只需要考虑,怎么活下去的问题。”

    “从今天开始。”

    “我要考虑的是,怎么活的问题。”

    泰尔斯默默地回答,扣好皮带的最后一个扣子。

    姬妮皱了皱眉,又挑了挑眉。

    又一个璨星——她暗暗地道。

    可悲的璨星。

    泰尔斯系好自己的皮靴,但那句话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为星辰而战,为星辰而死,以及……为星辰而生。】

    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顿了一下,把带着鞘的jc匕首,重新扣到后腰的皮带上。

    “您准备好了吗,殿下?”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基尔伯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有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姬妮叹了一口气,把空间让开给前外交大臣。

    基尔伯特一边向姬妮脱帽行礼,一边对泰尔斯道:“请恕我第二天就要来打扰您的安眠,殿下,但是……请您加速梳洗。”

    泰尔斯露出疑惑的眼神。

    基尔伯特深深吸进一口气:“他们来了,殿下。”

    “陛下希望您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接见那些人。”

    “那些人?”泰尔斯疑惑道。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

    穿越者也同样凝重地回望基尔伯特。

    “对,那些人。”

    基尔伯特点着头,抿紧嘴唇,犹豫但最终坚定地,吐出一个词:

    “埃克斯特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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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060/ 第一时间欣赏王国血脉最新章节! 作者:无主之剑所写的《王国血脉》为转载作品,王国血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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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介绍:
低贱卑微的乞儿,神圣尊贵的王子,举世皆敌的怪物——如果你眼前有三条道路,选择何者会比较幸福?
泰尔斯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来到的是波澜壮阔的异世,面对的是噩梦难度的未来:荣耀的帝国灭亡千年,腐朽的王室积重难返,传说的圣战黑幕重重,分裂的世界动荡不安。
而泰尔斯一无所有。
他仅剩的,唯有坚毅不摇的自我,绝地求生的勇气,和永不妥协的信条。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黑暗洗涤光明,烈火锻造真钢,禁忌王子的故事由此开始。
PS本书有奖竞猜:女主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活在ed里吗?
书友Q群:
炸了四次,懒得建了。王国血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国血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国血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