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年
第二天便是小年,雪花又开始飞舞,这天一大早的,李家东屋西屋合起来祭了灶神,恭贺灶王爷回天宫述职,更预祝来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和家欢畅。
完了后,李月姐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在李婆子身边坐下,帮忙搓着圆子。
“这么点圆子,用不着你帮忙,你回西屋去,今天是扫房日,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拾掇拾掇。”李婆子没好气的道。
“有事跟阿奶说。”李月姐抬头看了自家阿奶一眼道。
李婆子一下子被哽着了,敢情着这大丫头不是诚心帮她搓圆子的,而是有事说,这一下子,李婆子心里又不痛快了,沉着脸:“那说吧。”
“上回从山场里下来的年家,那年全氏看中了我二弟墨易,想把她家兰儿说给墨易做媳妇儿,我瞧着那年兰儿样貌秀丽,勤快能干,人品忠厚朴实,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因此这会儿来请阿奶做主。”李月姐道。
对于自家阿奶没个好脸色,她也不太在意,反正阿奶有好脸色的日子太少了。
“年家,那不是山蛮子吗?墨易还小吧,最近可有好几家跟我打听过墨易,那几个丫头的人样人品都不错,这事不防缓一缓,那年家也才下山不久,人品,品性什么的是这么几个月就能看清了?”李婆子冷着脸反问道,平地里的人喜欢把待在山窝窝里的伐木工人称为山蛮子,当初,李娘子便也正是因为出身山蛮子才不被李婆子所喜。
李月姐心中一叹。就知道阿奶对山里人有偏见,要知道,当初自己阿娘在阿奶手上可吃过不少的苦头。本来这事缓一缓也无所谓,可现在年全氏急啊。正待细说解释。
这时。田婆子捧着一只大葵花碗进来。
“我说大妹子啊,这便是你这阿奶的考虑不周全了,墨易年龄是小。可月姐儿年龄不小了,这墨易不成人,她就放不下这个家,就得在这家死死的撑着,墨易是可以缓,可你要把这大丫头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田婆子说着,将那大葵花碗放在烘上的矮桌上。她一边斜着屁股坐在李婆子的对面,呶呶嘴道:“瞧,听小荣喜说你这些日子夜里尽是咳,月姐儿特意写信让她小舅从通州带的来雪梨,我帮着给你熬了梨膏糖。每日早晚,舀两勺冲水喝,月姐儿可是一心想着你呢,依我看哪,墨易先订个媳妇儿,也让月姐儿放心,等于家那个郎君回来,他这回定是要接了他娘一起过来的,那娘儿俩虽然规矩大一点。但也是却是正道人家,月姐儿是救了于郎君的,于家那太太断不敢不认,大妹子觉得呢?”
田婆子一坐下便是一顿编排,又把月姐儿的路都给安排好了。她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又想着李大于她儿子有恩。这李家西屋几个娃的事情,便全都揽在了肩上,当然,她这也只是建议,断不会作那倚老卖老为主人家做主的事情。
“阿婆,这关我什么事啊?说墨易呢,怎么说到我头上了,我救于管事那也是适逢其会,断没有因此要嫁于家的意思。”月姐儿一阵脸红,连忙解释道,就算她对于子期有好感,但也觉不希望于子期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娶她。
想到这里,她便想到了昨天全氏那森冷的脸孔,那年全氏跟年把头患难于共,十几年的夫妻恩情,可最终也抵不过花花世界的诱惑,何况这救命之恩,古人还有一句,施大恩如结大仇呢,别人越是强调这恩情,李月姐这心反而越不定。
“你这傻丫头,要强也不是这么个要法,你知道不,这是在你们北地,要是在我们江淮那边,发生这样的事,你如果不嫁给于郎君,便只有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一途。”田婆子正色的道。
李月姐那背心不由一寒,早听说江淮那边规矩大,却没想大到这般。
“放心,于太太也是个讲恩义的。”田婆子看李月姐有些怔怔的神色,便安慰的道。李月姐不想她担心,便转过脸冲田婆子露出个笑脸,看着倒是有些讨喜。
李婆子眯着眼睛看着两人那股子亲热的劲道,那心里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这天下掉下个田婆子,让她一阵子纠结,对于田温,她是恨了一辈子,可这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连老大都早早病故了,在多的恨也消散了,如今她对着田婆子,唯一觉得就是不自在,本来她最好的打算便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这田婆子热情无比,还时常跑她这边的窜门子,让她每每一肚子郁闷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呗。
想着,更觉得这一老一小那笑脸刺眼,便侧过脸去,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不过,那心里倒也琢磨开了,这田婆子说的倒也是有理的,大丫头便是这脾性,墨易缓得,大丫头缓不得,墨易这先订下来也好,大丫头自己相中的人,她也能放心,等到姓于的过来,就把这大丫头的事情订下来,再说了,这一转眼,月娥月娇也到了要说人的年纪了,月姐儿这边不定,她们两个就不好有动作。
“那这样,你去把那全氏和兰儿到我这里来坐坐。”李婆子道。
“好。”李月姐点点头,知道阿奶这么说,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是定了。于是,便转身出门,去找了年全氏跟她说阿奶的意思。
年全氏也知道,昨天她只是跟李月姐通口气,最终还得跟李婆子商议,于是,便带了兰儿跟李月姐一起到了李家东屋。
李婆子留了年全氏和兰儿两个在屋里说话,不一会儿,三人出来,那年兰儿一脸红通通的。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小年,讲究乱婚乱定,我看咱们就在今日给他们两个把事情定下吧。”李婆子道。
“一切都听李婶的。”那年全氏道,神情明显松了口气,在她来看是越早定越好,就怕个夜长梦多呀,李婆子这话算是正中下怀,一边年兰儿不好意思的,一扭着纤细的腰身,红着一张脸进了西屋,帮着月娥扫尘,只是拿了桌布,一个桌角也能擦上个一刻钟。
“月姐儿,你去把郑家老太请来,这事请她做见证人最好。”李婆子又冲着李月姐。
李月姐应声,转身快步去了郑家,郑家今天也是忙的不得了,不过,他们一大家子人,办事利索,扫尘已经结束了,这会儿正在写春联。
李月姐到的时候就看那郑典在卖弄,一件外褂披在肩上,里面的一身紧身轻袍,再加上郑家一脉相承的欣长身形,整个人倒也显得挺拔俊朗,这会儿郑典正挥着一只大笔,颇有挥毫泼墨的架式,边上郑铁柱,郑铁水,郑星,郑才等一干郑家子弟围拢着,郑典每写一个字,大家便起哄哄的。
“典哥这字功力又涨了啊,想来这阵子花了不少的心思,便是那王啥军的也不过如此,我看他写的还没典哥你写的有力呢。”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愣头愣脑的道。
“呗,铁水小子,早叫你用心读书,你偏不好好学,什么叫王啥军的,是叫王右军,记住了啊,下回再回答不出来,我叫二伯拿那杀猪刀的刀背敲你。”郑典一脸没好气的冲着那七八岁的小子道,这位正是郑屠家老幺郑铁水。至于边上的郑星郑才都是郑家四房的。、
郑家这第三代的小子,大房和二房因为一家是刽子手,一家是杀猪的屠夫,这煞气太重,怕防了家里的小子,于是家的小子名字里面都带有一个铁字,铁为兵戈,起着反克之意,算命先生说,这叫以煞制煞,倒是三房四房做着小生意,家里小子便没用铁字了。
听那郑铁水说的话,李月姐不由的乐了,她倒要看看郑典的字有多好,居然能把王右军比下去,便凑了上前,果然每个字看着都很有力道,小铁水说的也没错,只是,阿爹在世时一直仿的就是王右军的字,家里王右军的字贴有不少呢,那王右军的字以轻灵飘逸遒美著称,典小子仿谁的字不好,却偏仿他的字,便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听到李月姐的轻笑,郑典抬起头来,看着李月姐似笑非笑的表情,老脸一红,知道这是个识货的,李家爹爹是这镇上唯一的秀才相公,听墨易说着,这李家大姐自小就给李相公打下手的,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的不说,自己这字连墨易写的都不如,偏铁水小子还拿来跟那王啥军的比,这不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嘛。
便悻悻将毛笔往李月姐面前一伸:“请李家阿姐斧正。”这话是他常常看二爷和七爷身边的一个师爷说来说去的,总之是请人指教的意思,他便拿来用用。
“典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有范儿了,不过我可当不得斧正二字。”月姐儿一脸笑意的道,随后又歪着头看那对联,表扬了句:“嗯,很有力道。”说完便笑咪咪的去找郑老太了。
郑典瞪着她的背影,这李家阿姐嘴皮子可是越来越不饶人了,为今后娶她的人默哀,郑典腹诽的道,随后没好气的给几个堂弟的头上一人来了一巴掌,也背着手,学着七爷那官步,去看看这李家阿姐找阿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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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王四娘
这边,郑老太听说去给墨易做文定的见证人,这种事情,她乐意干,于是李月姐才说完,她便嚷着郑大娘子给她拿斗蓬来,要去李家走一趟。
郑典狗腿子一把,接过大娘手上的斗蓬给自家老太穿上,然后一扶着郑老太,脸上还故意的带着一股子谄媚的样子道:“老太君,请。”
活脱脱的一个谄媚的小人样。
“呗,你这小子爱做怪,我可有言在先啊,你常跟着二王爷和七王爷在外面跑,这以后贵人见的多了,要尽的礼数也多,但老太可提醒你,该尽的礼咱们尽,但不可过于附势,咱们家不管怎么变,根子就是刀徒,刀徒虽是下九流,但要镇住刀神,便得有自个儿的骨气,自个儿的精气神,明白吗?”
“老太,典儿明白。”郑典这会儿也一挺腰杆,郑重的道。
郑老太看着他那样子点点头。
李月姐在边上看着,不由暗暗的点头,镇上人都说了,郑老太就是郑家的魂,前世,郑老太好象是死于一场火灾,之后郑家就一盘散沙了,可惜啊,不过,今生,郑家已经走上跟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路了。
“老太,典小子,这是去哪里啊?”三人一路出来,迎面撞上郑屠娘子。那郑屠娘子好奇的问。
“哈哈,二伯母,有人给墨易那小子说亲了,老太去做见证人。”郑典这小子快人快嘴的道,李月姐也没在意,反正只是定个婚约。又不是大肆操办,也没什么忌讳的。
“哟,谁这么手快?咱们镇盯着墨易的人家有不少呢,前几天还有人找我帮忙牵线。我这正准备忙完了就去找李婶聊聊。”那郑屠娘子好奇的冲着李月姐问。
“是年家的年兰儿,由我阿舅牵的线。”李月姐也不多说,简单的回道。双伸手扶着郑老太的另一边手肘出门,路上到处是积雪,老人出行得当心点。
“居然是被山蛮子给下手啊,瞧镇上那些姑娘的爹娘这会儿还不懊悔的跳脚,果然是手快有手慢没有啊。”郑屠娘子嘀咕着,那眼睛转了两圈,也不知琢磨什么。便加快了脚步跟上:“我也去看看,顺便讨碗茶喝。”
“你这是想去看热闹吧?我可跟你说,别没事这里挤那里凑的,尽琢磨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没听人说。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家里事多着呢,别到处惹是非,铁汉媳妇如今有身孕了,你多照着点儿,铁柱马上就十六了,也该花点心思给他找房媳妇了,还有典小子,他可比那墨易还大月份呢。有合适的姑娘也得给他相看一下,老三老三媳妇走的早,典小子打小便是在你手下长大的,跟你亲生的也差不离,典小子平日也对你和老二孝敬着,他的事儿。你得给他操操心。”郑老太没好气的冲着郑屠娘子道。
“老太,我不急,还早着呢。”郑典听着便急急的道,一手还抓了抓脑袋,样子有些憨,他之前心里还琢磨着一会儿去取笑一下墨易,这么早便找个婆娘来管着,没想这转眼的工夫,老太便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了。
“这事你别管,有老太和你二伯二伯母做主”郑老太瞪着他。
郑典只得悻悻的闭嘴。
“老太,我这跟你去可不是看热闹的,是有正事儿。”郑屠娘子这会儿辣气壮的道,说完,却推开郑典,凑到郑老太耳朵嘀咕了几句。郑老太听着,倒是点点头。
李月姐看郑屠娘子那样子,又想着郑圭婚事的时候,郑屠娘子看着自家月娥做事麻溜,当时就打听过,又想着她刚才嘀咕的那句手快有手慢没有,那心里便想着,这郑屠娘子该不会是打算提月娥和郑铁柱的事情吧。
不过,郑老太和郑屠娘子接下来没再说话,李月姐自不会主动去问这些。
不一会儿,四人就到了李家东屋,郑典没那心思陪着自家老太和二伯母,告退一声,便一溜烟的去找墨易,埋汰埋汰他去,顺便闹闹他,让他请顿好吃的。
而李家东屋这边,年全氏正等着,李婆子将郑老太和郑屠娘子请了进屋,李月姐跟着煮茶端瓜子点心的,在一边殷勤伺侯。
这边李婆子,李老汉,郑老太,又叫了田婆子,四个老人一起拿着万年历简单的合了一下兰儿和墨易的八字,中平合和,有互助之相,算是不错的夫妻相了,随后便是双方交换八字,纳吉的第一步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各把对方的八字摆在自家的灶神位上,三日内无事,便可填写聘书,那么这个文定就算是成了。
当然之后还有纳片,礼书,亲书等等,这个得到明年以后再按部就班的来。
年氏这时那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虽然还有三日之期,但那只是过场,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李月姐又下厨,准备了一桌家常宴,也算是讨个喜气。
接下来,几人盘腿坐在炕上,边吃边唠嗑了起来。
这时,郑老太才笑吟吟的打听着:“月娥还没说亲事吧?”
李婆子扫了李月姐一眼,李月姐便摇了摇头:“没呢。”
“那李婶子看咱家铁柱怎么样?他性子实诚,还有一把子力气,干活勤力,人样又不差,若是月娥能来咱家,定不会亏了她的。”郑屠娘子接嘴道。问李婆子道。
她就盯准了月娥的勤快,家里,老大铁犁的媳妇虽然是个能干的,但私心太重,许多事靠她靠不住,老二铁汉的媳妇倒算是本份,可这媳妇家学渊源,写写算算,做个诗的倒是挺撑场面,可家里琐碎的事情,那是一塌糊涂。不帮还好,越帮越忙,所以,郑屠娘子这会儿一定要给铁柱找一个里里外外一把手的。到时她才好歇歇手啊。
而这李家的月娥,那日来帮工,厨房那一摊子事。做得相当利索,而且平日里的女红据说也十分不错,这点从李家这些姐妹身上的衣衫就能看出,这大多都是出自月娥之手的,月娥当得上巧手两字。
这样的好媳妇儿不赶紧扒拉到碗里,万一又向墨易这样让别人抢了去,那让她去哪儿找这么个中意的儿媳妇。
李月姐这边就想着。前世,月娥嫁给一个傻子,今生绝不能让她布上这个后尘了,那郑铁柱知根知底,虽然憨了点。但确实算是一个稳妥的人,再加上郑家人的皮相都是不错的,李月姐瞧着也可以,思虑着回去摸摸月娥的心思。
“铁柱是个好孩子,不过,月娥还小,再说了墨易先订是没法子,他是一家长男,但月娥却不能越了月姐儿先订亲。这是规矩,所以,月娥的事情,还得以后再说。”这时,李婆子道。
“我没想现在就订啊,只是想先私下跟你们家做个约定。等到月娥要订人的时候,先想着咱家铁柱,怎么样?”郑屠娘子不死心的道。
李婆子看了看李月姐,李月姐看出自家阿奶显然有同意的意思,便道:“郑二婶子,做个约定也行,不过,暂时还是不要透露出去,万一夜长梦多,有什么变故也不会影响到两人另择佳偶。”
女儿家受名声所累啊,如果先传出风声,那最后万一不成的话,到时反受其害了。
“这个成,这个成。”郑屠娘子只要先有个约定再说,农村里,这种约定还是很重要的,只要没有变故,基本上就能成事,说着,她又笑着调侃道:“月姐儿,你可得加紧啊。”
“二婶子又来笑话我。”李月姐四两拔千均的调侃过去。
“呗,忒多嘴了,你李婶子心中有数,用得着你操心吗?”郑老太啐了自家这个多嘴的老二媳妇一口。
“我这不是关心月姐儿嘛。”郑屠娘子皮厚,对郑老太这样半开玩笑的敲打毫不在意。
月姐儿抿着嘴轻笑,一边李婆子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西屋传来一阵小猪的叫声。
“大丫头,你又抓小猪来啦?”李婆子挑着眉问,西屋的原来的两头黑毛猪已经养了半年多了,可不是这小猪的叫声。
“没啊。”李月姐奇怪的道,她就算要抓小猪也得等到明年开春,想着,便连忙起身去西屋那边瞧瞧,没想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墨易,郑典,还有月娥月娇几个围着正抓着一头小猪,那小猪还挺灵活的,到处窜,几个小子穿的衣服笨重,竟一时拿那小猪无可耐何,最后还是郑典眼疾手快的,一把掐着猪脖子,然后一把抱了起来,那小猪四条腿乱蹬着,叫的更欢。
“这谁家的小猪啊?”月娇好奇的问。
众人四下里望望也说不出来,小月宝儿道:“我看见了,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打骂:“你死人哪,一头小猪也看不好,还让它跑人家家里,我养你在家干什么,浪费粮食,倒不如养一头猪花的来。”
门外骂骂咧咧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说的很难听。随后还有抽打的声音。
“太太别打了,我去要回来就是。”接着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告饶声。
李月姐皱着眉头,觉得这年轻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啊,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就在这时,就看一个穿的单薄的女子进来,同李月姐碰了一个当面,李月姐看清她的长相,不由的讶然的道:“这不是四娘吗?”
王四娘,当初是那王姓富家子的灶娘,也就是床头人,只是后来王姓富家子贿赂的事情被揪了出来,最终锒铛入狱,后来听说,他家里花了大价钱把他从狱里赎了出来,而功名什么的自然没有了,这时候应该早回了陇西,只是不知为何王四娘却仍在柳洼,看这情形还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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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新邻居
听得李月姐的招呼,那王四娘看了李月姐一眼,唇边带着一抹苦笑,道:“李姑娘,我主人家的小猪跑到你家来了,我来抓回去,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李月姐说着,就接过一边墨易递上来的小猪,交给那王四娘,又好奇的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呀?王公子应该回陇西了吧?”
“他是他,我是我,他应该是回去了,不过,我之前早被他卖人了,如今跟了新主家,主家今天搬到隔壁,没想这小猪趁我们搬东西的时候就跑了过来。”王四娘低声的道。浑没有了当日跟着王姓富家子住在李家西屋时的那股子神气了,显然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苦。
也是,她不过是一个奴婢,那王姓富家子出事,首先倒霉的定是她。
没想到这会儿她又跟新主家搬回到了柳洼,还住在自家隔壁,也是缘份哪。
李月姐想着,自家西屋这边隔着一个路口边上有几间老屋,原来是一个外地的跑商在这里跑货时住的,后来这两年就一直不见人来,便一直空着,前段时间,她二叔还想着要买下,一打听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是周家的房产了,也就死了那份心,后来听说,周家把这一块便宜卖给了新上任的查巡检,这会儿又不知查巡检卖给谁了,前几天便有几个闲汉在这里帮着装修,说是马上要住人,李月姐还认为没这么快,再怎么要住人也得等到年后不是,没想到。这家人居然在过小年这一天搬家,还是这王四娘的主家,这个时节搬家算是少见的了。
王四娘边说边接过小猪,就在这时。门外一个精瘦的中年妇人风一样的闯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把长长的尺子,一看王四娘正接过小猪,那尺子就啪的一声打在了王四娘的手上。王四娘一吃痛,那小猪便又落在了地上,又窜到一边跟人躲猫猫了起来。
王四娘握着手,那上面红肿的一道,脸痛的都青了:“太太,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这小年边。猪跑人家去了,便是要回来那也是不吉利的,你是想我一家明年再倒霉还是咋嘀?总之,自你进了咱家门,咱家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真是个瘟神。”那妇人一张马脸,这会儿凶狠的样子,就更难看了。
王四娘这会儿什么话也没一句,只是握着手,跟木头人样的站在一边,由着那妇人打骂。
月姐儿实在是看不惯这那妇人那般的作派,只是明摆着这妇人握着王四娘的卖身契,怎么打怎么骂,外人也说不上什么。要是多说了,说不定更惹这妇人的性子,最后倒霉的还是王四娘,干脆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于是道:“这位大婶,有什么家务事还是回家里处理。这小猪你还是赶紧着抓回去吧,万一碰着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那妇人听得李月姐的话,终于停下了手,看着李家一屋子人,那脸马上又挂起了笑容:“啥家务事,不过是买来的一个奴婢在,刁滑的很,不教训她整天给你出妖娥子,倒叫你们看笑话了,我也实在是气不过的,你们瞧瞧,一只小猪也看不好,这样的人不是白吃饭了吗?养头猪我还能宰呢,养个人我却得供着,真不知是倒了哪辈子的霉了。”
“太太,小猪是二姑娘看着的。”王四娘见自己被说的这般的不堪,又是在之前认识的人面前,终是忍不住分辩几句。
明明这小香猪是由家里二姑娘看着的,她正忙着般东西,小猪跑了实在不关她的事情,可身在屋檐下,又哪里说理去?
“呗,你偷懒还有理啊。”那妇人见王四娘居然还敢回嘴,气更大了,拿着手上的尺子又是一顿抽。
“行了,赶紧着把小猪抓回去,今天可是小年,你在这里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着抓了小猪回家,好好拾掇,好早些安顿下来,有什么要帮忙的也说一声,都是左邻右舍的,帮个忙是没问题的。”这时李婆子过来道。实在是烦了这妇人的作派。
“可不是。”一边郑老太和田婆子也应和着,倒是那郑屠娘子嘴角带着看好戏的笑容,低声的嘀咕着:“嘿嘿,怕是人家根本就不想再要这头小猪了,没听她刚才说便是要回去也不吉利了吗?”
不得不说,郑屠娘子这类人那眼光亦是有独到之处的,她这话刚嘀咕完,那边那马脸妇人便扯着一张脸,看似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冲着李婆子道:“这位大娘,说实话的,这大过年的,小猪跑别人家里,那是失财,对主人家是不吉利的,但话又说过来,这大过年的,家里跑进了小猪,那便是得财,这小猪对你们家却是个好兆头。你们瞧我这小猪,活泼健壮,不如给个本钱买下吧,你好我好大家好。”
李家这边几天一听,尤其是几个老人,最讲兆头,都想着,这边婚事刚订,就跑进小猪,果然兆头是不错的,而李月姐也不反对啊,反正再过几二三个月,家里的猪就要出栏了,她本来就准备开了春去抓小猪的,这不过是早买几天,一样。于是便道:“那你这小猪多少钱卖?”
“我这猪是京城买的香种生的小香猪,要九钱银子一头,我一分钱不赚,你就给我九钱银子好了。”那马脸妇人用手势做了个九字道。
李月姐一听这妇人的话,便没好气了,这明摆着是来宰猪啊,所谓的香猪她倒是听郑家人说过,说是一些个有钱人,买了小猪来,不用一般的伺料养着,而是用鸡蛋和着香米饭再加茯苓等一些名贵中草药等养大的,那肉里面便带着一股子香气,还十分滋补。肉又十分的嫩,那猪肉是千金难求,这完全是后天养出来的,是真是假还不得知呢。没想,这边便有了小香猪出来了,便真是这等名贵的小香猪又岂是这点银子能买来的?真当她们李家人都是傻子么。
李月姐正准备反驳她几句。不过看那妇人一脸私笃定的样子,知道跟这样的赖妇是没什么说头的,便道:“得,咱家穷的很,可养不起这小香猪,你还是抓回去吧。”说完,便又冲着墨易道:“墨易将小猪赶了出去。不关咱家的事情。”
一边田婆子等人点头,月姐儿这般处理,是最爽快的,这妇人明摆着是讹人,多说无益。
那马脸妇人一听李月姐这话。那脸便沉了一下,不过,她也拿李家没耐何,当然,这九钱银子她倒也没瞎说,实在是她自个儿上了猪贩子的当,以为真有这小香钟,花了九钱银子买下来,没想养了几天。却是地地道道的乡村土猪,早后悔的日日在腹中骂娘,这会儿便想借着这个由头把损失的银子找回来,只是没想一腔算计落了空,便冲着王四娘发泄:“行,我不管了。反正猪是你弄丢的,便是找回来沾了霉气我也是不要了的,你给我把九钱银子的本钱找回来,否则我就把你卖那私窠里去,省得日日给我添霉气。”
那马脸妇人一说话,就拿着尺子,也不管那王四娘,骂骂咧咧的走了。
此时,王四娘一脸煞白的瘫倒在地上,那眼睛看着李家这些人,尽是哀求的神色。
李月姐看着叹气,如王四娘这样的人,有个主人家,虽然打骂,但有一屋栖身,有一碗不饥不饱的饭下肚,如果她能给这家里的老爷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话,那以后的日子就还有盼头,如果真进了私窠里,象她这样的人,只能去做那最贱的娼妓,那就真的完了。
“阿奶,阿婆,我看就买下了吧,九钱银子的小猪,虽然是贵的离谱,但好在我家的豆腐渣是现成的,花不了多少钱,大了卖掉的话,大不了少赚一点,也不会亏的。”李月姐冲着一边的阿奶和田婆子等人道。
几个老人都点头,由着李月姐自己做主,虽然有些不甘心被先前那妇人算计,但到底不忍那王四娘落个被卖私窠的下场。
那王四娘正是山重水覆疑无路的时候,这会儿月姐的话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人便立时有了精神,连忙一阵子感谢。
李月姐想当初她在周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是田婆子伸手帮她,而今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她能帮也就帮一下,毕竟九钱银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算什么,另外,李月姐也存了心思,这样邻居是祸不是福,得防着点,所以,她打算跟王四娘摸摸这家人的底细,知已知彼。
于是李月姐便请了王四娘进屋里坐下,先端了碗喷香温滑的豆腐脑过来,然后取了银子交给王四娘,趁着王四娘边吃,便问:“你这主人家到底什么来路,挺横的。”
“这家老爷姓仓,是仓庄的人,家里的太太曾是查巡检家小姐的奶娘,后来放回庄了,前不久查巡检调到柳洼来,家里的太太便起了心思,找了查巡检为老爷求一个粮仓仓头的职位,现今麦场的粮仓快建好了,我家老爷便带着一家人过来了。”那王四娘道。
听得王四娘这般说,李月姐心里有数了,这么说,这家人是靠了查巡检的路子,不过,姓仓,又是仓庄的,想着前世,自家月娥就是跟仓庄的一户仓姓人家交换的扁担亲,虽然而今月娥跟郑家有了一个口头约定,但这个却并不一次就做得了准的,这户仓家倒是要打听打听。
于是便问:“你在仓庄呆了多久,仓庄有一户叫仓成的人你知道吗?”
“仓成,我家老爷,大名就叫仓成啊,庄上其他的人没听说有叫仓成的。”王四娘有些诧异的问,这李月姐还认得自家老爷不成。
而李月姐这时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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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有喜
“那仓家大郎是不是个傻子?”好一会儿,李月姐回过神来问。内心里一阵不痛快,前世李家西屋跟仓庄的仓成家是扁担亲,墨易娶仓家的女儿,月娥嫁了仓家的大郎,只是那大郎却是个傻子,再加上仓婆子刻薄恶毒,月娥的日子可想而知,虽然今生,月姐不可能再让月娥嫁进仓家,再加上一边在仓庄,一边在柳洼,如今墨易又另订了亲事,月娥也叫郑家人看中了,李月姐认为两家不会再有牵扯,只是没想道,通过查巡检这一关系,这姓仓的又成了她家的邻居,月姐儿想着,那心里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不得劲。
“不是啊,仓家大郎虽不是那聪明伶俐的,但也是个脑子活络的,如今也跟了他爹在粮仓里混了一个仓子的差事,小日子混的也不差。”那四娘道。
啊,不是傻子?这一下子,李月姐奇怪了,难道这户姓仓的邻居,不是前世跟她家弟妹结亲的仓家?
“那你主人家的姑娘可是叫仓二妹?”李月姐又问。
“不是,叫仓二梅,梅花的梅,不是妹子的妹。”那四娘又回道。
二妹?二梅?听着差不多,李月姐也不能断定什么,毕竟前世,她只是听人说名字,并没有看到庚贴上的姓名。
“李姑娘,我要回去了,再晚了,怕是要进不了门了。”这时,那四娘站起身来有些为难的道。
“那好,慢走。”见也实在问不明这些,主要是前世。许多的事情李月姐也是后来道听途说,并不一定做得了准,知道四娘的难处,李月姐便也不多留了。送了她出门。然后就站在门口,看着那四娘回隔壁。
隔壁这会儿东西还在搬着,有几车子。行礼不少,那仓家婆娘就站在门口,见王四娘过去,一双眼便恶狠狠的瞪着,待得看到王四娘递上银子,那手便跟蛇儿捕食似的飞快的抢了过去,还拿着银子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成色。好一会儿才满意的将钱子塞进口袋里。见到四娘还傻愣愣的站着,便又是一把掌上去:“还愣着干什么,搬东西啊,难不成还得老娘我伺侯你……”
王四娘连忙弓着身子去搬箱笼了。
李月姐摇摇头回了屋。
不管这家人是不是前世跟她家弟妹结亲的仓家,就凭这仓婆娘的行事。便不是良善人家,以后淡着,远远的避着,少打交道。
李月姐想着,便关了门,又将那只小猪关到后院猪圈去。
三日后,李年两家都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墨易和年兰儿的亲事算是正式订了下来。之后,年全氏花了银子把姚家单独隔出来的那个后院买了下来。一是用来落脚,最不济也能给兰儿做嫁妆。随后两人便回了通州准备过年。
那年把头倒不是一定要把兰儿送去三爷府,只是被那曹英说的有那么点动心,这会儿自家夫人回来,说已经把兰儿许给了墨易,连婚书都写了。年把头也就淡了这心思。
转眼,正和元年就过去了,迎来了正和二年。
而正和元年这一年,对于李家西屋这边来说,是绝对翻天覆地的一年。虽然中间有担惊受怕,但终归都妥善解决,而且日子越过越红火。
三十晚当晚,李月姐带着弟妹五个给阿爹阿娘上了香,一个个跪拜。然后絮絮叨叨的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都在爹娘的牌位前说了一遍。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妹们的。”李月姐最后一鞠躬的道。
“爹,娘,我也会照顾好大姐和弟妹们的。”墨易也上前郑重的道。
“爹,娘,我们会听大姐和二哥的话,照顾好墨风和月宝。”这时月娥和月娇一起道,说着,月娇又添了句:“我还会努力挣钱的。”月娥也同样低声的说道:“我会努力帮大姐分担家务。”李月姐听着,拥了两人在怀里,兄弟姐妹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爹,娘,我一定好好读书。”也墨风发着狠。
“我会很听话。”最后是小月宝一脸懂事的道。
几个兄弟姐妹各发着誓言,那眼眶又不由就红通通的了,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可爹娘却不在身边了,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失落和伤感。
“行了,大过年的,别一个个整的跟小兔子似的,你们阿爷阿奶还等着你们去守岁呢。”一边田婆子揉着眼睛,今夜这油灯点的太亮了,烟重。
几个姐妹这才互相看着对方红通通的眼,又不由的笑了……
外面爆竹声响彻整个柳洼。
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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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正月十二。小阳春的气侯。
西屋院子里。
正月里豆腐坊的生意清淡,再加上有了漕船的预期收入,李月姐便也偷了个懒,每日只少少的做几板豆腐,空闲的时候,也乐得休息一下,跟月娥月娇还有兰儿三个一起玩着戏,年全氏则跟着李素娥拉呱着家常。
过完年,正月初五,年全氏就带着兰儿回到柳洼住下,几次来往,李月姐看着那年全氏,神情总是有些郁郁,私下里也听兰儿说过,年把头最近一门心思全花在家里那两个小妾身上,一来呢,图个新鲜,二来呢也是一门心思的想这两个给他添个儿子。
这种情形,年全氏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但男人心思散了,便如那老房子着火,救都没法救,年全氏便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带着女儿跑柳洼来过清静日子。
“我说未来嫂子,你娘和你跑这里来躲清闲,也不怕通州那家里叫一窝狐狸精给占了呀?”月娇愤愤不平的道。
“怕啥,她们也就以色侍人的份儿。别看她们现在得意,真到家里那些需要人拿主意的事情,我爹还得来找我娘,我娘这些年跟着我爹管着整个山场。山场里那些个兄弟多服我娘的,有时我娘的一句话甚到比我爹的话还管用,如今。这船班里的兄弟大多还都是山场里的人,见着我娘都得喊一声大嫂,也是因为当年一场大雪封山,我娘为了出山给大家弄粮食,结果遇上雪崩,被埋了,后来救出来。但是冻坏了身子,不能再生孩子了,而我阿爹总想要个儿子,所以,大家才对他纳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山里的兄弟吐沫子都得淹死他,山里的兄弟讲义气呢。”年兰儿恨恨的道,为自家阿奶鼓着劲。
只是李月姐听着,却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想那年全氏,大雪封山,一个妇道人家出山弄粮,若没有万般情意。若没有爱到骨子里,她又如何会为了年把头拿命去拼?可如今日子红火了,那年把头仅仅因为一个想生儿子的理由,就可以光明正大,辣气壮的纳妾冷淡年全氏,若不是年全氏有这般主见和干练。碰上个稍软弱的女子,又何处去叫屈?
再看着一边自家小姑母同年全氏拉呱着家常那一脸平和的表情,李月姐不由的悄悄的握了握拳,总归,女儿家还是要自强。
“阿爹,阿娘,阿爷,阿奶,阿姐和姐夫来了。”就在这时,东屋的院门被嘣的一声重重推开,荣延小子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道。
东屋里正在炕上聊天的李二和方氏也迎了出来。
“给岳父岳母请安,岳父岳母新年好!!!”那周东源作着揖道。
“好好好。”方氏连声的道,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切,初二那天,二婶可是烧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们来拜年的,没想鬼也没见一个,二婶的脸黑沉黑沉的,我可听二婶一直在骂,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一点也靠不住的,再要来定要给她脸色看的,如今,这人倒是来了,我还等着二婶发飙呢,没成想,人家只是一个揖一个问好,二婶就这般弥勒佛的样子,说出的话全是放屁。”月娇儿正等着看一场大戏的,没想戏台都搭好了,这演戏的却萎了,一阵失望。
柳洼这边,每年正月初二,历来是嫁出去的女儿带着女婿回门拜年的日子,可偏今年初二的时候,李金凤和周东源没有回来,这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呢,免不了有人说闲话。
“初二怎么没来啊?”李二倒底还有一点点岳丈的样子,带点责备的问道。
不过,让李月姐奇怪的事,听得自家二叔这个问话,李金凤居然跟周东源相视一笑,那笑容中的开心和满足很明显,这是怎么回事?李月姐看着李金凤,才发现,她自进门那右手都有意无意的放在小腹上,而这回居然是贾氏亲自陪着李金凤回来,而且那贾氏脸上的表情还少了一份以往的倨傲,多了一份巴结。有问题……
“我说仲达呀,你这会儿还追究这干什么?我这给你道喜了。”一边贾氏一脸喜气的道,却说的李二和方氏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们有啥喜?而且这跟初二没来又有什么关系啊?
“嫂子,道啥喜啊?”方氏奇怪的问。
“你们不知道啊,初二头天晚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准备好礼物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来给你们拜年的,没成想,当天晚上,大少奶奶就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差点晕了,大少爷赶紧找了大夫,没想大夫一把脉,居然是喜脉,也就是说大少奶奶有喜了。”贾氏一脸笑的山花灿烂。
“真的,那可太好了。”方氏一听,那真是大喜,便一脸高兴的拉着金凤的手,上上下下的看着。
“即是这等喜事,那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屋里坐着。”这时,屋里响起李婆子的声音,显然也听到了外面贾氏的话了。
“真是的,瞧我这脑子,快快快,赶紧进屋,你现在可不能累着。”方氏叠声的道,然后领着李金凤和周东源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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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好一场大戏
“金凤有了身子,这一桩心事就落地了。”那年全氏看着东屋热热闹闹的,便道,这段时间关于李家女儿的谣言她也听了不少。
不过,好在自上回郑圭的婚事之后,关于李家女儿不能生的谣言就淡了,反倒是贾家贾五郎日子不好过了,听说被柳家人逼的去找大夫看,还真查出是他身子骨有问题。
年全氏年前把姚家那单独隔开的后院买了下来,就住在贾五郎家的隔壁,每日里就听着柳银翠的大嗓门在骂人,却听不到一丝贾五郎的声音,这贾五郎也是自作自受。
“可不是,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她。”一边李素娥站了起来,东屋来了娇客,她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姑,这可不关你的事情,别什么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李月姐不乐意的道,金凤这成亲才刚一年,周家人说三道四的,那是周家人凉薄,前世李月姐见的多了,而且,这里面贾家也没少出力。
再看那贾氏,这会儿拉着方氏的手拉呱着,别提多亲热子,瞧着腻歪人,李月姐撇撇嘴。
“我知道。不过,总归是有一些影响的。”李素娥拍了拍李月姐的肩,然后跟年全氏道了声失礼便去了东屋。
“月娥也来帮忙。”那方氏倒是不客气,见李素娥去了又叫上月娥了。
月娥看了看李月姐,月姐儿便点点头:“慢工出细活,别太急。”李月姐又叮嘱了一句。省得这丫头太实心,傻傻的把活计都揽下。
这段时间,因着上回李二的意思,方氏便再也没找过西屋这边的麻烦了,反倒时不时的来走动一下,再顺嘴说几句关心的话,总之表面上,李家西屋东屋关系正逐渐和谐。所以。这东屋事忙,月娥去帮一下也在情喇中。
“知道。”月娥点点头,就跟着李素娥一起过去。
其实方氏还想叫李月姐去帮忙的,不过被贾氏拉着嘀咕了几句。说原来李月姐拒嫁,周家很不高兴,怕李月姐在跟前晃惹的娇客不痛快了。方氏这才罢了。
“咋不叫我?”一边月娇瞪了眼。
“叫你去干嘛,添乱啊,你这丫头最是懒滑,万一事儿没做多少,倒是先讨好了你自己那张嘴。好吃好喝的还没上桌,不定就全跑你肚子里去了。”田婆子打趣的道。
“阿婆说的太对了。”一边月宝儿抿着嘴,眼睛笑的跟弯月牙似的。
墨风也是大点其头:“四姐就是一个吃货。”
“五弟,你讨打了吧?”月娇被弟妹埋汰,气急败坏的跺脚。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哼,你们笑吧,我懒的跟你们一般见识。”月娇儿鼓着腮帮,坐在那里堵气。
就在这时。西屋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了,郑家的郑四娘子探了个脸进来:“月娇在吗?”
“在呢,在呢。”月娇一看到郑四娘子。那两眼便亮晶晶,李月姐偷笑,这丫头平日见了钱,便是这眼神。
“在就好,我来问问,你可是真想好了,是不是真要退出?若是真要,那我就把本钱退给你。”那郑四娘子站在门边道。
月娇儿去年一年,帮郑家找猪,给码头上的客人介绍住处。或是帮些夫人小姐的提行礼,甚至还帮着她小姑卖了几副绣品,倒是也赚了好几两银子,之前都存在郑四娘子那里吃利息,年前郑四娘子付清了利息,月娇儿本来打算本钱还存在郑四娘子那里。不过李月姐没同意,让她取出来,而当时郑四娘子因付了大笔的利息,手头有些不凑巧,便说好过完年再支付本金的。
李月姐这时也走过来:“四婶子进屋里坐,吃杯茶。”
“不坐了,我有个客人马上上船要走,我这要去送送她。”那郑四娘子说着,便回头指了指停在不远的马车,车边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年轻妇人,身着荷叶领的大斗蓬,梳了一个惊鸿髻,看着惊艳亮丽,另外一个一身丫头打扮,显然是先前那女子的下人。主仆两个正在那里闲聊着,那年轻妇人到郑四娘子回过头的脸,还冲这边笑了笑。
“真漂亮,做女人就应该向她这样。”月娇儿看着那年轻妇人,一脸羡慕。
“也没啥,若真论长相,你们李家的女儿没一个比她差的,不过是有几个钱,会打扮呗,这女人哪,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郑四娘子背过脸又冲着月娇道。
月娇一阵点头。
“所以啊,我劝你那我银子还是投在我这里,每年少不得还能添个两把收入,便是胭脂花粉也能贴补几个钱,不瞒你们,那位夫人可是我的大主顾,我筹的银子全是交全她打理的,在京城里那是手眼通天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三教九流,都吃的开,今年形势更好,赚头更大,到时候我的利钱又会多分一点的。”郑四娘子又劝着道,虽然月娇存的钱不多,但她这本就是积少成多的,月娇儿能继续存那就再好不过了。
月娇听了便有些踌躇了,转头看向李月姐,反正这钱一时也用不上,说倒底,她还是舍不下那利息。
“我看还是取出来,月娇儿有这般大了,总得置办点东西。”李月姐不为所动。
前世,周家的一些丫头妈子也把银子存在郑四娘子那里,而郑四娘子拿着这些银子就是通过中人放印子钱,后来朝庭严查印子钱的事情,那中人的出了事,血本无归,这钱郑四娘子也就收不回来了,于是镇上人存在她那里的钱也打了水漂了,当时,郑家叫这事弄的焦头烂额。
现今,虽然这事还不会马上发生,但前世,这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李月姐也不清楚,因为郑四娘子在出事后还瞒了一断时间,这事后来还是郑家自己爆出来的。
李月姐自然不想月娇儿有什么损失,所以,这会儿自然不会让月娇儿继续投资了,说着。又看了看那边马车边上那艳丽的夫人,估计这人很可能就是前世那出了事的中人,不由又道:“那位夫人倒是好大的来头,那她是放印子钱吗?前阵子。我小舅从通州那边过来,听说朝庭对放印子钱的事查的很严的,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四婶子,我觉得吧,这钱你还是自己多注意点。尽量收收手,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再说。”李月姐不由的提醒她几句。
“呗呗呗,大过年的,说什么丧气话,我跟她合作了好几年了,稳当着呢,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不想存也没人非要你存。偏说这种话,是想坏了我的生意还是怎么滴,哼。还当是个稳妥的,没想也是个碎嘴的。”郑四娘子立马变了脸,气哼哼的说了一通,一甩袖子便转身朝那马车走去,然后一行人赶往码头。
李月姐被她这一顿抢白的,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只看到着郑四娘子的背影了,不由自嘲一笑,真是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这是提醒她。希望她不要布上前世的后尘,却偏偏成了碎嘴的了。
得,她这倒是自找没趣了。
也是,郑四娘子这时候正赚钱着呢,她说的话又怎么会听在耳里,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李月姐摇摇头。总之她说了,听不听她管不了。
“哼,什么人哪!”月娇儿气的跺脚。
“行了,回屋吧。”李月姐无所谓,她这所以提上一句也是看在她家跟郑家的交情上,听不听却不是她能左右的。
正要转身关门之际,李月姐却看到一边拐墙角处,贾五郎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他身后还站着柳银翠。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李月姐喝问,对于贾五郎和柳银翠她不会有任何的好脸色。
“月姐儿,我,我是来找我姐的,我姐在你家吧?”贾五郎动了动嘴皮子道。
“进去啊,跟她多什么嘴?”这时,那柳银翠将贾五郎重重一推,贾五郎一个没站住,整个人往门框上重重一撞,额头正好撞在那门角上,立时便肿了一个大包。
李月姐吓了一跳,刚往边上闪了一下,那柳银翠便要闯进门,李月姐哪能让她这么不清不楚的闯进去,直接将门一关,却正好将柳银翠的一只脚夹住。
“哎哟,哎哟,痛死了了,你死人哪,还不赶紧着把门撞开。”那柳银翠瞪着眼朝贾五郎吼。
“月姐儿,快快松开门。”那贾五郎求道。
李月姐冷眼斜了他一眼,如今这贾五郎看着一股可怜相,浑没了当初对自家小姑那副不可一世了,这人倒是变的快啊,想着,便松开了门,那柳银翠才把脚收了回头,却气在那里冲着贾五郎骂:“给我在外面大叫,把你姐叫出来。”
“这不好吧,人来人往的,不好看。”贾五郎为难的劝道。
“有什么不好看的,摊上你这样的,咱家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如今连你滴亲的阿姐都避而不见,生怕沾了咱们家一点晦气似的,我可跟你说了,她不给我脸,我也不会给她脸,今天,你姐要是不拿个五十两银子出来,我就要在这里闹,让镇里的人都看看贾家凉薄性子。”柳银翠骂骂咧咧的。
“呗,我干啥要给你五十两银子?”外面闹哄哄的,自然惊动了屋里的人,贾氏一听是五郎和银翠,知道这一关躲不过了,只得出来,没想一出来便听到这样的话,那鼻子便气歪了。
“你凭啥想不给,家里的钱,包括我的嫁妆都叫五郎看病用去了,五郎的身体是不是你贾家没调理好啊,如今我们日子过不下去了,难道你们不该负责。”柳银翠恨恨的道。
“那你去十里埠找贾家人去,我如今嫁入了方家,是方家人。”贾氏道。
“呗,这会儿知道自己是方家人了?可当初,五郎从家里分出来,迁入柳洼的时候,家里是分了财产的,便是柳洼这边也是分了点田地的吧,好象都在你的手上吧,反正我自嫁给五郎便没看到这些,怎么,你想不认账?这好办哪,里长那里都有登记的,要不找里长问问。”柳银翠冷声的道。
李月姐在边上听得这些,不由的一扬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个内情,当初,自家小姑和贾五郎从十里埠迁入柳洼,那是家徒四壁,因着前世的记忆,便认定是贾家故意不分,现在想来倒是被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给误导了。贾五郎总归是个儿子,这分家出来,家产不可能一点都不分。
到于柳洼这边分的田地,李月姐细一琢磨,便明白了,按道理,这新迁入的也是要分田地的,只是柳洼这边本就没多少田地,当地人都不够,怎么可能分给这外来的人,定是那贾氏借着周家的权利,弄了点山地挂在贾五郎的头上,又或者是原先就弄到手的,却苦于不能转明,这便借着贾五郎的户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暗的转为明的,甚至,李月姐更是坏心的猜测着,搞不好,这贾氏两夫妻还是贪了周家的,毕竟方大可是周家的管家,真要贪点东西也不是那么难的。
柳银翠显然抓住了贾氏的死穴了。
看着贾氏,贾五郎,还有柳银翠几人闹的,这场大戏果然精彩。
那贾氏这会儿果然气的一脸青白,却又无可耐何。看了一边李家西屋几个正看戏看的起劲,连忙一扯柳银翠,又一推贾五郎,将两个拉进了东屋,又借了李家东屋的柴房处理起家事来了。
李月姐几个便坐在那院子里,月娇是个不省心的,众目睽睽这下,就明目张胆的去偷听,却没人说上一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嘛,李二方氏他们也是很好奇的,至于阿爷阿奶,对贾家的人可没好感,小孩子嘛,偷听就偷听了,无伤大雅的。
好一会儿,贾五郎,柳银翠先从柴房里出来,那柳银翠手上还抓着几样首饰,都是之前贾氏戴在身上的。
贾氏跟在身后,脸色黑沉沉的。
“那这几样首饰我帮大姐保存着,大姐记得来取啊。”那柳银翠还一副好心的道。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了,等我这边差事完了,我就去你们那里,可得仔细的帮我保管好。”贾氏几乎是咬着牙道。
柳银翠却是毫不在意,她先前通奸被抓,那脸面早就没了,所以,脸面这东西早就不在意,而一个人一但不在意了脸面了,那就是无敌了。贾氏还真拿她没法子。
柳银翠目的达到,也不客气,拉着贾五郎就要走。
“素娥……”错僧即,贾五郎看到站在一边的李素娥,不由的叫了一声,脸上一片惭愧,眼中更带着悔意。
“唉……”李素娥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便闷闷的回了厨房。
“走了……”柳银翠冲着贾五郎吼。
贾五郎也叹了口气,却是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离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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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仓二梅透露的消息
李家东屋好一顿忙活,傍晚十分,李金凤和周东源才起身告辞。
“月姐儿,有空去看我,有什么困难的便跟我提,到底姐妹一场,有什么能帮的我定然不会坐视的,这周家规矩重,我也不方便时常回来,我娘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我爹呢因为不服气你爹,常常钻牛角尖,所以,有许多事情做的不对,你别跟他们计较,以后我爹娘还有阿爷阿奶这里,还得靠你多照应。”离开时,李金凤过来跟李月姐告辞道。
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别说,金凤儿这段话不管是真心还是怎么的,却是说的让人心慰贴的很。都说周家段练人了,在周家摸爬滚打了一年,李金凤已经脱去了以前那一身的刺,倒是越来越会做人了。
“这勿须你说,本就是我该作的事情,你还是多注意自己吧。”李月姐淡淡的说道。那眼睛看了一眼李金凤的肚子,这大户人家,阴司事情多呢,不注意点,说不准就着了道了。
“我知道的。”李金凤倒是明白李月姐提醒的什么,感谢的点点头,然后同周东源一起离开了。
东屋那边又一阵忙活的收拾,西屋这边几个也免不了要搭把手。
直到天黑,一切才收拾好。
西屋这边几个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田婆子和小月宝儿一老一小的,撑不住,早早回屋睡觉了。
而西屋其他的人则坐在炕上聊着天。先说的自然是贾五郎的事情。李素娥一直在那里叹气。
“姑,这种人,有什么好叹气的,这叫天作孽,尤可恕,自做孽,不可活。”李月姐道,想着前世,自家小姑跳干河渠而亡,暗里在那磨牙。便是这贾五郎再可怜百倍,李月姐也不会同情他。
“话不是这么说的,总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李素娥微拧着眉头道。
“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那姓贾的搭上柳银翠,还说要休你的时候,他可曾想过一夜夫妻百日恩。”月娇儿也瞪着眼道。李月姐暗地里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这话说的好。
月娇儿便得意的昂着头,跟娇傲的小母鸡似的。
“正是。姑,这种人不值的可怜的。”一边墨易也道,如今他虽然性子一如以前那么实诚,但眼界和见识却广了很多,象贾五郎这种人,失意了,便是丧家之犬。得意了。便是那白眼狼,这种人眼里,心里根本没有恩义两字,又何须跟他讲恩义。
“行,我知道的,只是心中感叹罢了。”李素娥道。贾五郎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一时感触罢了。想着,便把贾家的一切都抛开了。
也就是这一刻,李素娥彻底的从贾家的阴影里面走了出来。
“大姐,今天杨管事跟我说了,于先生来信了,于夫人身体还好,预计这个月底或是下个月初就能回来了,而且,于先生和杨管事两人的功名也恢复了,到时候,于先生便要参加今科的会试,这回一定能中的。”这时,墨易又嘿嘿的笑着道。
“他中不中,关我什么事儿?”李月姐瞪着墨易,这小子最近老是跟典小子混在一起,竟了沾了他那些不着调的味道。
“怎么不关你的事啊,我私下可听田阿婆和阿奶说过,等那于先生接了于老夫人过来,那于家便要上门来提亲的,到时,于先生要是中了,大姐你以后便是夫人了,说不准还能弄个诰命什么的,对吧?姑。”一边月娇儿贼兮兮的道,说着,还冲着李素娥眨了眨眼。
“正是。”李素娥也笑的一脸开怀。
“那到时,我是不是该称于先生为大姐夫了。”一边墨风瞪着眼睛问。
“正是。”连月娥也来凑热闹。
“呗,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闲的,都回屋睡觉去了,明天要做不少豆腐,你们要是起不来,小心我拿扫帚疙瘩抽。”李月姐恼羞成怒的道。
立是,一屋人作鸟兽散。因着作豆腐这门生意,李家一向是早睡早起的。
半夜里,李月姐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无眠,田婆子跟她阿奶的打算她是清楚的,说实话,虽然一直以来她跟于子期的流言颇多,但她真没有把自己跟于子期连系在一起,只是今晚,听着墨易的话,她却突然有一种感觉,难道她真要嫁给于子期了不成?
这越想着,那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那么一丝期待,但更有恐慌和不踏实。种种感觉,揪的李月姐十分的烦燥,翻来覆去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等到一觉醒来,却已经是日上三杆了。
“呀,我的豆腐。”李月姐大叫一声连忙穿衣下床。
“大姐,你才想起豆腐啊,等你这时候起来做豆腐,那顾客怕是要砸了我们家的门了,大姐,你该抽自己的屁股。”小月宝儿从外间探着大半个身子进来,笑嘻嘻的打趣的道。
李月姐没好气的扯了扯她的又丫辨,过了年,这丫头就七岁了,也越来越精怪了。
“嘻嘻。”小月宝一蹦一跳的跑开。
李月姐洗漱好便进了豆腐坊,几家酒楼的豆腐墨易一早就送去了,豆腐坊里,由自家小姑母领着,月娥月娇两个忙的脚不粘地,河道码头上的事情已经开工了,今天来吃豆腐脑和喝豆浆的人特别多。
“呀,那不巡检老爷吗?”这时,查巡检带着两个兵来到李家豆腐坊门口,查巡检穿着一身的便服,头上戴着皮帽,看着倒象是一个员外爷似的。边上人纷纷议论,连忙给他让着座,一个个都点头哈腰的道着:“大人。新年好。”
“大家也新年好。”那查巡检瓮声瓮气的回道,随后便转过脸冲着一边正在招呼客人的李素娥道:“听说你这儿的豆腐脑别有特色,便是京里的也比不上,今天我也过来尝尝。”
“大人请坐,民妇这就给您端来。”李素娥连忙的道,在柳洼这地儿,这巡检老爷也算是一方小诸侯了,那是谁也不敢得罪的,李素娥说着连忙转身,煮了碗豆腐坊更加了好些的作料。总之是量大,料足,味道好,随后又端了一盘驴打滚的点心送上,总之,务必要让这位大人吃的开心,别给豆腐坊招来麻烦就行了。
“嗯。不错。”查巡检先喝了一口豆腐脑,然后拿了一块驴打滚放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咬着,那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李素娥身上。内里,某种意味难明。李素娥被他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两手局促的扯着衣摆,显的很不自在。
“姑。年家的船队过几天就要南下了。现在店里没什么事情,你赶紧再去绣上几块帕子,等过两天让郑家人帮你送去通州。”李月姐在一边看着,连忙支开自家小姑母,心里也有些烦火,这巡栓大人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唉,那这里你照应着。”李素娥点点头,松了口气。便转身回了屋里。
那查巡检看着李素娥离去,这才收回了视线。桌上那一碗豆腐脑没吃两口,便起身踱着官步离开了,显然的,他根本就不是来吃豆腐脑的。
李月姐瞧着这情形,心里格登一下,这查巡检别是看上自家小姑母了吧?她可是听典小子说过,这查巡检家里已经有了一妻三妾了,可别叫他再掂记上自家小姑母了,李月姐想着,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但凡这查巡检出现,就决不叫自家姑母露面。
另外,再探探自家小姑母的意思,那夏水生的情意已经很明显的,只是小姑母这边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李月姐一直也觉得不急,让自家姑母慢慢调整,可如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哪天还是跟自家阿爷提一提。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一大早,李月姐刚从码头那边送豆腐回来,路于那仓家,隔着一面墙,就能听到仓家那婆娘骂人的声音。
“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的好吃懒做,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卖了给人做灶娘。”院子里,那仓家婆娘恶狠狠的骂着。
“做灶娘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千万别碰上象阿娘这样的主家,那可真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院子里,一个有些尖声的女声回道。
“你这丫头片子,还埋汰起娘来了,四娘,给我拿棰衣服的木棰子过来,我棰死这丫头算了。让她知道做了我的女儿,那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那仓家婆娘气急败坏的道。
李月姐听着直摇头,这仓家搬来没多少时候,却是日日吵,夜夜吵,倒是让李家一干人过足了戏瘾。
“救命啊。”这时,一个穿着粉衣,有些微胖的少女从那屋里冲了出来,差一点就撞在了李月姐身上,正是这仓家的二丫头,仓二梅,十四岁的年纪,也是个大姑娘了,整个人看着却是懒懒散散,邋里邋遢的。
见到李月姐,这丫头也精,立刻躲在李月姐身后,推着李月姐一溜跑进了李家。
“你来干什么?又想赊账,我告诉你,没门!你得先把前面的账付了再说。”月娇儿一看到她,立刻便跳了起来,实在是这仓二梅这来了没多久,却日日跑李家来赊卤香干当零嘴吃,初时,月娥月娇看在隔壁邻居的份上也是要赊的,可日子久了却老不见还,跟那仓家婶子讨账,她居然不认,说谁欠的谁还,那仓二梅更是耍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李家一干人拿她没一点办法,以为便认准了这仓二梅,凡是她来赊账便一律不赊。
“哼,我今天就是不赊账,你们也该给我发糖吃。”仓二梅回瞪着月娇。
“这是为什么?我们欠你的啊!”月娇儿气的跳脚,没见过赖吃还赖的这么辣气壮的。
“你家姑姑就要嫁给巡检老爷做妾了,这可是喜事吧,喜事难道不发糖的吗。”仓二梅一脸不屑的回着月娇。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李月姐瞪着仓二梅问。仓二梅这话听得她发蒙。
“本来就是啊,我听我爹说了,你家二叔把你家姑姑许给了巡检老爷做妾,那巡检老爷今天就要派人来抬的。”仓二梅再一次道。
“姑呢?”李月姐立刻转头问月娥和月娇。
“一大早,二婶说金凤姐身子有些不太好,便叫姑陪她一起去看金凤姐了。”月娥道。
“该死的。”李月姐跺跺脚,立刻风也似乎朝东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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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阴一把
“阿奶,你怎么可以把姑母许给查巡检做小妾,姑母受了这么些年的苦,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心疼,我阿爹你只当没这儿子,姑母又是这般,你心里只有二叔二婶一家,你这也太偏心了。”李月姐一冲进东屋,便冲着李婆子吼。那眼眶便红了。
“你失心疯了,一大叫说什么胡说,我什么时候把你姑母许给查巡检做小妾了?我李婆子的女儿就算是呆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去给人做小妾。”李婆子叫李月姐说的一肚子火,这大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这般质问她,眼里还有她这阿奶吗?还有,她说的这是什么浑话?
“那为什么仓家二丫头说二叔将姑母许给那查巡检作小妾,那仓婶子是巡检家的奶娘,她们说这个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吧,再说了,二婶平日里哪曾将姑母放在眼里过,可今天一大早,居然喊了姑母一起去看金凤,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要知道姑母这样和离的人在外人看是不祥的,没有特殊的事情,二婶是绝对不会找姑母同去的,你难道会不知道?”李月姐又质问,心里却有些疑惑了,她一开始的想法是,二叔这般做到少得到阿奶的默认的,可这会儿看阿奶的表情,好象是一点也不知情似的。
听完李月姐这翻话,李婆子脸色变的铁青,咬着牙:“我不知道!!!”
“咣当”一声,李婆子将桌上的茶碗重重的砸在地上,全身气的发抖:“逆子啊,这个逆子,他的良心让狗给吃了。”李婆子说着,整张脸苍白苍白。
前几天,老大就从河工所调到了巡检司,就老是不着家,问他。他说忙,李婆子也理解,这新到一个地方,要摸出些头序来自然是要花时间的。如今看来他怕是就在鼓捣这些事情,今天一早又是不见人影了,而方氏约素娥一起去看金凤她是知道的,之前心里还高兴着,希望二房跟素娥能想处的好,不管如何,素娥以后还是需要老二一家照顾和撑腰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想着,那心便象是被针在扎似的刺痛刺痛的。即伤心,又后悔,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说着,她两手握拳从劲的往自个儿胸口上砸,老二夫妻俩是可恨。可最可恨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她一叶障目。没教好老二呀。
想着,她的眼前便又浮现出那个雪夜,那个叫田温的青年公子,大冷的天晕倒在她家门口,她阿爹李老爷子救了他。
此后几番的交谈,当年的李老爷子便十分欣赏这个田公子,又恬缝那年,新皇登基,放了一批老宫女出宫,之后又建了千秀宫。要在民间选秀女进宫当宫女,于是各州各府先一步选了起来,选出相貌优秀,闺誉颇佳的送进京待选,柳洼镇属于通州府,而李婆子当年。是柳洼镇最漂亮的姑娘,自然便在应召之例,但李老爷子膝下就李婆子这么一个闺女,如何舍得她进宫去作苦力,正好又缝田温这么个俊挺公子,于是,李老爷子就起了把自家闺女许给田温的心思,旁敲侧击之下,那田温对自家闺女也很倾心,双方一拍即合,于是便请了当时的镇老帮忙,写了婚书,把婚事订了下来,也不宣扬,只说是早就定下的,这样,李婆子便躲去了选秀这一遭。
此后,田温便留在李家功读,参加来年科考,李婆子当然是尽力招待着,那田温一张嘴巴极甜,更是风流倜傥,如此翩翩浊世佳公子,又哪是一个农家女能招架的住的,几翻甜言密语,发誓诅咒,再加上又是订了亲的,当年的李婆子一个没把持住,就在开考的前两天,糊里糊涂的把身子给了田温。
两人说好,科考结束后,不管中还是不中都立即完婚的。
可好梦由来最易醒,科考结束了,可田温却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任何踪迹,李老爷子花了大钱请人找了参加考试举子的名单,居然没有一个叫田温的……
想到这里,李婆子嘴皮子抖了抖,当时真傻呀,那田温是犯了杀人罪的,又怎么可能以真名参加科举,只恨当时,她跟她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即便是想了,两个农家父女又真能清楚些什么呢?
田温找不到了,而更可怕的是,当月李婆子发现自己月事没来,这很可能就是有了身子了,她根本就不敢找大夫瞧,只是整个人就垮了,差点就跳了干河渠,最后终归想着老父亲一人,又哪里忍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第二天,老父亲便领了一个瘸腿的青年叫化子来招赘入门,这便是现在的老伴,李老汉,而老父亲挺着身体把这些事情办完后,便病倒在床,从此便没有起来,大半年后,就病故了,而就在这时,李家老大,月姐儿的爹就出生了。
李婆子是恨乌及乌啊,当时就差点将老大摔死,还是被李老汉死死拦住的。
也因此,一叶障目这下,李婆子对老大一直是不待见的,甚至可以说是恨的,而反过来对李二却是各种包容,各种宠爱,这也养成了老二极其自私的性子,如今天天打着自家人的主意,想不让人心寒哪,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啊。
李婆子想着,两行泪汩汩的流出。心疼,悔恨,失落,万般滋味齐上心头。
“阿奶,你别这样。”李月姐连忙阻止自家阿奶的自虐行为,看着自家阿奶这样子,李月姐才清楚了,阿爷阿奶是不知道的,现在想来也是,要是知道的,二婶又何必把自家姑母带出去哟。
“阿奶,现在不是怪责,懊悔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不能让小姑母真被抬进了巡检府。”李月姐急急的道。
经李月姐这一提醒,李婆子才打起了精神。
“是了,你姑跟你二婶去了也没多久,那李金凤如今就在镇郊的一个庄子上养身子,定然是打算让你姑从那庄子里出门,那庄子离镇上巡检府还是有一段路程的,而你姑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上轿子的。这时候赶紧阻止,说不定还来得及,月姐儿,你赶紧去码头找你阿爷。我去李金凤那庄子上,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是要置老婆子于何地!!!!”李婆子重重的一抹眼泪,咬着牙道,更是直呼李金凤其名,显是恨极了。
说完,便起身。要冲去周家镇郊的庄子上。
“阿奶,我怕你这时候去,连门也进不了,二叔和金凤他们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必然会有所防备的。”李月姐皱着眉头冲着自家阿奶道。
李婆子叫李月姐这一说,愣住了,是啊,老二一家人谋划了这件事。怕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他们焉能想不到?
李月姐心中琢磨了一下道:“阿奶,我倒有个主意。从镇上巡检府到那别庄只有一条山道,而那巡检府去接人,这种事情也得选个时辰吧,昨晚因着坝闸今日要开工,墨易还查了历书的,今日的吉时有两个,一个是巳时正(早上10点),一个是未时末刻,我们就按第一个吉时算,而此刻辰时正(早上8点)还未到。这中间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墨易的工地离那里不远,不如我去找墨易,先带些人堵了那山道,等着巡检府接人的轿子路过,就想法子将轿子拦下。拖延点时间,而阿奶你去找阿爷,另外租一乘轿子,由河道走,然后由庄子下面的一个渡头上岸,装作是巡检家的人,将姑母接走,然后直接从河道上将小姑送去通州我小舅那里,不要让别人发觉,到时,就该我们问二叔和周家他们要人了,而那巡检老爷,就算是不甘心,也没有法子。”李月姐道,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自家姑母既叫那查巡检掂记上了,倒不如就此离开柳洼去通州暂时安身的好。
“好,就这么办。”李婆子点点头,大丫头这法子倒是不错的。
于是兵分两路,李婆子去码头上找李老汉,而李月姐直接去河道工程处找墨易。
墨易一听这事,那还得了啊,他如今也算是有些人脉了,先是叫了一帮子人,直接把山路给挖开了,装作在那里修路的样子,另一方面,又找了几个面生的汉子,侯着阿爷阿奶那边的人,准备暗中接人。
一切准备就绪,再说查巡检这边,头天便订好了轿子,当晚,翻来覆去的也没睡好,主要是憋着火气,京里的家里虽然有一妻三妾,但妻子是太子爷赏的,样貌实在不怎么样,他早就烦了,家里三个妾也是妻子安排的,样貌都是半斤八两的,瞧着实在是没什么趣味,因此,他一想着李家那小娘子秀丽的样貌,那小腹处就起了一股子邪火,因此,一大早的便催着来抬人,只是这种事情总得讲究个时辰,接人的时候必须是吉时,早了或晚了都是不利的,好不容易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接人的轿子才出发,而他则穿扮一新侯在家里,准备迎接着今晚的小登科。
出镇的路上。
“哈哈,平日里老爷一幅瓮声瓮气,板正严肃的样子,没想到也有这般猴急的时候。”几个接人的下人一边抬着轿子一路笑哈哈。
“这有什么奇怪的,倒底是男人,遇上这种事情那还不春风得意马蹄急啊。”前面抬轿子的人回头一脸猥琐的道。
“正是啊,如今也算是小登科了,就不知接的是哪家娘子?”另一边一个抬轿的问。
“这老爷倒是没说,只是让我们来接人,听说是周家的一个亲戚,横竖一个小妾而已,谁在意呢。”后面一个抬轿的人道。
“快点快点,别磨噌了,误了时辰,小心挨老爷的鞭子。”边上一个管事样的人道。
那几个说笑的人一声,连忙加快了脚步,查老爷的鞭子那可是鞭鞭到肉的,想着都让人背后发寒,这会儿也没了说笑的心思,抬着轿子埋头赶路。
“停下,停下,前面路塌坊了,再修路,你们绕道。”这时,山道上,一个河工所的差役举着一块有河工所标识的木牌子过来,示意他们绕道。
“这位兄弟行个方便,我们这是去前面庄子接新人的,从这里到那庄上,可没别的道。”那查家的管事上前说道。
“怎么没别的道,看到那边那只山了没有,你们从前面上山,翻过那只山,再下来,不就能绕道去那庄上了嘛。”那河工所的差役一脸好心的介绍着绕道的路。
几个接人的管事和轿夫抬头看着那坐山,那脸儿都白了,抬着轿子翻那山,是要累死人的,更何况还要误了吉时,只是任他们怎么讨好,那河工所的差役却是不为所动。
“怎么回事?”这时,墨易过来。
“头,这几个说是要接人,怕误了时辰,非要打这里过,可咱们在修路啊,怎么过?”那差役解释道。
“这位小兄弟,还请行个方便。”那查家管事看着墨易似乎是能管事的,连忙上前道,又狠了狠心,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墨易的手上。
墨易不想要这银子的,可一想到这些人是来接自家姑母,便气不打一处来,让他们破点财也挺好。于是便接了银子,还在手里掂掂,然后道:“即是接新人,那时辰是顶重要的,这样吧,路修的也差不多了,中间的坑再搭几块板让他们接脚过去。”墨易冲着那差役道,顺手就把那银子丢给那差役:“一会儿完了事,带着大家一起去喝两杯小酒。”
“谢了,头,行,我去安排。”那差役乐颠颠的接过银子,差役也分两种,一种是有正职的,有俸可领,而另一种却是来帮闲的,平日没什么收入,单靠一些赏银过活的,那日子是过的苦巴巴的,河工所里大多的差役都是这样,而这一锭子够他们寄存在饭馆里吃上好一段时间了,心里自是乐开了花,别看头儿年纪小,做事却是很得人心的。
一边那查家的管事看事情成了,虽然肉痛银子,倒也松了口气。
“走吧。”这时,前面几个差役搭好了木板,冲着这接人的一行人接手。
“兄弟们辛苦。”查管事道着谢,然后带着人通过,直奔庄子。
“头儿,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了?”先前那差役冲着李墨易问。
“没事。”李墨易道,刚才阿爷已经派人来跟他说过了,姑母已经先一步接走了,这会儿说已经在去往通州的船上了,这些人只能接人接一空了。
船自然是郑家安排的船。
“我说你大姐这法子真挺阴的,你姑母这一消失,周家和查家就得扯烂账了,你二叔夹在中间也讨不了好。”一边郑典踱着脚步过来。一幅一脸怕怕的摇头。
李家这大姐真不能得罪,哪天要是叫她这么阴一下,那真是哭都没地儿哭……今天是腊月二十四了,有的地方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咱家这里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不管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了,祝大家小年快乐,而且今天是立春,一年之计在于春,朋友们,奋发吧!!!哈哈……感谢可爱莫的更新票,右月左日的粉红票,宝贝一米七的平安符,谢谢支持!!!!RQ
第八十三章 人哪去了?
于此同时,通往河道的山路上,两个轿夫抬着一乘小轿走的飞快。
“两位大兄弟,快停下,走错道了,巡检府在镇东头那边,你们如今走的路正好相反了。”李素娥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子的小窗帘,看着完全相反的走向,急忙的道。
只是那两个抬轿的人却不理她,脚步走的飞也似的。最后更舍了小路,直接从一边的一个小林子里穿了过去,走到河道边的小道。
李素娥在轿里一阵子大急,可两人抬着轿子走的飞快,那轿子跟在急浪里的折腾的小舟似的,颠的她连坐都坐不稳了,如何能下得轿来,只急得在那里大叫。
李素娥当然不可能自己愿意嫁给查巡检做小妾,可李二和周东源等人将事情瞒的严严实实的,只说是让李素娥帮着去查巡检家接一位懂孕产的嫂娘,来教李金凤一些孕产事项的。
李素娥虽然有些奇怪,周家又不是没人,干嘛让她去接,可李金凤说了,庄子上确实没多少人,再有人,也都是庄上的老人了,她一个做孙媳妇的不好差使,见李金凤说的为难,李素娥也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媳妇儿是不好当的,二嫂又要跟金凤说着体已话,也只有她跑这一趟了,于是便上了这乘轿子。
本来,她是不愿意坐轿子的,打算跟着轿子走,可金凤儿说了,这是周家的体面,再说了,接人的事挺急,李素娥倒底不如两个轿夫走的快。怕耽识时间,便上了轿,等回来了,轿子接了那嫂娘。她便跟着轿子走就成了。
于是,她才上了轿,也贪图省点力。可明显的,这情形有些不对啊,李素娥大急,两手用力的拍着轿杆。
“素娥,别叫了,是我。”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林子那头过来。走到轿边道,又催促着那两个抬轿的轿夫加快脚步。正是竹篾坊的夏水生夏大师傅。
“夏水生,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啊?”李素娥质问的道。
“你二哥二嫂跟周东源和李金凤合伙算计,瞒着师傅和师娘,将你许给了查巡检做小妾。被月姐儿知道了,师傅和师娘便叫人装成查家的轿子,先一步接了你出来,不叫你二哥二嫂得逞,你放宽心,师傅师娘就在河道荒渡口那边的船上等着你呢。”夏水生道一脸凝重的道,他早就看不顺眼李家老二这一房了,当初破坏了他和素娥的婚事,看在师傅师娘的面子上。他就忍了,没想这会儿,自己本死了的心又活泛了起来了,就连师傅前两天也漏了口风,有意将素娥再许给他,这段时间。可以说,他心情十分的激动。
可没想,这李家二房又出来搅事,他之前在竹坊里听到师娘跟师傅说的话,那肺都要气炸了,便自告奋勇的来接人,他在码头这边呆了十几年了,机缘巧合,倒也交了几个颇讲义气的跑船汉子,这几个汉子,因着夹带私货,跑的多是晚上的船,平日行事又低调,没什么人认识,正适合做这事情。
而那几个,听说帮夏水生抢媳妇儿,那自是义不容辞,于是便以查家的人的名义去租了乘轿子,由水路而下,速度快,就赶在真正的查家人之前,接到了李素娥。
而此时,李素娥听到夏水生说这些,也不折腾了,由着那两个轿夫抬着轿子一溜跑,夏水生也跟在轿外跑,而她坐在轿子里,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又觉那心凉凉的,直沉到那摸不着底的深渊。
她一直知道,自家这个二哥自私成性,小时候,便什么好吃的往自己碗里剜,便到大了,更处处以自己的利益优先,别的人和事情都成了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想当初,拆散自己和水生不就是这样嘛,只是她没有想到,曾经的一幕又在此刻重演了。
想着,她猛的坐直了起来,上次她妥协了,受了八年的苦,如今也算脱离了苦海,今后她要自己做主,再不由着别人左右。
“水生,我爹娘有什么安排。”李素娥转过脸,又冲着轿外的夏水生问。
“月姐儿的主意,安排了船让你悄悄的离开柳洼去通州她小舅山郎那里,你阿爷阿娘只当不知,留一堆烂账让周家查家还有你二叔他们去扯。”夏水生道。
月姐儿这丫头脑子活啊,如果仅仅是师傅师娘出面阻止这事也是成的,可素娥叫那查巡检给掂记上了,那以后还怎么安生?可如今这样,便是那巡检老爷也得吃哑巴亏,只能跟周家扯皮,让他们狗咬狗去。
“离开柳洼?”李素娥没有想到爹娘这般的安排,不过,也好,柳洼之于她,有太多的闲言,离开了,也能重新开始。
“放心,你先去在月姐儿她舅家安顿下来,我这边等过几天也去通州。”夏水生道。
李素娥听着,便深深的看了一眼夏水生,那心莫名的就安定了,嘴角也不知不觉的翘了起来……
没一儿,轿子就到了一个荒凉的河道渡头,两个轿夫才放下轿子。
“素娥……”李老汉和李婆子站在渡头,一见到李素娥下了轿子,便立刻将她拉进了等在一边的船里。
“爹,娘,二哥他……”李素娥一见到李老汉和李婆子,那眼眶还是委屈的红了。
“别提那畜牲,你的细软已经放在船上了,我这里有几封信,你带着马上随船离开,越快离开越好,我一切要说的话都在信里,你照着信里吩咐的行事就行了。”李婆子道。
“嗯。”李素娥点点头。
“走了。”船上的水夫道。便操起船杆子,轻轻一撑,船便离了岸,滑了出去。
“快藏到船仓里。不要叫人看见了。”李婆子站在渡头边,看着仍在船头挥手的李素娥,叮嘱道。
李素娥这才一咬牙进了仓。
“老婆子,我们回去吧。也要商量一下怎么处置那蓄牲。”李老汉咬着牙,以前,李婆子苛待老大。李老汉也有自己的私心,便一直不闻不问的,老大老二之间,他自然是偏向自己亲生的老二,可如今,这老二太让他失望了,连自己亲妹子都卖。焉知哪一天把他这身老骨头也卖了。
“走……我倒要看看,那畜牲该怎么跟我们交待?”李婆子也是咬牙切齿的,眼中一片寒光。
然后老两口想携回家。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再说镇郊田庄。
自李素娥叫人抬走了后。李二和周东源翁婿两个都抹了一把汗,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事儿终于成了。
“阿爹阿娘,你们回去该怎么跟阿爷阿奶交待?”这时,李金凤问道,对于小姑母,她有些愧疚,可不后悔,东源现在在周家情形非常不好。那二房的周东礼现在是步步紧逼,如果东源这边不能得到查巡检的支持,那周东礼说不定就要取代了东源在周家的地位了,这个时候容不得心软,而且,虽然今天这事。他们是违了姑母的心意,但能嫁给巡检做妾室,以姑母现在的情形,却也是不错的选择,等过两天姑母气消,她再去看看姑母,教他一些在大户人家的生存之道,说不得姑母也能在查家搏得一席之地,若生得一儿半女,那后半生也有了依靠。
所以,她担心的只是阿爹阿娘该如何跟阿爷阿奶交待。
阿奶可是个烈性子,她觉得阿爹阿娘要做好一些决裂的准备。
“没事,我想好了,你阿奶肯定要发火,可她也就骂骂人砸砸东西的,这事情她也不敢闹大,毕竟,小姑已经进了查家,木已成舟,你阿奶还不得为你姑想想,闹的太大,你姑那边就不好过了,所以,这事情,你阿奶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至于我们,你阿奶再火也不能怎么样啊,你阿奶如今膝下也就我这一房了,她以后还得指望着我们养老呢,她骂骂,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呗。”李二道,他既然做了这事,那后果什么的他也想过了。
认为没什么大事,当然,如果李素娥真是进了查府,李婆子说不定也只有认的份。
“爹,这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再怎么还有西屋那边几个啊。”李金凤提醒的道。
“哼,以你阿奶的脾气啊,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求到西屋那边头上的。”一边方氏意味难明的道。
“怎么讲?”李金凤奇怪的问。
“这事你别管,总之你阿奶绝对不会去靠西屋那边几个的。”因着周东源在边上,李二一些话就不明说了。大哥不是自家老爹亲生的他是知道的,就在大哥分家走的那个晚上,他亲耳听到阿奶跟大哥说的话。
既然阿爹这么有把握,李金凤也不多说,点点头过。
就在这时,庄子的老门房急急过来:“少爷,少奶奶,查府的人抬着轿子来接人了。”
“不是已经抬起了吗?怎么又来抬人了?”周东源一脸奇怪,屋里几个也面面相觑。
“周少爷,赶紧着让新人上轿,该死的塌翻,时辰都误了。”就在这时,那查府管事带着一个下人就急冲冲的进来,紧赶慢赶的,这时辰还是误了,回去还不定要被老爷怎么处置呢,得了,也甭想那些,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人先接回去再说。
“人?你们不是已经接回去了吗?”周东源问道。
“什么浑话,我们这才到呢,哪门子的接走了?”那查府管事跳脚。
“本来就是查府接走了啊,两人的小轿,递的是查府的贴子。”一边李二也插嘴。
“不可能,我是查府的管事,有没有接到人我难道不清楚吗?”查府管事急道。
可人实实在在已叫人接走了,周家田庄所有人都可做证,一时间大家傻眼了,这李素娥倒底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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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分家
周查两府的人寻遍了整个柳洼,也没找到李素娥一丝一毫的踪迹,不免的双方就推诿了起来。一方说人已经被对方接走了,另一方却又说没接到人。
最后委决不下,只得大家一起去巡检府见巡检大人。
查府厅上,查巡检还穿着一身光鲜的袍服,本等着接美娇娘的,没成想是鸡飞蛋打还惹一身的骚,那肚子里十分的恼火,坐在那里咪着茶,脸却阴沉沉的可怕,他这会儿在琢磨着这事情,周少爷出面说动李二做主将李素娥许他做妾,因为怕李老汉和李婆子不同意,这事一直在私下里商定,除了两方人心知肚明之外,即便是当事人李素娥也是瞒着的,而接李素娥的那乘小轿却是用着他府的名刺,那就是说,这是知道内情的人干的,也不知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周李二人过不去。
他甚至想着,会不会是周家和那李家反悔了,故意弄了这么个由头的。
但不管哪一种,这次他自个儿的脸却丢大了,这要是传将出去,说巡检大人新纳的小妾不知叫谁给截了道,那他一张脸面也没了,说不定还要惹家里的丑婆娘笑话,那他以后在自家婆娘面前便再也抬不起头来。想着,他便磨着牙。
也因此面对着周李二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爱理不理的:“行,李素娥失踪之事,本大人做为本地的巡检。自不能不管,这事儿本大人会派巡兵去查,但这李氏素娥毕竟是在周府失踪,周少爷回去还是要多多自查吧。”
查巡检不阴不阳的说着,便端了茶杯起来,这是端茶送客了。
“可是,大人,我家素娥明明是你派人来抬走了啊。”李二兀自不甘心的道。
“李总甲,你这说的是哪门子的浑话,我抬你家妹子做甚?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查巡检眼神如刀的道。随后一摊手:“要不,我这若大的巡检府,让你搜搜?”
最后这句话却是说的阴侧侧的。
李二心里一寒,动动嘴皮子,哪里再还能发出一丝毫的声音。
而一边的周东源那心里也一咯噔,知道这出了事,巡检大人是不准备再承认跟李素娥的事情了。连忙道:“大人勿怪,我这丈人不太会说话,词不达意,只因内子有了身孕,听说府上有一位奶娘对于孕产之事很有套路,便让素娥来请回去,准备请教一翻的。只是不成想。这一出门就出了事了,还请大人为民做主,查寻一下内子姑母的去向,多多麻烦了,我丈人这是急的,才语出无状,还请大人勿怪。”
周东源心思灵话,他知道再抵下去。惹恼了这查巡检,那他的所有算盘都成空了,还不如缓一缓,所以,这一翻话全是按着查巡检的心意,将他给撇的干干净净。
“贤婿……”李二听周东源这话,这是不认了把素娥跟巡检大人的事情了,这如何得了,正待要说,却被周东源死死的拉住了袖子,告辞出了巡检府。
“东源,如何能这样,金凤她姑如今下落不明,巡检大人又不认了这事情,你这让我如何跟金凤她阿爷阿奶交待?”出得府门,李二就着急的质问了起来。
“老丈人这是想寻死吗?要寻死,你便进去找巡检大人理论,我是再也不管了的。”周东源这时口气也不好的道,冷冷的指了指一边巡检府的大门。
自家这老丈人太没眼色了,巡检是什么人,这样的哑巴亏他可以吃在暗里却不能吃在明面上,所以,跟李素娥的事情,巡检是不会认的。
周东源这会儿还头痛呢,这回这事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用说,此刻,巡检大人心中说不定把他也给恨上了,是他们事没做好,更甚者,以这巡检大人多疑的性格,说不准他还认为是他们要反悔故意为之呢,他还得琢磨个主意,解释清楚才好。
要不然,后患无穷。
李二叫周东源一顿抢白,还真不敢,只得黑着一张脸,跟着周东源离开。
若说周家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那李二这回却是活活把自己栽坑里了,本来,虽然将李素娥许给查巡检之事,他瞒着老爹老娘,但只要李素娥是实实在在的进了查府,那不管如何他都能给自家老爹老娘交待,甚到还能编排出一番为素娥好的心意出来。
可如今,人没了,他才真正是不好交待了。
方氏等在路边,侯着自家男人过来,便急急的问:“怎么样,找到素娥了吗?”
李二摇摇头。又发了狠道:“我们再去那边找找。”
周东源今天跑了一天了,不但想干的事情没干成,反而还惹的巡检大人不痛快,自没心思再陪着李二夫妇找人,便自顾自的告辞回府了。
李二夫妻两个一直打听到天黑,终是没有李素娥的丝毫踪迹,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老爹老娘那一关总是要过的。
“怎么办?”到得家门口,方氏柱在门外,她从来没觉得这家们这么难进过。
“按我路上说好的,就说你和素娥去看金凤,路上素娥就失踪了,最近拍花子多,说不准让拍花子拍走了。”李二道。
“呗,这拍花子都是拍小孩儿的,哪有拍素娥这么大的大人的。”方氏嘀咕着。
“你管那么多,准规定拍花子只拍小孩的?”李二熊了一句。
方氏点点头,然后沉呼吸,李婆子这个婆婆积威日久,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有些犯怵。
东屋的院门虚掩着,李二推了门,同方氏进屋,这才发现。整个东屋黑沉沉的,只有西屋透出一点点昏暗的光亮,却不甚清楚。
两夫妻相视一眼,不对啊,往日里,西屋那般小的可是闹腾的很,而李婆子又一向喜欢亮堂,家里的油灯都是两根灯芯的,怎么会这么的暗?而且还这么静悄悄的,难道家里没人?
李二想着。便同方氏推了正屋的门,摸着往日放油灯的地方,点着了油灯。
“呀,爹,娘,你们在家里啊,咋不亮灯。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呢。”灯一点亮,李二便看到桌子两边的靠背椅上坐着自家爹娘,霍的人影出现,着实吓了两夫妻一跳。
“省点油呗,咋到这时候才回来?”李婆子先张嘴问,脸上的表情实在是静的可怕。
李二同方氏相望一眼,方氏就霍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爹。娘。素娥出事了。”
“怎么回事?”李婆子依然冷冷的看着她,一边李老汉叭答着烟嘴。
“我今天早上叫了素娥陪我一起去看金凤儿,没成想回来的时候,一眨眼工夫,素娥就没人影了,我和仲达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只得去巡检司报了案。”方氏哭哭嘀嘀的道。
倒也难为她那一脸的泪水了。
“是这样吗?老二?”李婆子转脸看着一边的李二。
“是的。娘,您放心,巡检司的人已经再找,明天我再跟河工所的巡河差役四处问问,总会找到素娥的。”李二保证道,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自家老娘的脾气自己清楚,听到素娥出事,她怎么这般的淡定。
“我砸死你,你个畜牲。”霍的,李婆子便发飙了,抓起桌上的茶碗就重重的砸在李二的头上,李二的额头立刻肿起一个大包,青紫青紫的。
“他爹,你没事吧?娘,仲达是你儿子,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方氏连忙护着李仲达,这会儿是真的哭了。
“下这么重的手?我还想杀了他呢,一个拿自家妹子出卖的人,留在这世上也是丢人现眼,祸害家人。”李婆子恶狠狠的道。
李婆子这话让李二和方氏一怔。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什么了?
“到这时候你们还真瞒着我们,今天隔壁仓家的二姑娘到西屋来玩,她可从她娘的嘴里听说了,你们把素娥许给查巡检作妾,真是好算计啊……”李老汉也恨恨的道。
心中也是无奈,这老二还真比不上老大。
“爹,你哪听来的瞎话,完全没有的事情,这定是西屋那帮小鬼在搅事非,绝没有的事情,爹若不信,可以亲自去查府问问,便知儿子说的对于不对,素娥实在是自己失踪了,最近有拍花子在这一带活动,怕是着了这些人的道了……”李二道,反正查府那边已经不认了,他这边也定然不认,便是仓家的婆娘传出又怎么样,只是他们不认,爹娘也没什么把柄。
听着李二的话,李婆子这时更是伤心和悲凉,都到这时候了,这老二尚无一丝愧疚,还死不悔改。
是的,这事如果查巡检不认,老二也死活不认,自己还真没法子,除非让素娥出来,让那两个接人的人出来作证,可她不能,不管是为了素娥,还是为了今天这些帮忙出力的人,甚至为了这该死的畜牲,素娥都不能出面。
因此他们这些人今天是撕了巡检老爷的面子。又焉能不防着他报复。
“好,到了这时候,你还没有一丝悔改,不过,娘认了,是娘没有教好你,一切的错,娘自己担当,现在,你这般有本事了,娘也不碍你的路,你该自立门户了。”哀莫大于心死,李婆子这时却是出奇的冷静。
而深知自己老娘性子的李二心里打了一个突,娘如果是甩东西骂人,反而没大事,倒是如今这冷静的样子,那就表明了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想当初,大哥分家出去时,娘也是这般说的。
“娘,你这什么意思?”李二有些紧张的问道。
“还什么意思,娘这是要分家了。”一边方氏没好气的嘀咕了句。
“不错,分家。”李婆子点头……感谢那云桓的平安符,书友……的压岁红包,谢谢支持!!!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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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良苦用心
“娘,这怎么可以?”李二大急的阻止道。父母老了,这时侯分家不比大哥那会儿,他是会让镇里的人戳脊梁骨的。
“怎么不可以,难道让你卖了妹子,再来卖我们这两把子老骨头。”李婆子冷声的道,看着李二的表情却是十分的痛心,这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样子了,小时候多乖巧啊,总归是自己的执念,自己在他们两兄弟中的偏心,反而助长了这老二的私心,而且私心就私心吧,这但凡人,便没有个不私心的,但这老二却又蠢的很,素娥这事真若成了,那也是周家获利,偏这老二蠢的被他那宝贝女婿给利用了还不自知。
“娘,你怎么能这么看儿子?不错,儿子是答应了将素娥许给巡检大人做妾室,可那也是为素娥好啊,素娥现在已是那样了,能嫁给巡检大人也是个不错的依靠啊,有金凤和东源撑腰,查家也不会太亏待素娥的。”李二卟嗵的跪着。
这时,他也顾不得瞒了,说了实话。
“不会亏待素娥?那我问你,现在素娥失踪了,查巡检那里做了什么安排?周家又尽了什么力?”李婆子气急逼问,看着老二和老二媳妇一身狼狈,两眼血丝的样子,这会儿跪在那里,肚子还在咕咕的叫,便知这一天,这两个为了找素娥那也是下了狠心的了。
可问题是,老二嘴里那查周两家这一天又在干什么呢,不用想李婆子也知道,反正失踪的是李家女儿。干他们何事?自是高高挂起,最多动动嘴皮子,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而已。可偏到了这时,儿子那脑瓜子还糊涂着。还认为查家周家不会亏待素娥,李婆子气的脑门子疼,这个儿子真是蠢啊。她一生精明,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儿子。
想着却又哑然一笑,其实她也是个蠢的,要不然,怎么当年就会轻易信了那人的话呢。
李婆子这一顿问话,李二哑然,查巡检那边人家现在根本就不承认跟素娥的事情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会派人去查,李二自己如今也是公门中人,自然知道这种话不过是个应景,没任何作用的,至于东源。尽个什么力?只是让自己等巡检司的消息,下午的时候,连派个人陪着一起找都没有,东源还担心着查巡检的迁怒呢,这会儿定然是回家里跟周大爷商量着,怎么化解跟查巡检司的芥蒂了。
对于金凤这姑姑,东源显然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想到这里,李二的心猛的一沉,是啊。素娥的事情是东源和金凤跟他提的,他也存了私心,可如今,从出事后,查周二府的表现来看,这两方是没一方靠的住的。自己之前是不是太天真了?
“娘。儿子错了,儿子一定尽力把素娥找回来,今后绝不插手素娥的事还必须,家还是别分了,无端的叫人看笑话。”李二这时也只管认错,先稳了老娘再说。
“家一定要分的。”李婆子毫不松口,这是她跟老头子商量了一个下午的决定。
李二心中不由一恨,娘这就一点也不顾他的脸面吗?素娥是女儿,可他是儿子呀。
李婆子却是不看他的脸色,转过脸冲着正躲在屋里,支着门偷看的小荣喜道:“小荣喜,去西屋把你几个姐姐和哥哥叫来。”
至于荣延那小子,没心没肺的,早在屋里睡了过去,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情。
“哦。”小荣喜应了一声,便颠颠的跑到西屋。
西屋这边一群人都没有睡,月娇几次想去听壁角,可东屋门窗关的死死的,还有厚厚的草帘子挡着,只听得屋里有人说话,却听不清说些什么,月娇儿急的跳脚。这会儿荣喜来请,跑的最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了。
月姐和墨易相望一眼,两个押后一起去了东屋,均不知这时候,阿爷阿奶找他们干什么,毕竟他们晚辈,二叔他们再有什么错也轮不到他们来说什么的。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田婆子嘀咕着,摇摇头,一个人坐在西屋的炕上,搓着鞋绳。
西屋这边几个进了东屋,李婆子和李老汉见人到齐了,便又冲着墨易道:“墨易,你再去请镇老来。”
墨易应声又匆匆出门了。没一会儿镇老就来了。
“大姐,我刚才去接镇老的时候,看到巡检司的人在周家堵场里查人呢,说是找一个逃犯呢,总之赌场弄的鸡飞狗跳的。”墨易站在李月姐身边,悄声的道,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就咬上了,李月姐眨巴眼睛,查巡检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倒是来的快,呵呵,周家这次使不得又要被查巡检撕下一块肉来。
“老哥,当年老大分家里,是你做的见证,说实话那时是亏了那我家老大的,如今那孩子走了,我这做长辈的不能再亏了孙辈,而素娥回来了,我也得为她今后考虑,所以,这么大晚上把您请来,还是想请你做个见证,重新分家。”这时,李婆子冲着镇老深深一鞠躬道。
“没问题,这是我的本分事。”镇老道。今晚这事,其实下午的时候李婆子便给他递话了,他心里有数。
这时,李婆子将一张拟好的协议往镇老面前一推。
镇老便当众读了出来。
方氏听完,脸色大变。刚才爹娘请西屋一家过来,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果然。
“爹,娘,大哥一家不是早就分出去了,怎么这会儿还分?还有那夏水生,他凭什么能得竹篾作坊的三成?”方氏不依的大叫。
李家的祖产,其一,李家大屋,十一间外带一块宅基地,原先四间分给了大房。其它的虽然是两老和二房共有,但在方氏看来,那都是二房的,可如今。这分家协议上,却要把原属于东屋却紧靠着西屋的那两间大房给西屋,这样倒变成了西屋六间。东屋五间了,
而那宅基地也一分为二,一家一半。
其二,柳洼虽然田地少,但也不是一点没有,李家祖上传下来,有十亩水田。二十亩地,之前都是租给别人种的,如今也是东西屋一家一半。
还有那竹篾作坊,公公婆婆自己留了四成股,二房分得三成股。偏那夏水生也能分得三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方氏只觉得心巴凉巴凉的,这哪里是分家,这分明是在剜她的肉啊。
“谁说分出去了就不能再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只要我认为该分,就得分,何况当初老大一家分出去是跟我负气,除了西屋的几间屋子,可是什么都没要。时到今日,老大夫妻俩都走了,可我不能亏了他们,该得的一分也不能少,至于夏水生,他是竹篾作坊的大师傅。李氏的竹篾坊全靠他带着几个徒弟支撑着,三成的股分我还嫌给少了呢。”李婆子瞪着方氏。
“可这些年,是我们在爹娘跟前侍候。”方氏不甘的道。
“可这些年,我们的老本都快叫你们给掏空了,别的不说,单每年送你大哥的银钱不少吧,这回分你们这些还是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要不然凭着你们这回做的事情,娘可以直接请李氏族老将你们一房除名。”李婆子恶狠狠的道,倒底是维护了这么些年的儿子,尽管恨的咬牙,却终归下不了狠手,再说了,不看儿子媳妇的面还得看孙子的面啊。
当然,这也是因为素娥终归没事,如今在通州,那夏水生也陪着去了通州,两人走前在李老汉和李婆子面前填写了婚书,事后,李婆子又拿了婚书去镇老那里存档,等于此刻李素娥同夏水生已经是夫妻了,虽然有些于礼不合,但也是事急从权。这样,有夏水生陪着李素娥,李婆子和李老汉才算放心。
而这也是李婆子一力要将竹篾作坊分三成给夏水生的原因,分给夏水生也就是分给了素娥。
一听婆婆提素娥的事情,方氏被堵的没话说了,素娥如今还下落不明呢,只得在那里一个劲的扯李二的衣袖,而李二也不甘,可他比较了解自己老娘,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越说反而越没戏,便横了方氏一眼,没有理会。
而此时,西屋几个却是面面相觑,李月姐知道这次自家阿奶气狠了,他们还等着看二叔的笑话呢,但私低下也分析过,手心手背都是肉,最多骂一顿打几下,还能怎么样?可没成想居然闹到了分家,而且还算上自家这一房。而这可是实实的打了二叔的脸面。
李月姐此刻虽然有疑惑,但这种时候却没他们这些小辈说话的分,长辈分家,没的你不能争,有的你也不能推辞。
再说祖产的意义是非同一般的,这是墨易墨风该得的,李月姐自不会去推辞。
而且,想着爹娘一直所受的不公,这一回,也算是给了自家爹娘一个公平的决断,爹娘泉下有知,也会多少会欣慰一点。
“行,就这样了,没意见就画押。”镇老环顾了一下众人,然后又让墨易抄了几份,让众人画了押,这事儿就完结了。
方氏不甘心也没办法,只得画了押。
“大丫头,把你山腰那三间茅屋的门钥匙给我。”这时,李婆子又开口了。
“阿奶要那房间钥匙干什么?”李月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的问。
“这几天,我和你阿爷收拾一下,搬去那里住,怎么?不舍的给?”李婆子没好气的道。
李婆子这话一说出口,东西屋皆惊。
“娘,这怎么可以,让这样让儿子如何自处?”李二回过神来大急的道,真这样他在柳洼就抬不起头来了。
“是啊,阿奶,阿爷,便是分了家,我们都是你们的子孙,哪有让你们去住茅屋,我们住祖屋的道理,你们就住我们西屋来吧,也正好管教管教我们这些小辈。”李月姐连忙道,难得的同二叔一致,墨易也应和着。
这都什么事儿。李月姐觉得事情的发展真是一地鸡毛。
“我意已决,你们谁也不要说了,东屋那边,我看着老二心里发堵。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到于你们西屋,人太多了。我嫌太吵,就这样了,今儿有镇老作证的。”李婆子道,却是毫不动摇。
李月姐还要再劝。
“你闭嘴,我便是死也不会去西屋住的。”李婆了打断李月姐的话,有些恶狠狠的道,在她的心里。若是去了西屋,那便是跟当年那个田温低头了,这西屋的子孙流的是姓田的血脉。
李月姐好一阵气滞,得,你爱住哪住哪。说着。便转身回屋,给自家阿奶拿钥匙去了。
“唉,你这不是在为难子孙们嘛,分家就分家了,你们两个是长辈,子孙都有赡养义务的,这个不会因为分家而改变,你不能不让子孙尽孝道吧。”一边镇老也劝着。
“不了,就这样。反正现在我们这把子老骨头还动得,等到动不得了,自是要他们侍候的。”李婆子道。
“唉,你这大妹子,就这犯拧的脾气,打小就这样。到如今老了也不改,算了,反正是你李家的事情,我也管不动。”镇老无奈的摇摇头,反正这是李家的家事,他也不管了,做好证人的本份,这便离开了,墨易相送着……事情就这样了,阿奶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李月姐回到屋里,坐在那里生着闷气,不管怎么样,阿奶和阿爷这样,二叔一家没脸面,便是他们西屋这边,也要招惹闲话,何况,这次分家,他们西屋还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月姐趴在炕桌上,盯着油灯,一脸郁郁。
“怎么,得了家产还不高兴?”一边田婆子坐在炕上打趣。
李月姐叹了口气,摇摇头。
“阿奶太没由来,大姐一片好心劝阿奶过来住,她倒好,说死也不来住,我稀罕她来啊,不来,我还省心了。”一边月娇耸着眉头,气哼哼的道。
墨易也沉了一张脸坐在一边,其他几个小的默默无语。
李月姐瞪了月娇一眼,虽然是心里话,但在长辈面前是不能这么说的,这丫头以后迟早要吃亏在这张嘴上。
“唉,你们这些个小辈没一个懂你阿奶阿爷的心思。”这时,田婆子感叹道。
“怎么说。”李月姐瞪大眼睛问。
“我问你们,这世上有没有不透风的墙?”田婆子问。
“自然是没有的。”李月姐道。
“这就是了,你们这次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走素娥那是胜在奇和巧上面,但那周家和查家都是柳洼的实权人物,手里掌握的资源无数,时间久了,焉能查不出珠丝马迹来?而今,周查两家因为互相的猜疑,在那里狗咬狗,刚才墨易说了,查巡检今晚就带了人查了周家的两个赌场,两家如今折腾的欢,可一但知道这事是你李家在背后捣鬼,那两家的怒火还不全往你李家头上发呀,到时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二叔,但你们也一样姓李,打断骨头连着筋,真到那时候,焉能不受牵连?”田婆子望着李月姐道。
李月姐点点头,这个情况她当然考虑到了,可没法子,姑母这回这事,不管她们是明着把人要回来,还是象现在这样暗暗的弄走,都是得罪周家和查家的,明的就是直接跟查家周家起冲突,自家哪里是对手?暗里的,就是象现在这样,先让查周两家狗咬狗,等到哪一天事露来,再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之,怪只怪二叔福祸无门却自己招来,真是失心疯了。却还要连累到其他李姓人,真恼火却又无奈。
这时田婆子继续道:“你阿奶借着这次分家,一是补偿你们这一房,二也未尝没有防范于未然之意,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尽管你二叔可恨,可那终归是你阿奶的儿子,你阿奶阿爷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二叔他们出事吗?甚至还牵连到你们吗,所以,你阿奶干脆把事情闹大,一是给你二叔一个狠狠的教训,二来其实也是给你二叔他们留一条路,他们这一分家,又负气似的去住茅屋,你二叔就驮了一个不孝之名,但不孝总比没命好吧,这样,你二叔完全可以跟查巡检和周家交待了,毕竟到这份上,你二叔为了他们牺牲太大了,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再加上这查家要纳素娥这事是隔壁仓家传出来的,查巡检反而不好再怪你二叔了,他只能暗恨你姑和夏师傅,可你姑和夏师傅他又找不到,而你们,一门子的孤儿,显然不是个拿主意的,偏背后点子还硬,查巡检不会没来由的下手,于是查巡检便只能恨你阿爷阿奶坏他的好事,可你阿爷阿奶这时家产都分了,身无长物,两个老人住在茅屋里,查巡检便是要对付也没有趣味了,到那时他反而怕因此引起柳洼镇人的公忿,有所顾忌,反而不会轻易动手了。”
田婆子分析着李家两老的心思。最后总结道:“分家,住茅屋,好象是你阿奶的任性,为难你们子孙,可她这些行动,实实化解了这次由你二叔给李家招来的一次大危机,是在为你二叔善后啊,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巡检掌握着一地的武力,动起真格的来,威力不比一个县令差的,所以我说你阿奶用心良苦呢。”
田婆子说着,便想起自家败亡的情形,可不就在一个县令手上。结果弄到如今,尚新人不能团聚。想着,便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伤感的回屋休息了。
李月姐仍默默坐着,阿爷阿奶这样,却是把整件事一力担下了,虽然有些担心,但阿奶不会听自己的,也只得以后多跑跑那边,照应点吧。
话说回来,阿爷阿奶住那茅屋也好,那茅屋当初盖的时候,就考虑到以后水灾的事情,找算到时一家还能再那里躲灾的,所以,用料什么的都还可以的,那王氏兄弟做活也实在,地基还拌了糯米水,很牢固,那处在山上,地势高,再过个两年多,柳洼真发了大水,那处反而是安全的。
就这样吧,至于二叔,虽然大的灾阿爷阿奶驮下来,但这次分家也着着实实从他们身上剐了几刀肉下来,又驮了一个不孝之名,这一段时间会很难受的。李月姐巴不得他越难受越好,这样才能记住教训……感谢海……啦啦的平安符,wjdxk1的压岁红包,谢谢支持!!!!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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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于子期回来了
“这太过份了,太过份了,我们辛辛苦苦的侍候了他们十几年,如今居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那大房这么些年,什么也没做,便白得了一半的家产,这还有没有公理了,这两老定是看大房那边墨易有出息了,便捧高踩低啊,不行,不能这么算了……”回到屋里,方氏就坐在那里气哼哼的道。
一边李二揉着头,外面天已经有些光,他们这一晚都没睡。再加上之前头上被李婆子砸了一个大包,这会儿正一抽一抽似的痛,那脑子便有些昏昏沉沉的,鞋子也不脱,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却也没有睡去,两眼盯着顶上的青花帐子,想着事情。
方氏好一会儿不见李二接话,便用手推他:“喂,你倒是拿个章程啊?”
“拿什么章程?”李二皱着眉头。有一件事情他一直还没想清。
“自然是怎么把那一半的家产拿回来了啊,还有,那两间房子我可是不搬的,我倒看看大房那边的人敢不敢叫我搬。”方氏拍着床厅道。
“等一下,我出去一下。”这时,李二猛的坐了起来,好似没听到方氏说的话,脸色阴晴的变化着,就朝外冲,他算是终于想明白了。
他之前一直就在想着今天到底是谁来接走了素娥,本来,素娥失踪了,以娘的性子,今儿个晚上哪有心思来整分家的事情,定是急慌慌的找了。可如今,从他们回到家,爹娘就已经把分家的事情安排好了,然后一步一步的进行,却只字未提找素娥的事情,这个情况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爹娘知道素娥在哪里,所以不急,这也就证明了,今天来接走素娥的人定然是爹娘请的人。
不行。他得去跟周家和查家说清楚。只是,李二脑海里一个念头一转,那脚步又停了下来。
“当家的,都一晚没睡,你去哪里啊?找素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方氏看着李二冲出去,连忙追去,没成下李二又猛的停在了门口。方氏一头一脸撞在他的背上,鼻子撞的又酸又痛。
而李二这时又转身回屋。
一想到可能是爹娘接走素娥的,李二的第一个念头是赶紧着去跟周家和查家说清楚,可随后一想,又不对了,事到如今,爹娘是决对不可能把素娥交出来的。那他去说。又不交出素娥,那岂不是不打自招,把所有的错往自个儿身上揽了。
而今日,周家和查家那凉薄的行事风格也让他的心一阵发寒呢,这时,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自己这回这事做的不对,无端端的去招惹查巡检。万一他要是认定是自己坑他,那查巡检还不往死里整自己呀。
想到这时,李二觉得,李素娥是让自家爹娘接走的事就越发不能说了。
再想素娥,便也有些愧疚,算了,素娥的事,就到此为止了,相信爹娘会安排好,他就不必节外生枝了,肚子里明白就成。
反正他是实实在在的把素娥送进了周家,素娥是在周家出事的,查巡检和周家都怪不到他头上,再加上如今爹娘这么一大闹分家,他得了一个不孝的罪名,绝裂到这般程度,便是以后,查家周家查出是自家爹娘将素娥接走的,那也怪不到他头上了。
忽然,这时,李二有些明白为什么爹娘狠心一定要分家,还住到山上去的原因了,除是确实是气自己之外,怕也有维护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些,李二心里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你怎么了?”方氏看李二怔怔的坐在那里,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了,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两间房子,咱们明日就自己搬出来吧。”李二道。
“那怎么行?”方氏不干。
“我决定了,不要多说,别忘了如今我还是在墨易手下做事呢。”李二道,素娥失踪了,那原先查巡检答应的钱娘管事肯定泡汤了,他还得继续干他的巡河总甲。
一听李二说这个,方氏再不甘心也没法子的,如今可不比之前了,码头上的竹篾作坊他们只占三成,田地也去了一半,这收入直接缩水,今后使不得要节衣缩食了,当家的那巡河总甲的位置就显的十分的重要了。
想着如今,还要看墨易那小子的脸色,方氏直觉得真是气死人了。
随后两人就休息了,接下来几天,李家东屋西屋就开始交割。
没几天,李家的事又传的沸沸扬扬的。
麦场老李家又出事了,李二想攀查巡检的高枝,想把李素娥送给查巡检做妾,被李素娥知道,半路的逃了,如今不知躲在哪里,李家老两口一怒之下,便跟李二两口子分家了,然后老俩口独身搬到了山上的茅屋去住,让镇上的人唏嘘不已。
不过也有人津津乐道着,这一回分家,李家大房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了,原来和四间祖屋变成了六间,外带半块宅基地,还有几亩良田和山地,不过,也因为这样,镇上也不免传些李家大房的闲言。
说李家大房既然分了财产,那就应该养老,怎么能让老俩口住山上去呢?
“你们懂啥?当初李婆子跟李大闹的多僵啊,如今就算是分了财产给老大一房,以李婆子那要强,别扭的性子,怎么可能去跟大房的人住一起,她抹不下那张脸,我听镇老说了,当日是大房那边是极力要求李家两老住的,可李婆子发了狠,说宁死也不住,再说了,那山上的茅屋还不是李月姐一手置办的啊,如今那李月姐又起早摸黑,日日上山侍候,还有什么话说。”那成衣铺的姚娘子道。
“倒也是。便是那李二两口子也隔三岔五的上山,只是李婆子却一直没给他俩个好脸色。”边上又有人道。
“那当然了,不孝的名声倒底不好听,他们要不这么做,那岂不更落到别人嘴里说道了,如今有这样子,知道悔改了,镇上人也不好说太狠了。”郑屠娘子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道。
“不过说起来啊,做李婆子的子女也挺难哪,那婆子脾性怪异。又特别固执,还要强,挺难为人的。”一边花媒婆道,虽然她上回因着自家外甥来落户的问题,跟李婆子合演了一场戏,揭了是贾五郎身体有毛病的事情,但她跟李婆子的梁子还是在的。这会儿自然不遗余力的打击李婆子。
“可不是。”一众八卦人群点头。
总之李婆子难为人是全镇公认的。
而对于李素娥的下落,也是众说纷纭,再加上人家发现日日在码头上做活的李家竹篾坊的大师傅也不见了,最后一致的说法居然是说李素娥跟夏水生一起走了。
而面对闲言,李家东屋西屋倒是一致,什么话也不说不解释,低调的按步就搬的生活。过日子。一段时间过后,闲言就渐渐的散了。
转眼,春暖花开。又到了三年一度的大比之期。柳洼的房市又空间火爆了起来,只是李家今年却没房子出租,也不需靠那点房租过活了,豆腐的生意再一步扩大,便是京里的一些酒楼,也有慕名来订香干子。卤干子等,李月姐在田婆子的指导下,又开发了茶干,虾仁香干等十几种口味的豆腐干,据京里的酒楼反应,这些香干子很受欢迎,一些文士,更是喜欢用这种卤香干佐茶吃,一来二去的,居然成了一种时尚。
如今,李记香干系列在京里那也是小有名气了。
晌午,杨东城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带着墨易在李月姐的豆腐摊上喝茶,刚刚采的毛尖子,冲的茶清香剔透,再配上一两块高汤卤的豆干子,压的很板结的那种,一清香,一浓鲜,那清的更显清,浓鲜的更见浓鲜,那滋味倒是回味无穷。
“嗯,这种豆干子有嚼头,难怪大受欢迎。”杨东城有滋有味的吃着道。
“杨先生,听说你不打算参加会试了?”李月姐坐在一边问,她是昨天听墨易说的。
“没法子,自家知自家的事情,我可没子期那个才情,更何况这一年来我天天琢磨着河道上的生意经,书本那东西丢了不少了,反正举子的功名已经恢复,我就不参加进士科了,直接走举荐这一道,也是不错的,就不去讨那个苦吃了,你不知道,贡院三天,能将人活活剐掉一层皮。”杨东城爽朗的笑道。
李月发且听杨东城说的有趣,便抿嘴笑了起来,这样的苦,便是一般的人想受也受不了的。
“这是杨先生性子豁达。”李月姐赞了一句道,会试这一关是天下举子都想过的独木桥,许多人便是明知自己考不过,那也要挤挤才甘心,不是什么人都能象杨东城这样取舍自如的。
不过,杨东城的情况,李月姐也听墨易分析过,这参加会试,能不能考中那是个未知道,但杨东城现在是河工所管事,如果于子期去参加会试的话,那么杨东城就是河工所的第一人了,抄关已经建好,如今河工所和抄关合而为一,以后杨东城就是抄关关长,是正而八经的户部入品吏员,三年一届后,再升一级就可以补一些小县的缺了,那便是一方父母,又或是中县的县丞等,一个一般的进士也就这样。甚至有的还要当好几年的候补,又哪象杨东城现在这样,实实在在的肥缺在手。
“别先生先生叫的,早跟你说了,叫一声杨大哥,反正迟早是要叫的。”杨东城有些打趣的道。言下之意,自然是暗指李月姐和于子期的关系了。
李月姐不由的脸一红,杨东城若是不打趣,她叫一声大哥无所谓,他这一打趣,李月姐反而叫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一个差役急匆匆过来:“杨大人,前面郑家的船队传话来了,于大人马上就到。”
“哈,这人是不经念叨的,走走走,墨易,跟我一起去码头接人。”杨东城高兴的道,拉着墨易就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月姐竟也有一些微微的紧张了起来……感谢……的粉红票,燃烧的wo,leuk,依依兰兮的压岁红包,谢谢支持。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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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于夫人
说起来,李月姐对于子期的心思一直是很淡定,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父母双亡,一个人带着弟妹们讨生活,不免的常常抛头露面,这便是在柳洼,也让一些正经人家望而却步,又何况是江淮大家出身的于家,虽然这一代已是清贫的读书人家,但倒底是书香门弟,极讲规矩,自己这样的出身怕是进不了于家的门的。
这点,李月姐心里门清着,所以,一直以来,李月姐都不作什么想法的。
可随着许多事态的发展,又逼的李月姐不得不去想。
当日,李月姐自干河渠里救了于子期,镇上的人大多都看到了,两人可算是有了某种意义的的‘肌肤之亲’,这事情要是发生在江滩那边,若是最后男方不娶女方进门,那女方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甚到更激烈一点的自尽以证清白的都有,而北地的规矩虽然没有南方那么重,但这也是有损女儿家名节的事情,总之要落到别人嘴里说闲话的。
所以,镇上的人,包括自家阿奶,还有田婆子,甚至墨易等都认为李月姐该嫁于子期。当然,重生一世的李月姐,虽然仍活在这个框框中,但有些事情却在生死存亡之间看透,她不会因为别人认为该嫁就认为自己该嫁,但话又说回来,如今,她的亲事是不能再拖了,两个妹妹都十三岁了,正是择人订亲的年幻了,而如果她这个大姐再不解决的话,那势必就要拖累她们俩个了,而这显然不是李月姐愿意看到的。
在这两者相关的情况下。李月姐就不得不再慎重考虑于子期,女人嘛,再怎么狼的女人,对于未来的夫婿那总是有着诸多的幻想。而于子期在柳洼这地言,实在算得佳婿二字,若不是因为李月姐先救了他在前。再加上他长辈不在这里,要不然,那门坎都要被媒婆给踩破了。
再加上于子期离开时那一句‘等我’,李月姐的心也不由的起了涟漪。
天下,哪个女人不怀春?又何况于子期这种温文男子。
可是现在,她面临的要闯于母这一关了,她可以想象的到。于母这一关绝对不好过的,再加上前世,她嫁入周家,五个年头,近四年的幽禁。让她深深偿到了那种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无奈。
虽然,李月姐可以肯定,她如果嫁入于家,不可能再被幽禁,但江滩那边的规矩她打听过,那对于女子来说,就是一个深深的桎梏,不亚于被幽禁,李月姐的心中不能不忐忑。
这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
所以,这会儿,李月姐便有些焦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大姐,你绕的我头晕,放心,你可是救了于先生的命的。那于先生还偷偷的送你面脂,还让你等他,你还担心啥,等着于家的婚书吧。”月娇儿坐在豆腐坊的柜台里,两只脚晃当着。
“坐没坐相。”李月姐横了她一眼。便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得,我不跟你说,你这时候啊,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月娇儿冲着李月姐做了个鬼脸道。李月姐被她这一逗,倒也扯着脸皮笑了一下。
“大姐,别担心。”这时,月娥在自家大姐身边坐下,转过脸,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月姐,一字一句的道。那静静的眼神里竟好似已经明白了李月姐的内心似的。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李月姐问,这个妹子总是静静的,说起来,相比月娇,月娥总是不引人注意,但这丫头却最能看透她的心思。
“阿爷常说,那地里自己不会长出粮食,但只要人付出一份汗水,便有一份收获,镇上人都说了,大姐如果嫁了人,定是最好的家主婆,区区于家,又何必怕它。”月娥咪着眼睛点点头道,她说话语述慢,这长长的一段,说了好一会儿。
月娥这话其实说的有些乱,若是不常跟她相处的人往往听不明白她倒底说的是啥意思,但李月姐显然是明白自家妹子的,月娥这话其实是在劝她,只要努力,把握好自己,一切都不是问题。同时也是告诉她,不要看轻自己,她是所有人眼中最好的家主婆。
柳洼镇人找媳妇都以能不能当好家主婆这个来衡量好坏的,最好的家主婆,自然是最好的媳妇儿了。
想着,李月姐不由的揉了揉月娥的头发,这丫头别看不啃声不啃气的,实实却是一朵解语花。
区区于家,又何必怕它,李月姐倒是被自家妹子这句话给说出豪气来了,是啊,前世,沉寂几年,愣是活活的磨了她的性子,也看透了,想透了一些世情,重生以来,她便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如今,家里兄弟姐妹齐心,好不容易打出了李家大房这般的光景,那日子比上不足,却也比下有余,如今镇里哪一个敢小瞧他们姐妹几个?
这不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要相信自己,想到这里,李月姐嘴角一翘便笑开了,那手暗暗的握成拳头,不管嫁人还是不嫁人,又或者嫁入于家或别家,她总是她,只要自己努力,又何怕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至于跟于子期,有缘有份自会在一起,有缘无份便各走各路,天高地阔,自己总是要往前走的。
至此,前世因周家而产生的心结,以及对于母的一点纠结这时彻底放开了。李月姐整个人一阵轻松。便同月娥说笑了起来。
“我家月娥心灵手巧,是十里八乡都盯着的姑娘了,前些日子,郑屠娘子跟我说了,想让你说给她家的铁柱做媳妇,月娥怎么看?”
“哈,居然有这样的事情,那郑铁柱就一榆木疙瘩。居然想娶咱家这月宫中的嫦娥,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不行,我得好好秤量秤量他。看他有没有那三分三的本事。”月娇耳朵贼灵,听到一点音,便噌了过来。叉着腰,一幅为自家三姐把关的样子。
“大姐,月娇,别胡说,我还早,这说大姐的事情,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你们就取笑我。我回屋捡豆子去了。”月娥叫两人说的一脸子通红。一扭身跑屋里去了。倒是难得一口气飞快的说出这一串子话来。
看着她的背影,李月姐摇摇,这丫头这么容易害羞,也不知她对铁柱倒底什么看法,那郑屠娘子可就等着她这边订下。就好给铁柱说月娥呢,李月姐想着,哪天还得正儿巴经的探探月娥的心思。
事关妹子们的终身,马虎不得,得她们自己真心喜欢的。
想着,转过脸又看着月娇坐在那里发愣,那脸上的表情又是皱眉,又是龇牙的,这丫头在干啥呢?
“月娇我来秤猪了。”这时。铁柱扛着一杆大称,一手提着铁疙瘩似的秤砣,这一年这小子也长高了不高,十六岁的小子,再加上他们郑家一脉相承的高个儿,这会儿看着倒是个正经的汉子了。
他边上还跟着几个拿着竹棍的汉子。那一头猪可不是一个人能侍弄的起来的,那秤还得由人抬着。
李月姐这才醒起家的两头大黑猪养了快一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出栏了,月娇儿本就常常为郑家找猪,这会儿自家的猪出栏,那更不能说了,早就跟郑家人说好了,卖一头半给郑家,另外半头,阿爷阿奶那里送一点,嗯,二叔那边也送一点吧,虽然李月姐很气二叔这回做的这事情,但那自家阿爷阿奶出面,他们毕竟是小辈,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另外就是请大家吃杀猪饭,杀猪饭,这本是过年边最热闹的饭局,现在虽然不是年边,但杀头猪也是要弄上一场的,也是联络镇里人感情的机会。
更何况,自阿爹死后,李月姐重生拼搏生活,但这里面也离不开镇里一些热心人的帮助,郑家,姚裁缝家,元掌柜家以及左邻右舍的。李月姐家更该请大家吃上一顿感谢一翻。
“呗,你这铁柱子,说好了昨天来秤的,昨天没来,今天我却不耐烦了,这猪还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再说。”月娇儿这会儿却坐在那里没动,摆摆手,不理会郑铁柱。
“喂喂喂,我说月娇,你傻了呀,你家这猪这时候出栏正好,再养的话可要掉膘了,到那时损失的可是银子,你啥时候跟银子过不去了。”郑铁柱显然极其熟悉月娇的性子,抓耳挠腮的道。
“你才傻呢,我现在就跟银子过不去了,你咋嘀。”月娇儿拧脾气犯了,瞪了郑铁柱一眼,就转身进屋了。
“李家阿姐,你看你看……”铁柱没法了,转过脸冲着李月姐道,一脸的憋屈啊,他实在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了月娇这姑奶奶。
“没事,走,我带你进去。”李月姐摇摇头道,月娇儿今天也不知发哪们子的颠了。
几人说着,便要进屋去抓猪。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群人过来,当先的便是于子期和杨东城,两人扶着中间一位中年夫人,那夫人很瘦,脸上还有一丝疲倦的苍白,再加上一丝尚未消退的病容。
“大姐,于夫人来看你了。”这时,墨易先走了过来道。
李月姐听的一愣,这于夫人刚下船,人这般疲倦,不思着先回住处休息,却要先来看自己,这是干什么?
“娘,这位姑娘便是李家长女李月姐。”这时,于子期已经扶着于夫人到了李月姐跟前,先指着李月姐跟自家娘亲介绍道,然后又转过脸冲着李月姐道:“李姑娘,这位是我娘,于罗氏。”
“见过于夫人。”李月姐连忙做了个福礼。然后连忙请于夫人和于子期等人进屋坐下,叫了月娥上茶,一边月娇嘟着嘴领了铁柱等人进后院抓猪。
“别多礼,我看看,果然是娟秀大气的一个姑娘,期儿这一回家,这一路来,可没少提你,重情重义,难得难得啊。”那于夫人一坐下,就拉着李月姐的手聊着,随后又站了起来,朝着李月姐深深一福。
李月姐吓了一跳,那屁股上跟着了火似的跳起来躲开,又用两手侧扶着拉起于夫人:“夫人,你这是干嘛,这是要折杀月姐儿吗?”
“你当得啊,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一个人拉扯着期儿这般的大,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呀,你救了他的命,就是救了妇人我的命,这一个礼你如何当不得。”于夫人含着泪道。一手紧紧的握着李月姐的手。
“夫人,那不过是恰缝其会,当时但凡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伸手的,真不算什么。”李月姐道。
“行了,不说这些,来,我和期儿在江淮那边给你挑的点礼物,你看看。”这时于夫人又道,随后,便看到一对中年管家夫妻捧着一个个礼物盒子上来,都是一些江淮特色的东西,从墨易等人用的,徽墨,歙砚,还有书籍,价值不低啊,再到女儿家用的各种饰品,都极尽精致之能事,看得人一阵子眼亮。
“夫人,这如何使得,太贵重。”李月姐连忙推辞,这个礼太重了。
“如何使不得,难道说,我期儿的命连这点东西都不值?”于夫人哪里容李月姐推辞。居然又要行礼。
“那行,长者赐,不敢辞,我不客气收下了。”见于夫人这般,李月姐唯有点头收下。心里却叹气啊,这江淮大户出来的夫人果然非同一般,这于夫人这明显是先用重礼以及大礼抵了自己救于子期的事情,她是生怕自己以这个来要求于子期娶自己吧,也忒小看了自己。
李月姐暗里撇撇嘴。
当然这也并不是就说这于夫人看不中自己。
主要是一事归一事,救命之恩先重礼报之,至于媳妇那是另外回事,相中了皆大欢喜,相不中别人也太多的话说。李月姐知道,于夫人这手段正是江淮那边正经当家夫人的手段,绵密细致又光明正大。
“这才是嘛。”于夫人笑着直拍着李月姐的手背,随后又揉了揉太阳穴。
“于婶子,这一路旅途奔波,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聊。”一边杨东城笑哈哈的道。
“娘,听杨大哥的,你这病才刚好呢。”一边于子期道,转脸之即那眼光却定在李月姐的脸上,以前天天在柳洼,日日见到李月姐,他还不觉得,可这回回家几个月,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那心里真的掂记的很。
“行,那就回去。”于夫人抬抬手道。这时后院传来几声猪叫。众人都不由的望去。
“明天我家杀猪,大家到时都来吃碗杀猪饭。”李月姐又道。
“那敢情好。”一个个应承着,随后离开了李家西屋。李月姐送到门口。然后目送着那一行人进了河工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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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杀猪饭
“啧啧啧,不愧是江淮大家啊,听说都已经是破落户了,居然还是置办起这样一份谢礼,了不得啊,大家毕竟是大家子,低子厚,月姐儿以后啊可是掉进米缸里吃穿不愁喽。”那于夫人一行离开后,几个嫂娘就站在豆腐坊的门口,一个两个的探头看着西屋堂屋里面。那堂屋的门开着,从空落落的院子里就能直望到堂屋的八仙桌上,就能看到那摊开的几盒子谢礼,亮晃晃的,一个个直羡慕的那眼珠子都红了。
“这有啥眼红的,那戏文里不是说了嘛,这叫各有前因莫羡人,要不,当初你跳下河去救那于管事看看,那今天这些谢礼便会摆在你家的八仙桌上。”另一个嫂娘打趣着。
“呵,咱没那命遇上呗,再说了,真遇上了,就我那秤砣样儿,不但救不了人家于管事,说不得还得搭上了自己的命,那哪里敢下水啊。”先前说知的那妇人摇着头道。
“所以喽,这活该就是月姐儿的缘份,羡慕不来的,啧啧,听说于管事可是马上要参加会试的,兴许就是状元公,那月姐儿不是要做夫人了吗?听说还要封诰命的?”那打趣人的嫂娘道。
“不能吧,这么风光……那李家这是要攀上高枝儿了。”一些个妇人都咋舌。
“行了行了,留点口德吧,人家于夫人好好的感谢救命之恩,这关月姐儿婚事何事?你们这可是越说越没边际了,这可关系着女儿家的名声,可不能瞎传的。”一边的田婆子没好气的打断这些人的闲话。
本来,田婆子认为李月姐和于子期的婚事是十拿九稳的,因此,以前虽听说这样的传言,倒也不在意,有的时候传言也能起到助力的,可今天于夫人的举动的含义是瞒不过她的。同为江淮人,她清楚的看到了于夫人重礼背后的含义,其实是在极力撇清于家郎君和李月姐的关系,这也使得于家郎君和月姐儿这村姻缘扑朔迷离了。因此,再听这些传言,便不得不敲打两句,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这话也不是我们先传的,不早在柳洼传的沸沸扬扬了吗?”一个嫂娘不服气的道。
“那人家那也是在外头传啊,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也管不差。可你这会儿却是在李家大门口传呢,这就有点不给脸面了吧。如今墨易那好歹也是个角儿了,手下也使得几个人,他虽是个好性子,但他对他大姐一向敬重,牵涉到她大姐的事情,真恼了起来,说不得你们也讨不得好。”田婆子淡淡的道。
那几个嫂娘神色一滞。别说,田婆子这话真跟一个大锤子似的锤在她们心中,以前。她们虽明白李家西屋这一年来发展不错,但潜意思里都当李家西屋是些没人出头的毛小孩,因此没少传李家这些人的闲话,如今早田婆子这话一提醒,才醒觉,单单一个墨易,便是抬抬手,给她们使个绊子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一个个的脸色悻悻,散了。这些嫂娘们别看一个个长舌着。但也精滑如油,也知道适可而止,墨易是个忠厚的小子,但真过了头,谁都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谢谢阿婆。”李月姐送完人,就听到田婆子说这些。便上前道。
李月姐心性虽坚强,可以不在乎这些闲言,但她不是一个人,她下面有几个弟妹,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个整体,因此这些闲言便显得有些烦人了,而田婆子这些重话却不好由她或者李家人嘴里说出来,要不然,就成了李家一朝得势,便不把乡邻看在眼里了,这样就更不好了。
而田婆子,虽然住在李家,但在镇上人看来,她不过是来帮李月姐家做豆腐的,类似于帮工的一种,这个身份说这话正正好,她既不是李家人,不会引起人反感,又了解李家人的心思,说的话才能引起别人的警醒。
“这算啥,不过一句话罢,早该说出来让人醒醒脑,省的碎嘴的碎的没边际了。”田婆子摆摆手,抬眼却看了看李月姐,显是刚送完人,这会儿那嘴唇还有些轻轻的抿着,脸上神色带着一丝倔强,月姐儿眼神利的很,心思又清明,于夫人的心思怕是瞒不过她的。
这丫头是个好强的性子,这下那心里定然是跟于夫人杠上了,田婆子不由的有些着急。
她心里也是有些恼火,于夫人本是个最重规矩的人,实在不该一来就做出这样的举动。
虽然柳洼这地儿没有江淮那么严的规矩,但他于家却是江淮人,却得讲江淮规矩,象月姐儿这种情况,在江淮,于家是不能说不娶的。想到这里,田婆子又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她想多了,于夫人会不会是怕李月姐挟恩以后不服管教,才先算清了救命之恩,再谈其他。又或者这里面有什么别的内情?
“月姐儿,别担心,我跟于夫人还是有些交情的,这几天使不得要走动走动,到时摸摸她的意思。”田婆子拉着李月姐的手道。
“阿婆,不用的,探来探去的,倒好象我巴巴的求着要嫁进于家似的,我跟于先生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必无端自扰。”李月姐道,这话可不是负气话,而是事实,之前有的那么一点点念想算是被于夫人这一架式给轰的烟消云散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即便是有缘,也走不到一路去。
李月姐明白,终归是自己对于子期并未用情至深,而且在她收到于夫人的大礼后,两人等于在这事上已经有了默契。
田婆子听着李月姐的话,心里叹气,知道这事儿八成成不了了。倒是有些可惜。
而且,这样一来,月姐儿的事就得另外操心了,嗯,也不用太急,先观望几天再看吧。
这时,郑铁柱已经拖了一只猪走了,另外一只大黑猪还关在李家后院,说好明天来杀,明天杀猪饭席上的菜就全出在这头猪上。
杀猪饭本来是年里的常席,不过李月姐的猪正好在这二三月里出栏,而她想借着这个由头答谢一下自阿爹去逝后一直帮助自家的叔伯婶娘们,于是也不讲究时间了,便在这二三月里办起了杀猪饭。
这次的杀猪饭,李月姐打算请不少人,其中姚裁缝一家,当初那姚娘子一出手就借给自己五两银子,虽然是有小喜福的原因,但也在于两家的情份,要不然,镇里人家,出手能借个几钱几分银子就顶了天了,五两银子,谁家舍得借出手,这份情李月姐不能不记的。
还有郑家那帮了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墨易的事就全靠郑家,虽然郑家也因此走上了漕运一道,脱了刽子手籍,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人家之前帮的时候可不知道会有后面的结果,总之,情份大了去了,还有元家,以及左邻右舍的,杀猪在镇里本就是大事,李月姐便借着这大事请大家吃一顿,算是答谢,也是农村人联络感情的必要手段。
一个镇子的人便是在这有来有往之前疑聚成一个整体的。
杀猪饭的菜主要就是猪肉以及一些酸菜豆腐什么的,家里都齐,主要是要借些桌椅板凳的,锅碗瓢盆的,这个不够,再请几个人来帮帮手。
接下来,李月姐便跟墨易以及田婆子商量了个章程,然后由墨易带着月娇墨风一家一家的去打招呼,又去了山腰那里跟阿爷阿奶说了说,明天的杀猪饭,镇里一些长辈得由他们出面招呼。随后又去叫了二叔一家,只是二叔正好河工衙门轮值,而二婶又有事要回娘家一趟,最后便是荣延和小荣喜,两人带着嘴巴来吃就成。
李月姐知道,二叔二婶这是抹不开脸面,自从素娥出事,阿奶分家后,二叔二婶背地里被人说了不少的闲话,两人这段时间十分的低调,平日鲜少在公众场合出现,明天这样杀猪饭的场合,干脆着就找借口不出场了。有荣延和荣喜做代表,别人也不会说啥。
于是,一切安排妥当。
第二天一大早的,郑屠便提着尖尖的杀猪刀过来,郑铁柱跟着,又叫了镇子里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勾子,尖刀,绳子,木桶等往那一摆,没一会儿,好事的便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但凡是杀猪,都是极热闹的事情。
此时几人使力,郑屠不愧是老手,没一会儿就把一头大黑猪全收拾了。
接下来就是请来帮忙的婆娘们忙活,到了快中午,叫了的人便陆陆续续的来了,见面俱笑哈哈的打着招呼,吃这种杀猪饭是不用随礼什么的,甩着空手来,张着嘴吃就成,所以,杀猪饭是镇上人最欢迎的席面。
没一会儿,人便到集了,整整二十几桌,大家全坐在麦场中间的广场上,那处摆齐了桌椅板凳,热热闹闹的,当然,李家正厅也开了两桌,坐的是郑家的郑屠,姚裁缝,元掌柜,药堂的许郎中,镇老,里正,于子期,杨东城,及一干河工所同僚,李老汉和墨易相陪。
内屋又摆了一桌,便是郑老太,及各家娘子还有刚到的于夫人,由李婆子和田婆子作陪,李月姐自然是带着人忙活着,各处招呼着。忙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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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空廒事件
头刀菜,由猪血,豆腐,芫荽,再加上一些萝卜片煮成的猪血汤,再下来便是由猪肝,脊肉,腰花再配上一些养生中药炒的杀猪菜,再下来就是红烧肉,炖猪脚等
三菜一汤,再配上一盘麻婆豆腐,一碟茶干,一碟花生米,一碟咸小鱼,便是满满一桌的席面了。
众人吃的欢畅,再佐上自酿的米酒,气氛便更见的热闹了起来。
那郑屠娘子瞅着李月姐一个空当,便拉了她在桌边道:“月姐儿别忙活了,快来敬于夫人几杯,这可是你未来的婆母,先讨乖买巧,有你好处的。”
郑屠娘子本就是个大嘴巴,再加上多喝了几杯,说话便无所顾忌了起来。
她这话一说完,元掌柜的娘子便笑骂:“你个吃瘟了酒的郑娘子,月姐儿和于管事的亲还没这定呢,你便这般嚷嚷,叫于夫人笑我们柳洼人没礼数。”
不过,她笑骂归笑骂,其实却也并不在意,北地人性子直爽,有话便说,便是说错了再解释清楚,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了,李月姐和于子期那也是全镇人看好的,不仅仅是因为李月姐救了于子期,还是因为这些个传言久了,以柳洼人直爽的性子,自然会在于子期面前开玩笑,于子期从未否认过,倒是面带微笑,那样子谁都知道是默认了,而今于子期回乡把母亲接下,那定然是为了说亲的,所以,郑屠娘子说这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便也跟着一起打趣起来。
李月姐听得叹气啊。她本来准备就当没这回事,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掉的,可没成想,郑屠娘子却是一口说破。这些个快嘴的嫂娘,有心解释,只是今儿个是她答谢镇人的席面。自不能弄的太严肃,便故做瞪眼,不依的道:“郑二婶子,这般没影儿的事你也瞎咋呼?真让于夫人笑话了,外头人传那咱堵不了别人的嘴,但你可不兴拿这事来消遣侄女,若是害我找不找婆家了。我可去你家吃饭的啊。”
“啧啧啧,还跟我讨乖卖巧起来……”郑屠娘子笑拍了一下李月姐的胳膊。
不过,她和李月姐两个打趣,同桌的一帮子妇人那都是当了多年家主婆下来的,虽是直爽的性子。但肚子里的弯绕绕却也不是一点没有,郑屠娘子这话又有那么点不讲规矩,但在农村里常见,如果男方有意思,自然会接嘴,顺势就能将亲事谈的七七八八。
若没意思,自然是闭口不言。
而这些儿,于夫人就在那沉吟着,没有言语。心思转的快的人就立刻猜想着,这于夫人对于管事和李月姐两人的事情怕是另有看法了,一边李婆子一向没个好脸色,这会儿脸色自然就更难看了。瞪着郑屠娘子和元娘子道:“行了,这种事以后可不能瞎传,整个柳洼镇谁不知道。我老婆子脾气怪,最见不得那种文人士子什么的,咱们这种人家侍侯不起。”
这话一说,酒席的气氛就有些怪异了。
一边于夫人是暗暗叫苦,说起来这种阵仗她还真没经历过,江淮人家,说话谈事情都讲究个含蓄,心领神会,又哪向这柳洼人一样,当面锣对面鼓的敲,只是,不管如何,这李月姐可是救了自己儿子,按照江淮规矩,她于家是定要娶李月姐进门的。
但她也有苦衷。
一来,就在去年中,礼道的申大人去江淮视查道学,因着亡夫曾是他下属,再加上自家期儿在京里不知天高地厚的闹了那么一出,不过,因祸得福的反入了申大人的眼,因此,申大人便顺路去拜会了于家族长,又提了期儿的事情,正巧他膝下有一年方十六的孙女儿,于期儿年龄相当,当时,陪着同申大人前来的江淮道学正便保了媒,这样的好事,于夫人自然不会放过的,哪还有不同意的,这回她之所以同意来京,便是等子期会试结束后,去申家商量婚事的。
而这事,她还没跟子期说,实在是自家儿子她看得出来,那是真真的相上了这个李家姑娘,她怕说了影响会考,所以便一直拖着。
而二来,这李家这姑娘,夫母双亡,有命薄之嫌,再加上整日里抛头露面的讨生活,虽说是生活所迫,但跟期儿实在不配,她也不喜。
只是救命之恩大于天哪,所以,一来,她才用了一份厚礼,再加上行了重礼,但要说这些就能抵得了救命之恩,也是说不过去的。
想着,她便站了起来,举了一杯酒冲着李婆子道:“李老夫人,犬子这命是李姑娘救的,按说李姑娘就应该是我儿媳妇了,只是阴错阳差,去年,礼部的申大人去江滩视查道学,亡夫曾是他的下属,因此他便去看望了我,其中说起了犬子,这个却是不容反悔的,不过,月姐儿的大恩我记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认李姑娘为干女儿。”
“瞧于夫人说的,一些闲言碎语的话,在意他干嘛,本就没有的事它真不了。至于说认女儿,这个以后再说,毕竟不是小事。”李婆子淡淡的道,谁都知道,这个以后再说,便是没有以后。
李婆子这也没让于夫人下台啊。
这两人这翻对话又将气氛弄的十分的诡异。
李月姐在一边听着,虽说面子有些过不去,但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于子期已经定亲了,那还有什么说的,总之算是把她跟于子期的事情扯清楚了,以后也少了一些两人的闲话,这未尝不是好事。
而她做为席面主家,今天又是答谢席,自然不能让这种气氛纠结着,于是便招呼着上菜,请于夫人坐下,又问了一些路上的见闻,那于夫人学识不错。谈吐非凡,将一路的风景说的引人入胜,又说了一些趣事,气氛立时好转。
李月姐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管如何,于子期帮衬着墨易,又教导着墨风。便是那份救命之情,他也满当当的还了,于家不欠自己什么的,于夫人所行所为也并没有什么错的。或许从于家的立场来说,她做的很对。
此事就到此结束。
这时,王四娘来上最后一道果盘,这是去油腻。这王四娘在仓家日日挨打,前不久还流掉一个孩子。此刻脸色还苍白着。
没一会儿,里间一桌已散席,王四娘跟几个请来帮忙的人一起收拾,月姐儿忙着给散席的几们泡茶。在内外两间的过道上摆了一茶几,让大家歇息,饱食伤身哪。
这时,外间的席面,男人们喝多了酒,那说话声音愈发的响。
“别提了,最近我叫那隔壁那仓成给烦死了,日日来河工所支钱粮的,那麦场粮仓。现在又不藏一粒米,偏是这样那样的跟我提,我自己这钱还不够差使了,虽然现在抄关上已经开始收钱,但马上要建渠坝,这又是一笔大的开消。唉,巧妇难无为之炊啊。”杨东城吃多了酒,在那里发劳骚。
“理他做什么,晾着就是,那种男人最是没用,还不是全靠家里的婆娘靠上查巡检,要不然,就凭他那货色还能管得了粮仓?他连自家婆娘都管不住,前几天,听说他家那个灶娘已经有了身子了,硬是让她那个恶婆娘拳把脚踢的给流了,那可是自家的子孙,姓仓的还真能怂的下去。”说话的是郑屠,喝多了酒,这会儿便嚷嚷着。
这边里屋的郑屠娘子听得眉毛直耸,女人家都是多疑的,郑屠这话是为那流掉的孩子打抱不平,可在郑屠娘子听来,就会疑心郑屠这么同情那孩子,又为王四娘叫屈,说不准那心里也要弄这么一个灶娘进家门,再添个儿子什么的,想着这些,郑屠娘子的脸色能好才怪,只是这倒底是在人家家里,她也不好发作,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月姐儿几个看得心里直发笑,只是转脸看着一边脸色更苍白的王四娘,心里也叹气。
“不过,说起来,直等今秋漕粮一入仓,那仓成可就抖起来了。”是许郎中的声音道。
“我看那,那漕粮不入仓还好一点,要真是入了仓,以那仓娘子那贪婪的样子,保不齐那仓成就要栽在这里面,京仓出大事了,这可是前车之鉴。”说话的却是杨东城。
“啥事啊?”一边于子期问。
“这几年,各地多有大旱,再加上如今青黄不接之时,京城米价这段时间连连上涨,京里便开仓平粜,没想到就爆出新太仓下面的一个卫仓出现空廒事件,整个卫仓,十一廒,五十五间仓库全是空的,皇上震怒,着二王爷查办这事情,只是除了那仓头和他的干儿子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奉命行事,尽查不出个所以然,而仓头在事发之后就自尽了,而他的干儿子保六却在年前就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也找不到,如今二王爷和七王爷为了这事焦头烂额,许多人都等着看闲话呢。”杨东城道。
“那这岂不成了无头公案了?”一边墨易也关心的问,连一边的郑屠也关心着,不管如何,于杨李郑这四姓都跟王王爷扯上了点关系,虽然位卑,但都希望二王爷能事事顺心,尤其是郑家,如今等于就是在帮二王爷跑外差,郑家的兴衰直接于二王爷挂勾,所以,即便是郑屠这大老粗,也不得不关心着,心里暗道,难怪典小子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见人影。
“也不能说是无头公案,找到保六就成,保六是突破口。”杨东城道。
只是这个保六消失的太彻底,又要到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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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急转直下
前厅的男人们正说着空廒事件。
就在这时,仓成的娘子拿了一个木棰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将站在门边的月娇儿撞的一个踉跄。
“仓婶子,你眼睛长在头顶上怎么滴,我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的啊。”月娇儿气的在那里叫。
“仓家娘子,你有什么事吗?”一边在外间陪着客人喝酒的墨易也瞪了眼,这仓家婆娘来镇没多久,但她平日里仗着有巡检老爷撑腰,就没把柳洼镇的人看在眼里,纯一个狗仗人势的,镇里正经人家没人爱答理她。
“得罪,我找四娘那贱人呢,快叫四娘出来。”仓成娘子挥着手里的木棰,张牙舞爪的道,脸色铁青,那表情跟被人剐了肉似的。
“我说仓成婆娘,四娘不是你自家的灶娘,你跑李家来找个啥?自家的事情,回家关门解决去,跑人家家里来撒雌威啊,最后丢的可是自个儿的脸。”一边郑屠最看不惯她,便大咧咧的嚷着。
“我丢自个儿的脸关你郑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仓娘子可不是个软的,一句话却把郑屠给顶了回来。
郑屠吃憋,同桌的几个男人嘿嘿窃笑。
“该。”屋里郑屠娘子出来,先是瞪了郑屠一眼,不过自家男人叫人削了面子,郑屠娘子那也是要找回来的,便冲着仓娘子道:“你才是狗,而且是疯狗,一进屋就逮谁咬谁。”
“我就是疯狗怎么滴。告诉你,老娘我心情不好,别惹我,惹我连你一起打。”那仓娘子一脸铁青的瞪着郑屠娘子,象是要咬一口似的,神情有些可怖,猛丁之下,郑屠娘子也被唬的往后退了一步。
“仓婶子稍安忽燥,四娘在厨房里帮忙,一会儿就来。你先坐下喝杯茶,有什么事回去好好说,今儿个是我家的席面,你这样喊打喊杀的不太好吧。”李月姐上前挡在郑屠娘子面前,若是郑屠娘子在她家里叫这仓家婆娘打了,那她就不好交待了。
仓娘子这才哼了一声,那张马脸拉的更长了。
李月姐看着。似乎这仓娘子气的不轻,倒是有点为王四娘担心,只是这王四娘却是仓家买的奴仆,便是打死外人也没法插手。
“夫人,你找我……”这时,那王四娘畏畏缩缩的,她之前一直在屋里收拾着桌子。
“你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居然窜掇着老爷把你举荐进巡检府给刚来的小姐当差,还真是翅膀硬了啊,想找死。”那仓娘子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自从之前接到巡检府小姐送来的信,她那气儿就没有顺过,巡检府是她的靠山,那该死的仓成居然要送这女人到小姐身边当差,那岂不是要挖她的墙角。仓家婆娘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王四娘一手灶头活干的细致,只要一进查府,定能得到小姐的赏识,时间一久了,只怕自己这个曾经的奶娘就要靠边站了,那到那时,这女人怕不就要爬到她的头顶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有,没有的事儿。”王四娘连忙摆手,颤抖着道。
“没有的事儿?那小姐怎么叫人带信来叫你去了?”这时,那仓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王四娘面前抖了抖。
“真的?”王四娘原先木木的眼神突然一亮。
“怎么,这就露陷了啊,是真的,可让我回了,我告诉你,有我在这里,你这辈子永远也别想跃过我去,你就一辈子给我做牛做马。”这时那仓娘子又得意的道,连带着将那封住撕成了粉碎,撒在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能回了?你怎么能撕了?”那王四娘看着满地的碎片,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去捡。
“我怎么不能,我跟小姐说了,你有病,还是那赃病,那巡检府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你这样的人进门。”看着王四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仓娘子笑眯着眼。
听了仓娘子的话,王四娘捡碎片的动作停了,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眼中全是绝望,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不错,她是使了手段,自从那孩子流了之后,王四娘就知道,她在仓家没有出路,正好前几天,她听说查巡检的女儿从京里过来了,正在找仆妇,这时,她看到了希望,于是便求着仓成介绍她去侍侯那查小姐,不管如何,只要她尽心做事,总比在这仓婆娘手下强,那仓成因为那流掉的孩子,对王四娘愧疚,也恨自家婆娘手太毒,于是便应了。
这几日,王四娘便一直在等消息,没想到查府的小姐应了,可又被这恶婆娘给硬硬的破坏了,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而一屋子人听了仓娘子这话,一个个都摇摇头,心底冒着寒手,这姓仓的婆娘真黑啊,整人也不带这么整的,叫她这么一弄,这王四娘这辈子也出不了头了。
而李月姐这时候那眼睛里也冒着寒光,这段时间她查过,这仓成一家就是当初跟月娥嫁的人家,那仓二梅就是前世墨易那跑掉的娘子。至于仓家大郎为什么不是傻子,李月姐一时也说不清,但仓家的大郎明显也有不太对劲,这仓家是年前搬来的,至今也有二三个月了,可她只见过那仓大郎一面,脸色苍白的,一幅永远也睡不醒的样子,左邻右舍的背后没少嘀咕。
现在,李月姐见到王四娘的情形,便不由的想起前世月娥在仓家婆娘手下讨生活的日子,那得是一个怎么样的艰难,想着她心里一阵难受,不由的就咬着牙。
“我说墨易,你不地道啊,家里办杀猪饭,居然不请我。”就在这时,郑典从外面闯了进来,这厮风尘朴朴的,一双黑色的靴子全叫灰和泥给抹成泥墙的土黄色。略带稚气的脸上也布满了疲惫。
一进屋,看到满桌子的菜,那两眼放光:“太好了,我可饿坏了。”说着便扑到桌前,拿了一只猪脚就啃了起来。
“典小子,刚从饿牢里放出来啊?”杨东城打趣道。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那空廒案,为了查那个叫保六的家伙,我这几天都没得歇,我告诉你们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呢,能不饿吗,现在,如果那保六在我面前,我就能吞了他。”郑典说着,又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猪脚,一嘴的油。
“结果怎么样,帮二爷跑差,可得打醒精神。”于子期问道,之前几人还在说着这个保六呢,这会儿自然要问上一句。
“没戏,白跑一趟,没查出一丁点的消息来,该死的保六,让我逮着了他,剥皮点天灯,一样也不少。”郑典恶狠狠的道。为了这个保六,自开年到现在,二爷那脸色就没有晴过,连带着他们这些跟着二爷跑差的人上要顶着二爷的冷脸,下还要没日没夜的查人找人,一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呢,真要逮到了,那使不得十八般的手段都用上,好好出出气。
一边仓娘子听到郑典的话,脸色阴晴不定,转身冲着那王四娘道:“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回家去,回了家里再收拾你。”
那仓家婆娘说着,便扯了王四娘,这会儿不发狠了,一副急着回家的样子。
“这演的是哪一出啊?”看着仓家这两个,郑典好奇的问着墨易
“家务事。”墨易回道。
“哦,明白,明白。”郑典一幅心知肚名的样子,两个女人的家务事,不就是争宠那么点事嘛,这段时间,他在二爷和七爷身边,这种事见多了,说起来,这小家小户的这点争宠手段,跟王府里面的比,那真是渣,王府里那些个妻妾争宠,那一个个都是无影杀手,每回听说,他都冒寒气,女人是老虎啊。郑典每每暗中咋舌。
此时,那王四娘由仓家婆娘拖着,神思恍恍忽忽,只是就在要跨出门之际,那王四娘不知哪来的劲,用劲的挣脱了仓家婆娘,然后猛的跟过来,冲着那郑典一跪:“我知道保六在哪里,只要你能让二爷还我自由之身,我便招出来。”王四娘直挺挺的道。
“你这死贱人,别在这里说瞎话,跟我回家去。”王四娘这话一说完,仓娘子脸色大变,一个箭步上前,揪着王四娘的头发就往外扯。
一屋子人一愣,这又是哪一出啊。
“此话当真,只要你真知道保六的消息,在二爷面前,我为你说话。”郑典反应快,一脸兴奋又紧张的问。
“典小子,别听她胡说,这贱人做了见不得人事情,这是骗你为她消灾,她万一乱指一个,反而坏了二爷刚正清明的名声了。”一边那仓家婆娘有些紧张的道。
“我是不是瞎说,郑小哥自会去查明,二王爷也不是那随便让人糊弄的,怎么,你怕了,哈哈,你不能不怕,郑小哥,我告诉你,仓大郎就是保六。”这时,那王四娘却意外的癫狂了起来,大笑着道。
仓大郎就是保六?一屋子人都愣了。
不过,细想一下,也不是不可能,李月姐还记得仓家搬来那会儿正是过小年,谁家过小年搬家呢,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再想着之前几个男人闲聊着,那保六年前就消息了,时间正好吻和。
再看这会儿仓家婆娘紧张的样子,这事怕是假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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