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六月飞雪
“我劝你少跟安妃来往的好,”沈妃望着齐妃一笑,道:“省得到了最后,你被她害了,还不自知。”
齐妃看沈妃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还能教训她,先前来看沈妃笑话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慢走,”沈妃跟齐妃说了一句。
“娘娘?”倚阑殿的宫人太监们看见自家主子,一脸怒容地从海棠殿里走出来,为首的宫人忙就问齐妃道:“您这是怎么了?”
“去千秋殿!”齐妃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
这个齐妃身边的亲信宫人,陪着齐妃往千秋殿走,小声劝齐妃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沈妃娘娘再怎样,还有两位皇子殿下傍身,您跟她较劲,除了让自己生气,也伤不到沈妃娘娘分毫啊。”
齐妃看了这个宫人一眼,这要不是她带在身边多年的亲信宫人,齐妃能命人把这个宫人活活打死在当场,这是在说她没了儿子,在宫里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娘娘,”这宫人也不怕齐妃生气,小声道:“奴婢看着安妃娘娘这一回是跟沈妃娘娘对上了,您就在一旁看着好了,何必要伸手进去?”
齐妃白了这个宫人一眼,道:“你以为你在宫里呆了这些年,就什么都能看明白了?安锦绣又是好相与的?她能让我就在一旁看戏?”
这宫人低头道:“娘娘说的是。”
“有儿子,”齐妃冷笑了一声,道:“我看她就是有儿子也斗不过安锦绣。”
安锦绣在千秋殿的花厅里见了齐妃,听着齐妃发了半天的牢骚,笑道:“你没事跑去找沈妃做什么?”
“是,”齐妃说:“我是自找苦吃去了,我们的沈妃娘娘还是端庄又大方的一个人!”
“真生气了?”安锦绣笑道:“她不会挡你的路的,你以后不要理她。”
“我是担心你,”齐妃看着安锦绣道:“这是第几回了?安妹妹,我就闹不明白,你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不知道啊,”安锦绣道:“我也想闹明白这事。”
“这事就这么算了?”齐妃问道:“她在海棠殿被关上几天,还不是得回永宁殿去。”
安锦绣低声道:“永宁殿她是回不去了。”
齐妃的双眼就是一亮,她就知道安锦绣这一回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齐母妃,”就在齐妃想跟安锦绣问个究竟的时候,白承意被紫鸳抱进了花厅里,大声喊了齐妃一声。
齐妃一看见白承意,就笑弯了眉眼,说:“我们九殿下如今说话是越来越顺溜了!”
“母妃,”白承意得了齐妃的夸讲后,又喊安锦绣。
“嗯,”安锦绣应了一声,说:“见到齐母妃不行礼吗?”
“我的小祖宗啊,”齐妃忙摆手道:“还行什么礼啊?我每天来看他一回,我就知足了!”
安锦绣看着白承意,冲着齐妃那里歪了歪头。
白承意冲着齐妃喊道:“齐母妃安。”
齐妃笑着点头,有心去抱抱这个如今又白又胖的小娃娃,可是宫妃不会随便去抱别人的儿子,齐妃就是再想,也得把这个心思忍住了。看到白承意,齐妃有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儿子来,那时候也是这么白白胖胖的一团,最后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安锦绣看齐妃的神情又变得伤心起来,跟紫鸳道:“带九殿下去晒太阳吧。”
齐妃看着紫鸳把白承意抱了出去,吐了一口气,道:“这个儿子,妹妹你得看好了,在这宫里,小孩子的命是最薄的,一个不在意,这人也许就没了。”
“又想起八殿下了?”安锦绣道。
“想,”齐妃道:“天天想,只是想也没用啊,人没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答应过你,替你找这个凶手,”安锦绣道:“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
齐妃说:“我也在找,安妹妹,我不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找这个凶手,不能我这辈子没了指望之后,这个凶手反而能活得繁花似锦的。”
“再看看吧,”安锦绣道:“对八皇子下这等死手,无非就是为自己的儿子除去一敌,再让齐姐姐你在宫里失了势,这个人不难找,难的只是证据。”
齐妃阴沉着脸嗯了一声。
安锦绣说:“只可惜那时候伺候在八殿下身边的宫人太监,都被圣上下令处死了,不然撬开这些人的嘴,我们总能得到些什么。”
齐妃想着安锦绣的话,这些宫人太监的死,在齐妃看来是世宗为八皇子报仇的举动,可是今天听安锦绣这么一说,这些人一死,反而是便宜了幕后那个真正该死的人?
“喝茶,”安锦绣让齐妃喝茶。
齐妃拿起了茶杯,心里想着,那时候是谁跟世宗说要把那些人一起杀了的?齐妃那时候被关在佛堂里,对佛堂外的事是一无所知,“安妹妹,”齐妃问安锦绣道:“那时候,是谁跟圣上说,要把那些人一起杀了的?”
安锦绣说:“那时候圣上很伤心,杀那些人也是为了替八殿下报仇,是谁提议的么,好像是沈妃。”
齐妃的手就是一抖。
安锦绣假装没有注意到,说:“这事魏妃娘娘应该比我清楚。”
“是啊,”齐妃说:“那时候还是她们三妃管着后宫。我们不提这事了,总之,安妹妹你一定要看好了九殿下。”
安锦绣正要谢齐妃的这句良言之时,袁章跑到了花厅的外面。
“进来,”安锦绣冲袁章招了招手。
袁章走进了花厅,先行礼,然后就跟安锦绣道:“主子,奴才方才去御书房,听到东阳沈氏出事了。”
齐妃吃了一惊,忙就问道:“是东阳沈氏?”
袁章冲齐妃点头道:“是,奴才还特意问了,是东阳沈氏没错。”
齐妃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说:“东阳沈氏出什么事了?”
“呃,”袁章看向了安锦绣。
“齐妃娘娘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安锦绣道:“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准乱说。”看来昨天海棠殿的事一出,御史台把弹劾东阳沈氏的折子,提早一日呈了上来了。
袁章跟齐妃说起了自己从御书房那里听来的消息,沈氏长媳残杀奴婢,沈氏家族罔顾国法包庇恶媳,让冤死小奴婢的家人无处伸冤,“这事,朝堂的御史大人们说,这是六月飞雪!”袁章跟齐妃说道。
安锦绣听着袁章的讲述,没想到这桩案子,能被御史们说成这样,六月飞雪的千古奇冤吗?
袁章看着安锦绣道:“主子,什么叫六月飞雪?还有地方六月天里下雪的吗?”
安锦绣还没说话,齐妃就先笑了起来,说:“六月飞雪,就是说这家人冤枉,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在六月天里下雪以示不平呢。”
“东阳沈氏可是书香门弟呢,”安锦绣轻声叹道:“没想到,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能养出沈如宁那样的人来,这个沈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的,”齐妃说道。
安锦绣笑着摇了摇头。
齐妃起身道:“安妹妹你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安锦绣起身相送道:“这会儿不生气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我还生什么气?”齐妃笑道:“沈家若是坏了名声,我看她沈如宁再跟我装大家闺秀!”
安锦绣一笑,这一回她要的,可不止是沈家坏了名声。
“这事……”沈妃想问安锦绣什么,却只说了两个字出来便打住了,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安锦绣也不多问,道:“你路上小心些,不要再去海棠殿了。”
齐妃一口应了安锦绣,出了千秋殿,直奔了魏妃的雯霞殿。
安锦绣这边刚送走了齐妃,安太师就带着几个婢女,拎着不少东西来了千秋殿。
“是圣上让父亲来的?”安锦绣请安太师坐下之后,便问道。
安太师道:“昨夜宫里又出了事,我跟圣上说,怕娘娘又受了惊吓,想来看看娘娘。”
安锦绣挥手让在花厅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安太师道:“苏养直一定在永宁殿里,搜到了什么对娘娘不利的东西。”
“这个不要紧,”安锦绣道:“圣上知道这是沈妃耍得把戏。”
“娘娘就这么肯定?”
“不然这会儿父亲还怎么能来看我?”安锦绣笑道:“那个下毒的宫人死了。”
安太师说:“幸亏她死了,不然她若是死咬住娘娘你不放,那就什么话都由那个宫人编了。”
“是啊,”安锦绣道:“死的好。”
安太师一看安锦绣这个样子,就猜到那两个宫人的死,可能就是他这个女儿的手笔了。
“沈氏之事,父亲可以抽身出来了,”安锦绣这时又道:“再下去,圣上就该疑是我们安家在对付沈家了。”
“抽身?”安太师说:“现在事已闹大,我要如何抽身?”
“圣上今日早朝是怎么说的?”安锦绣问道。
安太师说:“圣上震怒,命人将沈氏长子长媳锁拿入京,还命监察院,御史台都派人去东阳彻查此事。”
安锦绣说:“人选定了?”
“还没有,”安太师摇头道。
“那就让四殿下那里的人办这事吧,”安锦绣说道:“四殿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所以父亲你就趁这机会抽身吧。”
“娘娘,”安太师小声道:“你如今又要帮四殿下了?”
“也不是帮,”安锦绣道:“只是他能帮我们对付沈氏罢了。”
“那五殿下呢?”
安锦绣一笑,道:“少了一个东阳沈氏,对于五殿下而言也不是什么致命之事,不是吗?日后的事,我们慢慢来吧,圣上还在,谁能最后成皇,现在说还太早了。”
422欺人太甚
安锦绣与安太师遣退了宫人秘谈之时,齐妃坐在魏妃的雯霞殿里,也是遣退了宫人太监,两位贵妃娘娘隔着一张小茶几,坐着小声说话。
“我就是想知道,那时候八殿下没了后,是谁跟圣上说,要把伺候八殿下的宫人太监一起处死的,”齐妃跟魏妃道:“安妃说她现在找不到证据,所以谁是凶手,她不好说。”
魏妃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世宗自己下令将那些宫人太监处死的,“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没事想这些伤心事做什么?”
“安妃今天不说,我还没想起来,”齐妃道:“这些宫人太监不死,我至少还能有个人问问,这些人一下子都死了,我连问都没处问去了!这是哪个贱人撺掇着圣上做的?”
“那时候圣上命人去审过这些人了,”魏妃道:“宋妃也不查了吗?”
齐妃说:“圣上派谁去查的?”
“苏养直。”
“呵,”齐妃冷笑,“苏养直就是五殿下身边的一条狗,他能有心为我儿伸冤吗?”
魏妃看了齐妃一眼,那个时候苏养直还没投到白承泽那一边去,不过这话既然是安锦绣说出来的,那,魏妃想了想,道:“那时候,是沈妃说要处死那些人为八殿下报仇的。齐妹妹,你也知道这个女人向来是装贤惠的,她跟圣上说杀人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谁能想到一个菩萨一样的人,竟然能劝圣上开杀戒呢?”
“真的是她?”齐妃盯着魏妃道。
“是她,”魏妃道:“这事我何必要骗你?那时候,我还觉得她对你不错,所以八殿下死了,她也伤心,才说出要杀人的话来。”
齐妃双手捧着茶杯发抖。
魏妃看着窗外,道:“八殿下也去了那么久了,你要是天天这么念着他,亡灵如何能安?”
齐妃默默地喝尽了杯中的茶水,说:“除了想这个儿子,我这辈子还能想谁?”
魏妃道:“日后我若是能出宫去,就让四殿下也将你接来跟我一起住着好了,王府说起来比皇宫自由,其实不都是四面围墙?我们两个人凑成伴倒也不错。”
齐妃这才笑道:“你怎么知道你能出宫去的?”
“不出宫,我又能去哪里?”
“也许是留在这宫里,当最有福气的老太太呢?”
宫里最有福气的老太太就是太后娘娘了,魏妃摇头笑道:“这种事,我们说了都不算。”
“东阳沈氏出事了,”齐妃道:“你听说了吗?”
“这宫里现在除了千秋殿的人能出去,还有谁能出宫去?”魏妃道:“这事又是你从千秋殿听来的吧?”
“你都不意外?”齐妃打量着魏妃的神情,道:“我知道的时候,吃了一惊呢。”
“没什么好意外的,”魏妃道:“安锦绣要对付沈如宁,东阳沈氏出事,怕也是她做下的事吧?齐妹妹,安锦绣把东阳沈氏怎么了?”
齐妃把沈氏长媳杀婢之事跟魏妃说了一遍,然后跟魏妃道:“我也疑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不过当着她的面,我没问出口。”
“你不问就对了,”魏妃道:“反正沈如宁那个女人倒霉,我们都高兴就是了。”
“可她杀不了沈如宁,不是吗?”齐妃突然就道。
“杀了沈如宁?”魏妃这才吃了一惊,说:“你疯了?她生了两子一女,这宫里谁能要得了她的命?圣上就是再厌她,看在两位殿下的面上,也得容她啊。”
“娘娘,”雯霞殿的宫人这时来报:“四殿下与六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有儿子就是好啊,”齐妃起身道:“我走了,你见儿子吧。”
“齐妹妹,”魏妃叫住了齐妃道:“沈如宁这个人不是软柿子,你别看安锦绣对付她好像很容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你做事要量力而行。”
齐妃笑道:“你这是在说我没用?”
“我也吃过安锦绣的亏,”魏妃道:“这个女人的手段我尝过,沈妃你就让安锦绣去对付,不是更好?”
齐妃的面色突然就一冷,道:“魏姐姐歇着吧,我走了。”
魏妃没往外送齐妃,是谁害的八殿下,连世宗那里都一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安锦绣这会儿突然把这个罪名安在了沈妃的头上,摆明了是想让齐妃这个炮仗去对付沈妃,杀子之仇,如何能不报?安锦绣这是想让沈妃死,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吗?
白承允与白承英一前一后走进殿中的时候,就看见魏妃坐着发愣。
“母妃,”白承允与白承英一起喊着魏妃母妃,给魏妃行了礼。
“今天怎么一起进宫来看我了?”魏妃这才回过神来,冲两位皇子笑道:“都坐吧。”
“方才齐妃娘娘来过了?”白承允坐下后,就问魏妃道。
“是啊,”魏妃道:“去千秋殿看过了安妃,又来看看我。”
“昨天夜里,云妍真的中毒了?”白承英问道。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魏妃嗤笑了一声道:“倒是下毒和救人的两个宫人死于鹤顶红。”
白承允与白承英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来,他们跟云妍公主的关系算不上好,但毕竟他们与云妍公主是兄妹。
“好笑吧?”魏妃说道。
“真是沈妃?”白承允道。
“也许不是,”魏妃道:“不过有安妃在你们父皇的身边,她说上几句话,这事就一定是沈妃做下的了。”
“安妃不会害云妍的,”白承英忙道:“云妍是安元志未过门的妻啊,为着安元志的驸马身份,安妃就一定不会害云妍的。”
“云妍那丫头,这些日子没少咒安元志死,”魏妃道:“她还当着安妃的面咒过,说到底这个丫头,就是嫁到了安家,也不会是跟安元志安生过日子的人。”
“母妃是说,这也有可能是安妃娘娘下的手?”白承允道。
“谁知道呢?”魏妃道:“反正你父皇现在听安妃的话。”
白承允摇了一下头,道:“这事不会是安妃做的,她就是想杀云妍,也不会在她与云妍刚起过冲突的时候下手。母妃,安妃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那就是沈如宁了”魏妃很干脆地道:“为了五殿下,她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了。”
“母妃日后在宫里,还是离安妃远一些吧,”白承允道。
“我不会再得罪她了,”魏妃忙道:“昨天夜里,我还帮着她说了几句话。”
“母妃,”白承允小声道:“儿子不想你跟安妃再起冲突,也不想你被安妃利用了。”
魏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白承允这分明就是看不起她。
“安妃日后可能会是儿子的助力,”白承允道:“母妃只要安心呆在雯霞殿中即可,宫里的是是非非,母妃就不要过问了。”
“安锦绣会帮你?”魏妃不相信道。
“如果她想要的东西,儿子能给得起的话,儿子会给她,”白承允说道:“一会儿六弟去千秋殿见顺嫔,让顺嫔把我的话传给安妃娘娘吧。”
“我知道了,”白承英应该声道。
这个时候,安锦绣却已经不在千秋殿里了。
云妍公主的病情加重,沈妃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让世宗来看看云妍公主,可让沈妃失望的是,最后是安锦绣带着两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了海棠殿。
“看看公主殿下怎么样了,”安锦绣命两个太医道。
两个太医上前要给云妍公主牵丝线诊脉。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沈妃却道:“你们是刚进太医院的人?”
安锦绣道:“沈妃娘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带着两个宫外的男子来杀公主殿下不成?”
“你多心了,”沈妃道。
“对着沈妃娘娘,我不敢不多心啊,”安锦绣说:“太医院有不少位太医,沈妃娘娘你认识他们所有的人?”
“你们怎么不说话?”在跟安锦绣说话再次处于下风之后,沈妃又看向了两个太医道。
“去看公主殿下,”安锦绣道:“我在这里,你们就不必理她。”
两个太医走上了前。
“放肆!”沈妃喝斥两个太医道。
四个跟在沈妃身边的宫人跑到了床前,将两个太医跟云妍公主睡着的床隔开了。
“全福,”安锦绣道:“把这四个人给我拖下去!”
全福冲自己的手下们一挥手。
几个慎刑司的太监往上一涌,把四个宫人拖了就走。
“公主的身子要紧,”安锦绣对两个太医道:“你们先给公主殿下看诊。”
沈妃此时势单力薄,看着安锦绣,面容有些扭曲,只是她这会儿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安锦绣?“我会把今天的事跟圣上说的,”沈妃跟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道:“只要圣上还愿意见你,你就说好了。”
“安锦绣,你不要欺人太甚!”
安锦绣看了全福一眼。
全福忙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怎么样了?”安锦绣问两个太医道。
一个太医回安锦绣的话道:“回娘娘的话,公主殿下着了些寒凉,下官这就给公主殿下开药方。”
“有劳了,”安锦绣谢太医道。
“公主发着热,”沈妃却说道:“你说她只是着了凉?”
“你们下去吧,”安锦绣对两个太医道。
两个太医收了给云妍公主诊脉的丝线,给安锦绣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你还懂医?”安锦绣看着沈妃道。
屋里这会儿就剩下自己,女儿,还有安锦绣三个人了,沈妃却还是感觉自己对着安锦绣占不了上风。
“有你这个母妃在一旁守着,公主还能着凉,”安锦绣说:“这事让圣上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沈如宁,我就是欺负你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423苏美人
昏睡中的云妍公主难受地哼了两声,一个病中之人无意识地出声,才让海棠殿里的这间卧房又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你好好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吧,”安锦绣等了沈妃这么一会儿,看沈妃始终站着一动不动,开口道:“你已经杀了她一回了,好好还债吧。”
“阿园和青荷是你杀的?”沈妃问安锦绣道。
“你知道这一次你输在哪里吗?”安锦绣不答,反问沈妃道。
沈妃却也不用安锦绣回她一句肯定的话了,阿园和青荷就是安锦绣杀的。
“你太想我死了,”安锦绣小声跟沈妃道:“人钻了牛角尖后,目光就会短浅,再聪明也会变蠢。趁着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的机会,你就好好想想吧,这么蠢的事,怎么会是你沈如宁做出来的?”
“你杀不了我,”沈妃这会儿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看着又是以前的那个沈妃娘娘了。
“我没想杀你,”安锦绣笑道:“沈如宁,我没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却中了毒,你怎么就不会想,我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出,给公主殿下下毒的人就是你呢?留着你的命,给五殿下多添些麻烦,这样的事不比杀了你更好?”
沈妃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云妍公主与白承路加起来,在沈妃的心里也比不上一个白承泽啊。
“你好自为之吧,”安锦绣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沈妃死死地盯着安锦绣,却最终没有开口叫住安锦绣。
“娘娘,”守在门外的全福看见安锦绣出来,忙就给安锦绣行礼。
“在这里好好伺候,”安锦绣吩咐全福道:“再有不安分的人,该处置的就都处置了。”
“奴才明白,”全福说:“那娘娘,这四个宫人?”
被慎刑司的太监们拖出来的四个宫人,这个时候正被押跪在院子正中。
“这一次就算了,”安锦绣看了这四个宫人一眼。
“娘娘您就是心好,”全福说:“这四个没眼色的,杀了才好。”
安锦绣笑了笑,说:“你一个慎刑司的总管,跟这些宫女计较什么?再有下一次,你就杀了她们好了。”
全福冲安锦绣赔着笑脸,转脸又恶狠狠地对四个宫人道:“还不谢过安妃娘娘饶你们不死的大恩?”
四个宫人已经被吓得半死了,听了全福的这声喝斥,忙冲着安锦绣跪头谢恩。
两个太医这时也走了过来,跟安锦绣说药方已经开好了。
“那两位大人就跟我一起走吧,”安锦绣道。
“那公主殿下这里?”其中一个太医小声问安锦绣道。
“沈妃娘娘把你们当贼防着,你们还怎么呆在这里?”安锦绣说:“去向圣上复命吧,公主殿下既然病情不重,就不要让圣上为她着急了。”
“是,”两个太医一起冲安锦绣躬身道。
安锦绣带着两位太医往外走,还不忘跟全福道:“你在这里要好好当差,再有人闹事,我一定不饶你。”
“奴才明白,”全福忙道,安妃娘娘这话的意思,他是真的明白,云妍公主就是病情再加重,也不要再往外送这个消息了。
安锦绣出了海棠殿,又看了看被韩约布置在殿处的大内侍卫们,这才上了步辇,往千秋殿走了。
全福送了安锦绣再回来,看看还被押在地上的四个宫人,说道:“拉下去抽二十鞭子。”
“安妃娘娘已经饶过我们了!”一个宫人抬头冲全福叫道。
“这个抽五十鞭,”全福指着这个宫人道:“安妃娘娘不跟你们计较,那是娘娘心好,一点奴才的本分都不知道,我得教你们知道啊。”
四个宫人一起冲卧房里喊,喊沈妃救她们。
全福等了一会儿,看沈妃在卧房里没有动静,心道看来这位贵妃娘娘是终于知道识相了,冲自己手下一挥手,道:“把人拖下去!”
沈妃坐在卧房里,外面的说话声她能听见,只是这个时候她出去了,全福也不会听从她的话。身为主子护不住自己的奴才,这种辱沈妃如今只能受着。
两个太医回到御书房跟世宗复命,也只说云妍公主的病情不重。
“不是说发热了吗?”世宗皱眉道,沈妃派来的人可是跟他说,云妍公主病得不轻啊。
“臣不敢欺瞒圣上,”太医跪在地上,低着头道。
“是安妃让你们走的?”世宗又问。
两个太医互看了一眼,最后一个太医道:“圣上,沈妃娘娘没有见过臣等,所以不让臣等为公主殿下看诊,臣二人还是由安妃娘娘作主,才得以给公主殿下看诊的。”
世宗捶了一下御书案,道:“你们去吧。”
两个太医给沈妃也上完眼药了,给世宗磕了头后,退了出去。
世宗气得看眼前的东西又是一阵发花。
荣双在一旁看世宗的神情不对,忙开口道:“您不能动怒啊,圣上!”
世宗在心里跟自己说,对沈妃还得再忍一时,毕竟老二与老五都大了,看在这两个儿子的面子上,他也得忍了沈妃这一次。
安锦绣在回千秋殿的路上,路过明秀宫,从宫墙里飘出了几张没有完全烧透的纸钱,落在了安锦绣坐着的步辇旁边。
死人用的东西,寻常百姓家尚且忌讳,更何况帝王家?千秋殿的众人马上就都跟安锦绣请罪,是他们不小心,让主子娘娘遇上了这种不祥之物。
“进去看看,”死过一次的安锦绣倒是不在意。
明秀宫没有可当一宫之主的宫妃,安锦绣进来之后,明秀宫里的六位宫妃还没接到消息,至于其他的嫔和贵人,美人们看到安锦绣,也只能远远地站下行礼,无安锦绣的传召,也不敢近前来。
千秋殿的几个太监很快就把在明秀宫里烧纸钱的人,带到了安锦绣的面前,跟安锦绣道:“娘娘,就是这位苏美人在烧纸钱。”
明秀宫里只有一位姓苏的美人,安锦绣看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道:“你就是苏相家的那位小姐?叫什么……”
明秀宫的管事嬷嬷看安锦绣想不起来这位苏美人叫什么,忙在一旁跟安锦绣道:“娘娘,苏美人闺名意怜。”
“苏意怜,”安锦绣看着苏相家的这位小姐道:“你不知道宫里不能烧这些东西的吗?”
苏意怜抬头看了安锦绣一眼,然后低声道:“安妃娘娘,我才进宫不久,不懂这些规矩。”
“奴婢该死,”几个管事的嬷嬷、太监听苏意怜这么一说,忙就跪在地上,心里恨着这个不省事的苏美人,嘴里跟安锦绣请罪道。
苏意怜入宫之后虽然被封了美人,可是连世宗面都没见着过,苏家现在也没办法往宫里送银子,苏意怜等于是跟家里也断了联系。在宫里不得宠,又靠不上娘家的女人,这日子自然就会难过很多,再加上苏意怜又不是能忍的性子,在宫里的日子就更加难过。
安锦绣这会儿再看这个苏意怜,堂堂苏相家的嫡出小姐,如今也不过是个容颜憔悴,谨小慎微的女人了。“你为谁烧的这些?”安锦绣问道。
苏意怜小声道:“我家中的小哥哥去了。”
“什么小哥哥?”千秋殿的一个宫人训苏意怜道:“我们娘娘知道你的小哥哥是谁?”
安锦绣愣了一下,说:“苏相家的小公子没了?”
“娘娘,”明秀宫的一个管事嬷嬷跟安锦绣道:“苏美人前几日收到了家信,苏小将军在去西北大营的路上出了意外,人没能救过来。苏美人这些天来都哭得厉害,奴婢只道苏美人伤心,却没想到她会在宫里烧纸钱。”
安锦绣没想到白承允下手这么快,没等苏仲入了西北大营就动手了,苏仲一死,看来在西北大营那里为将的苏大公子的命也快到头了。
“我不知道宫里不能烧这些,”苏意怜跟安锦绣道:“知道我就是不会烧了。”在宫里呆了这些天,她如今也知道了,贵妃娘娘是她一定不能得罪的人。
明秀宫里的六个妃子这时候赶了来,走到安锦绣面前,给安锦绣行礼,六妃里年纪最长的吴妃跟安锦绣告罪道:“我等未能迎接安妃娘娘,请娘娘恕罪。”
“算了,”安锦绣道:“是我突然来的,说起来还是我打扰你们了。”
六妃连说不敢。
“又是你,”跟在吴妃身后的郭妃指着苏意怜道:“我们姐妹六个,一起教你规矩,你怎么还是学不会?”
苏意怜站在六妃的面前,就更让人感觉可怜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算了吧,”安锦绣看着苏意怜的样子,突然就兴致索然地道:“带她去佛堂,既然是母族里的哥哥去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是该尽点心意。”
“你还站着?”吴妃恨铁不成钢地对苏意怜道:“你还不谢安妃娘娘的恩典?”
苏意怜忙跪下要谢安锦绣。
安锦绣没受苏意怜的这个礼,道:“带她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在苏意怜被领走之后,安锦绣问吴妃道:“我记得苏相家的小姐,不是这个脾气啊。”
吴氏跟着安锦绣往明秀宫外走,小声跟安锦绣道:“娘娘,苏美人可能是得罪了吉大总管,所以日子过得不好。”
“你是说,有奴才作贱她?”
“作贱还不至于,”吴妃道:“苏美人入宫时脾气不好,学规矩也学不好,被罚得厉害,一跪就得跪一天,再大的小姐脾气也跪没了。”
“日后你照看她一些吧,”安锦绣递了一块玉佩到吴妃的手上,说:“在这明秀宫里,你年纪最长,多看着些你的妹妹们吧,再有事记得命人去告诉我一声。”
424你想要什么?
吴妃收下了安锦绣给的玉佩。她也是出身大家,母族不会让她在宫里受穷,多一块玉佩少一块玉佩,对于吴妃来说,不算什么。安锦绣现在送她这块玉佩,吴妃心里清楚,这是这位贵妃娘娘对她的拉拢,在宫中如今安锦绣一家独大的情形下,吴妃只能收下这块烫手的玉佩,并且还得感激安锦绣看得起她。
“那个吴娘娘是个木头人,”在回千秋殿的路上,袁章小声跟安锦绣道:“娘娘,您要图她什么?”
“你这小东西,”安锦绣在袁章的头上敲了一下,“想做我的军师了?”
袁章抱着脑袋,他哪敢做这个主子的军师?
“她在宫里的时日比我们都长,”等进了千秋殿后,安锦绣才带着袁章一边往殿里走,一边小声道:“在宫里认识的人也比我们多,与她交好,我们不吃亏。”
“哦,”袁章点头,说:“主子你这么一说,奴才就明白了。”
安锦绣还想与袁章说些什么,看见顺嫔带着人在路边等着她,便看向了顺嫔笑道:“你今天怎么到前殿来了?”
顺嫔笑吟吟地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冲安锦绣蹲了一个半福,道:“娘娘,我春天里做的那些果酒,今天能用了,我是特意来请娘娘过去的。”
安锦绣想说我不喝酒。
顺嫔抢先了安锦绣一步,道:“还请娘娘赏我这个脸面。”
“那我就不客气了,”安锦绣笑道:“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喜欢酒的女英雄呢。”
顺嫔笑着陪安锦绣往自己住着的宫室走,道:“娘娘,不会喝酒的人就不是英雄了?”
“至少样子上差点儿,”安锦绣道:“顺嫔姐姐,你喝醉了酒发酒疯吗?”
“这也是贵妃娘娘能说的话?”顺嫔拿手指了指安锦绣,与安锦绣混熟了后,顺嫔在安锦绣的面前倒也不拘礼了,道:“哪有女人耍酒疯的?”
安锦绣笑着挥手让跟着她与顺嫔的人都退下,在快到顺嫔住着的宫室院子时,小声跟顺嫔道:“姐姐,你跟我说实话,今天是谁要见我?”
顺嫔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请你喝酒的?”
“请我喝酒,千秋殿里哪里不能让我们两个喝酒?”安锦绣好笑道:“你用的着特意跑到前殿去等我吗?还一脸的慌张,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心里有事一样。”
顺嫔叹气,道:“我就说我瞒不住你。”
“是六殿下来了?”安锦绣问道。
顺嫔说:“按理他不该见你的。”
安锦绣看了顺嫔一眼,也不停步,道:“那是四殿下亲自来了?”
顺嫔一惊,说:“你事先已经知道了?”
“看你这个样子,我也知道是六殿下领着四殿下来了,”安锦绣小声道:“我的姐姐,你以后还是练练不露声色的本事吧,你这心思全写在脸上,什么事能藏的住?”
顺嫔觉得自己不是藏不住事的人,不然在魏妃那里,她也活不到今天,可是在安锦绣面前,她好像就藏不住事。顺嫔看着安锦绣,扭过头叹口气,她知道安锦绣不会害自己,但有的时候面对着这位贵妃娘娘,顺嫔心里还是会发怵。
白承允与白承英坐在顺嫔宫室院中的一棵梧桐树下,长了快百年的老梧桐,在冬日里掉光了树叶,但那些向四方伸展着的树枝,让这棵梧桐看着还是有着百年老树的气势。
“原来六殿下在这里,”安锦绣走进院中,看见坐在树下的两位皇子殿下后,假装吃惊地回头看着顺嫔道:“顺嫔姐姐,我来的不巧了。”
白承英先是被安锦绣弄得愣怔了一下,随后就笑着起身,道:“安妃娘娘,是我来得不巧。”
顺嫔笑了笑,带着白承英往屋后走了,边走还边道:“六殿下来,怎么也不先让人来知会一声?”
白承英闷不作声地跟着顺嫔走,担心自己的四哥跟安锦绣谈不拢,却又不好再回头看那两个人。
白承允穿着一身太监装,装作白承英的贴身太监进的千秋殿,看安锦绣在顺嫔与白承英走了后看向了自己,才起身冲安锦绣一拱手道:“安妃娘娘。”
安锦绣走到了树下,树下的石桌上放着茶水与点心,想必这位皇子殿下已经在这里等她多时了。
“我父皇在御书房议政,”白承允道:“所以安妃娘娘不必担心,他会突然来这里。”
安锦绣望着白承允一笑,道:“殿下有事可以让顺嫔带话,何必要亲自来呢?”
白承允让安锦绣坐下,道:“我原本是想让顺嫔带话的,只是觉得我还是应该亲自来见安妃娘娘一面。”
安锦绣说:“四殿下有重要的事?”
“我要当面谢谢你,”白承允说道。白承允的相貌极像世宗,只是比起世宗来少了一些在沙场上养出来的戾气,跟安锦绣说着感谢的话,心意是真的,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冷森森的,没见一丝温和。
安锦绣笑道:“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值得让四殿下当面道谢的话。”
“你不记得不要紧,”白承允道:“我都记得就行了。”
安锦绣看看石桌上的茶点,道:“四殿下,我这千秋殿的点心还合你的口味吗?”
“我不爱这些小点心,”白承允道:“安妃娘娘看着也不像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我一个女人,能做的事不多,”安锦绣道:“只怕会让四殿下失望。”
“我已经知道了,”白承允说:“御史大夫方公筠,监察使黄湛被我父皇派去东阳,彻查沈氏一案了。”
安锦绣哦了一声。
白承允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安锦绣不接白承允的这个话茬,而是问白承允:“不知道四殿下是怎么想东阳沈氏的。”
“沈氏还是死了的好,”白承允道:“安妃娘娘觉得如何?”
“仅凭一个奴婢,最多让沈氏坏了名声,”安锦绣小声道。
白承允马上就道:“我可以再查出些别的事来。”
安锦绣摇了摇头,白承允与白承泽相比,不但是差在军中的人脉上,这位四皇子为人过于刚直,有时候做事太过直接,这与白承泽的圆滑与步步谋算相比,就是一个不小的缺陷了。
“你觉得不妥?”白承允看安锦绣摇头,忙就问道。
“圣上不会不知道那两位大人是四殿下的人,”安锦绣说道:“他们若是再查出些什么事来,就算最后沈氏亡族,圣上也会在心里,给四殿下记上以权谋私这一笔帐。”
白承允冷道:“沈氏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家。”
安锦绣一笑,道:“各大家族,若是真用心去查,谁家都不干净,这一点圣上很清楚,不用四殿下再告诉他一遍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多事了?”
“沈家的奴婢死了,让沈家失了清贵之家的名声,”安锦绣小声跟白承允道:“但如果沈家的长子长媳,死在被锁拿进京的路上,四殿下觉得这会让沈家失了什么?”
白承允手握成拳,如果沈家的长子长媳死在来京的路上,凶手再是沈家自己,那沈家杀子避祸,私害钦犯,如此欺君之罪一犯,谁还能救得了沈家?
安锦绣这时候又幽幽地加了一句:“沈家舍不得自己的嫡长子,只是有人逼迫,他们又如何敢不杀?”
这世上谁能逼的了沈家?除了白承泽也没别人,更何况白承泽现在人就在江南,说他与沈家没有联系,这话谁都不会信。白承允望着安锦绣一笑,道:“看来老五这一次是真的得罪狠了安妃娘娘。”
“五殿下与我可没有关系,”安锦绣笑道:“四殿下也知道沈妃娘娘对我做的事了,要我如何再忍下去?”
白承允点了点头,道:“我母妃先前也多有得罪,我替她跟安妃娘娘说一声抱歉。”
“魏妃娘娘有做过什么得罪我的事吗?”安锦绣说:“我怎么不记得?”
白承允道:“我还要谢谢安妃娘娘你救了我六弟的生母。”
白承允这么说,就是在跟自己说,该感谢她安锦绣的事他都记得。安锦绣将一碟软糕推到了白承允的面前,说:“这是顺嫔自己做的,四殿下还是尝尝吧。”
白承允从来不吃小点心的人,当着安锦绣的面,还是拿起一块软糕吃了一口,然后就跟安锦绣道:“我六弟喜欢吃这些甜食,可我吃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来。”
“再不好吃,这东西也能当饱,”安锦绣笑道:“若是真到了饿肚子的时候,这些东西也能救命啊。”
“你有话就直说吧,”白承允道:“有什么事是我不喜欢,又必须去忍的?”
安锦绣说:“死在沈家的那个奴婢。”
白承允眉头一皱,“那不过是被太师用钱买出来的,为女伸冤的人家。”
“可他们对四殿下有用,”安锦绣道:“五殿下如今就在江南,凭着五殿下的本事,他不会不知道该怎么解沈家的这个危局。四殿下,如果这家人死了,那谁还能告沈家?沈家也就不用杀子避祸了。”
白承允一点即通,望着安锦绣道:“你想要什么?”
安锦绣也不跟白承允客气,说:“四殿下日后能许给我这个后宫妇人什么?”
“我可保九弟一世的富贵,”白承允道:“只要不危及我白家的江山社稷,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安锦绣为白承允斟了一杯茶,道:“我信四殿下是言出必行之人。”
面前没有可试毒的东西,白承允看看面前放着的茶水,拿起来一饮而尽,跟安锦绣道:“我也信安妃娘娘不是记仇之人,你我之前的纷争,在安妃娘娘的心里是否一笔勾销了?”
425冬夜
京城这里为着东阳沈氏之事,各方势力都在谋算。五皇子一脉的人不会袖手旁观地看着沈家倒台,但是没有白承泽在京城里坐镇,宫里的沈妃娘娘也无法通消息,他们这帮人再想出力,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江南的林家大宅里,白承泽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沈家出事,白登已经用飞鸽传信,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白承泽再也没有想到,沈家会因为一个内宅女人争风吃醋之事,闹到举族名声扫地的地步。惊怒之下的白承泽在无法离开林家大宅的情况下,只能先命白登去沈家,让沈家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个婢女的家人全都杀尽。
消息用飞鸽又送出了林家大宅后,白承泽就再也没有等到白登的回信,这让他没办法知道白登这个时候有没有赶到沈家去。连白登的行踪都无法掌握,白承泽就更无从得知那个婢女的家人如今是死是活了。
白承泽想过跟戚武子以硬碰硬,就赌这个武人不敢真杀他。只是如今戚武子在林家大宅外面呆着,也是没了耐心,以前林家大门开了,他还有心情看看站在门里的是什么人,现在只要林家大门一开,外面守着的卫**不问青红皂白地就会放箭,事后连死在门外的尸体都懒得再收了。
林端礼倒是提议他们站在门里,关着门跟外面的军汉们商量看看,没想到他们门里一出声音,外面的卫**就擂鼓,压住门里的喊话声,让门里的人喊了也是白喊。
戚武子这种蛮横的不听不看,让白承泽无计可施。
“爷,不如让外面的人往里面冲吧,”跟着白承泽的侍卫们,看白承泽一连几天闷不作声,便给白承泽出主意道:“我们再护着爷冲出去。”
“白登那里没有了消息,”白承泽道:“他可能出事了。”
“白管家不行,我们可以找别人啊,”侍卫长说道。
白承泽在江南是有自己的势力,就算诸大那帮水匪他现在用不上了,但在江南的江湖人里,也还是有白承泽的人在。白承泽考虑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是卫**的对手,白白送命的事,怎么能做?”
“那爷还要在这里等下去吗?”
白承泽挥手让侍卫们退出去,现在他遇到的事不光是自己离不了林家大宅,沈家那里又出事,真正让白承泽心惊的是,他派去京城向他父皇求救的人,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到现在全无消息回来。
白承泽如今不清楚,是这个手下在半路被上官勇劫杀了,还是这个手下的话,他的父皇不相信,又或者上官勇同样命人上京喊冤,他的父皇信了上官勇的话?这种事情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情形,让白承泽平生第一次无措了。
就这样在焦躁中又等了两天之后,林端礼给白承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被白承泽派去重挖地道的人,已经把先前被卫**堵住了出口的地道又挖开了。
“出口处没有卫**守着?”白承泽的脸上看不出喜色来,只是问林端礼道。
“有人守着,”林端礼道:“站在下面,能听到上面的说话声。”
“估计有多少人守在外面?”
林端礼摇头,道:“这个在下不知,殿下,我们的人站在下面,仅仅能听见上面的人声罢了。”
白承泽叫来了自己的侍卫长,道:“你跟林先生去地道看看,查一下出口处有多少卫**守着。”
侍卫长去了一个时辰后,跑回来跟白承泽道:“爷,属下估计,上面至少有一百多个卫**。”
白承泽自言自语了一句:“一百多人,倒不算多。”
侍卫长忙道:“爷,我们今天晚上就从地道冲出去吗?”
“不急,”白承泽望着林端礼道:“我说过不会不管林家,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林端礼忙道:“在下不敢做殿下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白承泽安慰林端礼道:“我在这里,外面的卫**还能有所顾虑,我若是走了,他们要冲进来,你们林家不是要亡?”
林端礼差点又给白承泽跪下了,白承泽现在是真的不能走。外面的那帮卫**,现在在林端礼的眼里就是穷凶极恶之人,白承泽一走,这帮武人不更是无所顾及了?
“时候不早了,”白承泽起身送林端礼道:“你去休息吧,事情不急在这一刻,有了地道,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去。”
“殿下……”
“你放心,”白承泽道:“我就是走,也会带上林先生一家人的。”
侍卫长领着林端礼出了白承泽暂住的水阁,一边跟林端礼道:“林先生,为了不打草惊蛇,林家大宅里的人就不要再进地道了。”
林端礼满口答应了侍卫长的话,一个人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去。
等林端礼回到自己的书房,看见自己的长子正等在书房里。
“父亲,”林大公子一看见林端礼回来,便急道:“家里的粮食快见底了,外面的那帮卫**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林端礼坐在了书桌后面,道:“粮食还能吃上几天?”
林大公子说:“全府上下,一天只吃一顿的话,还能再坚持半个月吧。”
“那就先过了这半月再说吧,”林端礼道:“你把我的话吩咐下去吧。”
“我们一天吃一顿,”林大公子气道:“那水阁里的那位殿下呢?他也能跟我们一样,一天只吃一顿吗?”
“殿下那里一切照旧好了,”林端礼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了白承泽。
白承泽在水阁里,坐在窗台上,看着一湖结了冰的绿水看了半天,最后下定了决心一般,跟侍卫长小声道:“你们几个去准备一下,我们三日之后离开林家大宅。”
侍卫长走到了白承泽的跟前。
白承泽跟侍卫长耳语了几句话,然后道:“记下我的话了?”
侍卫长的神情有些发僵,但还是跟白承泽躬身道:“属下明白了。”
“这不是我心狠,”白承泽跟自己的侍卫长小声道:“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哪还有本事去管别人的命?”
侍卫长默默退出了水阁,对于自己伺候的这个主子,侍卫长从来是不敢多想的。
白承泽还是坐在窗台上,江南今年的冬天还真是冷,冷风吹着,几乎将他的呼吸都冻住。白承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双养尊处优的手,这个时候也有点冻伤了。丢弃林家是很可惜,但是保不住了就一定要丢掉,还得小心不要让别人得了去。
世宗那里,也许是白承允做了什么,只是上官勇为何会知道自己在林家大宅的?白登不可能出卖自己,这个奴才全家十几口人的命都在他的手里捏着,白登就是把他自己弄死在上官勇的跟前,也不可能会跟上官勇说出自己的下落。上官勇在江南也没有势力可依靠,不是江南当地人帮的他,那是谁向上官勇通风报信的?
白承泽吹着从湖面刮过来的冷风,在窗台上坐了大半夜。
侍卫长进来,在白承泽的身旁放了两个暖炉,也不敢跟白承泽说保重身子,去休息的的话,将暖炉里的火烧旺之后,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白承泽想到最后还是觉得,这还是京城那里出了问题。白承允那里自己一直防着,这不可能是白承允做下的事,京城里又冒出了一个跟自己作对的人,这个人是谁?把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绪理清之后,白承泽很快就想到了白登跟他通传过,袁义到了江南。
“袁义,”白承泽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会是安锦绣?安锦绣手里有吉和,还有安太师这个老狐狸,上官勇也一定留了人手给她,想要打听出自己的去向,对安锦绣来说不是难事。白承泽想到了安元志,如果安锦绣认定是他白承泽动了安元志,那这个女人冲他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对,白承泽随即又想到,安锦绣若是因为安元志跟他翻脸,那在时间上,跟上官勇兵围林家大宅的日子对不上。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想对付自己?等白承泽想到了这个可能后,白承泽一掌击碎了水阁的这扇窗户。
守在门外的侍卫长听到屋里的动静,跑了进来。
“滚!”白承泽低吼了一声。
侍卫长忙又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白承泽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不管是不是安锦绣这个女人在跟他作对,他得先离开林家大宅,然后去解决沈氏的事情,之后他就得赶回京城去。至于上官勇,白承泽心有不甘,但也清楚,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理会上官勇的事了,而自己将江南官场捏在手里的打算,已经是全盘皆输了。
“安锦绣,最好不要是你,”白承泽望着窗外冬夜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不想伤你这个女人,所以最好不要是你。”
江南冬夜的这个天空,一轮寒月在阴云里若隐若现,虽然星光还可为夜行的人照路,可是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黑云,盘居地天空久久不散,肃杀阴冷地向人们预示着,又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林家大宅的一个深院里,传出了孩童的啼哭声,随后几个女子的哭声彻底打破了林家在这个冬夜里的寂静。
“怎么回事?”白承泽冲门外问了一声。
侍卫长在外面道:“回爷的话,哭声是从林家下人住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白承泽没再问下去了,他没有饿肚子,可也知道林家现在当主子的人都吃不饱,那些做下人的,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426认错主的下场
三日之后的深夜里,守在林家大宅外的卫**们,突然就听见林家大宅里传出了哭嚎声,听到这瘆人声音的同时,卫**们看见了林家大宅里起了四五处的火光,就在卫**们还在惊疑的时候,院墙里又传出来不少人高声喊救命的声音。
眼看着大宅里的火势越来越大,戚武子不敢再多想了,命部下们道:“快,快冲进去!”
卫**们正要撞开林家大宅的大门时,林家大宅的门被人冲里面打开了。
“不准放一个活人出来!”戚武子看里面的人要往外冲,立刻又改了口。
林家的人一时间,身后是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和藏在暗处,让他们无法看清面目的杀人凶手,身前又是卫**们的箭雨,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处境,让林家大宅里的人如坠深渊,哀嚎惨呼之声,成了几代符乡之人的噩梦。
戚武子带着人冲进了林家大宅里,看着已经被黑烟笼罩住的房屋庭院,突然想起了什么,站下来看看左右,说:“我们要看着的人呢?”
跟着戚武子进来的人也不知道戚武子说的是谁,一起冲戚武子摇头。
戚武子看看脚下的死人,再看看眼前的火光,心里想着这分明是有人从里面放的火啊,白承泽能在这里面等死?“跟我走!”戚武子掉脸就跑。
兵将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戚武子往外跑。
“那这里的人不管了?”有将官在大宅里高声问戚武子。
“你们几个带人留在这里,”戚武子随手就点了几个将官,道:“这里的人一个也不准放过!”
地道的尽头是符乡靠着江边上的滩涂地,白承泽背靠着地道尽头的石壁,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侍卫长在一旁跟白承泽小声道:“属下已经听了两天了,再过半柱香的工夫,上面的人就会换岗了。”
白承泽将长剑拿在了手里,冲侍卫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地面上的卫**在看到沈家大宅那里的火光与黑烟之后,便有些慌神了,这时候这边的人不知道大宅那边是不是有林家的救兵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将军能不能对付的了。
白承泽一直在认真听着这些兵将们的议论,他想听的上官勇那边的消息,这些兵将是一句也没有提到,这让白承泽有些失望。
侍卫长一直在算着时间,半柱香之后,地面上传来了兵将们换岗的口令声,侍卫长忙就轻声跟白承泽道:“爷,他们在换岗了。”
“上去,”白承泽就说了两个字。
一个侍卫推开了头顶上薄薄的一层土层,动作飞快地跳了出去。
“快点!”侍卫长催手下道。
上面的兵将这时候心不在焉地正准备换岗呢,就发现突然从地下冒出人来了。
最先出来的侍卫双脚在地面上都没有站稳,就直接挥刀砍向了离他最近一个百夫长。
“林家的人从地道里出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将官,这时大声喊道。
白承泽从地道里跳出来的时候,他的侍卫们已经跟外面的兵将们打斗在了一起。白承泽对于发生在眼前的打斗,一眼也不多看,径直往统领这一百多人的将官走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这将官看到白承泽一路杀向了自己这里,自己的人在这个人的手下都讨不到好处,忙就大声喝问道。
白承泽没有跟这个小将官说自己是五皇子白承泽,这个时候他就是说了,这帮兵将信不信是一回事,就是这一百多人信了他,肯护着他走,遇上戚武子,这些人也护不住他。白承泽这个时候要的是速战速决,在戚武子被林家人拖住手脚的时候,他尽快离开这里。
小将官跟白承泽一交上手,就知道自己不是白承泽的对手,“去报告戚将军!”他跟自己的手下喊道。
白承泽一言不发,一个错身,在肋下露了一个空门给这小将官。
小将官不知是计,一刀就砍向了白承泽露给他的这个空门。
“找死,”白承泽小声说了一句,反手剑尖一挑,人原地跃起,一个鸽子翻身翻到了这个小将官的身后。
小将官都没看清白承泽的动作,只感觉脖子上面一凉,随后就栽倒在了地上。
“爷,追兵来了!”侍卫长这时在后面跟白承泽喊道。
白承泽抬头往林家大宅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队人举着火把往他这里跑来了。白承泽挥剑又砍倒了几个挡住他去路的兵将,抢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庐后,没有去管自己的这几个侍卫,打马扬鞭便往西去了。
侍卫长后背上被砍了一刀,但还是仗着一身好武艺,抢了一匹战马,跟着白承泽一路往西去了。
戚武子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跟着白承泽的侍卫们除了侍卫长外,都被卫**斩杀在了滩涂地上。
“跑了两个!往西边跑走了!”有兵卒跟戚武子喊道。
戚武子没去看倒在地上的这几个侍卫,跑了两个,那白承泽就不可能会死在这里,“追!”戚武子催着马,也往西追过去。
符乡人在这个夜里,将家中门窗紧闭,耳边响得全是喊杀呼嚎之声,还有战马飞奔,发出的那种哒哒的急速马蹄声,在这样的夜里,整个符乡,没有一个人敢打开家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戚武子带着人往西一路追赶,天亮之后,一行人顺着马蹄印一直追到了江边的一处渡口,两匹战马站在江滩上低头饮着江水,白承泽和侍卫长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一定是乘船跑了!”有将官指着面前的大江,跟戚武子说道。
戚武子也在看着面前的江面,江水滔滔,这个渡口没有一艘船。
兵将们看着面前的江水,也都是一筹莫展了,没有船,他们不能游水去追人啊。
“去找船来!”戚武子铁青着脸命手下道,跑了白承泽,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上官勇?
“二少爷来了!”就在戚武子手下的兵将忙活着要去找船的时候,有人在戚武子的耳边高喊了一声。
戚武子忙就回头,看见上官睿带着七八个侍卫亲兵骑马跑了来。
上官睿马到了江滩,看看在场的人,再看看没有一艘船的江面,翻身下马,走到了戚武子的面前,小声道:“人坐船跑了?”
戚武子点了点头。
上官睿把戚武子拉到了一旁,道:“那林家的火是那个人放的?”
“真他妈的狠!”戚武子往地上呸了一口,道:“林家好歹把他当老爷供了这些日子,他竟然就在林家放火杀人,这人的心肠,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做的?”
“林端礼死了?”上官睿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戚武子道:“校子,我还是去追吧,看丢了人,我也没脸回去见大哥了。”
“不用了,”上官睿道:“这是那个人命不该绝。”
“可是……”
“戚大哥,这没什么,”上官睿小声道:“这个人如今也没工夫找我大哥的麻烦了,你不用再去管他。”上官睿跟安元志想的不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不是真想杀了白承泽,在上官睿想来,他们在哪里都可以对白承泽下这个死手,却唯独不可以在江南。
白承泽是皇子,就算皇家父子之间亲情淡薄,但自古以来,有几个帝王能容下与他有杀子之仇的臣子?白承泽只要死在江南,那不管下手杀这个皇子的人是谁,将白承泽兵围在林家大宅的举动,都会让世宗相信,白承泽之死的幕后黑手就是上官勇。上官睿望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反而松了一口气。
“校子?”戚武子看着上官睿道:“真的不用再去追了?”
“水匪罢了,”上官睿大声道:“他们两个能跑到哪里去?等我们拿下龙头岛的水匪窝,他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戚武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上官睿。
“这个时候你追也追不到了,”上官睿又小声跟戚武子道:“他们顺流而下,若是再加上顺风行船,戚大哥,你不可能追上他们的。”
“又办砸了一件差事,”戚武子抬手就要给自己一巴掌。
上官睿伸手将将把戚武子的手腕抓住,道:“你还不知道吧?元志已经回到军中去了。”
戚武子听了上官睿这话,心中就是一喜,忙道:“五少爷没事吧?”
“受了点伤,”上官睿道:“不过没性命之忧了。”
“他是被人救了?”
上官睿又想到了栖乌村里那些成排的坟茔,勉强跟戚武子笑道:“我们回去看看林家大宅吧,我来的时候,那里的火还烧着。”
戚武子又看了看面前的江水,道:“我昨天晚上让他们不要留活口的。”
上官睿翻身上了马,林家既然想在白承泽的身上找自己的富贵,那这一次被白承泽当成弃子弃了,也只能怪他们认错了主子,“戚大哥,我们快走吧,”上官睿坐在马上,催戚武子道。
戚武子站在江滩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很不情愿地上了自己的马。
等一行人赶回林家大宅,符乡的第一大宅,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了。
上官睿下了马,就看见两个兵卒抬着一具尸体,从林家大宅的门里走了出来。
“他就是林端礼,”戚武子没下马,只看了这尸体一眼,就跟上官睿说道。
上官睿下了马,走到这具没被火烧过的尸体前,蹲下看了看,林端礼的脸虽然早已僵硬,但能看出这个林家的家主在临死之前,脸上还带着笑容,“脖子上一刀,”上官睿跟走到他身旁的戚武子道:“最快的杀人之法。”
427等
“这个林家家主应该是在跟什么人说话的时候,被人一刀割喉的,”上官睿站起了身,道:“戚大哥,命人把林家好好搜一搜吧,他们的死,总不能最后成了我大哥的错。”
戚武子冲身边的几个中军官一挥手。
“将军,”有将官从还冒着黑烟的大宅里跑出来,说:“这家里还有活着的人,要怎么办?”
戚武子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上官睿,按理应该是上官睿听他的命令,可上官睿是上官勇的亲兄弟,在军中又是军师的角色,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戚武子本能地就找上官睿要主意了。
上官睿道:“还活着多少人?”
这将官说:“还有一百多人。”
“还有一百多人?”戚武子叫了起来:“杀了一夜,还能活着一百多人?”
这将官被戚武子吼得有点懵,说:“是,是啊,就是没杀掉。”
“把他们带走吧,”上官睿说道:“林家人私通水匪,就把他们当作水匪处置。”
“把这一百多人一起带到龙头岛?”戚武子说:“军中有多少米饭养他们啊?”
上官睿笑了笑,小声跟戚武子说:“戚大哥,林家在外为官的还有不少人,这些人如今就是林家私通水匪的人证了,他们活着有用处。”
“那把他们交给当地官府?”戚武子说。
“还是我们自己看着放心,”上官睿道:“戚大哥,你就这么办吧。”
戚武子看上官睿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跟来报信的将官道:“你去把人带出来,用绳子捆好了,嘴也堵上。”
这将官犹豫了一下,说:“这里面还有老人孩子,这要怎么办?”
戚武子又看上官睿。
上官睿皱皱眉,说:“用车把老人孩子拖走。”
戚武子大力地挠了两下头,然后冲自己手下的这个将官点头,真要他在不打仗的时候去杀老杀幼,他还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林家的大宅前,这会儿一地的尸体和血,上官睿就若有所思地在这样的地方站着,这些旁人看了害怕的东西,如今看在上官睿的眼里也是寻常之物了。
戚武子说:“校子,你要不先去歇会儿。”
上官睿说:“戚大哥,你说那个人现在能跑去哪里?”
戚武子说:“我要是他就回京城。”
白承泽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京城去?上官睿摇头。
“事情又不对劲了?”戚武子看上官睿摇头,忙就问道。
“戚大哥,我看你还是不能回大哥那里去,”上官睿说道:“你得去一趟东阳。”
“我去哪里做什么?”戚武子马上就不乐意道。
“东阳沈家出事了,”上官睿小声跟戚武子把东阳沈家之事说了一遍,道:“那可是沈妃娘娘的母族,五殿下可是沈妃娘娘所生。”
戚武子倒吸了一口气,皇室朝堂上的这些事,戚武子其实就是听了,也闹不大明白,只是知道这事对白承泽一定不好,说:“事情都出了,他跑去能做什么?”
上官睿小声道:“不管他要去做什么,只是他进不去东阳,也许我们就能拖住他的后腿。”
“这,”戚武子头晕道:“这事也是,也是大哥干的?”
“不是,”上官睿说:“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能对付那个人,我们就应该帮忙。”
“那我去东阳,不成了私自行军了?”
“我大哥让戚大哥你看住人,你追着人去东阳,怎么能算是私自行军?”上官睿笑道:“就算我大哥日后要怪,我也会为戚大哥说话的。”
“你就害我吧,”戚武子道:“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得罪的是什么人!”
“反正戚大哥已经得罪他了,还怕再得罪下去吗?”上官睿跟戚武子道:“这个人一定不能成皇,否则我们整个卫**都得赔上性命。”
戚武子就稍想了想白承泽穿上龙袍的样子,顿时就打了一个寒战。
“这里我看着,”上官睿说:“戚大哥赶紧带人去东阳吧。东阳是城,比在乡野之中的林家大宅好守,守住四方城门即可。哦,对了,还有沈家的府邸,最好也让人暗中看起来,以防有人混进去。”
“我去东阳为了追水匪?”戚武子问上官睿道。
“就以水匪为借口好了。”
戚武子狠踢了脚下的一具尸体一脚,说:“那我留五百人给你,够了吗?”
上官睿说:“够了。”
戚武子也不废话了,当下留了五百人给上官睿,自己带着人往东阳城去了。
“二少爷,这些尸体怎么办?”跟在上官睿身后的死士侍卫道:“要埋了吗?”
上官睿看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这些尸体,摇头道:“我们不管这些了,当地人会来埋尸的。”
这时候已经有符乡的当地人站得远远的,在往这里张望了,看见卫**们在林家大宅里进进出出,没人敢往这里走。
上官睿走进了林家大宅,让人抓了一个林家的老家人来,让这人带着他去林端礼的书房。到了地方一看,林端礼的书房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上官睿在废墟里找了找,书本字画,还有上官睿最想找的书信,是一样也没有了。
“林家几位公子的书房呢?”上官睿又问这老家人道。
老家人带着上官睿把林家几位公子的书房都走了一遍,这些书房无一例外,全都被大火烧毁,什么也没能留下来。
“昨天林家几处大火同时烧起来,”跟着上官睿一起看这些书房的将官跟上官睿道:“看来就是这些书房着火了。”
上官睿这个时候再一次见识到白承泽做事的手段了,无奈之下,上官睿只能命人将林家大宅的所有房屋都搜一遍,看到书信,帐本,令牌这些东西,一律都收上来。
几个跟着上官睿一起来的死士侍卫,分头在林家大宅里转了一圈。在这天下午,一个死士侍卫在林家大宅西边的一个地窑里,发现了林家存放着的财物。
上官睿没带卫**,只带了几个死士侍卫走进地窑看了看。偌大的地窑里,没有一件名家字画,孤本藏书这些,清贵人家应该当作宝贝的东西,地窑里放的全是装金银的箱子。
“这么多?”死士侍卫们一起瞪大了眼睛。
上官睿冷笑道:“林家数代人的家财,可能都在这里了,什么清贵人家,也不过就是虚名罢了。你们一人拿一箱吧。”
死士侍卫们都跟上官睿摇头。
“你们还一辈子做侍卫不成?”上官睿笑道:“为自己藏些家底吧,别忘了把袁威他们的也拿上。”
死士侍卫们看上官睿不像在跟他们开玩笑,忙都谢上官睿。
“二少爷,这些钱我们也拿不走啊,”有死士侍卫跟上官睿说。
“去淮州找安二老爷,”上官睿道:“让他派人来取这些钱,拿三分之二好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当做林家的赃银交上去。还有,记得让他开银票给你们。”
一个死士侍卫领了上官睿的命令,当即就出了林家大宅,骑快马往淮州城赶了。
“这里让他们不用搜了,”上官睿出了这个地窑,就跟死士侍卫们道:“你们也不用跟我回军中了,就守在这里。”
几个死士侍卫一头。
上官睿在这天的晚上,留了两百人下来看守林家大宅,他自己带着三百卫**,押着一百多林家人,往龙头岛去了。
当天晚上,江南又是大雪,气温再次骤降。
上官勇与江南水师总督房春城冒着大雪站在江边上,江水里的浮冰,这时候有不少已经连在了一起,停在江面上,不往下流去了。
“江南这里的江面可从来没有冰封过,”房春城跟上官勇道。
“江里浮冰这么多,还能行船吗?”上官勇问房春城道。
房春城摇头,“浮冰太大了,万一撞漏了船身,我们的兵将就得掉进江里去喂鱼。”
“看来我们拿那座水岛还没办法了,”上官勇指着江心的龙头岛道。
房春城看着状似飞龙头的水岛,道:“昨夜江里的那些渔船都冻住了,这样的天,掉进江里,也一定是冻死的命。”
房春城今年刚满四十五岁,少年从军,在祈顺世宗朝也算是位战功赫赫的人物,只是接手江南水师不过三年的时间。在江南官场的这个泥潭里还陷的不深,这是房总督这一次,上官勇没拿出世宗让他剿匪的秘旨,也选择与上官勇合兵一处的原因。如今水匪近在眼前,却拿不下来,房春城显得比上官勇更焦虑。
上官勇也能明白房春城的这种焦虑,就算江南的匪患最终解决不了,他带着卫**返京,水匪祸害不到他,可是房春城却无处可去。水匪们若是这次不死,缓过这口气来,再跟江南官场的那些官们勾结在一起,房春城一定没办法再在江南呆下去。
“要不,我明天再派船去试试,”房春城想了半天后,跟上官勇道:“只是能把兵送到龙头岛上,这仗就好打了。”
上官勇摇头。他们前几日船已经接近龙头岛了,却发现水匪们在那段江面上设了锁链,那一仗他们出去的五艘战船,最后只回来了两艘。“没办法破他们的锁链,我们去再多的船也没用,”上官勇跟房春城道:“你方才也说,现在的江水行不了船。”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房春城急道。
“没办法行军,我们就只能等,”上官勇沉声道:“岛上的粮迟早有一天会吃完,我就不信,他们能一辈子只吃江里的鱼虾。”
房春城咬了咬牙。
“这个时候我们自己不能乱,”上官勇的年岁比房春城小很少,在军中的资历也比房春城浅,只是这个时候却是上官勇在安慰房春城。
428十年
就这样,卫**与江南水师在龙头岛两边的江岸上又等了五日。
上官睿带着林家一百多口人回到军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深夜了。
安元志在寝帐里听到上官睿回来的消息后,忙就一瘸一拐地,踩着雪跑到了上官勇的中军大帐。
上官勇这个时候已经听上官睿说完了林家大宅的事,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走进来的安元志说:“跑了?!”
上官睿回头看看安元志,随后就是一愣,十来天没见,安元志竟是突然之间就消瘦得厉害了,脸色看上去也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上官睿问安元志道。
“死不了,”安元志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他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可是走路的速度却不慢,道:“白承泽跑了?”
“跑了,”上官睿不用他大哥吩咐,伸手扶住了安元志,把安元志扶坐到了上官勇帅案旁的椅子上,说:“我觉得他会去东阳,所以请戚大哥带着人也去了东阳,防着他与沈家人见面。”
东阳沈家之事,上官勇和安元志也都知道,听了上官睿这话,安元志点头,上官勇却锁着眉头说:“老戚现在听你的话了?”
上官睿笑道:“戚大哥觉得他没脸回来见你。”
“姐夫,”安元志说:“卫**现在就应该是你的,校子的话,卫**里的人应该听才是。”
“胡闹,”上官勇说:“什么时候卫**成我的了?”
“你还要忠君?”安元志瞪大了眼睛看着上官勇。
上官睿在后面拉了安元志一下。
上官勇没跟安元志扯什么忠臣的话题,这个话题说起来只能让他痛苦,他看向了上官睿道:“林家还活着的人你都带回来了?”
上官睿点头,说:“路上又死了十几个,对了,林家的家财我也找到了,让小五去找安二老爷了。”
“林家有多少钱?”安元志问道。
“万两雪花银是一定有的,还有一座小小的金山,”上官睿说:“大哥,元志,林家就算众多族人为官,想存下这么大一笔钱,不贪是一定存不下来的。”
“这年头谁他妈不贪?”安元志嘀咕了一句。
“我们取三分之二,给袁威他们每人一箱,留下三分之一上交朝廷,就当作是林家与水匪勾结的赃银,”上官睿道:“大哥,元志,你们看我这样安排行吗?”
安元志想都不愿意想这种事情,低头掰自己的手指头玩。
上官勇点了点头,道:“军中的人你还是要分一些的。”
“我知道了,”上官睿道:“等这仗打完,我再去一趟淮州,跟安老二爷谈这事儿。”
“那银票呢?”安元志没问,上官勇问上官睿道:“栖乌村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上官睿看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这个时候还是一脸的平静,看着上官睿的目光幽深凝滞,看不出一点情绪来。
上官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说:“这是安老二爷找到的,去兑换银票的人我也已经找到了。”
安元志说:“那人在哪里?”
“我找到他之后,他就服毒了,”上官睿道:“那个人叫刘江东,是在江南这里混迹的江湖中人。”
安元志道:“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要杀我?”
“我打听过了,”上官睿拍了拍安元志的肩膀,小声道:“这个人拿钱杀人,江湖里这样的人不少。”
“什么拿钱杀人,”安元志说:“这就是杀手。”
上官勇道:“是谁雇的他?”
上官睿道:“我找到了刘江东的一个兄弟,花钱跟他买了消息,雇刘江东这些人的,是一个太监。”
安元志的神情突然之间就变得狰狞了,咬牙切齿地道:“白登!”
“我也觉得是他,”上官睿道:“所以我花钱买了他的命。”
“白登死了?”安元志问道。
上官睿说:“我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头,不过他的日子现在一定很不好过。”
上官勇道:“你花了多少钱买他的命?”
“白银一千两,”上官睿道。
安元志看白痴一样看着上官睿,说:“你买一个太监的命,用一千两?”
“白登人在外面,那白承泽的手和眼睛就林家大宅之外,”上官睿给了安元志一个,你才是白痴的眼神,道:“我花这一千两,断白承泽的手脚,瞎他的双眼不值吗?”
“你他妈不如直接花钱买他的命!”安元志看着有点要恼了。
上官睿盯着安元志道:“元志,你也清楚,现在白承泽不能死在江南。”
安元志扭过头去看着用厚棉被制成的帐门帘,是啊,白承泽现在死在了江南,那上官勇就是世宗的杀子仇人了,这个罪名就是有他姐姐在后宫里保着,上官勇也承受不起的。
“元志,”上官睿跟安元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他妈等不了十年,”安元志阴郁了神情,低声道:“他们杀我就行了,怎么能滥杀无辜呢?”
“那帮杀手没有找到你,可能又惊动了栖乌村的人,白承泽跟他们提的条件应该是不可声张,所以,”上官睿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说:“他们便干脆大开了杀戒。”
“那都是人命啊!”安元志咬着牙道。
“做杀手的,会在乎人命吗?”上官睿说:“你放心吧,顺着刘江东这条线查下去,杀人的这些人一个也逃不了。”
上官勇这时才道:“你让谁去查这事了?”
“既然是江湖事,还是让他们江湖中人自己解决的好,”上官睿说:“我这次见了几个江南大门派的掌门人,该花的钱我也都花了,这些杀手若是不死,我想元志这辈子也难心安吧?”
“书呆,”安元志这会儿看着上官睿有些愣神。
“当我不会做事?”上官睿望着安元志一笑,“我们两个究竟谁是笨蛋?”
安元志咳嗽了几声,看向上官勇叉话道:“这天怎么这么冷?不是说南方的冬天不冷吗?”
上官睿说:“这雪连着下了五天五夜,这是要把江南人都埋在雪里了。”
“最好冻死龙头岛上的那帮水匪!”安元志咒道。
“战事不利吗?”上官睿问面前这两个带兵打仗的人道。
“船过不去,”上官勇简单说了一句。
上官睿没有再问了,船过不去,这仗等于没开打。
“姐夫,我们就等在这里被雪埋吗?”安元志跟上官勇道:“等开了春,江里的浮冰都化了?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等再久我们也得等,”上官勇道:“我们走了,房总督这里就难办了。”
安元志想说,我们管他房春城的死活呢?可这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安元志知道这话上官勇不爱听。
“那我还是去淮州吧,”上官睿说道:“反正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上官勇点了一下头。
安元志说:“那你把袁威带上吧。”
“你身边不要人了?”
“袁义不是在吗?”
上官睿看向自家大哥,说:“袁义还没回去?”
“我受了伤,”安元志说:“袁义留下来照顾我,这话说到圣上跟前去,也没人会说袁义这事做的不对吧?”
“大嫂在宫里没有袁义在身边行吗?”上官睿担心道。
“有韩约在,”安元志随口就道:“我姐应该不会有事,袁义回去了,一说我的伤,我姐估计又得睡不着觉了。”
“卫朝!”帐外这时传了房春城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安元志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在安元志的头上拍了一下,起身走到帐门口,亲手掀开帐帘,跟帐外的房春城道:“将军怎么来了?”
房春城看到了上官勇也不进帐,一脸兴奋地跟上官勇道:“你快跟我过来,江水冻上了!”
安元志先了上官勇一步就出了中军帐,说:“真的?房大将军,你没骗我们吧?江南这里的江水也能冻上?”
“我骗你这个少爷做什么?”房春城笑着拿手指点点安元志,跟走出帐来的上官勇道:“你们跟我去江边。”
“元志你留下,”上官勇看安元志一瘸一拐地,要跟着房春城往江边走,忙就道:“你不要命了?”
“我不看一眼,睡不着觉,”安元志被帐外的沏骨寒风一吹,鼻涕都下来了,却不肯回去。
上官睿拿了一件厚披风从帐里走了出来,把披风往安元志的身上一披,说:“大哥,这人不要命,你就不要管他了。”
房春城看到了上官睿,便道:“二少爷回来了。”
“大将军,”上官睿冲房春城行了一礼。
上官睿出去接安元志,结果安元志回来了,去接人的上官睿却不见了人影,这一来一去,里面肯定有明堂。房春城看看上官睿,又看看安元志,说了一句:“都回来就好了。”
上官勇走上前,道:“我们去江边看看吧。”
一行人顶着风雪往江边走。
安元志和上官睿走着走着,就落到了最后面。
“你行不行啊?”上官睿扶着安元志道:“不行还是回去吧,这雪下得太大了。”
“谢谢你了,”安元志却突然跟上官睿小声道。
上官睿默默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道:“为了栖乌村的事谢我?”
“嗯。”
“那个女孩儿可惜了,”上官睿道:“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说什么谢谢?再说,真正的仇人还活着呢。”
“过了十年后,我能报了这个仇吗?”安元志问上官睿道。
“十年不行,就再等十年,”上官睿小声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不能让那个人黄袍加身,否则,我们不光报不了仇,还会死在他的手上。”
安元志抬头看了看天空,跟上官睿道:“校子,我真的等不了十年,我要让红桥等上十年才能瞑目吗?”
429天罚
江边上,寒风吹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举目望去,原来能让人一眼望见的龙头岛,这个时候被风雪隔着,在人们的眼里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黑影。
“你看,”房春城指着江水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向了江面,原本夹带着浮冰还是滚滚往东而去的江水,这个时候好像是凝固了。站在江岸上,借着火把的光亮,上官勇蹲下身子仔细看江面,整个江面这个时候都结成了冰,隔着冰层,看不清冰下的水流是否还在流动。
“我让人去跑过了,”房春城跟上官勇道:“这冰没有裂开。”
“这他妈成北边的冰天雪地了?”站在上官勇身后的一个将官这时惊叹道:“这下子,我们还打什么水仗?不又成陆战了?”
“这能跑马吗?”上官勇往江面上扔一块大石头,一边还是问房春城道。
“马要跑跑看才知道,”房春城知道卫**的战马都是披甲的,马的重量加上铁甲的重量,房大将军不敢保证这冰面能承受得了这种重量。
“要不让马上去跑一圈?”有将军提议道。
上官勇摇头,“马上去一跑,岛上的人不就被惊动了?”
安元志这时走上前来,指着江心的龙头岛,对众人道:“那边现在也看不到什么亮光了。”
“这种天气,水匪们要烧火取暖,”房春城道:“岛上有多少树给他们砍?照亮的木柴,他们应该是能省就省了。”
安元志这时说了一句呆话,说:“他们不是应该用油灯的吗?”
上官勇在安元志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吃饭都成问题了,他们还用油灯?”
卫**的将军们小声哄笑了起来。
安元志面色讪讪地一笑,瞪着众人道:“笑什么?我一时没想到!”
房春城没看过安元志打仗,听了安元志的这句呆话,便也只道安元志就是个少爷,跟着众人笑了一回后,问上官勇道:“我们还要再等一夜看看吗?”
“找一队水性好的兵士再去跑一趟,”上官勇说道。
房春城点了三十来个水性好的,身材也壮硕的水兵,让他们摸着黑去冰上再跑一回。
上官睿这时走到了安元志的身边,小声跟众人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不少人冻死在路上,有江南这里的老人家跟我说,江南的冬天还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冷过。”
“路有冻死骨,”安元志说了句:“当地的官衙呢?他们不管这事?”
没人能接安元志的话,江南的官场是个什么样子,房春城这些就在江南为将的人自然清楚,上官勇这些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人,在江南呆了秋冬两季,也深有体会了。
三十几名水兵先成纵队在冰面上跑了一回,随后又成了横队往回跑。
岸上的众将军聚精汇神地看着这些水兵,这个时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有冰面破开,水兵掉江,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等水兵们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岸上,房春城兴奋道:“这是老天爷让这帮水匪死了!”
“把兵带过来,”上官勇命自己手下的将军们道:“:我们今天晚上就冲过去。”
卫**的将军们忙都领命。
房春城看上官勇马上就要让人攻过去,担心道:“马上就要过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上官勇摇头,道:“此事易快不易缓,这冰我看着也不算厚,等上一夜,不知道会不会生变。”
房春城说:“看来这仗,单凭你们卫**就足够了。”
“将军的人熟悉这里,”上官勇道:“还请将军派一队人马出来。”
卫**在江岸上驻扎了这么久,这里的江面,龙头岛那里的布局,没有江南水师的人领路,卫**也知道要怎么走。只是让江南水师也派出一支人马来,就算龙头岛不是靠着江南水师打下来的,房春城的功劳也足以跟上官勇并列了。
对于上官勇向自己送出的这个大礼,房春城是欣然接受,他同样也还上官勇面子,命了原是周宜的部下,最先带兵来帮上官勇的谷少瞻带人马跟卫**一起过去。
等上官勇这里的兵将全部去了战甲,轻装上阵,在江岸这里集合了,龙头岛那里突然就起了火光。
“那帮水匪要烧冰!”有江南水师的人高喊了一声。
冰面上这时也传来了撞击声。
房春城侧耳听了听这声音,随后就变了脸色,跟上官勇急道:“水匪在摇锁链破冰。”
冰面上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人听着心惊肉跳,原本在人们看来还挺厚实的冰层,这个时候又显得如薄瓷一般易碎了。
“冲过去!”上官勇这个时候没有片刻的犹豫,手往前一挥。
原本要带路的江南水师的兵将们,还在江岸上裹足不前,数千卫**已经冲到了冰面上。
“快去啊!”房春城面子上挂不住了,大声催谷少瞻道。
谷少瞻把心一横,先于自己的部下们,跳到了冰面上。
“点篝火,”上官勇又命自己的部下道,既然水匪们已经察觉到他们要过江,那就没必要摸黑攻过去了。
乔林这时说道:“水匪趴在冰面上,就应该能听见我们方才试行冰面的声音了。”
冰面上吱呀的声响越发得大了,人的肉眼这个时候能看出来这冰面在晃动。
“还是要把船拖过来,”上官勇面无表情,看着胸有成竹的同时,小声跟房春城道:“万一这冰破了,我们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房春城这才知道,上官勇原来也是一个拿命在玩的赌徒,来不及多想,房春城召了几个部下到跟前,让自己的部下们去拖船来。
“船都被冻住了啊!”有部下跟房春城小声道。
“凿开,”房春城道:“尽快把船拖过来!”
冰面上这时传来了一声喻意不祥的咔嚓声。
“擂鼓,”上官勇站在江岸上,一动不动地下令道。
战鼓声在这个风雪夜里响起。
跑在冰面上的卫**们知道,战鼓一响,他们若是再回头,就是临阵脱逃,不死在江里,他们也得死在军中的鬼头铡下。
“水匪们放箭了,”安元志站在上官勇的身旁道。
上官勇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在冰面上倒下了一片,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风雪里。这也许是他唯一一个能攻破龙头岛,还是老天爷给的机会,错过了,也许江南这里的匪患能再闹上百年。
房春城这个时候的心思跟上官勇一样,看着在冰面上不断倒下的部下,也是面无表情。
将军要爱兵如子,但是也要有看着麾下死去,却不改将令的铁石心肠。
江南的冬天让感觉人再冷,也还是比不上北方的极寒,一阵频繁的吱呀咔嚓声响过之后,冰面猛地往下一沉,随后便四分五裂开来。
至少有一小半的兵将落入了江中,在如此的严冬之中,这些人掉入江中之后,绝大多数都被瞬间冻僵,没有丝毫挣扎地便沉入了江中。
“这是天罚!”上官勇站在江岸上,对着已经冲上龙头岛的麾下们大喊道:“这些水匪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如今天地不容,给我杀!”
龙头岛上很快就火光冲天,喊杀声响彻大江两岸。
卫**打水仗是门外汉,可是让他们脚踩着实地,那水匪们对上这支王师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诸大也听到了上官勇在江岸上喊的话,天罚,这两个字让诸大几乎无力再挥刀应敌。借着龙头岛位于江心的天险,他完全可以让这帮军汉无计可施,可是江面竟然冻结成冰原,这不是天要亡他,又是什么?
“大当家的,我们护着你先走!”兄弟、亲信们护着诸大想往寨子外面冲。
卫**的弓箭手这时已经在水寨外面一字排开,火光中,弓弦上的雕翎箭闪着森森的寒光。
“放!”带兵上岛的将军一声令下。
上千只雕翎箭射向水寨,水寨里的水匪刹时间死伤一片。
谷少瞻带着自己的部下,往水寨后方摸了过去,要把水匪们的后路堵住。
诸大一行人被卫**的箭阵逼得又退回到了聚义厅里,这会儿诸大已经没有了跟卫**们拼命的心思,出去一拼,一定是死路一条。
“大当家的我们还是先躲了吧,”有兄弟跟诸大说:“这会儿硬拼,我们一定拼不过!”
这种怕死的话,要是说在平日里,说话的这位一定会被水匪们笑话死,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了贼人,你还要惜命?只是这会儿没一个人笑话这位,聚义厅里的人都看着诸大,卫**的那场遮天蔽日的雕翎箭雨,把这帮水匪们的胆子都吓破了。
“大当家的!”看诸大迟迟不说话,有兄弟跟诸大急道:“你快拿个主意啊!”
“卫**冲进来了!”
外面有水匪喊破了嗓子,随后带着北方口音的喊杀声就离着聚义厅这里越来越近了。
“鸡犬不留!──”
卫**将官们的呼喝声,随即又传入了聚义厅里。
“大不了鱼死网破!”到底还是有不怕死的人,看诸大一直不说话,便挥着手中的大刀,大吼道:“老子杀一个垫背,杀两个是赚!”
诸大站起身,盯着这个不怕死的亲信,冷道:“你冲出去能杀几个?”
“能杀几个,我就杀几个!”
“滚!”诸大踹了这亲信一脚,现在不是他死撑着面子的时候,他看聚义厅里这些,平日里说到死都是满不在乎的人,这会儿没一个是真想出去送死的。
“大当家的,卫**要杀进来了!”有头目跟诸大喊道。
“我们走,”诸大手中的鬼头大刀一挥,将聚义厅里唯一点着的一根蜡烛给砍成了两半。
430狡兔三窟
有小儿手臂粗细的白烛竖着被砍成两半之后,掉在地上,烛火呼闪了一下后熄灭,让整座聚义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卫**们冲进聚义厅,火把的光亮将这座大厅重新照亮之后,大厅里空无一人,茶几上摆着的茶水却还是有些温热。
“追!”为首的将官带着部下们又追了出去。
江南水匪们先前想凭着龙头岛天险,把上官勇的卫**和江南水师耗死在江岸上,所以水匪们几乎全都撤进了龙头岛的水匪总寨里,等卫**们一路杀到了后寨,面对的就是水匪们的父母妻儿了。
在没有将官喊停手,喊留人的情况下,卫**们一路还是杀了过去,这个时候,当兵的人就是有同情心,也不敢表现出来。军令如山,说了水寨里鸡犬不留,那他们就得做到鸡犬不留。
这一仗一直打到天亮时分,龙头岛上的喊杀声才渐渐停歇。
等上官勇跟房春城坐上战船,往龙头岛上去的时候,附近的江南百姓们,冒着风雪,竟是扶老携幼地跑了来。老百姓们看到龙头岛上城堡一般的水寨燃着大火,这些百姓有人跪地冲水师的战船磕头,有的站在那里嚎啕大哭,也有人笑容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有不少跪地感谢诸天神佛的。
“看来这下子大快人心了,”房春城对上官勇道。
上官勇却只是看着龙头岛,跟房大将军小声道:“日后江南这里,还要指望将军了,只要江南水道一日通商不断,我想水匪还是会有的。”
“是啊,”房春城道:“有利人就要逐之,人性如此,非你我之力能阻的。”
“不让他们成气候就好,”上官勇道:“小打小闹,还成不了灾祸。”
拿下了龙头岛,灭了盘踞江南百年的水匪,加官进爵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上官勇却还能想着,江南日后的水匪还会成患之事,房春城对上官勇更是另眼相看了,忍不住小声道:“怪不得周宜要收你入他的门下,将他手上的兵将托付于你,这的确是他的得意之笔。”
房春城能在江南水师里容下周宜的旧部,让这些将军独自带兵出行,光凭这一点,上官勇便知道,房春城与周宜两个人的关系匪浅,这时听房春城这么一说,上官勇就更能确定这一点了,冲房春城一拱手道:“那是恩师抬爱了,将军也知道我上官卫朝只是个粗人罢了。”
“能入当朝太师的眼,卫朝你怎么可能只是粗人这么简单?”房春城笑道。
上官勇一笑,再次被人提及太师女婿这个身份,上官勇没感觉尴尬,只是想起安锦绣,心口又是一下剌痛,算起来,他与安锦绣,又是两季的秋冬没有见面了。
房春城这时突然想到,上官勇的夫人,安家的那位二小姐已经逝去数年之久了,暗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再说点什么,把话题兜转过来之时,他与上官勇乘着的战船到了龙头岛的堤岸上。
上官勇率先离船上了岸,等房春城紧随其后也上到龙头岛上时,江两岸传来了鞭炮声。
跟在房春城身边的幕僚,抚须笑道:“看来今日,江南百姓是在提前过年了。”
两位大将军还没来及说话,卫**的一个将官腰间跨刀,疾步走了过来,跟上官勇道:“大哥,诸大和大半匪首都没有找到。”
堤岸这里方才还有些轻快的气氛,顿时又凝重了起来。
“跑了?”房春城阴沉着脸问道。
谷少瞻这时也跑了过来,喊了房春城一声:“督师。”
房春城说:“你没守住后方,让诸大那帮水匪跑了?”
谷少瞻忙就摇头道:“督师,末将拿项上人头承保,没有一个水匪从末将这里逃脱。”
“那诸大人呢?”房春城急道:“他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上官勇道:“水匪在这岛上盘踞多年,一定会修藏僧处。”
乔林点头道:“狡兔尚有三窟,水匪们一定是藏在了这岛上的什么地方。”
“去找啊,”房春城命水师的众人道:“就是水底下,也给我去摸一遍!”
上官勇也挥手让卫**们去找,抓不到诸大这个水匪的大当家,他们这个仗还是等于白打。
两方人马几乎将龙头岛上的土都翻了一遍,只是诸大等水匪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踪迹都没有被卫**和江南水师的兵将们找到。
房春城坐在寨外发了急,“这些水匪还真会飞不成?!”
“再去找,”上官勇心里也着急,只是脸上看不出来,命两方人马道。
这一找就从这天的清晨找到了黄昏。
安元志在军营里实在等得发急,带着袁义坐着船也到了龙头岛上,见到了上官勇,开口就问:“诸大还没有找到?”
上官勇摇头,道:“你跑来做什么?”
安元志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坐下,小声道:“校子带着袁威和老六子几个人去淮州了。你们都在龙头岛上,他这时候走,不引人注意。”
“这种事我回去后你也能告诉我,”上官勇小声道:“你跑来做什么?”
安元志嘀咕了一句:“我宁愿在这里等。”
袁义走上前来说:“房大将军怎么不在这儿?”
上官勇苦笑道:“他坐不住,也去寨中找人了。”
安元志看看四下里,说:“这个岛说大也不大,怎么可能找到现在也找不到?”
上官勇怕安元志冻着,往脚下的火盆里丢了两块炭,道:“我们不了解这岛上的情况,找起来当然就费劲。”
“没有秘室,这帮水匪抢来的东西放哪儿?”安元志说道:“找不到人,找到这些东西也行啊。”
袁义咳了一声。
安元志忙又看着上官勇道:“我开玩笑的,一定要把诸大这帮匪首找到,不然死了的那些兄弟不是白死了?”
“袁义,你带元志回营里去吧,”上官勇看向了袁义道。
“我就在这儿等着,”安元志望着上官勇有点讨好的笑道:“姐夫,我刚才真的是在开玩笑,你知道我这人不爱钱。”
“我爱钱,”上官勇说道:“只是再爱钱也要看时候,现在是你找钱的时候吗?”
“是,”安元志受教道:“这时候最先要抓到诸大,其他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少爷,”袁义这时忍不住道:“就是诸大带人行剌你的,你忘了?”
安元志腿上的伤口,就是诸大用鬼头刀砍的,安元志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仇人?“他人只要在这岛上,我们就一定可以抓到他,”安元志跟上官勇和袁义道:“你们还担心他能跑了吗?”
乔林这时又从江岸上赶了过来,站在上官勇的跟前,下雪的天气里,乔林的头上竟然还冒了汗。
上官勇看乔林的神情有些发慌的样子,忙就问道:“岸上出事了?”
乔林低声道:“江岸上的百姓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诸大等人被抓,已经在传诸大用钱买通了我们,百姓们好像要……”
安元志看乔林欲言又止,说:“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抓不到诸大,他们就要杀我们吗?”
乔林叹气,看着上官勇道:“将军,是不是派哪个将官去与百姓说一声,安抚一下民心?”
“是谁造的这个谣?”上官勇问道。
“造谣的人一定是用心险恶,”乔林道:“只是将军,这个时候我们去查造谣之人,怕是江两岸的百姓更会相信,我们被诸大花钱买通了啊。”
“这叫什么事?”安元志不满道:“他们能忍水匪这么多年,就不能多忍我们一刻?”
“元志!”上官勇冲安元志摇头,让这个少爷闭嘴,跟乔林道:“那先生就替我去跟两岸百姓们解释一下吧。”
乔林说:“若是老百姓们等不下去,该如何是好?”
“把军营里的兵也拉出来吧,”上官勇道:“我们没有抓到诸大,这时候江岸上不能再生乱。”
乔林领了上官勇的将令,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乔林刚走,一个卫**的将官带着一小队卫**,押着几个女人到了上官勇的跟前。
“将军饶命!”这几个女人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还没等上官勇说话,就一起跪在地上给上官勇磕头道。
“她们是什么人?”安元志问带人来的将官道。
“水匪的女人,”这将官道:“我在寨里找到了一个秘室,这几个女人就藏在里面。”
安元志说:“水匪的女人还留什么?”
“杀了?”这将官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看跪在自己脚下的这几个女人,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面容娇好,脸上还上着妆容,一看就不是一般水匪喽啰的女人,“拉下去吧,”上官勇说了一句。
几个卫**走上来,拖着这几个女人就要往下走。
“将军!”几个女人中,面容看着最好的一个女子这时冲上官勇大声道:“我们也都是被抢来的女人,之前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将军你一声不问,就要将我们处死吗?”
“几个女人你们也拉不动?”安元志冲拖人的兵卒道:“你们还没这几个女人有力气吗?”
几个兵卒被安元志这么一说,忙就拖着几个女人往下走。
“将军!”还是方才的那个女人大声跟上官勇道:“是不是诸大死了,我们就能活了?”
“等一下,”上官勇这时才开口道:“把她带回来。”
女人又被拖回到了上官勇的面前。
上官勇语气冷漠地道:“你是诸大的女人吧?”
“我,我不是,”这女人摇头否认道。
“拉下去吧,”上官勇命这女人身后的兵卒道。
431一个忍辱偷生的女人
女人被拖出去百十步,才又跟上官勇喊道:“将军,我是诸大的女人。”
上官勇冲拽着女人的兵卒招了一下手。
兵卒又把女人拖到了上官勇的跟前。
安元志说:“你就是水匪们的大嫂了?”
“我只是诸大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这女人低着头道:“她们都是。”
“这个水匪头子艳福不浅啊,”安元志冷笑道。
“我们被抢之时,不知道军爷们在哪里?”女人突然就抬头看向了安元志,脸上的神情愤怒且伤心。
安元志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被水匪抢了,还是我的错了?”
“鸡犬不留,”这女人又看向了上官勇,道:“将军为何就不能想想,水寨之中也有无辜之人?”
“我要先保证我麾下的兵将安然无恙,才能再想你们是否无辜,”上官勇说道:“你若真要责怪,你可以怪我没有为国尽早除去江南匪患。”
“姐夫,你跟她废话什么?”安元志在一旁不耐烦道:“女人,诸大在哪里?”
“我和我的姐妹们,能活着出龙头岛吗?”女人望着上官勇问道。
“可以,”上官勇说:“现在你告诉我,诸大那帮匪首们在哪里。”
女人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我带你们去。”
“你若是骗我们,”安元志起身道:“女人,你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女人看着安元志,笑了一下,道:“我为何要骗你们?”
“元志,不要再说了,”上官勇起身走到女人的身前,跟这女人道:“这位夫人,你带路吧。”
女人带着上官勇一行人往龙头岛的南边走去。
上官勇跟在这女人身后走着,问道:“诸大的儿孙现在在哪里?”
“除了他的长子跟着他外,其他的都死了,”女人说道:“将军下手没有留情,他们自然寻不到自己的生机。”
“那他的妻妾呢?”上官勇又问道。
“死了大半,”女人道:“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
安元志跟上官勇并肩走着,听着这个女人谈吐,道:“你不是寒门女子,龙头岛之事了结之后,我们可以送你归家。”
女人一笑,说:“将军若是能放我们这些无辜之人离开,奴家就感激不尽了。”
上官勇没有再答女人的话,边走边打量着女人带他们走的这条路,说:“你要带我们去江边?”
“将军莫急,”女人道:“很快就到了。”
安元志的伤腿走起雪路来吃力,袁义在后面几乎是半抱着安元志往前走着。
女人将上官勇一行人带到了龙头岛南边的一处芦苇荡前,道:“他们就在里面。”
众人一起看这芦苇荡,成片已枯败的芦苇被大雪压着,匍匐在地上,若不是还有一些发黄的芦苇露在积雪之上,人们根本也看不出这里是一处芦苇荡。
“他们躲在雪下?”安元志问女人道。
“军爷们请随奴家来,”女人回头冲着上官勇道。
安元志拉住了上官勇,小声道:“这女人不会是要跟我们玩花样吧?”
上官勇拍了拍安元志拉着他的手,道:“我们死了,她就更没有活路可走了。”
女人没有等她身后的人,径直往芦苇荡中走去。
“如此隐秘之事,你怎么会知道的?”上官勇跟在女人的身后问道。
女人道:“这几年来,我很得他的宠,若不是昨天你们杀上来的太快,他应该是带着我一起走的。”
安元志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上官勇伸手扶住了安元志,有心让安元志就在外面等,可是想想安元志的脾气,这个少爷一定不会听自己的话,上官勇望着安元志叹了一口气。
“你们不要误会,”女人走在最前面,说道:“我恨他。”
这里面的宠与恨,跟在女人身后的外人们,说不出什么话来。
女人走到了一丛芦苇前停了下来,说:“这下面有一口井,他们就在里面。”
上官勇冲身后挥了一下手。
几个兵卒上前,趴开了积雪之后,雪下的冻土露了出来。
“这土也要挖开,”这女人道。
兵卒们就用手里的阔刀开始挖土,没挖几下,一个盖着石盖的井口露了出来。
“这井通向哪里?”上官勇没急着让兵卒们开石盖,而是问这女人道。
“出入口太多,就容易让人发现,”这女人离井口远远地站着,跟上官勇说:“这井只有一个出入口,也许是冲着江边挖的吧。”
“江那里没有出口吗?”安元志问道。
“这个时候入江,水性再好也会被冻死的,”女人道。
“开盖,”上官勇下令道。
兵卒们用长枪当撬棍使,把井口上的石盖撬开了。
众人看着石盖被撬开了,还没来及上前看,井里就射出了几支飞箭。
一个开石盖的兵卒躲闪不及,被一箭射穿了肩胛骨。
“后退!”上官勇护着身旁站着的安元志,冲部下们喊了一声。
井中的水匪们,可能是没看到有人出现在井口了,也不往上放箭了。
“妈的,”安元志说:“临死了,还要咬我们几块肉下来!”
“将军,”女人跟上官勇道:“我带你找到了诸大,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
“阿河?”井中传来了诸大惊疑不定的声音。
女人道:“是我。”
井中沉寂片刻之后,传出来诸大的叫骂声:“你这个贱人!”
“诸大,”女人说道:“你不过就是一个贼,我们两个相比,谁才是贱人?”
“我是个贼,你又是什么东西?”诸大叫道:“你不过是个被老子按在身下操的婊子!贱货,你敢出卖老子?!”
“你杀我父母兄弟,我如今只是报仇罢了,何来出卖之说?”这女人站在风雪中,头发纷乱,衣衫破损,脚下也没有穿鞋袜,如此狼狈之下,站在那里,却还是显得亭亭玉立,她问诸大道:“诸大,你杀我家人的那天,可否想到自己的今天?”
上官勇回身冲自己的一个中军官道:“去拿火油过来。”
这中军官领命之后,转身跑走了。
诸大在井中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就有水匪在井中跟诸大叫道:“我早就说过,阿河这种女人不能留!”
一记耳光声从井下传了上来,让在井外站着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阿河,”耳光声响过之后,诸大的声音又从井下传了上来,“我对你总算不差啊。”
“你杀我全家,”这个叫阿河的女人却冷冰冰地道:“我委身于你,不过就是想报仇,你待我如何,我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我的天,”安元志在上官勇的身后小声叹了一句。
众人听着女人跟诸大的说话,能听出这两人之间,是一个女人忍辱偷生,委身于灭门仇人的身下,伺机报仇的故事。
中军官很快就带着人拿来了火油。
“倒进去,”上官勇指了指井口道。
“上官大将军,”诸大这时在井中跟上官勇说道:“我手上有官员受贿的证据,你若保我与兄弟不死,我就将这证据双手奉上。”
诸大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想最后再搏上一搏。他知道财宝打动不了上官勇,上官勇打下了龙头岛,他所有的家当这会儿都是这位上官大将军的了,在他手上,也谢有这些可以血洗江南官场的官匪勾结的证据,可以让上官勇动心了。
上官勇果然一抬手,让要去倒火油的兵卒们停了步,说道:“这些证据在哪里?”
“自然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诸大道。
“现在整个龙头岛都在我们的手上,”安元志出声道:“你说的这些证据,我们迟早会找到。”
“这位小将军,”诸大说:“你……”
“我是安元志,”安元志打断了诸大的话道:“诸大当家应该还记得我吧?”
诸大在井中颓败地一闭眼,道:“安五少爷,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安元志道:“你替谁消灾?”
“一个京城来的公子,”诸大道:“他住在符乡林家的大宅里。”
房春城带着人,匆匆走了来。
袁义眼角的余光瞥见房春城来了,便拉了一下安元志的衣袖。
安元志回了一下头,然后就问诸大道:“你去过林家在符乡的大宅?”
“去过,”诸大说过。
房春城听到了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心里顿时就道,林家还真与水匪有勾结?这样的人家也配叫江南清贵第一家?
“将军莫要听他胡说,”阿河这时跟上官勇道:“他手上没有将军要要的证据。”
“贱人,”诸大在井中马上就狠道:“你以为老子什么事都会告诉你?!”
“什么证据?”房春城问上官勇道。
“水匪与官员勾结的证据,”上官勇跟房春城道。
房春城把上官勇拉到了一边,小声道:“这证据现在在哪里?”
上官勇说:“我听他的话意,这些证据应该不在岛上。”
房春城道:“这些证据就是催命符,卫朝,江南官场的这些人,若是知道你手上有这种东西,这些人怎么还能让你回去?让你回京,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了啊!”
上官勇说:“这些官员还能灭了我的卫**不成?”
“暗箭难防,”房春城道:“这证据我们不能要,卫朝,我不会害你。”
上官勇的眉头就是一皱。
“你就是没有证据,圣上也知道江南官场没人是干净的,”房春城道:“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安锦绣说过同样的话,上官勇回头看看站在那里的阿河,道:“那将军的意思?”
“倒油,”房春城冲抬着油桶的兵卒一挥手。
上官勇没有问房春城,你在江南这里到底贪了多少,在这一刻,他对祈顺王朝失望透顶。
432她不是你姐
火油倒入井中之后,上官勇看一眼走到了井前的阿河,将一个火折子递到了这个女子的手中。
阿河将这个火折子拿在手里,从上到下看了几眼之后,才将这个火折子扔进了井里。
原本用来避祸藏身的深井,变成了烧着烈油的热油锅。
在匪首们的惨叫声中,阿河脸望着苍天大声道:“爹,娘,大哥,小弟,阿河如今为你们报仇了!”
兵将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状若疯癫的女子,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该跟这个女子说些什么。说大仇得报,家人的在天之灵终得安息?这女子已**于贼首,就算报了灭门之仇,这又能算作是一件喜事吗?
深井中的惨叫声响过一阵之后,消失在升腾而上的浓烟之中。
“雪停了,”安元志抬头望了望天空,声音惊诧地说道。
众人这才察觉到,在江南肆虐了近七日的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失声息地停歇了。
“诸大这些人死了,所以老天爷不下雪了?”袁义站在安元志的身旁,同样惊诧地道。
一声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这时从离众人不远的江边传了来。
“不好,那个阿河投江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卫**将官,大喊了一声。
等众人赶到江边,只看见一条沾了血迹与灰尘的衣带落在江岸上的雪地里,一串脚印笔直地延伸到了江水里,那个刚刚才大仇得报的女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不要救了,”房春城往江水里看了看,说道:“这样才一了百了,她也能干干净净地去见她的家人了。”
安元志呆呆地站在江岸上,没有再冻在一起的江水,这会儿夹带着或大或小的浮冰,缓缓地往东流去,浮冰上带着积雪,显得颜色雪白,但江水却浑浊泛黄,没有了江南那种江水绿如蓝的景致。
“走吧,”上官勇上前拉住了安元志的手,要往回走。
这个时候,房春城已经带着兵将们又走回到了深井那里。
安元志说:“就让她丧身江底吗?”
“你怎么了?”上官勇看着安元志问道。
“她,”安元志也说不清自己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不是你姐,”上官勇突然就小声跟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身子一颤。
“走吧,”上官勇拉着安元志往回走,道:“大仇得报,这个阿河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安元志默不作声地被上官勇拉着,离开了江岸,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面前的这条大江,小声道:“姐夫说的对,她不是我姐。”
阿河家人全亡,活在世上孑然一身,可安锦绣还有丈夫,有儿子,有一母同胞的弟弟还在这个世上,跟她一起活着。所以阿河忍辱偷生,最后报了灭门血仇,也只有赴死这一条路可走,安锦绣却还有可以期许的未来。
上官勇拍掉了一些安元志头上的雪花,道:“你要好好的活着。”
安元志点了点头,他们都要活着。
房春城这时已经命人扑灭了深井里的大火,将深井里的尸体一具具的用铁钩勾上来。
如同被油炸过一般的尸体,在雪地上被排成了一排,最后一数,一共二十七具,中间还有三具女尸。
“总算是完事了,”房春城跟上官勇叹道。
上官勇看着地上的这些尸体,这些尸体的面目也不是完全面目全非,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生前的样貌来。诸大的尸体是最后被拉上来的,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得到了水匪们的护卫,被护在了众匪的身后。
“江南百年匪患,竟然终于一个女子之手,”跟在房春城身后的幕僚道:“天理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报应啊。”
“把这些尸体拉到江岸上去,”上官勇说道:“这样就没人会再说我们被水匪买通了。”
房春城也知道江两岸有人造谣的事,冷笑了一声,跟自己身后的这位幕僚道:“你带人去查,生事的人一律抓了。”
这幕僚忙就带着人走了。
“我们去看看水寨吧,”房春城打发走了自己的幕僚,扭头又跟上官勇道。
安元志这时问房春城道:“督师,那些还没死的老幼妇孺要放了吗?”
房春城说:“被水匪们抢来的女人若是没有身孕就放了。”
“那老人和小孩子呢?”安元志问。
这会儿诸大等匪首伏法了,房春城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元志道:“依五少爷的意思,这些人要放吗?”
安元志看上官勇。
“你别看卫朝,”房春城说:“我现在只问你的意思。”
安元志说:“他们家人为匪,自然还是该杀。”
“那卫朝呢?”房春城看向了上官勇道。
上官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听房春城问到了自己,便道:“这事就由将军作主吧,我卫**不能过问地方政事。”
仗一打完,剩下的事可不就成了地方的政事了吗?房春城笑着摇了摇头,上官勇这个人看着实城,其实也会耍滑头。“不忍心,也没办法啊!”房春城看着上官勇道:“谁让他们是家人呢?”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水寨前,这时候江南水匪们的总寨已经被烧成了一个空架子,明火看不见了,到处冒着黑烟。
房春城冲身后的众人一挥手。
连同安元志在内,所有的人都后退,让两位大将军能单独说话。
“你下面怎么办?”房春城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道:“白笑野已死,匪患已除,我要班师回朝了。”
“那你与林家之事呢?”
“林家勾结水匪,其罪当诛,”上官勇说道:“我回朝之后,要把林家之事,跟圣上面禀。”
“五殿下来了江南,”房春城小声跟上官勇道:“这事你永远也当作不知道吧。”
上官勇道:“五殿下来了江南?”
房春城一笑,道:“是啊,我们谁都不知道五殿下如今在哪里。”
上官勇看着房春城道:“将军的话我记下了。”
房春城看着从水寨里,被兵卒们用粗绳捆成了一长串的罪人们,跟上官勇道:“先前我听说你是五殿下一党的,如今亲眼看了你对林家的处置,我才好与你说,这位不是明主。”
上官勇低头踩了踩脚下的雪。
“太无情之人,不可依附,”房春城道:“林家这个棋子被弃得太干脆,让人心寒啊。”
上官勇倒没想到这一点,白承泽对于林家的狠辣下手,竟是吓退了江南官场的不少人吗?
“你回京之后,还是要小心应付,”房春城道:“我远在江南,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变幻,我都可自保,倒是卫朝你,卫**是你的保命符,可是弄不好,也会成你的催命符。周宜对你称赞有加,我也觉得你日后可成保我祈顺江山的横梁之材,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自己的性命。”
上官勇看着房春城冲自己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握上了这只带着示好结党意味的手,道:“我自当不负将军厚望。”
房春城大笑起来,道:“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房春城知道白承泽被上官勇困在林家大宅,却没有援手,看到林家的下场后,就算日后白承泽再来拉拢他,房春城也不会再入白承泽的门下了,他得防着这位皇子日后成皇之后,跟他秋后算帐。上官勇这个人打仗的时候狠绝,只是平日里看着不是心狠之人,跟这样的人交好,总归不会有坏处。更何况,房春城很清楚,上官勇驻兵京畿之地,诸皇子中,谁能得上官勇的助力,谁就更有可能成皇,上官勇日后十有**会立下从龙之功,光凭着这一点,房春城就要交上官勇这个忘年交。
上官勇这会儿还猜不透房大将军的心思,跟着房春城往水寨里走去。
一个雪团这时候被人狠狠地砸在了上官勇的腿上,上官勇往雪团来的方向一看,一个**岁的男孩,正一脸愤恨地瞪着他。
“怎么不捆上?”站在一旁的一个将官忙就大声喝斥,看着这一队犯人的兵卒道。
“你杀我爹娘!”这个小男孩却是不怕,冲上官勇大叫道:“我日后一定杀了你!”这句狠话说完之后,又一个雪团从这男孩的手上扔了出来。
“这样的刑子还留着做什么?”房春城冷冷地说了一句。
江南水师的一个兵卒挥刀就在这男孩的背上砍了一刀。
上官勇没去看这男孩的尸体,跟房春城道:“将军要带我去看什么?”
房春城跟手下道:“这些人也不用留了,拉到岸上去,全部解决掉!”然后他又看向上官勇,说:“卫朝可有异议?”
上官勇摇头,说:“但凭将军作主。”成王败寇,在这事上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囚犯们听到了房春城的命令后,都哭喊起来,其中也夹杂着叫骂声,有人要下跪求饶,有人要跟官兵们拼命,押解的队伍顿时就乱了。
兵卒们当场斩杀了几个,对着囚犯着连踢带打。
“我们走,”房春城没兴趣看这种场面,带着上官勇往前走去。
安元志这时却跟袁义道:“我们上岸去吧。”
袁义说:“你不去看看房督师找将军有什么事了?”
安元志说:“他还能杀了我姐夫不成?我要去看杀人。”
“你没看过杀人?”袁义好笑道,安五少爷到了如今,看过的死人也上万了吧?
安元志却突然阴沉着脸道:“这帮水匪都该死!”安元志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现在没办法去找白承泽拼命,就只能想着,如果诸大没有去剌杀他,范老汉父子三人就不会救自己,他就不会遇上范红桥,这个女孩和栖乌村的人就不会死。
433平宁少爷发威
江岸上的百姓,看到江南水师的人,要当场处死这些水匪们的家眷,一起蜂拥至行刑地观刑。江南人怕官府,更怕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水匪,多少代人了,终于等到了这些水匪们恶有恶报的一天,谁都想亲眼看到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行刑地离着卫**的军营不远,这样江南水师负责行刑的兵将们,就不怕这些死囚再生出什么乱子来了。
上官平宁在营帐里呆着,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坐不住了,跟照顾他的两个死士侍卫闹着要出去看看。
这会儿雪是停了,可是帐外还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两个死士侍卫哄了上官平宁半天,只求这个小少爷能安心呆在营帐里。
上官平宁看自己用闹的是不行了,便开始往眼睛外面挤眼泪,哼哼唧唧地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出来,小脸皱成了一团,拉着一个死士侍卫的手说:“英叔,走。”
被上官平宁拉着手晃来晃去的这位死士侍卫,在王家当死士的时候,叫十五,因为被王家买下的时候年岁太小,不记得自己的姓氏,便干脆跟了袁义和袁威一起姓袁,由上官睿取一个英字当名,就叫了袁英。这会儿看上官平宁小脸皱出了包子皮一样的褶子,袁英心疼了,可是看看站在身旁的同伴,还是硬着心肠冲上官平宁摇头。
“白叔,”上官平宁又抱住另一个叫袁白的死士侍卫的大腿,张嘴就啃这位的裤子。
袁英和袁白又生扛了一会儿,到了最后上官平宁哭得稀里哗啦了,两个人的心肠硬不起来了。上官平宁是被他们这些人当作眼珠子看的,这小少爷看着是大将军之子,只是没个娘亲在身边,被上官勇养在军营里,由他们这些大男人照顾着,跟那些有娘亲细心照顾养育的小孩儿相比,上官平宁就显得可怜了。疼爱里,又加上了怜惜之意,上官平宁的眼泪,没有哪个死士侍卫能受得住。
“小少爷不哭,我们就出去看看,”袁英最后把上官平宁抱在了手上,哄道:“要是哭,那我们就不出去了。”
上官平宁自己动手,就把哭成了花猫脸的小脸给擦了,说:“那我们走。”
“你这是真哭还是假哭啊?”袁白在一旁看这小少爷变脸比翻书还快,没好气道。
“白叔,走,”上官平宁手指着营帐门,跟袁白叫。
袁白拿了件虎皮做的小披风来,把上官平宁从头到脚裹好了,才说:“我们出去一会儿就要回来啊。”
“去找舅舅,”上官平宁说。
“那好,我们去江边上看看,”袁英抱着上官平宁往外走。
等两个人带着上官平宁出了军营,看到了不远处的刑场就后悔了,他们还是不该带着上官小少爷出来的。
上官平宁看到眼前这么多人,马上就把要找他舅舅的心思给忘了,手指着人最多的地方叫道:“去那里!”
“我们去江边找少爷去,”袁英哄着上官平宁就往江边上走。
“少爷不看,”袁白伸手就把上官平宁的眼睛一遮。
上官平宁是将军之子,长在军营里,日后一定是要继承上官勇衣钵的,只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将军小公子还是小小的一个团子的时候,这些疼惜他的人不希望他看到杀人流血这些事。
等他们到了江边上,一队刚刚从龙头岛被押送回来的死囚,正被兵卒们往船下赶。
两个死士侍卫再想抱上官平宁走,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平宁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些要不面如死灰,要不哭嚎不止的人,显然这些人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的注意力随即就被眼前的战船给吸引走了,指着战船跟袁英和袁白叫道:“船,大船!”
袁英抱着上官平宁就又往前走。
“刑子跑了!”就在这时,两个死士侍卫听到身后有江南水师的兵卒在叫。
袁英抱着上官平宁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衣不遮体,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跑!老子让你跑!”追上来的兵卒,狠狠踹了这个男孩几脚。
男孩抱着头,蜷着身子,在地上生挨了这个兵卒踹出的几脚。
袁英和袁白看这个男孩知道在挨打时,怎么护住自己的要害,都对这个男孩多看了几眼。
上官平宁咬了一会儿手套,突然就喊了起来:“坏人!坏人!”
上官平宁突然之间的大喊大叫,把袁英和袁白吓住了的同时,也把那个兵卒吓住了。
“下来,我要下来,”上官平宁在袁英的手上挣了起来。
“小少爷,下面全是雪,你不能踩啊,”袁英抱着上官平宁不敢撒手。
“坏人,他是坏人!”上官平宁看自己下地无望了,又指着那个兵卒叫了起来。
江南水师的这个兵卒不认识面前的这两大一小,不过上官平宁身上的穿戴不凡,就是袁英和袁白穿着的也是锦衣,这样的人看着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这兵卒便跟袁英和袁白解释道:“两位大人,这是水匪的家眷,要拉去处死的。”
“那你快带他走吧,”袁白说道。
兵卒从地上拎起男孩就要走。
上官平宁一看这男孩要被带走就急眼了,在袁英的手上又跳又叫,说:“坏人,坏人,我要哥哥,哥哥!”
“我的天,”袁白抚额道:“小少爷,这个罪人怎么是你哥呢?”
袁英倒是有点能懂上官平宁的心思,说:“小少爷,大活人不能当玩具的。”
“我要!”上官平宁喊。
“你们救我姐,我哥,我当玩具,”这个男孩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赶紧把人带走!”袁白催拎着男孩的兵卒道。
“哇──”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上官平宁小少爷,放声大哭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这个被兵卒单手就能拎在手里的男孩,真是他哥呢。
安元志下了船,远远的就在众多的哭喊声中,听出了他外甥的哭声,要去看杀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跟袁义两个人顺着上官平宁哭声传来的方向就走了过来。
袁英和袁白哄不了上官平宁,正发急呢,看见了安元志和袁义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心虚。
安元志走上前就抱过了上官平宁,说:“你这是怎么了?”
袁义则看看自己的这两个兄弟,道:“外面这么乱,天又冷,你们带小少爷出来做什么?”
袁英和袁白被袁义说的把头一低。
“坏人!”上官平宁还是指着那个兵卒,跟安元志告状道。
“五少爷,”这个兵卒不认识袁英和袁白,可是安元志他认识,忙冲安元志行礼。
“小少爷要那个犯人,”袁白这时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和袁义一起看还是被兵卒拎在手里的男孩。
兵卒这会儿不敢再拎着男孩了,把男孩放在了地上。
隆冬的天气里,这个男孩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还是破破烂烂的,半个屁股蛋子露在外面,冻得发紫。
“你是水匪?”安元志看这个男孩大半个身子都染着血,便开口问道。
“不是,”男孩说起话来虽然声音发颤,但吐字很清楚,说:“我是做工的。”
“做工的?”安元志说:“我凭什么信你?”
“下来,”上官平宁这时在安元志的手里叫道。
安元志不像袁英那样舍不得这个小少爷,把上官平宁往雪地上一放,说:“你想干什么啊?再捣蛋,我就揍你!”
“屁舅!”上官平宁回了安元志一声,没等安元志伸手抓他,转身歪歪倒倒地走向了趴在地上的男孩那里。
袁义忙就伸手扶住了上官平宁。
上官平宁被袁义搀着,走到了男孩的面前,看看这男孩身上,说了句:“疼不?”
男孩仰头看着上官平宁,这个小少爷跟他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男孩把头又一低。
上官平宁往男孩的跟前一蹲,伸手就要去够这男孩。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安元志走到了跟前来,说:“你认识他?”
“我要,”上官平宁指着男孩跟安元志说。
“啊?”安元志说:“你现在想要大活人了?我下回带你去买几个伺候的人回来。”
“要,”上官平宁不松口。
“这个不行,”袁义也哄上官平宁道:“小少爷,我们去看大船好不好?”
“你救我姐我哥,我给他当玩具,”男孩这会儿又抬头看向了安元志道。
“我们不拿活人当玩具,”安元志说道。
“我不是水匪,”男孩说。
“这不是我管的事,”安元志说着,跟站在旁边的兵卒道:“把他带走。”
“我要!”上官平宁看兵卒又要上前来了,圆滚滚的身子往前一扑,直接就倒在了男孩的身上,死扒着男孩的头发不撒手。
“上官平宁,你是不是要疯啊?”安元志说着就弯腰要抱上官平宁。
“要!”上官平宁就跟安元志喊这一个字。
“你还想要星星呢!我替你上天摘去?”安元志照着上官平宁的小屁股就拍巴掌,“不想挨揍,就给我起来!”
“你是坏人!”上官平宁冲安元志吐起了口水。
“我就是坏人,你能把我怎么样?”安元志拎着上官平宁就要往怀里抱。
上官平宁拼死挣扎,他压着男孩身上的伤口,男孩疼得全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出声喊疼。
“你属蛆的啊?”安元志没了耐心,跟上官平宁喊道:“你拱什么拱?再不撒手,我真揍你了啊!”
上官平宁张嘴还要跟安元志喊,却因为安元志突然地一松手,一口啃在了男孩的脸上。
434柯小王爷
男孩被上官平宁这一口啃得傻住了,他瘦骨伶仃的一个人,脸上没什么肉,也就嘴唇看起来红嘟嘟的,被上官平宁一口啃了个正着。
“他,”安元志指着自己的外甥,问袁义道:“他是不是亲了人家一口?”
袁义白了安元志一眼,这少爷还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讲,“你不松手,就没这事了,”袁义伸手,手上用了点劲,把上官平宁给抱了起来。
“小少爷流血了!”这下子,袁英和袁白一起叫了起来。
安元志和袁义这才看见,上官平宁磕破了嘴唇。
“小兔崽子!”安元志心疼了,但嘴上还是骂上官平宁道:“你就是欠揍!”
地上的男孩,这时候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的嘴上也全是血,上官平宁那一下,不光是磕破了他自己的嘴唇,也把这男孩的嘴唇给啃破了。
“我要,”上官平宁窝在袁义的怀里,可怜巴巴地跟袁义说。
袁义看看地上的这个男孩,伤成这样不喊不叫,还知道逃跑,这个男孩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袁义一边用手帕子给上官平宁按着破了一个口子的嘴唇,一边问这男孩道:“你说你是在岛上做工的,那你平日里住在哪里?”
男孩听了袁义的问话后,双眼就是一亮,跟袁义说:“我住在大郑乡,水匪们说我们家欠了他们钱,硬要我们去给他们做白工的,这位大爷,我从来不骗人的。”
“舅舅,”上官平宁这时在袁义的怀里,露了半个脑袋看着安元志。
“不能惯他的脾气,”安元志跟袁义说:“你还真要顺着这个小兔崽子?”
“舅舅,”上官平宁拖长了声音喊安元志,“疼。”
安元志看看袁义手中帕子上的血迹,望着上官平宁有气发不出来。
“他要不是水匪,那就留下吧,”四个大人里,心肠最软的袁英这时说道。
男孩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在这些人里,安元志是作主的人,冲着安元志跪起了身子,磕头道:“大爷,我真不是水匪!求求大爷,求你放过我们吧。”
“舅舅,”上官平宁跟着这个男孩说:“你救他。”
“我救他,谁他妈来救我?”安元志自言自语了一句。
“怎么办啊?”袁义抱着上官平宁问道:“我先带这孩子回去?”
“你叫什么?”安元志看袁义这会儿也要留下这男孩了,只得问这男孩道。
“我姓范,叫范舟,”这男孩忙道。
听到范这个姓,安元志的心一软,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兵卒,道:“你带他过去,把他的哥哥姐姐带出来。”
“是,”兵卒忙领命道。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这男孩忙就给安元志磕头,给安元志磕完了三个头后,又给上官平宁磕头,说:“谢谢小少爷。”
上官平宁咧着嘴冲这男孩笑,这个男孩身上血混着泥,脸上脏的看不出这人长什么样子,可就是合了上官平宁的眼缘。
“前面杀了的就算了,”安元志想了想后,又跟这兵卒道:“看看人犯里是不是还有被逼到岛上去做工的人,把这些人先关起来,让他们的乡长里正来领人。”
兵卒满口答应着安元志,只是不敢动弹。
袁义这时跟安元志说:“这种事,你让他去说怎么能行?”
安元志只得带着这个兵卒和男孩往刑场那里走了。
“哥,哥,”上官平宁看男孩跟着他舅舅走了,又急了。
“小少爷你乖啊,”袁义忙又哄:“他很快就回营里来陪小少爷了。”
“舅舅!”上官平宁扯着小嗓门又喊安元志。
“舅舅要是生气,那个小哥哥就回不来了,”袁义看哄的没用,就又用上了吓的。
上官平宁望向了袁义。
“真的,”袁义接着吓唬:“舅舅方才不是揍小屁股了吗?”
上官平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他身上的衣服穿成了一个球,可还是被安元志揍得屁股生疼。
袁义看这个小少爷终于是摸着被揍了的屁股不喊了,忙就抱着上官平宁往军营里走,生怕这个小祖宗再闹出事来。
安元志带着范舟到了刑场,先让人把范舟的大姐范小花和二哥范木带了出来,然后就跟监刑的,江南水师的两个将官把要放人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一时半刻做不完啊,”一个将官跟安元志为难道。
“我们这么多的人手,做这种事能有多难?”安元志点手叫过了几个卫**的将官,吩咐道:“你们带着人,帮着做这事。”
江南水师的两个将官想着这事就觉得麻烦,可是他们不敢得罪安元志,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们两个带着他们去大郑乡问问,”安元志又命卫**的两个百夫长道:“看看他们是不是那里的人,这小子要是说谎,这三个人就当场杀了。”
范家的姐弟三人紧紧靠在一起站着。
“那他要是没说谎呢?”一个百夫长问安元志道。
“若是真的就放了,”安元志说道,他没准备让这个范舟去伺候上官平宁,这个小子在安元志看来是个不安生的,他宁愿找几个老实巴交的小厮来伺候上官平宁。
范舟抬头看了安元志一眼,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刑场啊!”离安元志不远的人群里,这个时候传来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安元志顺着这个声音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锦袍的漂亮男孩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男子。
这男孩这时也看向了安元志,冲着安元志笑着点了点头。
安元志看着这男孩的眉眼就是一愣,这个男孩长得很漂亮,眉眼精致,看着让安元志感觉熟悉。
“怎么又开始往下拉人了?”这时人群里,有人看见官兵们又开始往砍头台下放人了,便喊了起来:“这是不杀了?”
“不能放了他们啊!”有人跟着大喊。
“怎么又要放这些水匪了?”
“给个回话啊!”
……
人群随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骚动了起来。
安元志走到了方才那个男孩站着的地方,那个男孩却不在了,想必是看着人群乱了,那男孩的侍卫把男孩护卫走了。
“都吵什么?”有卫**的将官这时站在了砍头台上,扯着嗓门大声道:“这里面有被逼去龙头岛做工的人,我们这是不想错杀!再有故意生乱的人,不要怪我们冲你下杀手!不想活的,就再叫!”
“我们……”站在安元志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张嘴就要说话。
安元志走近了这男子几步,手起刀落,将这男子的头砍了起来,说:“再有要闹的,就跟他一样。”
一队卫**没等这男子附近的人反应过来,已经从人群外面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
“杀人了!杀……”有妇人要叫。
“闭嘴!”安元志喝了这妇人一声,生生将这妇人吓得跌在了地上。
安元志收刀归鞘,走出了人群,跟将官们又吩咐了一声:“按我说的办吧。”
几员将官一起跟安元志拱手道:“是。”
安元志又在人群里找了一下,没能再看到那个男孩,只得带着人回营里去了。
到这天的傍晚,上官勇先于房春城一步,从龙头岛乘船回到了江岸上。房春城带他去看了几个水匪们藏宝的地方,这些财宝,按房春城的说法,一半上交,剩下的再分成两份,由江南水师与卫**平分,上官勇先是推辞,随后就点头答应了,既然房春城刻意要跟他交好,再客气,他就是跟房大将军闹生分了。
下了船后,乔林就跟上官勇小声道:“房督师还留在龙头岛上,看来还有藏宝的地方,他们江南水师是要留着自己用了。”
上官勇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为江南水师多打算一些也没什么,我总不能让他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与我平分。”
乔林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将军能想开就好。”
“上官将军?”一个男孩带着四个护卫,这时离着上官勇很远地叫了一声。
“什么人?”走在上官勇前面的中军官忙就喝问道。
上官勇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身着银白锦袍的男孩跑到了自己的近前,打量了这男孩几眼后,上官勇不能肯定地道:“你是柯小王爷?”
白柯露给了上官勇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上官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时候面对着白柯,上官勇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走到了白柯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上官勇,见过柯小王爷。”
“在外面就不必多礼了,”白柯好奇地看看上官勇身后的战船,道:“我是来看打仗的。”
上官勇把白柯往自己的军营里领,说:“小王爷,这仗在今天天亮的时候已经打完了。”
“我知道我来迟了一步,”白柯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军营,又是新奇又有点沮丧地跟上官勇说:“我师父说多出来看看好,没想到我这一次到江南来,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他们?”上官勇看着紧跟在白柯身后,寸步不离的四个年轻人问白柯道。
“他们是我师父派给我的,”白柯说:“上官将军,我来江南后,还遇到好几拨人要劫我呢。”
上官勇带着白柯走进辕门,小声道:“江南并不太平,小王爷只带着四个护卫就下江南,太冒险了。”
“姐夫,”安元志这时从军营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上官勇跟白柯的跟前停下,看着这个他白天在人群里看到的男孩,道:“这位是?”
“这是柯小王爷,”上官勇说着,又跟白柯道:“小王爷,他是安元志。”
435仇人之子
白承泽如今有三子,两子尚幼,唯有长子白柯,师从当年的祈顺战神,老帅李钟隐,并深得世宗的喜爱。原来他就是白柯,安元志望着白柯,脸上的笑意有点冷,但还是冲着白柯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安元志,见过小王爷。”
“安将军免礼,”白柯笑道:“我早听说过安五少爷的大名。”
“我们进帐说话,”上官勇说道,安元志就算这会儿表现的再好,上官勇也知道,他这个小舅子一定是不愿意看到白承泽之子的。
等一行人步入了上官勇的中军帐中,白柯不肯坐在帐中的主位上,最后一行人只得空出了这个主位,分左右两边坐下了。
“我,”白柯小大人一样的开口,只是刚说了一个字出来,肚子就叫了一声。
上官勇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小王爷怕是饿了吧?”
白柯红了脸,但还是大方道:“上官将军,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也都没有用饭,”上官勇道:“小王爷若是不嫌弃,就在末将这里用一顿军中的粗茶淡饭吧。”
白柯笑弯了眉眼,道:“好啊,我正想尝尝军中饭的滋味呢。”
帐中诸人看到白柯这一笑,都是一愣,先前他们看这位小王爷就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会儿见白柯笑弯了眉眼,这笑容配上这副精致的眉眼,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就坐在白柯对面的安元志,五皇子的儿子竟是像极了这位安五少爷。
上官勇也是看了看安元志,再看白柯,这才也发现了白柯在容貌上与安元志的相像。
安元志这会儿却没有心情看白柯的脸,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竟是白承泽的儿子,安元志就觉得这是老天爷把仇人之子送上门来了。“只怕小王爷吃不惯,”安元志摆出了一张笑脸,跟白柯道:“小王爷这次来江南,其实应该去尝尝江南这里的小食,与北方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白柯道:“我是来看打仗的。”
“看打仗?”安元志笑道:“我不知道李老元帅是怎么教小王爷的,其实打仗只有自己亲身上阵,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是看不会的。”
“元志,”上官勇冲安元志摇了摇头。
白柯也不恼,还是笑道:“多谢安五少爷指教。”
“不敢,”安元志被上官勇瞪了之后,面色转冷,道:“在小王爷面前,谁人能是少爷?”
“呃,”安元志这话把白柯给堵上了。
站在白柯身后的四个护卫都看着安元志皱眉,他们不知道安元志与白承泽之间的事,只是感觉这个安五少爷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竟然跟白柯这样一个小孩儿过不去,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生性就是如此刻薄。
“我,”白柯坐着想了一会儿,看向了上官勇道:“我这会儿只是来向上官将军求教的人,不是什么小王爷。”
白柯的目光坦荡,看得上官勇一阵唏嘘,不知道此刻这个看着还是赤城坦率的男孩,再长大些之后,会不会变成白承泽那样表面温和,却心机深藏之人。皇家向来不容赤子,此子日后又怎会是坦荡之人?
白柯看上官勇看着他,目光复杂却不说话,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了,好像这一次他来的不是时候,是自己的到来,给上官勇添麻烦了?“我,”白柯想到这里,忙又跟上官勇道:“上官将军不用为我担心,既然江南战事已了,我会马上回我师父那里去的。”
“无妨,”上官勇这才道:“一会儿用过饭,末将陪小王爷去军营里走一走,不会让小王爷白跑这一趟江南的。”对于白柯,上官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这种亲近感从何而来,上官勇说不清。想到白柯生长在皇家,虽然这会儿师从李钟隐,可以暂时逃开京城那里的尔虞我诈,但总有一天白柯会回到白承泽的身边,江山,皇权,这个五王府的小王爷,还能像今天这样一心想着为将为帅的英雄梦吗?上官勇心中升起了一种苦涩之感。
白柯无从得知上官勇这会儿为他生出的这些心思,高兴道:“真的?上官将军不嫌我麻烦?”
“小王爷言重了,”上官勇道:“来人,去伙房再催一催,让他们动作快一些。”
帐中的诸将这会儿纷纷告退,各自散去,等着伙房开饭,喂饱他们的肚子。
半刻钟之后,伙房送来了饭菜。热气腾腾的饭菜在白柯面前的桌案上,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上官勇说是要让白柯尝尝军中的粗茶淡饭,其实他哪能真让这个白氏皇族的小王爷,跟他们吃一样的伙食?
“小王爷,请吧,”上官勇让白柯动筷子吃饭。
白柯看看自己面前的饭菜,再看看对面安元志的,说道:“怎么我们的菜不一样?”
安元志没好气地开口道:“我们……”
“元志,”上官勇喊了安元志一声,“你快些用过饭,去后营里看看。”
安元志知道上官勇这是在把他往上官平宁那里赶,虽然不知道上官勇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刑子,但安元志还是把头一低,吃起了饭来。
白柯跑到了上官勇的桌案前,看了上官勇面前的饭菜后,说:“果然不一样。”说完这话,白柯不等上官勇反应,拿起上官勇面前还没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送。
“小王爷,”上官勇忙要拦。
白柯却张大嘴,一口把这块不小的红烧肉全都塞进了嘴里。
安元志看着白柯,心下不禁怀疑,这个刑子是怕我们下毒害他?所以放着面前的饭菜不吃?
白柯吃了这块肉,跑到自己的桌前,又吃了一块他这里的红烧排骨,然后跟上官勇说:“怎么同样的东西,吃起来的味道不一样?”
安元志说:“老肉跟排骨怎么能一样?”
白柯这会儿显出公子少爷们不谱俗事的面目来了,说:“不都是猪肉吗?”
“脸上的肉跟屁股上的肉,吃起来能一样吗?”安元志说。
“屁股上的肉?”白柯看向了上官勇面前的红烧肉,白了脸。
“这不是猪屁股上的肉,”上官勇看白柯一副要吐的样子,忙就道:“只是烧法不一样,你那里的油放的多。”
“是这样?”白柯将信将疑地看着上官勇。
“真的,末将不敢欺瞒小王爷,”上官勇说:“小王爷快吃吧,饭菜凉了后就不好吃了。”
白柯看看这会儿低头大口吃饭的安元志,聪明如他,这会儿要是再看不出来安元志对他有敌意,那白柯就是傻子了。
“你那是小灶单烧的,”安元志看白柯看他,便道:“你可是小王爷,我们怎么能让你吃军中的日常吃食?这要让五殿下知道,我们吃罪不起啊。”
“我的事与我父王何干?”白柯问安元志道。
“五殿下疼爱小王爷之名,祈顺上下谁人不知?”安元志说道:“小王爷,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人了。”
“元志,”上官勇只得又出声阻止安元志,道:“你还没吃完吗?”
安元志低头把筷子在碗里狠狠地一搅。
白柯让还站在他桌案后的四个护卫也出去吃饭去。
四个护卫看着安元志,不放心走。
“有上官将军在,谁能在卫**营里伤了我?”白柯说着这话时,眼中不无挑衅地看着安元志。
“妈的,”安元志心下就骂道:“白承泽的儿子能是什么好种?!”
四个护卫看向了上官勇。
上官勇无奈,只得道:“我在这里,小王爷定当无事。”
四个护卫这才给上官勇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白柯等四个护卫出去之后,端起自己桌案上的两碗好菜,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上官将军,这个给你吃。”
上官勇愣住了,说:“小王爷,这是单为你准备的。”
白柯回头又看看安元志,看安元志冲他翻白眼,心中突然就冒火,冲安元志笑了笑后,白柯绕过了桌案,一屁股坐在了上官勇的身旁,说:“上官将军,那我们一起吃好了。”
安元志嘴里正好塞了一口饭,听了白柯这话,差点没噎死。这刑子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白柯夹了一块油光发亮的排骨,送到了上官勇的碗里,说:“上官将军,你吃啊。”
上官勇看着白柯还是愣神。
“你不喜欢吃肉?”白柯呼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上官勇道。
这眼睛,上官勇眯了眯眼,这位小王爷像安元志,再往下想想,不也是像安锦绣?这双眼睛,与安锦绣的那双眼睛几乎就是别无二样。
“上官将军?”白柯看上官勇还是不答他的话,便伸手拉了拉上官勇的衣袖。
上官勇回过神来,随手夹了一只鸡腿给白柯,说:“小王爷请用吧,再不吃,这饭菜就真的凉了。”看着白承泽的儿子,竟然也能让他想到安锦绣,上官勇心中叹气,这是太久没有见到安锦绣,自己魔怔了吗?再相像,这个也是白承泽的儿子啊。
白柯端起碗,行为举止都无可挑剔地吃起饭来。
“爹爹!”帐外这时传来了上官平宁的声音。
“怎么回事?”上官勇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听到这声喊,只得又把筷子放下了。
袁义拽着系在上官平宁腰上的一根带子,跟着上官平宁一起走进了帐中来,看着上官勇无可奈何地道:“小少爷要找少爷。”
“你又想挨揍了?”安元志放下碗筷问自己的外甥道。
“屁舅!”上官平宁看到了安元志,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坏!你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