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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21六月飞雪

    “我劝你少跟安妃来往的好,”沈妃望着齐妃一笑,道:“省得到了最后,你被她害了,还不自知。”

    齐妃看沈妃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还能教训她,先前来看沈妃笑话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慢走,”沈妃跟齐妃说了一句。

    “娘娘?”倚阑殿的宫人太监们看见自家主子,一脸怒容地从海棠殿里走出来,为首的宫人忙就问齐妃道:“您这是怎么了?”

    “去千秋殿!”齐妃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

    这个齐妃身边的亲信宫人,陪着齐妃往千秋殿走,小声劝齐妃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沈妃娘娘再怎样,还有两位皇子殿下傍身,您跟她较劲,除了让自己生气,也伤不到沈妃娘娘分毫啊。”

    齐妃看了这个宫人一眼,这要不是她带在身边多年的亲信宫人,齐妃能命人把这个宫人活活打死在当场,这是在说她没了儿子,在宫里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娘娘,”这宫人也不怕齐妃生气,小声道:“奴婢看着安妃娘娘这一回是跟沈妃娘娘对上了,您就在一旁看着好了,何必要伸手进去?”

    齐妃白了这个宫人一眼,道:“你以为你在宫里呆了这些年,就什么都能看明白了?安锦绣又是好相与的?她能让我就在一旁看戏?”

    这宫人低头道:“娘娘说的是。”

    “有儿子,”齐妃冷笑了一声,道:“我看她就是有儿子也斗不过安锦绣。”

    安锦绣在千秋殿的花厅里见了齐妃,听着齐妃发了半天的牢骚,笑道:“你没事跑去找沈妃做什么?”

    “是,”齐妃说:“我是自找苦吃去了,我们的沈妃娘娘还是端庄又大方的一个人!”

    “真生气了?”安锦绣笑道:“她不会挡你的路的,你以后不要理她。”

    “我是担心你,”齐妃看着安锦绣道:“这是第几回了?安妹妹,我就闹不明白,你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不知道啊,”安锦绣道:“我也想闹明白这事。”

    “这事就这么算了?”齐妃问道:“她在海棠殿被关上几天,还不是得回永宁殿去。”

    安锦绣低声道:“永宁殿她是回不去了。”

    齐妃的双眼就是一亮,她就知道安锦绣这一回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齐母妃,”就在齐妃想跟安锦绣问个究竟的时候,白承意被紫鸳抱进了花厅里,大声喊了齐妃一声。

    齐妃一看见白承意,就笑弯了眉眼,说:“我们九殿下如今说话是越来越顺溜了!”

    “母妃,”白承意得了齐妃的夸讲后,又喊安锦绣。

    “嗯,”安锦绣应了一声,说:“见到齐母妃不行礼吗?”

    “我的小祖宗啊,”齐妃忙摆手道:“还行什么礼啊?我每天来看他一回,我就知足了!”

    安锦绣看着白承意,冲着齐妃那里歪了歪头。

    白承意冲着齐妃喊道:“齐母妃安。”

    齐妃笑着点头,有心去抱抱这个如今又白又胖的小娃娃,可是宫妃不会随便去抱别人的儿子,齐妃就是再想,也得把这个心思忍住了。看到白承意,齐妃有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儿子来,那时候也是这么白白胖胖的一团,最后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安锦绣看齐妃的神情又变得伤心起来,跟紫鸳道:“带九殿下去晒太阳吧。”

    齐妃看着紫鸳把白承意抱了出去,吐了一口气,道:“这个儿子,妹妹你得看好了,在这宫里,小孩子的命是最薄的,一个不在意,这人也许就没了。”

    “又想起八殿下了?”安锦绣道。

    “想,”齐妃道:“天天想,只是想也没用啊,人没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答应过你,替你找这个凶手,”安锦绣道:“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

    齐妃说:“我也在找,安妹妹,我不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找这个凶手,不能我这辈子没了指望之后,这个凶手反而能活得繁花似锦的。”

    “再看看吧,”安锦绣道:“对八皇子下这等死手,无非就是为自己的儿子除去一敌,再让齐姐姐你在宫里失了势,这个人不难找,难的只是证据。”

    齐妃阴沉着脸嗯了一声。

    安锦绣说:“只可惜那时候伺候在八殿下身边的宫人太监,都被圣上下令处死了,不然撬开这些人的嘴,我们总能得到些什么。”

    齐妃想着安锦绣的话,这些宫人太监的死,在齐妃看来是世宗为八皇子报仇的举动,可是今天听安锦绣这么一说,这些人一死,反而是便宜了幕后那个真正该死的人?

    “喝茶,”安锦绣让齐妃喝茶。

    齐妃拿起了茶杯,心里想着,那时候是谁跟世宗说要把那些人一起杀了的?齐妃那时候被关在佛堂里,对佛堂外的事是一无所知,“安妹妹,”齐妃问安锦绣道:“那时候,是谁跟圣上说,要把那些人一起杀了的?”

    安锦绣说:“那时候圣上很伤心,杀那些人也是为了替八殿下报仇,是谁提议的么,好像是沈妃。”

    齐妃的手就是一抖。

    安锦绣假装没有注意到,说:“这事魏妃娘娘应该比我清楚。”

    “是啊,”齐妃说:“那时候还是她们三妃管着后宫。我们不提这事了,总之,安妹妹你一定要看好了九殿下。”

    安锦绣正要谢齐妃的这句良言之时,袁章跑到了花厅的外面。

    “进来,”安锦绣冲袁章招了招手。

    袁章走进了花厅,先行礼,然后就跟安锦绣道:“主子,奴才方才去御书房,听到东阳沈氏出事了。”

    齐妃吃了一惊,忙就问道:“是东阳沈氏?”

    袁章冲齐妃点头道:“是,奴才还特意问了,是东阳沈氏没错。”

    齐妃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说:“东阳沈氏出什么事了?”

    “呃,”袁章看向了安锦绣。

    “齐妃娘娘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安锦绣道:“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准乱说。”看来昨天海棠殿的事一出,御史台把弹劾东阳沈氏的折子,提早一日呈了上来了。

    袁章跟齐妃说起了自己从御书房那里听来的消息,沈氏长媳残杀奴婢,沈氏家族罔顾国法包庇恶媳,让冤死小奴婢的家人无处伸冤,“这事,朝堂的御史大人们说,这是六月飞雪!”袁章跟齐妃说道。

    安锦绣听着袁章的讲述,没想到这桩案子,能被御史们说成这样,六月飞雪的千古奇冤吗?

    袁章看着安锦绣道:“主子,什么叫六月飞雪?还有地方六月天里下雪的吗?”

    安锦绣还没说话,齐妃就先笑了起来,说:“六月飞雪,就是说这家人冤枉,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在六月天里下雪以示不平呢。”

    “东阳沈氏可是书香门弟呢,”安锦绣轻声叹道:“没想到,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能养出沈如宁那样的人来,这个沈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的,”齐妃说道。

    安锦绣笑着摇了摇头。

    齐妃起身道:“安妹妹你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安锦绣起身相送道:“这会儿不生气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我还生什么气?”齐妃笑道:“沈家若是坏了名声,我看她沈如宁再跟我装大家闺秀!”

    安锦绣一笑,这一回她要的,可不止是沈家坏了名声。

    “这事……”沈妃想问安锦绣什么,却只说了两个字出来便打住了,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安锦绣也不多问,道:“你路上小心些,不要再去海棠殿了。”

    齐妃一口应了安锦绣,出了千秋殿,直奔了魏妃的雯霞殿。

    安锦绣这边刚送走了齐妃,安太师就带着几个婢女,拎着不少东西来了千秋殿。

    “是圣上让父亲来的?”安锦绣请安太师坐下之后,便问道。

    安太师道:“昨夜宫里又出了事,我跟圣上说,怕娘娘又受了惊吓,想来看看娘娘。”

    安锦绣挥手让在花厅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安太师道:“苏养直一定在永宁殿里,搜到了什么对娘娘不利的东西。”

    “这个不要紧,”安锦绣道:“圣上知道这是沈妃耍得把戏。”

    “娘娘就这么肯定?”

    “不然这会儿父亲还怎么能来看我?”安锦绣笑道:“那个下毒的宫人死了。”

    安太师说:“幸亏她死了,不然她若是死咬住娘娘你不放,那就什么话都由那个宫人编了。”

    “是啊,”安锦绣道:“死的好。”

    安太师一看安锦绣这个样子,就猜到那两个宫人的死,可能就是他这个女儿的手笔了。

    “沈氏之事,父亲可以抽身出来了,”安锦绣这时又道:“再下去,圣上就该疑是我们安家在对付沈家了。”

    “抽身?”安太师说:“现在事已闹大,我要如何抽身?”

    “圣上今日早朝是怎么说的?”安锦绣问道。

    安太师说:“圣上震怒,命人将沈氏长子长媳锁拿入京,还命监察院,御史台都派人去东阳彻查此事。”

    安锦绣说:“人选定了?”

    “还没有,”安太师摇头道。

    “那就让四殿下那里的人办这事吧,”安锦绣说道:“四殿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所以父亲你就趁这机会抽身吧。”

    “娘娘,”安太师小声道:“你如今又要帮四殿下了?”

    “也不是帮,”安锦绣道:“只是他能帮我们对付沈氏罢了。”

    “那五殿下呢?”

    安锦绣一笑,道:“少了一个东阳沈氏,对于五殿下而言也不是什么致命之事,不是吗?日后的事,我们慢慢来吧,圣上还在,谁能最后成皇,现在说还太早了。”

422欺人太甚

    安锦绣与安太师遣退了宫人秘谈之时,齐妃坐在魏妃的雯霞殿里,也是遣退了宫人太监,两位贵妃娘娘隔着一张小茶几,坐着小声说话。

    “我就是想知道,那时候八殿下没了后,是谁跟圣上说,要把伺候八殿下的宫人太监一起处死的,”齐妃跟魏妃道:“安妃说她现在找不到证据,所以谁是凶手,她不好说。”

    魏妃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世宗自己下令将那些宫人太监处死的,“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没事想这些伤心事做什么?”

    “安妃今天不说,我还没想起来,”齐妃道:“这些宫人太监不死,我至少还能有个人问问,这些人一下子都死了,我连问都没处问去了!这是哪个贱人撺掇着圣上做的?”

    “那时候圣上命人去审过这些人了,”魏妃道:“宋妃也不查了吗?”

    齐妃说:“圣上派谁去查的?”

    “苏养直。”

    “呵,”齐妃冷笑,“苏养直就是五殿下身边的一条狗,他能有心为我儿伸冤吗?”

    魏妃看了齐妃一眼,那个时候苏养直还没投到白承泽那一边去,不过这话既然是安锦绣说出来的,那,魏妃想了想,道:“那时候,是沈妃说要处死那些人为八殿下报仇的。齐妹妹,你也知道这个女人向来是装贤惠的,她跟圣上说杀人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谁能想到一个菩萨一样的人,竟然能劝圣上开杀戒呢?”

    “真的是她?”齐妃盯着魏妃道。

    “是她,”魏妃道:“这事我何必要骗你?那时候,我还觉得她对你不错,所以八殿下死了,她也伤心,才说出要杀人的话来。”

    齐妃双手捧着茶杯发抖。

    魏妃看着窗外,道:“八殿下也去了那么久了,你要是天天这么念着他,亡灵如何能安?”

    齐妃默默地喝尽了杯中的茶水,说:“除了想这个儿子,我这辈子还能想谁?”

    魏妃道:“日后我若是能出宫去,就让四殿下也将你接来跟我一起住着好了,王府说起来比皇宫自由,其实不都是四面围墙?我们两个人凑成伴倒也不错。”

    齐妃这才笑道:“你怎么知道你能出宫去的?”

    “不出宫,我又能去哪里?”

    “也许是留在这宫里,当最有福气的老太太呢?”

    宫里最有福气的老太太就是太后娘娘了,魏妃摇头笑道:“这种事,我们说了都不算。”

    “东阳沈氏出事了,”齐妃道:“你听说了吗?”

    “这宫里现在除了千秋殿的人能出去,还有谁能出宫去?”魏妃道:“这事又是你从千秋殿听来的吧?”

    “你都不意外?”齐妃打量着魏妃的神情,道:“我知道的时候,吃了一惊呢。”

    “没什么好意外的,”魏妃道:“安锦绣要对付沈如宁,东阳沈氏出事,怕也是她做下的事吧?齐妹妹,安锦绣把东阳沈氏怎么了?”

    齐妃把沈氏长媳杀婢之事跟魏妃说了一遍,然后跟魏妃道:“我也疑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不过当着她的面,我没问出口。”

    “你不问就对了,”魏妃道:“反正沈如宁那个女人倒霉,我们都高兴就是了。”

    “可她杀不了沈如宁,不是吗?”齐妃突然就道。

    “杀了沈如宁?”魏妃这才吃了一惊,说:“你疯了?她生了两子一女,这宫里谁能要得了她的命?圣上就是再厌她,看在两位殿下的面上,也得容她啊。”

    “娘娘,”雯霞殿的宫人这时来报:“四殿下与六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有儿子就是好啊,”齐妃起身道:“我走了,你见儿子吧。”

    “齐妹妹,”魏妃叫住了齐妃道:“沈如宁这个人不是软柿子,你别看安锦绣对付她好像很容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你做事要量力而行。”

    齐妃笑道:“你这是在说我没用?”

    “我也吃过安锦绣的亏,”魏妃道:“这个女人的手段我尝过,沈妃你就让安锦绣去对付,不是更好?”

    齐妃的面色突然就一冷,道:“魏姐姐歇着吧,我走了。”

    魏妃没往外送齐妃,是谁害的八殿下,连世宗那里都一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安锦绣这会儿突然把这个罪名安在了沈妃的头上,摆明了是想让齐妃这个炮仗去对付沈妃,杀子之仇,如何能不报?安锦绣这是想让沈妃死,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吗?

    白承允与白承英一前一后走进殿中的时候,就看见魏妃坐着发愣。

    “母妃,”白承允与白承英一起喊着魏妃母妃,给魏妃行了礼。

    “今天怎么一起进宫来看我了?”魏妃这才回过神来,冲两位皇子笑道:“都坐吧。”

    “方才齐妃娘娘来过了?”白承允坐下后,就问魏妃道。

    “是啊,”魏妃道:“去千秋殿看过了安妃,又来看看我。”

    “昨天夜里,云妍真的中毒了?”白承英问道。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魏妃嗤笑了一声道:“倒是下毒和救人的两个宫人死于鹤顶红。”

    白承允与白承英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来,他们跟云妍公主的关系算不上好,但毕竟他们与云妍公主是兄妹。

    “好笑吧?”魏妃说道。

    “真是沈妃?”白承允道。

    “也许不是,”魏妃道:“不过有安妃在你们父皇的身边,她说上几句话,这事就一定是沈妃做下的了。”

    “安妃不会害云妍的,”白承英忙道:“云妍是安元志未过门的妻啊,为着安元志的驸马身份,安妃就一定不会害云妍的。”

    “云妍那丫头,这些日子没少咒安元志死,”魏妃道:“她还当着安妃的面咒过,说到底这个丫头,就是嫁到了安家,也不会是跟安元志安生过日子的人。”

    “母妃是说,这也有可能是安妃娘娘下的手?”白承允道。

    “谁知道呢?”魏妃道:“反正你父皇现在听安妃的话。”

    白承允摇了一下头,道:“这事不会是安妃做的,她就是想杀云妍,也不会在她与云妍刚起过冲突的时候下手。母妃,安妃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那就是沈如宁了”魏妃很干脆地道:“为了五殿下,她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了。”

    “母妃日后在宫里,还是离安妃远一些吧,”白承允道。

    “我不会再得罪她了,”魏妃忙道:“昨天夜里,我还帮着她说了几句话。”

    “母妃,”白承允小声道:“儿子不想你跟安妃再起冲突,也不想你被安妃利用了。”

    魏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白承允这分明就是看不起她。

    “安妃日后可能会是儿子的助力,”白承允道:“母妃只要安心呆在雯霞殿中即可,宫里的是是非非,母妃就不要过问了。”

    “安锦绣会帮你?”魏妃不相信道。

    “如果她想要的东西,儿子能给得起的话,儿子会给她,”白承允说道:“一会儿六弟去千秋殿见顺嫔,让顺嫔把我的话传给安妃娘娘吧。”

    “我知道了,”白承英应该声道。

    这个时候,安锦绣却已经不在千秋殿里了。

    云妍公主的病情加重,沈妃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让世宗来看看云妍公主,可让沈妃失望的是,最后是安锦绣带着两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了海棠殿。

    “看看公主殿下怎么样了,”安锦绣命两个太医道。

    两个太医上前要给云妍公主牵丝线诊脉。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沈妃却道:“你们是刚进太医院的人?”

    安锦绣道:“沈妃娘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带着两个宫外的男子来杀公主殿下不成?”

    “你多心了,”沈妃道。

    “对着沈妃娘娘,我不敢不多心啊,”安锦绣说:“太医院有不少位太医,沈妃娘娘你认识他们所有的人?”

    “你们怎么不说话?”在跟安锦绣说话再次处于下风之后,沈妃又看向了两个太医道。

    “去看公主殿下,”安锦绣道:“我在这里,你们就不必理她。”

    两个太医走上了前。

    “放肆!”沈妃喝斥两个太医道。

    四个跟在沈妃身边的宫人跑到了床前,将两个太医跟云妍公主睡着的床隔开了。

    “全福,”安锦绣道:“把这四个人给我拖下去!”

    全福冲自己的手下们一挥手。

    几个慎刑司的太监往上一涌,把四个宫人拖了就走。

    “公主的身子要紧,”安锦绣对两个太医道:“你们先给公主殿下看诊。”

    沈妃此时势单力薄,看着安锦绣,面容有些扭曲,只是她这会儿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安锦绣?“我会把今天的事跟圣上说的,”沈妃跟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道:“只要圣上还愿意见你,你就说好了。”

    “安锦绣,你不要欺人太甚!”

    安锦绣看了全福一眼。

    全福忙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怎么样了?”安锦绣问两个太医道。

    一个太医回安锦绣的话道:“回娘娘的话,公主殿下着了些寒凉,下官这就给公主殿下开药方。”

    “有劳了,”安锦绣谢太医道。

    “公主发着热,”沈妃却说道:“你说她只是着了凉?”

    “你们下去吧,”安锦绣对两个太医道。

    两个太医收了给云妍公主诊脉的丝线,给安锦绣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你还懂医?”安锦绣看着沈妃道。

    屋里这会儿就剩下自己,女儿,还有安锦绣三个人了,沈妃却还是感觉自己对着安锦绣占不了上风。

    “有你这个母妃在一旁守着,公主还能着凉,”安锦绣说:“这事让圣上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沈如宁,我就是欺负你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423苏美人

    昏睡中的云妍公主难受地哼了两声,一个病中之人无意识地出声,才让海棠殿里的这间卧房又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你好好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吧,”安锦绣等了沈妃这么一会儿,看沈妃始终站着一动不动,开口道:“你已经杀了她一回了,好好还债吧。”

    “阿园和青荷是你杀的?”沈妃问安锦绣道。

    “你知道这一次你输在哪里吗?”安锦绣不答,反问沈妃道。

    沈妃却也不用安锦绣回她一句肯定的话了,阿园和青荷就是安锦绣杀的。

    “你太想我死了,”安锦绣小声跟沈妃道:“人钻了牛角尖后,目光就会短浅,再聪明也会变蠢。趁着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的机会,你就好好想想吧,这么蠢的事,怎么会是你沈如宁做出来的?”

    “你杀不了我,”沈妃这会儿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看着又是以前的那个沈妃娘娘了。

    “我没想杀你,”安锦绣笑道:“沈如宁,我没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却中了毒,你怎么就不会想,我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出,给公主殿下下毒的人就是你呢?留着你的命,给五殿下多添些麻烦,这样的事不比杀了你更好?”

    沈妃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云妍公主与白承路加起来,在沈妃的心里也比不上一个白承泽啊。

    “你好自为之吧,”安锦绣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沈妃死死地盯着安锦绣,却最终没有开口叫住安锦绣。

    “娘娘,”守在门外的全福看见安锦绣出来,忙就给安锦绣行礼。

    “在这里好好伺候,”安锦绣吩咐全福道:“再有不安分的人,该处置的就都处置了。”

    “奴才明白,”全福说:“那娘娘,这四个宫人?”

    被慎刑司的太监们拖出来的四个宫人,这个时候正被押跪在院子正中。

    “这一次就算了,”安锦绣看了这四个宫人一眼。

    “娘娘您就是心好,”全福说:“这四个没眼色的,杀了才好。”

    安锦绣笑了笑,说:“你一个慎刑司的总管,跟这些宫女计较什么?再有下一次,你就杀了她们好了。”

    全福冲安锦绣赔着笑脸,转脸又恶狠狠地对四个宫人道:“还不谢过安妃娘娘饶你们不死的大恩?”

    四个宫人已经被吓得半死了,听了全福的这声喝斥,忙冲着安锦绣跪头谢恩。

    两个太医这时也走了过来,跟安锦绣说药方已经开好了。

    “那两位大人就跟我一起走吧,”安锦绣道。

    “那公主殿下这里?”其中一个太医小声问安锦绣道。

    “沈妃娘娘把你们当贼防着,你们还怎么呆在这里?”安锦绣说:“去向圣上复命吧,公主殿下既然病情不重,就不要让圣上为她着急了。”

    “是,”两个太医一起冲安锦绣躬身道。

    安锦绣带着两位太医往外走,还不忘跟全福道:“你在这里要好好当差,再有人闹事,我一定不饶你。”

    “奴才明白,”全福忙道,安妃娘娘这话的意思,他是真的明白,云妍公主就是病情再加重,也不要再往外送这个消息了。

    安锦绣出了海棠殿,又看了看被韩约布置在殿处的大内侍卫们,这才上了步辇,往千秋殿走了。

    全福送了安锦绣再回来,看看还被押在地上的四个宫人,说道:“拉下去抽二十鞭子。”

    “安妃娘娘已经饶过我们了!”一个宫人抬头冲全福叫道。

    “这个抽五十鞭,”全福指着这个宫人道:“安妃娘娘不跟你们计较,那是娘娘心好,一点奴才的本分都不知道,我得教你们知道啊。”

    四个宫人一起冲卧房里喊,喊沈妃救她们。

    全福等了一会儿,看沈妃在卧房里没有动静,心道看来这位贵妃娘娘是终于知道识相了,冲自己手下一挥手,道:“把人拖下去!”

    沈妃坐在卧房里,外面的说话声她能听见,只是这个时候她出去了,全福也不会听从她的话。身为主子护不住自己的奴才,这种辱沈妃如今只能受着。

    两个太医回到御书房跟世宗复命,也只说云妍公主的病情不重。

    “不是说发热了吗?”世宗皱眉道,沈妃派来的人可是跟他说,云妍公主病得不轻啊。

    “臣不敢欺瞒圣上,”太医跪在地上,低着头道。

    “是安妃让你们走的?”世宗又问。

    两个太医互看了一眼,最后一个太医道:“圣上,沈妃娘娘没有见过臣等,所以不让臣等为公主殿下看诊,臣二人还是由安妃娘娘作主,才得以给公主殿下看诊的。”

    世宗捶了一下御书案,道:“你们去吧。”

    两个太医给沈妃也上完眼药了,给世宗磕了头后,退了出去。

    世宗气得看眼前的东西又是一阵发花。

    荣双在一旁看世宗的神情不对,忙开口道:“您不能动怒啊,圣上!”

    世宗在心里跟自己说,对沈妃还得再忍一时,毕竟老二与老五都大了,看在这两个儿子的面子上,他也得忍了沈妃这一次。

    安锦绣在回千秋殿的路上,路过明秀宫,从宫墙里飘出了几张没有完全烧透的纸钱,落在了安锦绣坐着的步辇旁边。

    死人用的东西,寻常百姓家尚且忌讳,更何况帝王家?千秋殿的众人马上就都跟安锦绣请罪,是他们不小心,让主子娘娘遇上了这种不祥之物。

    “进去看看,”死过一次的安锦绣倒是不在意。

    明秀宫没有可当一宫之主的宫妃,安锦绣进来之后,明秀宫里的六位宫妃还没接到消息,至于其他的嫔和贵人,美人们看到安锦绣,也只能远远地站下行礼,无安锦绣的传召,也不敢近前来。

    千秋殿的几个太监很快就把在明秀宫里烧纸钱的人,带到了安锦绣的面前,跟安锦绣道:“娘娘,就是这位苏美人在烧纸钱。”

    明秀宫里只有一位姓苏的美人,安锦绣看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道:“你就是苏相家的那位小姐?叫什么……”

    明秀宫的管事嬷嬷看安锦绣想不起来这位苏美人叫什么,忙在一旁跟安锦绣道:“娘娘,苏美人闺名意怜。”

    “苏意怜,”安锦绣看着苏相家的这位小姐道:“你不知道宫里不能烧这些东西的吗?”

    苏意怜抬头看了安锦绣一眼,然后低声道:“安妃娘娘,我才进宫不久,不懂这些规矩。”

    “奴婢该死,”几个管事的嬷嬷、太监听苏意怜这么一说,忙就跪在地上,心里恨着这个不省事的苏美人,嘴里跟安锦绣请罪道。

    苏意怜入宫之后虽然被封了美人,可是连世宗面都没见着过,苏家现在也没办法往宫里送银子,苏意怜等于是跟家里也断了联系。在宫里不得宠,又靠不上娘家的女人,这日子自然就会难过很多,再加上苏意怜又不是能忍的性子,在宫里的日子就更加难过。

    安锦绣这会儿再看这个苏意怜,堂堂苏相家的嫡出小姐,如今也不过是个容颜憔悴,谨小慎微的女人了。“你为谁烧的这些?”安锦绣问道。

    苏意怜小声道:“我家中的小哥哥去了。”

    “什么小哥哥?”千秋殿的一个宫人训苏意怜道:“我们娘娘知道你的小哥哥是谁?”

    安锦绣愣了一下,说:“苏相家的小公子没了?”

    “娘娘,”明秀宫的一个管事嬷嬷跟安锦绣道:“苏美人前几日收到了家信,苏小将军在去西北大营的路上出了意外,人没能救过来。苏美人这些天来都哭得厉害,奴婢只道苏美人伤心,却没想到她会在宫里烧纸钱。”

    安锦绣没想到白承允下手这么快,没等苏仲入了西北大营就动手了,苏仲一死,看来在西北大营那里为将的苏大公子的命也快到头了。

    “我不知道宫里不能烧这些,”苏意怜跟安锦绣道:“知道我就是不会烧了。”在宫里呆了这些天,她如今也知道了,贵妃娘娘是她一定不能得罪的人。

    明秀宫里的六个妃子这时候赶了来,走到安锦绣面前,给安锦绣行礼,六妃里年纪最长的吴妃跟安锦绣告罪道:“我等未能迎接安妃娘娘,请娘娘恕罪。”

    “算了,”安锦绣道:“是我突然来的,说起来还是我打扰你们了。”

    六妃连说不敢。

    “又是你,”跟在吴妃身后的郭妃指着苏意怜道:“我们姐妹六个,一起教你规矩,你怎么还是学不会?”

    苏意怜站在六妃的面前,就更让人感觉可怜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算了吧,”安锦绣看着苏意怜的样子,突然就兴致索然地道:“带她去佛堂,既然是母族里的哥哥去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是该尽点心意。”

    “你还站着?”吴妃恨铁不成钢地对苏意怜道:“你还不谢安妃娘娘的恩典?”

    苏意怜忙跪下要谢安锦绣。

    安锦绣没受苏意怜的这个礼,道:“带她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在苏意怜被领走之后,安锦绣问吴妃道:“我记得苏相家的小姐,不是这个脾气啊。”

    吴氏跟着安锦绣往明秀宫外走,小声跟安锦绣道:“娘娘,苏美人可能是得罪了吉大总管,所以日子过得不好。”

    “你是说,有奴才作贱她?”

    “作贱还不至于,”吴妃道:“苏美人入宫时脾气不好,学规矩也学不好,被罚得厉害,一跪就得跪一天,再大的小姐脾气也跪没了。”

    “日后你照看她一些吧,”安锦绣递了一块玉佩到吴妃的手上,说:“在这明秀宫里,你年纪最长,多看着些你的妹妹们吧,再有事记得命人去告诉我一声。”

424你想要什么?

    吴妃收下了安锦绣给的玉佩。她也是出身大家,母族不会让她在宫里受穷,多一块玉佩少一块玉佩,对于吴妃来说,不算什么。安锦绣现在送她这块玉佩,吴妃心里清楚,这是这位贵妃娘娘对她的拉拢,在宫中如今安锦绣一家独大的情形下,吴妃只能收下这块烫手的玉佩,并且还得感激安锦绣看得起她。

    “那个吴娘娘是个木头人,”在回千秋殿的路上,袁章小声跟安锦绣道:“娘娘,您要图她什么?”

    “你这小东西,”安锦绣在袁章的头上敲了一下,“想做我的军师了?”

    袁章抱着脑袋,他哪敢做这个主子的军师?

    “她在宫里的时日比我们都长,”等进了千秋殿后,安锦绣才带着袁章一边往殿里走,一边小声道:“在宫里认识的人也比我们多,与她交好,我们不吃亏。”

    “哦,”袁章点头,说:“主子你这么一说,奴才就明白了。”

    安锦绣还想与袁章说些什么,看见顺嫔带着人在路边等着她,便看向了顺嫔笑道:“你今天怎么到前殿来了?”

    顺嫔笑吟吟地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冲安锦绣蹲了一个半福,道:“娘娘,我春天里做的那些果酒,今天能用了,我是特意来请娘娘过去的。”

    安锦绣想说我不喝酒。

    顺嫔抢先了安锦绣一步,道:“还请娘娘赏我这个脸面。”

    “那我就不客气了,”安锦绣笑道:“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喜欢酒的女英雄呢。”

    顺嫔笑着陪安锦绣往自己住着的宫室走,道:“娘娘,不会喝酒的人就不是英雄了?”

    “至少样子上差点儿,”安锦绣道:“顺嫔姐姐,你喝醉了酒发酒疯吗?”

    “这也是贵妃娘娘能说的话?”顺嫔拿手指了指安锦绣,与安锦绣混熟了后,顺嫔在安锦绣的面前倒也不拘礼了,道:“哪有女人耍酒疯的?”

    安锦绣笑着挥手让跟着她与顺嫔的人都退下,在快到顺嫔住着的宫室院子时,小声跟顺嫔道:“姐姐,你跟我说实话,今天是谁要见我?”

    顺嫔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请你喝酒的?”

    “请我喝酒,千秋殿里哪里不能让我们两个喝酒?”安锦绣好笑道:“你用的着特意跑到前殿去等我吗?还一脸的慌张,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心里有事一样。”

    顺嫔叹气,道:“我就说我瞒不住你。”

    “是六殿下来了?”安锦绣问道。

    顺嫔说:“按理他不该见你的。”

    安锦绣看了顺嫔一眼,也不停步,道:“那是四殿下亲自来了?”

    顺嫔一惊,说:“你事先已经知道了?”

    “看你这个样子,我也知道是六殿下领着四殿下来了,”安锦绣小声道:“我的姐姐,你以后还是练练不露声色的本事吧,你这心思全写在脸上,什么事能藏的住?”

    顺嫔觉得自己不是藏不住事的人,不然在魏妃那里,她也活不到今天,可是在安锦绣面前,她好像就藏不住事。顺嫔看着安锦绣,扭过头叹口气,她知道安锦绣不会害自己,但有的时候面对着这位贵妃娘娘,顺嫔心里还是会发怵。

    白承允与白承英坐在顺嫔宫室院中的一棵梧桐树下,长了快百年的老梧桐,在冬日里掉光了树叶,但那些向四方伸展着的树枝,让这棵梧桐看着还是有着百年老树的气势。

    “原来六殿下在这里,”安锦绣走进院中,看见坐在树下的两位皇子殿下后,假装吃惊地回头看着顺嫔道:“顺嫔姐姐,我来的不巧了。”

    白承英先是被安锦绣弄得愣怔了一下,随后就笑着起身,道:“安妃娘娘,是我来得不巧。”

    顺嫔笑了笑,带着白承英往屋后走了,边走还边道:“六殿下来,怎么也不先让人来知会一声?”

    白承英闷不作声地跟着顺嫔走,担心自己的四哥跟安锦绣谈不拢,却又不好再回头看那两个人。

    白承允穿着一身太监装,装作白承英的贴身太监进的千秋殿,看安锦绣在顺嫔与白承英走了后看向了自己,才起身冲安锦绣一拱手道:“安妃娘娘。”

    安锦绣走到了树下,树下的石桌上放着茶水与点心,想必这位皇子殿下已经在这里等她多时了。

    “我父皇在御书房议政,”白承允道:“所以安妃娘娘不必担心,他会突然来这里。”

    安锦绣望着白承允一笑,道:“殿下有事可以让顺嫔带话,何必要亲自来呢?”

    白承允让安锦绣坐下,道:“我原本是想让顺嫔带话的,只是觉得我还是应该亲自来见安妃娘娘一面。”

    安锦绣说:“四殿下有重要的事?”

    “我要当面谢谢你,”白承允说道。白承允的相貌极像世宗,只是比起世宗来少了一些在沙场上养出来的戾气,跟安锦绣说着感谢的话,心意是真的,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冷森森的,没见一丝温和。

    安锦绣笑道:“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值得让四殿下当面道谢的话。”

    “你不记得不要紧,”白承允道:“我都记得就行了。”

    安锦绣看看石桌上的茶点,道:“四殿下,我这千秋殿的点心还合你的口味吗?”

    “我不爱这些小点心,”白承允道:“安妃娘娘看着也不像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我一个女人,能做的事不多,”安锦绣道:“只怕会让四殿下失望。”

    “我已经知道了,”白承允说:“御史大夫方公筠,监察使黄湛被我父皇派去东阳,彻查沈氏一案了。”

    安锦绣哦了一声。

    白承允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安锦绣不接白承允的这个话茬,而是问白承允:“不知道四殿下是怎么想东阳沈氏的。”

    “沈氏还是死了的好,”白承允道:“安妃娘娘觉得如何?”

    “仅凭一个奴婢,最多让沈氏坏了名声,”安锦绣小声道。

    白承允马上就道:“我可以再查出些别的事来。”

    安锦绣摇了摇头,白承允与白承泽相比,不但是差在军中的人脉上,这位四皇子为人过于刚直,有时候做事太过直接,这与白承泽的圆滑与步步谋算相比,就是一个不小的缺陷了。

    “你觉得不妥?”白承允看安锦绣摇头,忙就问道。

    “圣上不会不知道那两位大人是四殿下的人,”安锦绣说道:“他们若是再查出些什么事来,就算最后沈氏亡族,圣上也会在心里,给四殿下记上以权谋私这一笔帐。”

    白承允冷道:“沈氏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家。”

    安锦绣一笑,道:“各大家族,若是真用心去查,谁家都不干净,这一点圣上很清楚,不用四殿下再告诉他一遍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多事了?”

    “沈家的奴婢死了,让沈家失了清贵之家的名声,”安锦绣小声跟白承允道:“但如果沈家的长子长媳,死在被锁拿进京的路上,四殿下觉得这会让沈家失了什么?”

    白承允手握成拳,如果沈家的长子长媳死在来京的路上,凶手再是沈家自己,那沈家杀子避祸,私害钦犯,如此欺君之罪一犯,谁还能救得了沈家?

    安锦绣这时候又幽幽地加了一句:“沈家舍不得自己的嫡长子,只是有人逼迫,他们又如何敢不杀?”

    这世上谁能逼的了沈家?除了白承泽也没别人,更何况白承泽现在人就在江南,说他与沈家没有联系,这话谁都不会信。白承允望着安锦绣一笑,道:“看来老五这一次是真的得罪狠了安妃娘娘。”

    “五殿下与我可没有关系,”安锦绣笑道:“四殿下也知道沈妃娘娘对我做的事了,要我如何再忍下去?”

    白承允点了点头,道:“我母妃先前也多有得罪,我替她跟安妃娘娘说一声抱歉。”

    “魏妃娘娘有做过什么得罪我的事吗?”安锦绣说:“我怎么不记得?”

    白承允道:“我还要谢谢安妃娘娘你救了我六弟的生母。”

    白承允这么说,就是在跟自己说,该感谢她安锦绣的事他都记得。安锦绣将一碟软糕推到了白承允的面前,说:“这是顺嫔自己做的,四殿下还是尝尝吧。”

    白承允从来不吃小点心的人,当着安锦绣的面,还是拿起一块软糕吃了一口,然后就跟安锦绣道:“我六弟喜欢吃这些甜食,可我吃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来。”

    “再不好吃,这东西也能当饱,”安锦绣笑道:“若是真到了饿肚子的时候,这些东西也能救命啊。”

    “你有话就直说吧,”白承允道:“有什么事是我不喜欢,又必须去忍的?”

    安锦绣说:“死在沈家的那个奴婢。”

    白承允眉头一皱,“那不过是被太师用钱买出来的,为女伸冤的人家。”

    “可他们对四殿下有用,”安锦绣道:“五殿下如今就在江南,凭着五殿下的本事,他不会不知道该怎么解沈家的这个危局。四殿下,如果这家人死了,那谁还能告沈家?沈家也就不用杀子避祸了。”

    白承允一点即通,望着安锦绣道:“你想要什么?”

    安锦绣也不跟白承允客气,说:“四殿下日后能许给我这个后宫妇人什么?”

    “我可保九弟一世的富贵,”白承允道:“只要不危及我白家的江山社稷,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安锦绣为白承允斟了一杯茶,道:“我信四殿下是言出必行之人。”

    面前没有可试毒的东西,白承允看看面前放着的茶水,拿起来一饮而尽,跟安锦绣道:“我也信安妃娘娘不是记仇之人,你我之前的纷争,在安妃娘娘的心里是否一笔勾销了?”

425冬夜

    京城这里为着东阳沈氏之事,各方势力都在谋算。五皇子一脉的人不会袖手旁观地看着沈家倒台,但是没有白承泽在京城里坐镇,宫里的沈妃娘娘也无法通消息,他们这帮人再想出力,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江南的林家大宅里,白承泽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沈家出事,白登已经用飞鸽传信,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白承泽再也没有想到,沈家会因为一个内宅女人争风吃醋之事,闹到举族名声扫地的地步。惊怒之下的白承泽在无法离开林家大宅的情况下,只能先命白登去沈家,让沈家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个婢女的家人全都杀尽。

    消息用飞鸽又送出了林家大宅后,白承泽就再也没有等到白登的回信,这让他没办法知道白登这个时候有没有赶到沈家去。连白登的行踪都无法掌握,白承泽就更无从得知那个婢女的家人如今是死是活了。

    白承泽想过跟戚武子以硬碰硬,就赌这个武人不敢真杀他。只是如今戚武子在林家大宅外面呆着,也是没了耐心,以前林家大门开了,他还有心情看看站在门里的是什么人,现在只要林家大门一开,外面守着的卫**不问青红皂白地就会放箭,事后连死在门外的尸体都懒得再收了。

    林端礼倒是提议他们站在门里,关着门跟外面的军汉们商量看看,没想到他们门里一出声音,外面的卫**就擂鼓,压住门里的喊话声,让门里的人喊了也是白喊。

    戚武子这种蛮横的不听不看,让白承泽无计可施。

    “爷,不如让外面的人往里面冲吧,”跟着白承泽的侍卫们,看白承泽一连几天闷不作声,便给白承泽出主意道:“我们再护着爷冲出去。”

    “白登那里没有了消息,”白承泽道:“他可能出事了。”

    “白管家不行,我们可以找别人啊,”侍卫长说道。

    白承泽在江南是有自己的势力,就算诸大那帮水匪他现在用不上了,但在江南的江湖人里,也还是有白承泽的人在。白承泽考虑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是卫**的对手,白白送命的事,怎么能做?”

    “那爷还要在这里等下去吗?”

    白承泽挥手让侍卫们退出去,现在他遇到的事不光是自己离不了林家大宅,沈家那里又出事,真正让白承泽心惊的是,他派去京城向他父皇求救的人,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到现在全无消息回来。

    白承泽如今不清楚,是这个手下在半路被上官勇劫杀了,还是这个手下的话,他的父皇不相信,又或者上官勇同样命人上京喊冤,他的父皇信了上官勇的话?这种事情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情形,让白承泽平生第一次无措了。

    就这样在焦躁中又等了两天之后,林端礼给白承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被白承泽派去重挖地道的人,已经把先前被卫**堵住了出口的地道又挖开了。

    “出口处没有卫**守着?”白承泽的脸上看不出喜色来,只是问林端礼道。

    “有人守着,”林端礼道:“站在下面,能听到上面的说话声。”

    “估计有多少人守在外面?”

    林端礼摇头,道:“这个在下不知,殿下,我们的人站在下面,仅仅能听见上面的人声罢了。”

    白承泽叫来了自己的侍卫长,道:“你跟林先生去地道看看,查一下出口处有多少卫**守着。”

    侍卫长去了一个时辰后,跑回来跟白承泽道:“爷,属下估计,上面至少有一百多个卫**。”

    白承泽自言自语了一句:“一百多人,倒不算多。”

    侍卫长忙道:“爷,我们今天晚上就从地道冲出去吗?”

    “不急,”白承泽望着林端礼道:“我说过不会不管林家,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林端礼忙道:“在下不敢做殿下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白承泽安慰林端礼道:“我在这里,外面的卫**还能有所顾虑,我若是走了,他们要冲进来,你们林家不是要亡?”

    林端礼差点又给白承泽跪下了,白承泽现在是真的不能走。外面的那帮卫**,现在在林端礼的眼里就是穷凶极恶之人,白承泽一走,这帮武人不更是无所顾及了?

    “时候不早了,”白承泽起身送林端礼道:“你去休息吧,事情不急在这一刻,有了地道,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去。”

    “殿下……”

    “你放心,”白承泽道:“我就是走,也会带上林先生一家人的。”

    侍卫长领着林端礼出了白承泽暂住的水阁,一边跟林端礼道:“林先生,为了不打草惊蛇,林家大宅里的人就不要再进地道了。”

    林端礼满口答应了侍卫长的话,一个人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去。

    等林端礼回到自己的书房,看见自己的长子正等在书房里。

    “父亲,”林大公子一看见林端礼回来,便急道:“家里的粮食快见底了,外面的那帮卫**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林端礼坐在了书桌后面,道:“粮食还能吃上几天?”

    林大公子说:“全府上下,一天只吃一顿的话,还能再坚持半个月吧。”

    “那就先过了这半月再说吧,”林端礼道:“你把我的话吩咐下去吧。”

    “我们一天吃一顿,”林大公子气道:“那水阁里的那位殿下呢?他也能跟我们一样,一天只吃一顿吗?”

    “殿下那里一切照旧好了,”林端礼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了白承泽。

    白承泽在水阁里,坐在窗台上,看着一湖结了冰的绿水看了半天,最后下定了决心一般,跟侍卫长小声道:“你们几个去准备一下,我们三日之后离开林家大宅。”

    侍卫长走到了白承泽的跟前。

    白承泽跟侍卫长耳语了几句话,然后道:“记下我的话了?”

    侍卫长的神情有些发僵,但还是跟白承泽躬身道:“属下明白了。”

    “这不是我心狠,”白承泽跟自己的侍卫长小声道:“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哪还有本事去管别人的命?”

    侍卫长默默退出了水阁,对于自己伺候的这个主子,侍卫长从来是不敢多想的。

    白承泽还是坐在窗台上,江南今年的冬天还真是冷,冷风吹着,几乎将他的呼吸都冻住。白承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双养尊处优的手,这个时候也有点冻伤了。丢弃林家是很可惜,但是保不住了就一定要丢掉,还得小心不要让别人得了去。

    世宗那里,也许是白承允做了什么,只是上官勇为何会知道自己在林家大宅的?白登不可能出卖自己,这个奴才全家十几口人的命都在他的手里捏着,白登就是把他自己弄死在上官勇的跟前,也不可能会跟上官勇说出自己的下落。上官勇在江南也没有势力可依靠,不是江南当地人帮的他,那是谁向上官勇通风报信的?

    白承泽吹着从湖面刮过来的冷风,在窗台上坐了大半夜。

    侍卫长进来,在白承泽的身旁放了两个暖炉,也不敢跟白承泽说保重身子,去休息的的话,将暖炉里的火烧旺之后,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白承泽想到最后还是觉得,这还是京城那里出了问题。白承允那里自己一直防着,这不可能是白承允做下的事,京城里又冒出了一个跟自己作对的人,这个人是谁?把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绪理清之后,白承泽很快就想到了白登跟他通传过,袁义到了江南。

    “袁义,”白承泽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会是安锦绣?安锦绣手里有吉和,还有安太师这个老狐狸,上官勇也一定留了人手给她,想要打听出自己的去向,对安锦绣来说不是难事。白承泽想到了安元志,如果安锦绣认定是他白承泽动了安元志,那这个女人冲他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对,白承泽随即又想到,安锦绣若是因为安元志跟他翻脸,那在时间上,跟上官勇兵围林家大宅的日子对不上。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想对付自己?等白承泽想到了这个可能后,白承泽一掌击碎了水阁的这扇窗户。

    守在门外的侍卫长听到屋里的动静,跑了进来。

    “滚!”白承泽低吼了一声。

    侍卫长忙又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白承泽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不管是不是安锦绣这个女人在跟他作对,他得先离开林家大宅,然后去解决沈氏的事情,之后他就得赶回京城去。至于上官勇,白承泽心有不甘,但也清楚,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理会上官勇的事了,而自己将江南官场捏在手里的打算,已经是全盘皆输了。

    “安锦绣,最好不要是你,”白承泽望着窗外冬夜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不想伤你这个女人,所以最好不要是你。”

    江南冬夜的这个天空,一轮寒月在阴云里若隐若现,虽然星光还可为夜行的人照路,可是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黑云,盘居地天空久久不散,肃杀阴冷地向人们预示着,又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林家大宅的一个深院里,传出了孩童的啼哭声,随后几个女子的哭声彻底打破了林家在这个冬夜里的寂静。

    “怎么回事?”白承泽冲门外问了一声。

    侍卫长在外面道:“回爷的话,哭声是从林家下人住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白承泽没再问下去了,他没有饿肚子,可也知道林家现在当主子的人都吃不饱,那些做下人的,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426认错主的下场

    三日之后的深夜里,守在林家大宅外的卫**们,突然就听见林家大宅里传出了哭嚎声,听到这瘆人声音的同时,卫**们看见了林家大宅里起了四五处的火光,就在卫**们还在惊疑的时候,院墙里又传出来不少人高声喊救命的声音。

    眼看着大宅里的火势越来越大,戚武子不敢再多想了,命部下们道:“快,快冲进去!”

    卫**们正要撞开林家大宅的大门时,林家大宅的门被人冲里面打开了。

    “不准放一个活人出来!”戚武子看里面的人要往外冲,立刻又改了口。

    林家的人一时间,身后是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和藏在暗处,让他们无法看清面目的杀人凶手,身前又是卫**们的箭雨,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处境,让林家大宅里的人如坠深渊,哀嚎惨呼之声,成了几代符乡之人的噩梦。

    戚武子带着人冲进了林家大宅里,看着已经被黑烟笼罩住的房屋庭院,突然想起了什么,站下来看看左右,说:“我们要看着的人呢?”

    跟着戚武子进来的人也不知道戚武子说的是谁,一起冲戚武子摇头。

    戚武子看看脚下的死人,再看看眼前的火光,心里想着这分明是有人从里面放的火啊,白承泽能在这里面等死?“跟我走!”戚武子掉脸就跑。

    兵将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戚武子往外跑。

    “那这里的人不管了?”有将官在大宅里高声问戚武子。

    “你们几个带人留在这里,”戚武子随手就点了几个将官,道:“这里的人一个也不准放过!”

    地道的尽头是符乡靠着江边上的滩涂地,白承泽背靠着地道尽头的石壁,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侍卫长在一旁跟白承泽小声道:“属下已经听了两天了,再过半柱香的工夫,上面的人就会换岗了。”

    白承泽将长剑拿在了手里,冲侍卫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地面上的卫**在看到沈家大宅那里的火光与黑烟之后,便有些慌神了,这时候这边的人不知道大宅那边是不是有林家的救兵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将军能不能对付的了。

    白承泽一直在认真听着这些兵将们的议论,他想听的上官勇那边的消息,这些兵将是一句也没有提到,这让白承泽有些失望。

    侍卫长一直在算着时间,半柱香之后,地面上传来了兵将们换岗的口令声,侍卫长忙就轻声跟白承泽道:“爷,他们在换岗了。”

    “上去,”白承泽就说了两个字。

    一个侍卫推开了头顶上薄薄的一层土层,动作飞快地跳了出去。

    “快点!”侍卫长催手下道。

    上面的兵将这时候心不在焉地正准备换岗呢,就发现突然从地下冒出人来了。

    最先出来的侍卫双脚在地面上都没有站稳,就直接挥刀砍向了离他最近一个百夫长。

    “林家的人从地道里出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将官,这时大声喊道。

    白承泽从地道里跳出来的时候,他的侍卫们已经跟外面的兵将们打斗在了一起。白承泽对于发生在眼前的打斗,一眼也不多看,径直往统领这一百多人的将官走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这将官看到白承泽一路杀向了自己这里,自己的人在这个人的手下都讨不到好处,忙就大声喝问道。

    白承泽没有跟这个小将官说自己是五皇子白承泽,这个时候他就是说了,这帮兵将信不信是一回事,就是这一百多人信了他,肯护着他走,遇上戚武子,这些人也护不住他。白承泽这个时候要的是速战速决,在戚武子被林家人拖住手脚的时候,他尽快离开这里。

    小将官跟白承泽一交上手,就知道自己不是白承泽的对手,“去报告戚将军!”他跟自己的手下喊道。

    白承泽一言不发,一个错身,在肋下露了一个空门给这小将官。

    小将官不知是计,一刀就砍向了白承泽露给他的这个空门。

    “找死,”白承泽小声说了一句,反手剑尖一挑,人原地跃起,一个鸽子翻身翻到了这个小将官的身后。

    小将官都没看清白承泽的动作,只感觉脖子上面一凉,随后就栽倒在了地上。

    “爷,追兵来了!”侍卫长这时在后面跟白承泽喊道。

    白承泽抬头往林家大宅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队人举着火把往他这里跑来了。白承泽挥剑又砍倒了几个挡住他去路的兵将,抢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庐后,没有去管自己的这几个侍卫,打马扬鞭便往西去了。

    侍卫长后背上被砍了一刀,但还是仗着一身好武艺,抢了一匹战马,跟着白承泽一路往西去了。

    戚武子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跟着白承泽的侍卫们除了侍卫长外,都被卫**斩杀在了滩涂地上。

    “跑了两个!往西边跑走了!”有兵卒跟戚武子喊道。

    戚武子没去看倒在地上的这几个侍卫,跑了两个,那白承泽就不可能会死在这里,“追!”戚武子催着马,也往西追过去。

    符乡人在这个夜里,将家中门窗紧闭,耳边响得全是喊杀呼嚎之声,还有战马飞奔,发出的那种哒哒的急速马蹄声,在这样的夜里,整个符乡,没有一个人敢打开家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戚武子带着人往西一路追赶,天亮之后,一行人顺着马蹄印一直追到了江边的一处渡口,两匹战马站在江滩上低头饮着江水,白承泽和侍卫长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一定是乘船跑了!”有将官指着面前的大江,跟戚武子说道。

    戚武子也在看着面前的江面,江水滔滔,这个渡口没有一艘船。

    兵将们看着面前的江水,也都是一筹莫展了,没有船,他们不能游水去追人啊。

    “去找船来!”戚武子铁青着脸命手下道,跑了白承泽,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上官勇?

    “二少爷来了!”就在戚武子手下的兵将忙活着要去找船的时候,有人在戚武子的耳边高喊了一声。

    戚武子忙就回头,看见上官睿带着七八个侍卫亲兵骑马跑了来。

    上官睿马到了江滩,看看在场的人,再看看没有一艘船的江面,翻身下马,走到了戚武子的面前,小声道:“人坐船跑了?”

    戚武子点了点头。

    上官睿把戚武子拉到了一旁,道:“那林家的火是那个人放的?”

    “真他妈的狠!”戚武子往地上呸了一口,道:“林家好歹把他当老爷供了这些日子,他竟然就在林家放火杀人,这人的心肠,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做的?”

    “林端礼死了?”上官睿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戚武子道:“校子,我还是去追吧,看丢了人,我也没脸回去见大哥了。”

    “不用了,”上官睿道:“这是那个人命不该绝。”

    “可是……”

    “戚大哥,这没什么,”上官睿小声道:“这个人如今也没工夫找我大哥的麻烦了,你不用再去管他。”上官睿跟安元志想的不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不是真想杀了白承泽,在上官睿想来,他们在哪里都可以对白承泽下这个死手,却唯独不可以在江南。

    白承泽是皇子,就算皇家父子之间亲情淡薄,但自古以来,有几个帝王能容下与他有杀子之仇的臣子?白承泽只要死在江南,那不管下手杀这个皇子的人是谁,将白承泽兵围在林家大宅的举动,都会让世宗相信,白承泽之死的幕后黑手就是上官勇。上官睿望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反而松了一口气。

    “校子?”戚武子看着上官睿道:“真的不用再去追了?”

    “水匪罢了,”上官睿大声道:“他们两个能跑到哪里去?等我们拿下龙头岛的水匪窝,他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戚武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上官睿。

    “这个时候你追也追不到了,”上官睿又小声跟戚武子道:“他们顺流而下,若是再加上顺风行船,戚大哥,你不可能追上他们的。”

    “又办砸了一件差事,”戚武子抬手就要给自己一巴掌。

    上官睿伸手将将把戚武子的手腕抓住,道:“你还不知道吧?元志已经回到军中去了。”

    戚武子听了上官睿这话,心中就是一喜,忙道:“五少爷没事吧?”

    “受了点伤,”上官睿道:“不过没性命之忧了。”

    “他是被人救了?”

    上官睿又想到了栖乌村里那些成排的坟茔,勉强跟戚武子笑道:“我们回去看看林家大宅吧,我来的时候,那里的火还烧着。”

    戚武子又看了看面前的江水,道:“我昨天晚上让他们不要留活口的。”

    上官睿翻身上了马,林家既然想在白承泽的身上找自己的富贵,那这一次被白承泽当成弃子弃了,也只能怪他们认错了主子,“戚大哥,我们快走吧,”上官睿坐在马上,催戚武子道。

    戚武子站在江滩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很不情愿地上了自己的马。

    等一行人赶回林家大宅,符乡的第一大宅,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了。

    上官睿下了马,就看见两个兵卒抬着一具尸体,从林家大宅的门里走了出来。

    “他就是林端礼,”戚武子没下马,只看了这尸体一眼,就跟上官睿说道。

    上官睿下了马,走到这具没被火烧过的尸体前,蹲下看了看,林端礼的脸虽然早已僵硬,但能看出这个林家的家主在临死之前,脸上还带着笑容,“脖子上一刀,”上官睿跟走到他身旁的戚武子道:“最快的杀人之法。”

427等

    “这个林家家主应该是在跟什么人说话的时候,被人一刀割喉的,”上官睿站起了身,道:“戚大哥,命人把林家好好搜一搜吧,他们的死,总不能最后成了我大哥的错。”

    戚武子冲身边的几个中军官一挥手。

    “将军,”有将官从还冒着黑烟的大宅里跑出来,说:“这家里还有活着的人,要怎么办?”

    戚武子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上官睿,按理应该是上官睿听他的命令,可上官睿是上官勇的亲兄弟,在军中又是军师的角色,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戚武子本能地就找上官睿要主意了。

    上官睿道:“还活着多少人?”

    这将官说:“还有一百多人。”

    “还有一百多人?”戚武子叫了起来:“杀了一夜,还能活着一百多人?”

    这将官被戚武子吼得有点懵,说:“是,是啊,就是没杀掉。”

    “把他们带走吧,”上官睿说道:“林家人私通水匪,就把他们当作水匪处置。”

    “把这一百多人一起带到龙头岛?”戚武子说:“军中有多少米饭养他们啊?”

    上官睿笑了笑,小声跟戚武子说:“戚大哥,林家在外为官的还有不少人,这些人如今就是林家私通水匪的人证了,他们活着有用处。”

    “那把他们交给当地官府?”戚武子说。

    “还是我们自己看着放心,”上官睿道:“戚大哥,你就这么办吧。”

    戚武子看上官睿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跟来报信的将官道:“你去把人带出来,用绳子捆好了,嘴也堵上。”

    这将官犹豫了一下,说:“这里面还有老人孩子,这要怎么办?”

    戚武子又看上官睿。

    上官睿皱皱眉,说:“用车把老人孩子拖走。”

    戚武子大力地挠了两下头,然后冲自己手下的这个将官点头,真要他在不打仗的时候去杀老杀幼,他还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林家的大宅前,这会儿一地的尸体和血,上官睿就若有所思地在这样的地方站着,这些旁人看了害怕的东西,如今看在上官睿的眼里也是寻常之物了。

    戚武子说:“校子,你要不先去歇会儿。”

    上官睿说:“戚大哥,你说那个人现在能跑去哪里?”

    戚武子说:“我要是他就回京城。”

    白承泽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京城去?上官睿摇头。

    “事情又不对劲了?”戚武子看上官睿摇头,忙就问道。

    “戚大哥,我看你还是不能回大哥那里去,”上官睿说道:“你得去一趟东阳。”

    “我去哪里做什么?”戚武子马上就不乐意道。

    “东阳沈家出事了,”上官睿小声跟戚武子把东阳沈家之事说了一遍,道:“那可是沈妃娘娘的母族,五殿下可是沈妃娘娘所生。”

    戚武子倒吸了一口气,皇室朝堂上的这些事,戚武子其实就是听了,也闹不大明白,只是知道这事对白承泽一定不好,说:“事情都出了,他跑去能做什么?”

    上官睿小声道:“不管他要去做什么,只是他进不去东阳,也许我们就能拖住他的后腿。”

    “这,”戚武子头晕道:“这事也是,也是大哥干的?”

    “不是,”上官睿说:“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能对付那个人,我们就应该帮忙。”

    “那我去东阳,不成了私自行军了?”

    “我大哥让戚大哥你看住人,你追着人去东阳,怎么能算是私自行军?”上官睿笑道:“就算我大哥日后要怪,我也会为戚大哥说话的。”

    “你就害我吧,”戚武子道:“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得罪的是什么人!”

    “反正戚大哥已经得罪他了,还怕再得罪下去吗?”上官睿跟戚武子道:“这个人一定不能成皇,否则我们整个卫**都得赔上性命。”

    戚武子就稍想了想白承泽穿上龙袍的样子,顿时就打了一个寒战。

    “这里我看着,”上官睿说:“戚大哥赶紧带人去东阳吧。东阳是城,比在乡野之中的林家大宅好守,守住四方城门即可。哦,对了,还有沈家的府邸,最好也让人暗中看起来,以防有人混进去。”

    “我去东阳为了追水匪?”戚武子问上官睿道。

    “就以水匪为借口好了。”

    戚武子狠踢了脚下的一具尸体一脚,说:“那我留五百人给你,够了吗?”

    上官睿说:“够了。”

    戚武子也不废话了,当下留了五百人给上官睿,自己带着人往东阳城去了。

    “二少爷,这些尸体怎么办?”跟在上官睿身后的死士侍卫道:“要埋了吗?”

    上官睿看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这些尸体,摇头道:“我们不管这些了,当地人会来埋尸的。”

    这时候已经有符乡的当地人站得远远的,在往这里张望了,看见卫**们在林家大宅里进进出出,没人敢往这里走。

    上官睿走进了林家大宅,让人抓了一个林家的老家人来,让这人带着他去林端礼的书房。到了地方一看,林端礼的书房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上官睿在废墟里找了找,书本字画,还有上官睿最想找的书信,是一样也没有了。

    “林家几位公子的书房呢?”上官睿又问这老家人道。

    老家人带着上官睿把林家几位公子的书房都走了一遍,这些书房无一例外,全都被大火烧毁,什么也没能留下来。

    “昨天林家几处大火同时烧起来,”跟着上官睿一起看这些书房的将官跟上官睿道:“看来就是这些书房着火了。”

    上官睿这个时候再一次见识到白承泽做事的手段了,无奈之下,上官睿只能命人将林家大宅的所有房屋都搜一遍,看到书信,帐本,令牌这些东西,一律都收上来。

    几个跟着上官睿一起来的死士侍卫,分头在林家大宅里转了一圈。在这天下午,一个死士侍卫在林家大宅西边的一个地窑里,发现了林家存放着的财物。

    上官睿没带卫**,只带了几个死士侍卫走进地窑看了看。偌大的地窑里,没有一件名家字画,孤本藏书这些,清贵人家应该当作宝贝的东西,地窑里放的全是装金银的箱子。

    “这么多?”死士侍卫们一起瞪大了眼睛。

    上官睿冷笑道:“林家数代人的家财,可能都在这里了,什么清贵人家,也不过就是虚名罢了。你们一人拿一箱吧。”

    死士侍卫们都跟上官睿摇头。

    “你们还一辈子做侍卫不成?”上官睿笑道:“为自己藏些家底吧,别忘了把袁威他们的也拿上。”

    死士侍卫们看上官睿不像在跟他们开玩笑,忙都谢上官睿。

    “二少爷,这些钱我们也拿不走啊,”有死士侍卫跟上官睿说。

    “去淮州找安二老爷,”上官睿道:“让他派人来取这些钱,拿三分之二好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当做林家的赃银交上去。还有,记得让他开银票给你们。”

    一个死士侍卫领了上官睿的命令,当即就出了林家大宅,骑快马往淮州城赶了。

    “这里让他们不用搜了,”上官睿出了这个地窑,就跟死士侍卫们道:“你们也不用跟我回军中了,就守在这里。”

    几个死士侍卫一头。

    上官睿在这天的晚上,留了两百人下来看守林家大宅,他自己带着三百卫**,押着一百多林家人,往龙头岛去了。

    当天晚上,江南又是大雪,气温再次骤降。

    上官勇与江南水师总督房春城冒着大雪站在江边上,江水里的浮冰,这时候有不少已经连在了一起,停在江面上,不往下流去了。

    “江南这里的江面可从来没有冰封过,”房春城跟上官勇道。

    “江里浮冰这么多,还能行船吗?”上官勇问房春城道。

    房春城摇头,“浮冰太大了,万一撞漏了船身,我们的兵将就得掉进江里去喂鱼。”

    “看来我们拿那座水岛还没办法了,”上官勇指着江心的龙头岛道。

    房春城看着状似飞龙头的水岛,道:“昨夜江里的那些渔船都冻住了,这样的天,掉进江里,也一定是冻死的命。”

    房春城今年刚满四十五岁,少年从军,在祈顺世宗朝也算是位战功赫赫的人物,只是接手江南水师不过三年的时间。在江南官场的这个泥潭里还陷的不深,这是房总督这一次,上官勇没拿出世宗让他剿匪的秘旨,也选择与上官勇合兵一处的原因。如今水匪近在眼前,却拿不下来,房春城显得比上官勇更焦虑。

    上官勇也能明白房春城的这种焦虑,就算江南的匪患最终解决不了,他带着卫**返京,水匪祸害不到他,可是房春城却无处可去。水匪们若是这次不死,缓过这口气来,再跟江南官场的那些官们勾结在一起,房春城一定没办法再在江南呆下去。

    “要不,我明天再派船去试试,”房春城想了半天后,跟上官勇道:“只是能把兵送到龙头岛上,这仗就好打了。”

    上官勇摇头。他们前几日船已经接近龙头岛了,却发现水匪们在那段江面上设了锁链,那一仗他们出去的五艘战船,最后只回来了两艘。“没办法破他们的锁链,我们去再多的船也没用,”上官勇跟房春城道:“你方才也说,现在的江水行不了船。”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房春城急道。

    “没办法行军,我们就只能等,”上官勇沉声道:“岛上的粮迟早有一天会吃完,我就不信,他们能一辈子只吃江里的鱼虾。”

    房春城咬了咬牙。

    “这个时候我们自己不能乱,”上官勇的年岁比房春城小很少,在军中的资历也比房春城浅,只是这个时候却是上官勇在安慰房春城。

428十年

    就这样,卫**与江南水师在龙头岛两边的江岸上又等了五日。

    上官睿带着林家一百多口人回到军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深夜了。

    安元志在寝帐里听到上官睿回来的消息后,忙就一瘸一拐地,踩着雪跑到了上官勇的中军大帐。

    上官勇这个时候已经听上官睿说完了林家大宅的事,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走进来的安元志说:“跑了?!”

    上官睿回头看看安元志,随后就是一愣,十来天没见,安元志竟是突然之间就消瘦得厉害了,脸色看上去也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上官睿问安元志道。

    “死不了,”安元志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他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可是走路的速度却不慢,道:“白承泽跑了?”

    “跑了,”上官睿不用他大哥吩咐,伸手扶住了安元志,把安元志扶坐到了上官勇帅案旁的椅子上,说:“我觉得他会去东阳,所以请戚大哥带着人也去了东阳,防着他与沈家人见面。”

    东阳沈家之事,上官勇和安元志也都知道,听了上官睿这话,安元志点头,上官勇却锁着眉头说:“老戚现在听你的话了?”

    上官睿笑道:“戚大哥觉得他没脸回来见你。”

    “姐夫,”安元志说:“卫**现在就应该是你的,校子的话,卫**里的人应该听才是。”

    “胡闹,”上官勇说:“什么时候卫**成我的了?”

    “你还要忠君?”安元志瞪大了眼睛看着上官勇。

    上官睿在后面拉了安元志一下。

    上官勇没跟安元志扯什么忠臣的话题,这个话题说起来只能让他痛苦,他看向了上官睿道:“林家还活着的人你都带回来了?”

    上官睿点头,说:“路上又死了十几个,对了,林家的家财我也找到了,让小五去找安二老爷了。”

    “林家有多少钱?”安元志问道。

    “万两雪花银是一定有的,还有一座小小的金山,”上官睿说:“大哥,元志,林家就算众多族人为官,想存下这么大一笔钱,不贪是一定存不下来的。”

    “这年头谁他妈不贪?”安元志嘀咕了一句。

    “我们取三分之二,给袁威他们每人一箱,留下三分之一上交朝廷,就当作是林家与水匪勾结的赃银,”上官睿道:“大哥,元志,你们看我这样安排行吗?”

    安元志想都不愿意想这种事情,低头掰自己的手指头玩。

    上官勇点了点头,道:“军中的人你还是要分一些的。”

    “我知道了,”上官睿道:“等这仗打完,我再去一趟淮州,跟安老二爷谈这事儿。”

    “那银票呢?”安元志没问,上官勇问上官睿道:“栖乌村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上官睿看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这个时候还是一脸的平静,看着上官睿的目光幽深凝滞,看不出一点情绪来。

    上官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说:“这是安老二爷找到的,去兑换银票的人我也已经找到了。”

    安元志说:“那人在哪里?”

    “我找到他之后,他就服毒了,”上官睿道:“那个人叫刘江东,是在江南这里混迹的江湖中人。”

    安元志道:“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要杀我?”

    “我打听过了,”上官睿拍了拍安元志的肩膀,小声道:“这个人拿钱杀人,江湖里这样的人不少。”

    “什么拿钱杀人,”安元志说:“这就是杀手。”

    上官勇道:“是谁雇的他?”

    上官睿道:“我找到了刘江东的一个兄弟,花钱跟他买了消息,雇刘江东这些人的,是一个太监。”

    安元志的神情突然之间就变得狰狞了,咬牙切齿地道:“白登!”

    “我也觉得是他,”上官睿道:“所以我花钱买了他的命。”

    “白登死了?”安元志问道。

    上官睿说:“我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头,不过他的日子现在一定很不好过。”

    上官勇道:“你花了多少钱买他的命?”

    “白银一千两,”上官睿道。

    安元志看白痴一样看着上官睿,说:“你买一个太监的命,用一千两?”

    “白登人在外面,那白承泽的手和眼睛就林家大宅之外,”上官睿给了安元志一个,你才是白痴的眼神,道:“我花这一千两,断白承泽的手脚,瞎他的双眼不值吗?”

    “你他妈不如直接花钱买他的命!”安元志看着有点要恼了。

    上官睿盯着安元志道:“元志,你也清楚,现在白承泽不能死在江南。”

    安元志扭过头去看着用厚棉被制成的帐门帘,是啊,白承泽现在死在了江南,那上官勇就是世宗的杀子仇人了,这个罪名就是有他姐姐在后宫里保着,上官勇也承受不起的。

    “元志,”上官睿跟安元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他妈等不了十年,”安元志阴郁了神情,低声道:“他们杀我就行了,怎么能滥杀无辜呢?”

    “那帮杀手没有找到你,可能又惊动了栖乌村的人,白承泽跟他们提的条件应该是不可声张,所以,”上官睿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说:“他们便干脆大开了杀戒。”

    “那都是人命啊!”安元志咬着牙道。

    “做杀手的,会在乎人命吗?”上官睿说:“你放心吧,顺着刘江东这条线查下去,杀人的这些人一个也逃不了。”

    上官勇这时才道:“你让谁去查这事了?”

    “既然是江湖事,还是让他们江湖中人自己解决的好,”上官睿说:“我这次见了几个江南大门派的掌门人,该花的钱我也都花了,这些杀手若是不死,我想元志这辈子也难心安吧?”

    “书呆,”安元志这会儿看着上官睿有些愣神。

    “当我不会做事?”上官睿望着安元志一笑,“我们两个究竟谁是笨蛋?”

    安元志咳嗽了几声,看向上官勇叉话道:“这天怎么这么冷?不是说南方的冬天不冷吗?”

    上官睿说:“这雪连着下了五天五夜,这是要把江南人都埋在雪里了。”

    “最好冻死龙头岛上的那帮水匪!”安元志咒道。

    “战事不利吗?”上官睿问面前这两个带兵打仗的人道。

    “船过不去,”上官勇简单说了一句。

    上官睿没有再问了,船过不去,这仗等于没开打。

    “姐夫,我们就等在这里被雪埋吗?”安元志跟上官勇道:“等开了春,江里的浮冰都化了?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等再久我们也得等,”上官勇道:“我们走了,房总督这里就难办了。”

    安元志想说,我们管他房春城的死活呢?可这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安元志知道这话上官勇不爱听。

    “那我还是去淮州吧,”上官睿说道:“反正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上官勇点了一下头。

    安元志说:“那你把袁威带上吧。”

    “你身边不要人了?”

    “袁义不是在吗?”

    上官睿看向自家大哥,说:“袁义还没回去?”

    “我受了伤,”安元志说:“袁义留下来照顾我,这话说到圣上跟前去,也没人会说袁义这事做的不对吧?”

    “大嫂在宫里没有袁义在身边行吗?”上官睿担心道。

    “有韩约在,”安元志随口就道:“我姐应该不会有事,袁义回去了,一说我的伤,我姐估计又得睡不着觉了。”

    “卫朝!”帐外这时传了房春城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安元志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在安元志的头上拍了一下,起身走到帐门口,亲手掀开帐帘,跟帐外的房春城道:“将军怎么来了?”

    房春城看到了上官勇也不进帐,一脸兴奋地跟上官勇道:“你快跟我过来,江水冻上了!”

    安元志先了上官勇一步就出了中军帐,说:“真的?房大将军,你没骗我们吧?江南这里的江水也能冻上?”

    “我骗你这个少爷做什么?”房春城笑着拿手指点点安元志,跟走出帐来的上官勇道:“你们跟我去江边。”

    “元志你留下,”上官勇看安元志一瘸一拐地,要跟着房春城往江边走,忙就道:“你不要命了?”

    “我不看一眼,睡不着觉,”安元志被帐外的沏骨寒风一吹,鼻涕都下来了,却不肯回去。

    上官睿拿了一件厚披风从帐里走了出来,把披风往安元志的身上一披,说:“大哥,这人不要命,你就不要管他了。”

    房春城看到了上官睿,便道:“二少爷回来了。”

    “大将军,”上官睿冲房春城行了一礼。

    上官睿出去接安元志,结果安元志回来了,去接人的上官睿却不见了人影,这一来一去,里面肯定有明堂。房春城看看上官睿,又看看安元志,说了一句:“都回来就好了。”

    上官勇走上前,道:“我们去江边看看吧。”

    一行人顶着风雪往江边走。

    安元志和上官睿走着走着,就落到了最后面。

    “你行不行啊?”上官睿扶着安元志道:“不行还是回去吧,这雪下得太大了。”

    “谢谢你了,”安元志却突然跟上官睿小声道。

    上官睿默默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道:“为了栖乌村的事谢我?”

    “嗯。”

    “那个女孩儿可惜了,”上官睿道:“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说什么谢谢?再说,真正的仇人还活着呢。”

    “过了十年后,我能报了这个仇吗?”安元志问上官睿道。

    “十年不行,就再等十年,”上官睿小声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不能让那个人黄袍加身,否则,我们不光报不了仇,还会死在他的手上。”

    安元志抬头看了看天空,跟上官睿道:“校子,我真的等不了十年,我要让红桥等上十年才能瞑目吗?”

429天罚

    江边上,寒风吹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举目望去,原来能让人一眼望见的龙头岛,这个时候被风雪隔着,在人们的眼里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黑影。

    “你看,”房春城指着江水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向了江面,原本夹带着浮冰还是滚滚往东而去的江水,这个时候好像是凝固了。站在江岸上,借着火把的光亮,上官勇蹲下身子仔细看江面,整个江面这个时候都结成了冰,隔着冰层,看不清冰下的水流是否还在流动。

    “我让人去跑过了,”房春城跟上官勇道:“这冰没有裂开。”

    “这他妈成北边的冰天雪地了?”站在上官勇身后的一个将官这时惊叹道:“这下子,我们还打什么水仗?不又成陆战了?”

    “这能跑马吗?”上官勇往江面上扔一块大石头,一边还是问房春城道。

    “马要跑跑看才知道,”房春城知道卫**的战马都是披甲的,马的重量加上铁甲的重量,房大将军不敢保证这冰面能承受得了这种重量。

    “要不让马上去跑一圈?”有将军提议道。

    上官勇摇头,“马上去一跑,岛上的人不就被惊动了?”

    安元志这时走上前来,指着江心的龙头岛,对众人道:“那边现在也看不到什么亮光了。”

    “这种天气,水匪们要烧火取暖,”房春城道:“岛上有多少树给他们砍?照亮的木柴,他们应该是能省就省了。”

    安元志这时说了一句呆话,说:“他们不是应该用油灯的吗?”

    上官勇在安元志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吃饭都成问题了,他们还用油灯?”

    卫**的将军们小声哄笑了起来。

    安元志面色讪讪地一笑,瞪着众人道:“笑什么?我一时没想到!”

    房春城没看过安元志打仗,听了安元志的这句呆话,便也只道安元志就是个少爷,跟着众人笑了一回后,问上官勇道:“我们还要再等一夜看看吗?”

    “找一队水性好的兵士再去跑一趟,”上官勇说道。

    房春城点了三十来个水性好的,身材也壮硕的水兵,让他们摸着黑去冰上再跑一回。

    上官睿这时走到了安元志的身边,小声跟众人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不少人冻死在路上,有江南这里的老人家跟我说,江南的冬天还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冷过。”

    “路有冻死骨,”安元志说了句:“当地的官衙呢?他们不管这事?”

    没人能接安元志的话,江南的官场是个什么样子,房春城这些就在江南为将的人自然清楚,上官勇这些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人,在江南呆了秋冬两季,也深有体会了。

    三十几名水兵先成纵队在冰面上跑了一回,随后又成了横队往回跑。

    岸上的众将军聚精汇神地看着这些水兵,这个时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有冰面破开,水兵掉江,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等水兵们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岸上,房春城兴奋道:“这是老天爷让这帮水匪死了!”

    “把兵带过来,”上官勇命自己手下的将军们道:“:我们今天晚上就冲过去。”

    卫**的将军们忙都领命。

    房春城看上官勇马上就要让人攻过去,担心道:“马上就要过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上官勇摇头,道:“此事易快不易缓,这冰我看着也不算厚,等上一夜,不知道会不会生变。”

    房春城说:“看来这仗,单凭你们卫**就足够了。”

    “将军的人熟悉这里,”上官勇道:“还请将军派一队人马出来。”

    卫**在江岸上驻扎了这么久,这里的江面,龙头岛那里的布局,没有江南水师的人领路,卫**也知道要怎么走。只是让江南水师也派出一支人马来,就算龙头岛不是靠着江南水师打下来的,房春城的功劳也足以跟上官勇并列了。

    对于上官勇向自己送出的这个大礼,房春城是欣然接受,他同样也还上官勇面子,命了原是周宜的部下,最先带兵来帮上官勇的谷少瞻带人马跟卫**一起过去。

    等上官勇这里的兵将全部去了战甲,轻装上阵,在江岸这里集合了,龙头岛那里突然就起了火光。

    “那帮水匪要烧冰!”有江南水师的人高喊了一声。

    冰面上这时也传来了撞击声。

    房春城侧耳听了听这声音,随后就变了脸色,跟上官勇急道:“水匪在摇锁链破冰。”

    冰面上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人听着心惊肉跳,原本在人们看来还挺厚实的冰层,这个时候又显得如薄瓷一般易碎了。

    “冲过去!”上官勇这个时候没有片刻的犹豫,手往前一挥。

    原本要带路的江南水师的兵将们,还在江岸上裹足不前,数千卫**已经冲到了冰面上。

    “快去啊!”房春城面子上挂不住了,大声催谷少瞻道。

    谷少瞻把心一横,先于自己的部下们,跳到了冰面上。

    “点篝火,”上官勇又命自己的部下道,既然水匪们已经察觉到他们要过江,那就没必要摸黑攻过去了。

    乔林这时说道:“水匪趴在冰面上,就应该能听见我们方才试行冰面的声音了。”

    冰面上吱呀的声响越发得大了,人的肉眼这个时候能看出来这冰面在晃动。

    “还是要把船拖过来,”上官勇面无表情,看着胸有成竹的同时,小声跟房春城道:“万一这冰破了,我们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房春城这才知道,上官勇原来也是一个拿命在玩的赌徒,来不及多想,房春城召了几个部下到跟前,让自己的部下们去拖船来。

    “船都被冻住了啊!”有部下跟房春城小声道。

    “凿开,”房春城道:“尽快把船拖过来!”

    冰面上这时传来了一声喻意不祥的咔嚓声。

    “擂鼓,”上官勇站在江岸上,一动不动地下令道。

    战鼓声在这个风雪夜里响起。

    跑在冰面上的卫**们知道,战鼓一响,他们若是再回头,就是临阵脱逃,不死在江里,他们也得死在军中的鬼头铡下。

    “水匪们放箭了,”安元志站在上官勇的身旁道。

    上官勇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在冰面上倒下了一片,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风雪里。这也许是他唯一一个能攻破龙头岛,还是老天爷给的机会,错过了,也许江南这里的匪患能再闹上百年。

    房春城这个时候的心思跟上官勇一样,看着在冰面上不断倒下的部下,也是面无表情。

    将军要爱兵如子,但是也要有看着麾下死去,却不改将令的铁石心肠。

    江南的冬天让感觉人再冷,也还是比不上北方的极寒,一阵频繁的吱呀咔嚓声响过之后,冰面猛地往下一沉,随后便四分五裂开来。

    至少有一小半的兵将落入了江中,在如此的严冬之中,这些人掉入江中之后,绝大多数都被瞬间冻僵,没有丝毫挣扎地便沉入了江中。

    “这是天罚!”上官勇站在江岸上,对着已经冲上龙头岛的麾下们大喊道:“这些水匪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如今天地不容,给我杀!”

    龙头岛上很快就火光冲天,喊杀声响彻大江两岸。

    卫**打水仗是门外汉,可是让他们脚踩着实地,那水匪们对上这支王师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诸大也听到了上官勇在江岸上喊的话,天罚,这两个字让诸大几乎无力再挥刀应敌。借着龙头岛位于江心的天险,他完全可以让这帮军汉无计可施,可是江面竟然冻结成冰原,这不是天要亡他,又是什么?

    “大当家的,我们护着你先走!”兄弟、亲信们护着诸大想往寨子外面冲。

    卫**的弓箭手这时已经在水寨外面一字排开,火光中,弓弦上的雕翎箭闪着森森的寒光。

    “放!”带兵上岛的将军一声令下。

    上千只雕翎箭射向水寨,水寨里的水匪刹时间死伤一片。

    谷少瞻带着自己的部下,往水寨后方摸了过去,要把水匪们的后路堵住。

    诸大一行人被卫**的箭阵逼得又退回到了聚义厅里,这会儿诸大已经没有了跟卫**们拼命的心思,出去一拼,一定是死路一条。

    “大当家的我们还是先躲了吧,”有兄弟跟诸大说:“这会儿硬拼,我们一定拼不过!”

    这种怕死的话,要是说在平日里,说话的这位一定会被水匪们笑话死,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了贼人,你还要惜命?只是这会儿没一个人笑话这位,聚义厅里的人都看着诸大,卫**的那场遮天蔽日的雕翎箭雨,把这帮水匪们的胆子都吓破了。

    “大当家的!”看诸大迟迟不说话,有兄弟跟诸大急道:“你快拿个主意啊!”

    “卫**冲进来了!”

    外面有水匪喊破了嗓子,随后带着北方口音的喊杀声就离着聚义厅这里越来越近了。

    “鸡犬不留!──”

    卫**将官们的呼喝声,随即又传入了聚义厅里。

    “大不了鱼死网破!”到底还是有不怕死的人,看诸大一直不说话,便挥着手中的大刀,大吼道:“老子杀一个垫背,杀两个是赚!”

    诸大站起身,盯着这个不怕死的亲信,冷道:“你冲出去能杀几个?”

    “能杀几个,我就杀几个!”

    “滚!”诸大踹了这亲信一脚,现在不是他死撑着面子的时候,他看聚义厅里这些,平日里说到死都是满不在乎的人,这会儿没一个是真想出去送死的。

    “大当家的,卫**要杀进来了!”有头目跟诸大喊道。

    “我们走,”诸大手中的鬼头大刀一挥,将聚义厅里唯一点着的一根蜡烛给砍成了两半。

430狡兔三窟

    有小儿手臂粗细的白烛竖着被砍成两半之后,掉在地上,烛火呼闪了一下后熄灭,让整座聚义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卫**们冲进聚义厅,火把的光亮将这座大厅重新照亮之后,大厅里空无一人,茶几上摆着的茶水却还是有些温热。

    “追!”为首的将官带着部下们又追了出去。

    江南水匪们先前想凭着龙头岛天险,把上官勇的卫**和江南水师耗死在江岸上,所以水匪们几乎全都撤进了龙头岛的水匪总寨里,等卫**们一路杀到了后寨,面对的就是水匪们的父母妻儿了。

    在没有将官喊停手,喊留人的情况下,卫**们一路还是杀了过去,这个时候,当兵的人就是有同情心,也不敢表现出来。军令如山,说了水寨里鸡犬不留,那他们就得做到鸡犬不留。

    这一仗一直打到天亮时分,龙头岛上的喊杀声才渐渐停歇。

    等上官勇跟房春城坐上战船,往龙头岛上去的时候,附近的江南百姓们,冒着风雪,竟是扶老携幼地跑了来。老百姓们看到龙头岛上城堡一般的水寨燃着大火,这些百姓有人跪地冲水师的战船磕头,有的站在那里嚎啕大哭,也有人笑容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有不少跪地感谢诸天神佛的。

    “看来这下子大快人心了,”房春城对上官勇道。

    上官勇却只是看着龙头岛,跟房大将军小声道:“日后江南这里,还要指望将军了,只要江南水道一日通商不断,我想水匪还是会有的。”

    “是啊,”房春城道:“有利人就要逐之,人性如此,非你我之力能阻的。”

    “不让他们成气候就好,”上官勇道:“小打小闹,还成不了灾祸。”

    拿下了龙头岛,灭了盘踞江南百年的水匪,加官进爵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上官勇却还能想着,江南日后的水匪还会成患之事,房春城对上官勇更是另眼相看了,忍不住小声道:“怪不得周宜要收你入他的门下,将他手上的兵将托付于你,这的确是他的得意之笔。”

    房春城能在江南水师里容下周宜的旧部,让这些将军独自带兵出行,光凭这一点,上官勇便知道,房春城与周宜两个人的关系匪浅,这时听房春城这么一说,上官勇就更能确定这一点了,冲房春城一拱手道:“那是恩师抬爱了,将军也知道我上官卫朝只是个粗人罢了。”

    “能入当朝太师的眼,卫朝你怎么可能只是粗人这么简单?”房春城笑道。

    上官勇一笑,再次被人提及太师女婿这个身份,上官勇没感觉尴尬,只是想起安锦绣,心口又是一下剌痛,算起来,他与安锦绣,又是两季的秋冬没有见面了。

    房春城这时突然想到,上官勇的夫人,安家的那位二小姐已经逝去数年之久了,暗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再说点什么,把话题兜转过来之时,他与上官勇乘着的战船到了龙头岛的堤岸上。

    上官勇率先离船上了岸,等房春城紧随其后也上到龙头岛上时,江两岸传来了鞭炮声。

    跟在房春城身边的幕僚,抚须笑道:“看来今日,江南百姓是在提前过年了。”

    两位大将军还没来及说话,卫**的一个将官腰间跨刀,疾步走了过来,跟上官勇道:“大哥,诸大和大半匪首都没有找到。”

    堤岸这里方才还有些轻快的气氛,顿时又凝重了起来。

    “跑了?”房春城阴沉着脸问道。

    谷少瞻这时也跑了过来,喊了房春城一声:“督师。”

    房春城说:“你没守住后方,让诸大那帮水匪跑了?”

    谷少瞻忙就摇头道:“督师,末将拿项上人头承保,没有一个水匪从末将这里逃脱。”

    “那诸大人呢?”房春城急道:“他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上官勇道:“水匪在这岛上盘踞多年,一定会修藏僧处。”

    乔林点头道:“狡兔尚有三窟,水匪们一定是藏在了这岛上的什么地方。”

    “去找啊,”房春城命水师的众人道:“就是水底下,也给我去摸一遍!”

    上官勇也挥手让卫**们去找,抓不到诸大这个水匪的大当家,他们这个仗还是等于白打。

    两方人马几乎将龙头岛上的土都翻了一遍,只是诸大等水匪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踪迹都没有被卫**和江南水师的兵将们找到。

    房春城坐在寨外发了急,“这些水匪还真会飞不成?!”

    “再去找,”上官勇心里也着急,只是脸上看不出来,命两方人马道。

    这一找就从这天的清晨找到了黄昏。

    安元志在军营里实在等得发急,带着袁义坐着船也到了龙头岛上,见到了上官勇,开口就问:“诸大还没有找到?”

    上官勇摇头,道:“你跑来做什么?”

    安元志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坐下,小声道:“校子带着袁威和老六子几个人去淮州了。你们都在龙头岛上,他这时候走,不引人注意。”

    “这种事我回去后你也能告诉我,”上官勇小声道:“你跑来做什么?”

    安元志嘀咕了一句:“我宁愿在这里等。”

    袁义走上前来说:“房大将军怎么不在这儿?”

    上官勇苦笑道:“他坐不住,也去寨中找人了。”

    安元志看看四下里,说:“这个岛说大也不大,怎么可能找到现在也找不到?”

    上官勇怕安元志冻着,往脚下的火盆里丢了两块炭,道:“我们不了解这岛上的情况,找起来当然就费劲。”

    “没有秘室,这帮水匪抢来的东西放哪儿?”安元志说道:“找不到人,找到这些东西也行啊。”

    袁义咳了一声。

    安元志忙又看着上官勇道:“我开玩笑的,一定要把诸大这帮匪首找到,不然死了的那些兄弟不是白死了?”

    “袁义,你带元志回营里去吧,”上官勇看向了袁义道。

    “我就在这儿等着,”安元志望着上官勇有点讨好的笑道:“姐夫,我刚才真的是在开玩笑,你知道我这人不爱钱。”

    “我爱钱,”上官勇说道:“只是再爱钱也要看时候,现在是你找钱的时候吗?”

    “是,”安元志受教道:“这时候最先要抓到诸大,其他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少爷,”袁义这时忍不住道:“就是诸大带人行剌你的,你忘了?”

    安元志腿上的伤口,就是诸大用鬼头刀砍的,安元志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仇人?“他人只要在这岛上,我们就一定可以抓到他,”安元志跟上官勇和袁义道:“你们还担心他能跑了吗?”

    乔林这时又从江岸上赶了过来,站在上官勇的跟前,下雪的天气里,乔林的头上竟然还冒了汗。

    上官勇看乔林的神情有些发慌的样子,忙就问道:“岸上出事了?”

    乔林低声道:“江岸上的百姓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诸大等人被抓,已经在传诸大用钱买通了我们,百姓们好像要……”

    安元志看乔林欲言又止,说:“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抓不到诸大,他们就要杀我们吗?”

    乔林叹气,看着上官勇道:“将军,是不是派哪个将官去与百姓说一声,安抚一下民心?”

    “是谁造的这个谣?”上官勇问道。

    “造谣的人一定是用心险恶,”乔林道:“只是将军,这个时候我们去查造谣之人,怕是江两岸的百姓更会相信,我们被诸大花钱买通了啊。”

    “这叫什么事?”安元志不满道:“他们能忍水匪这么多年,就不能多忍我们一刻?”

    “元志!”上官勇冲安元志摇头,让这个少爷闭嘴,跟乔林道:“那先生就替我去跟两岸百姓们解释一下吧。”

    乔林说:“若是老百姓们等不下去,该如何是好?”

    “把军营里的兵也拉出来吧,”上官勇道:“我们没有抓到诸大,这时候江岸上不能再生乱。”

    乔林领了上官勇的将令,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乔林刚走,一个卫**的将官带着一小队卫**,押着几个女人到了上官勇的跟前。

    “将军饶命!”这几个女人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还没等上官勇说话,就一起跪在地上给上官勇磕头道。

    “她们是什么人?”安元志问带人来的将官道。

    “水匪的女人,”这将官道:“我在寨里找到了一个秘室,这几个女人就藏在里面。”

    安元志说:“水匪的女人还留什么?”

    “杀了?”这将官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看跪在自己脚下的这几个女人,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面容娇好,脸上还上着妆容,一看就不是一般水匪喽啰的女人,“拉下去吧,”上官勇说了一句。

    几个卫**走上来,拖着这几个女人就要往下走。

    “将军!”几个女人中,面容看着最好的一个女子这时冲上官勇大声道:“我们也都是被抢来的女人,之前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将军你一声不问,就要将我们处死吗?”

    “几个女人你们也拉不动?”安元志冲拖人的兵卒道:“你们还没这几个女人有力气吗?”

    几个兵卒被安元志这么一说,忙就拖着几个女人往下走。

    “将军!”还是方才的那个女人大声跟上官勇道:“是不是诸大死了,我们就能活了?”

    “等一下,”上官勇这时才开口道:“把她带回来。”

    女人又被拖回到了上官勇的面前。

    上官勇语气冷漠地道:“你是诸大的女人吧?”

    “我,我不是,”这女人摇头否认道。

    “拉下去吧,”上官勇命这女人身后的兵卒道。

431一个忍辱偷生的女人

    女人被拖出去百十步,才又跟上官勇喊道:“将军,我是诸大的女人。”

    上官勇冲拽着女人的兵卒招了一下手。

    兵卒又把女人拖到了上官勇的跟前。

    安元志说:“你就是水匪们的大嫂了?”

    “我只是诸大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这女人低着头道:“她们都是。”

    “这个水匪头子艳福不浅啊,”安元志冷笑道。

    “我们被抢之时,不知道军爷们在哪里?”女人突然就抬头看向了安元志,脸上的神情愤怒且伤心。

    安元志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被水匪抢了,还是我的错了?”

    “鸡犬不留,”这女人又看向了上官勇,道:“将军为何就不能想想,水寨之中也有无辜之人?”

    “我要先保证我麾下的兵将安然无恙,才能再想你们是否无辜,”上官勇说道:“你若真要责怪,你可以怪我没有为国尽早除去江南匪患。”

    “姐夫,你跟她废话什么?”安元志在一旁不耐烦道:“女人,诸大在哪里?”

    “我和我的姐妹们,能活着出龙头岛吗?”女人望着上官勇问道。

    “可以,”上官勇说:“现在你告诉我,诸大那帮匪首们在哪里。”

    女人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我带你们去。”

    “你若是骗我们,”安元志起身道:“女人,你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女人看着安元志,笑了一下,道:“我为何要骗你们?”

    “元志,不要再说了,”上官勇起身走到女人的身前,跟这女人道:“这位夫人,你带路吧。”

    女人带着上官勇一行人往龙头岛的南边走去。

    上官勇跟在这女人身后走着,问道:“诸大的儿孙现在在哪里?”

    “除了他的长子跟着他外,其他的都死了,”女人说道:“将军下手没有留情,他们自然寻不到自己的生机。”

    “那他的妻妾呢?”上官勇又问道。

    “死了大半,”女人道:“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

    安元志跟上官勇并肩走着,听着这个女人谈吐,道:“你不是寒门女子,龙头岛之事了结之后,我们可以送你归家。”

    女人一笑,说:“将军若是能放我们这些无辜之人离开,奴家就感激不尽了。”

    上官勇没有再答女人的话,边走边打量着女人带他们走的这条路,说:“你要带我们去江边?”

    “将军莫急,”女人道:“很快就到了。”

    安元志的伤腿走起雪路来吃力,袁义在后面几乎是半抱着安元志往前走着。

    女人将上官勇一行人带到了龙头岛南边的一处芦苇荡前,道:“他们就在里面。”

    众人一起看这芦苇荡,成片已枯败的芦苇被大雪压着,匍匐在地上,若不是还有一些发黄的芦苇露在积雪之上,人们根本也看不出这里是一处芦苇荡。

    “他们躲在雪下?”安元志问女人道。

    “军爷们请随奴家来,”女人回头冲着上官勇道。

    安元志拉住了上官勇,小声道:“这女人不会是要跟我们玩花样吧?”

    上官勇拍了拍安元志拉着他的手,道:“我们死了,她就更没有活路可走了。”

    女人没有等她身后的人,径直往芦苇荡中走去。

    “如此隐秘之事,你怎么会知道的?”上官勇跟在女人的身后问道。

    女人道:“这几年来,我很得他的宠,若不是昨天你们杀上来的太快,他应该是带着我一起走的。”

    安元志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上官勇伸手扶住了安元志,有心让安元志就在外面等,可是想想安元志的脾气,这个少爷一定不会听自己的话,上官勇望着安元志叹了一口气。

    “你们不要误会,”女人走在最前面,说道:“我恨他。”

    这里面的宠与恨,跟在女人身后的外人们,说不出什么话来。

    女人走到了一丛芦苇前停了下来,说:“这下面有一口井,他们就在里面。”

    上官勇冲身后挥了一下手。

    几个兵卒上前,趴开了积雪之后,雪下的冻土露了出来。

    “这土也要挖开,”这女人道。

    兵卒们就用手里的阔刀开始挖土,没挖几下,一个盖着石盖的井口露了出来。

    “这井通向哪里?”上官勇没急着让兵卒们开石盖,而是问这女人道。

    “出入口太多,就容易让人发现,”这女人离井口远远地站着,跟上官勇说:“这井只有一个出入口,也许是冲着江边挖的吧。”

    “江那里没有出口吗?”安元志问道。

    “这个时候入江,水性再好也会被冻死的,”女人道。

    “开盖,”上官勇下令道。

    兵卒们用长枪当撬棍使,把井口上的石盖撬开了。

    众人看着石盖被撬开了,还没来及上前看,井里就射出了几支飞箭。

    一个开石盖的兵卒躲闪不及,被一箭射穿了肩胛骨。

    “后退!”上官勇护着身旁站着的安元志,冲部下们喊了一声。

    井中的水匪们,可能是没看到有人出现在井口了,也不往上放箭了。

    “妈的,”安元志说:“临死了,还要咬我们几块肉下来!”

    “将军,”女人跟上官勇道:“我带你找到了诸大,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

    “阿河?”井中传来了诸大惊疑不定的声音。

    女人道:“是我。”

    井中沉寂片刻之后,传出来诸大的叫骂声:“你这个贱人!”

    “诸大,”女人说道:“你不过就是一个贼,我们两个相比,谁才是贱人?”

    “我是个贼,你又是什么东西?”诸大叫道:“你不过是个被老子按在身下操的婊子!贱货,你敢出卖老子?!”

    “你杀我父母兄弟,我如今只是报仇罢了,何来出卖之说?”这女人站在风雪中,头发纷乱,衣衫破损,脚下也没有穿鞋袜,如此狼狈之下,站在那里,却还是显得亭亭玉立,她问诸大道:“诸大,你杀我家人的那天,可否想到自己的今天?”

    上官勇回身冲自己的一个中军官道:“去拿火油过来。”

    这中军官领命之后,转身跑走了。

    诸大在井中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就有水匪在井中跟诸大叫道:“我早就说过,阿河这种女人不能留!”

    一记耳光声从井下传了上来,让在井外站着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阿河,”耳光声响过之后,诸大的声音又从井下传了上来,“我对你总算不差啊。”

    “你杀我全家,”这个叫阿河的女人却冷冰冰地道:“我委身于你,不过就是想报仇,你待我如何,我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我的天,”安元志在上官勇的身后小声叹了一句。

    众人听着女人跟诸大的说话,能听出这两人之间,是一个女人忍辱偷生,委身于灭门仇人的身下,伺机报仇的故事。

    中军官很快就带着人拿来了火油。

    “倒进去,”上官勇指了指井口道。

    “上官大将军,”诸大这时在井中跟上官勇说道:“我手上有官员受贿的证据,你若保我与兄弟不死,我就将这证据双手奉上。”

    诸大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想最后再搏上一搏。他知道财宝打动不了上官勇,上官勇打下了龙头岛,他所有的家当这会儿都是这位上官大将军的了,在他手上,也谢有这些可以血洗江南官场的官匪勾结的证据,可以让上官勇动心了。

    上官勇果然一抬手,让要去倒火油的兵卒们停了步,说道:“这些证据在哪里?”

    “自然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诸大道。

    “现在整个龙头岛都在我们的手上,”安元志出声道:“你说的这些证据,我们迟早会找到。”

    “这位小将军,”诸大说:“你……”

    “我是安元志,”安元志打断了诸大的话道:“诸大当家应该还记得我吧?”

    诸大在井中颓败地一闭眼,道:“安五少爷,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安元志道:“你替谁消灾?”

    “一个京城来的公子,”诸大道:“他住在符乡林家的大宅里。”

    房春城带着人,匆匆走了来。

    袁义眼角的余光瞥见房春城来了,便拉了一下安元志的衣袖。

    安元志回了一下头,然后就问诸大道:“你去过林家在符乡的大宅?”

    “去过,”诸大说过。

    房春城听到了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心里顿时就道,林家还真与水匪有勾结?这样的人家也配叫江南清贵第一家?

    “将军莫要听他胡说,”阿河这时跟上官勇道:“他手上没有将军要要的证据。”

    “贱人,”诸大在井中马上就狠道:“你以为老子什么事都会告诉你?!”

    “什么证据?”房春城问上官勇道。

    “水匪与官员勾结的证据,”上官勇跟房春城道。

    房春城把上官勇拉到了一边,小声道:“这证据现在在哪里?”

    上官勇说:“我听他的话意,这些证据应该不在岛上。”

    房春城道:“这些证据就是催命符,卫朝,江南官场的这些人,若是知道你手上有这种东西,这些人怎么还能让你回去?让你回京,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了啊!”

    上官勇说:“这些官员还能灭了我的卫**不成?”

    “暗箭难防,”房春城道:“这证据我们不能要,卫朝,我不会害你。”

    上官勇的眉头就是一皱。

    “你就是没有证据,圣上也知道江南官场没人是干净的,”房春城道:“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安锦绣说过同样的话,上官勇回头看看站在那里的阿河,道:“那将军的意思?”

    “倒油,”房春城冲抬着油桶的兵卒一挥手。

    上官勇没有问房春城,你在江南这里到底贪了多少,在这一刻,他对祈顺王朝失望透顶。

432她不是你姐

    火油倒入井中之后,上官勇看一眼走到了井前的阿河,将一个火折子递到了这个女子的手中。

    阿河将这个火折子拿在手里,从上到下看了几眼之后,才将这个火折子扔进了井里。

    原本用来避祸藏身的深井,变成了烧着烈油的热油锅。

    在匪首们的惨叫声中,阿河脸望着苍天大声道:“爹,娘,大哥,小弟,阿河如今为你们报仇了!”

    兵将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状若疯癫的女子,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该跟这个女子说些什么。说大仇得报,家人的在天之灵终得安息?这女子已**于贼首,就算报了灭门之仇,这又能算作是一件喜事吗?

    深井中的惨叫声响过一阵之后,消失在升腾而上的浓烟之中。

    “雪停了,”安元志抬头望了望天空,声音惊诧地说道。

    众人这才察觉到,在江南肆虐了近七日的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失声息地停歇了。

    “诸大这些人死了,所以老天爷不下雪了?”袁义站在安元志的身旁,同样惊诧地道。

    一声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这时从离众人不远的江边传了来。

    “不好,那个阿河投江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卫**将官,大喊了一声。

    等众人赶到江边,只看见一条沾了血迹与灰尘的衣带落在江岸上的雪地里,一串脚印笔直地延伸到了江水里,那个刚刚才大仇得报的女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不要救了,”房春城往江水里看了看,说道:“这样才一了百了,她也能干干净净地去见她的家人了。”

    安元志呆呆地站在江岸上,没有再冻在一起的江水,这会儿夹带着或大或小的浮冰,缓缓地往东流去,浮冰上带着积雪,显得颜色雪白,但江水却浑浊泛黄,没有了江南那种江水绿如蓝的景致。

    “走吧,”上官勇上前拉住了安元志的手,要往回走。

    这个时候,房春城已经带着兵将们又走回到了深井那里。

    安元志说:“就让她丧身江底吗?”

    “你怎么了?”上官勇看着安元志问道。

    “她,”安元志也说不清自己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不是你姐,”上官勇突然就小声跟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身子一颤。

    “走吧,”上官勇拉着安元志往回走,道:“大仇得报,这个阿河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安元志默不作声地被上官勇拉着,离开了江岸,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面前的这条大江,小声道:“姐夫说的对,她不是我姐。”

    阿河家人全亡,活在世上孑然一身,可安锦绣还有丈夫,有儿子,有一母同胞的弟弟还在这个世上,跟她一起活着。所以阿河忍辱偷生,最后报了灭门血仇,也只有赴死这一条路可走,安锦绣却还有可以期许的未来。

    上官勇拍掉了一些安元志头上的雪花,道:“你要好好的活着。”

    安元志点了点头,他们都要活着。

    房春城这时已经命人扑灭了深井里的大火,将深井里的尸体一具具的用铁钩勾上来。

    如同被油炸过一般的尸体,在雪地上被排成了一排,最后一数,一共二十七具,中间还有三具女尸。

    “总算是完事了,”房春城跟上官勇叹道。

    上官勇看着地上的这些尸体,这些尸体的面目也不是完全面目全非,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生前的样貌来。诸大的尸体是最后被拉上来的,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得到了水匪们的护卫,被护在了众匪的身后。

    “江南百年匪患,竟然终于一个女子之手,”跟在房春城身后的幕僚道:“天理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报应啊。”

    “把这些尸体拉到江岸上去,”上官勇说道:“这样就没人会再说我们被水匪买通了。”

    房春城也知道江两岸有人造谣的事,冷笑了一声,跟自己身后的这位幕僚道:“你带人去查,生事的人一律抓了。”

    这幕僚忙就带着人走了。

    “我们去看看水寨吧,”房春城打发走了自己的幕僚,扭头又跟上官勇道。

    安元志这时问房春城道:“督师,那些还没死的老幼妇孺要放了吗?”

    房春城说:“被水匪们抢来的女人若是没有身孕就放了。”

    “那老人和小孩子呢?”安元志问。

    这会儿诸大等匪首伏法了,房春城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元志道:“依五少爷的意思,这些人要放吗?”

    安元志看上官勇。

    “你别看卫朝,”房春城说:“我现在只问你的意思。”

    安元志说:“他们家人为匪,自然还是该杀。”

    “那卫朝呢?”房春城看向了上官勇道。

    上官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听房春城问到了自己,便道:“这事就由将军作主吧,我卫**不能过问地方政事。”

    仗一打完,剩下的事可不就成了地方的政事了吗?房春城笑着摇了摇头,上官勇这个人看着实城,其实也会耍滑头。“不忍心,也没办法啊!”房春城看着上官勇道:“谁让他们是家人呢?”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水寨前,这时候江南水匪们的总寨已经被烧成了一个空架子,明火看不见了,到处冒着黑烟。

    房春城冲身后的众人一挥手。

    连同安元志在内,所有的人都后退,让两位大将军能单独说话。

    “你下面怎么办?”房春城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道:“白笑野已死,匪患已除,我要班师回朝了。”

    “那你与林家之事呢?”

    “林家勾结水匪,其罪当诛,”上官勇说道:“我回朝之后,要把林家之事,跟圣上面禀。”

    “五殿下来了江南,”房春城小声跟上官勇道:“这事你永远也当作不知道吧。”

    上官勇道:“五殿下来了江南?”

    房春城一笑,道:“是啊,我们谁都不知道五殿下如今在哪里。”

    上官勇看着房春城道:“将军的话我记下了。”

    房春城看着从水寨里,被兵卒们用粗绳捆成了一长串的罪人们,跟上官勇道:“先前我听说你是五殿下一党的,如今亲眼看了你对林家的处置,我才好与你说,这位不是明主。”

    上官勇低头踩了踩脚下的雪。

    “太无情之人,不可依附,”房春城道:“林家这个棋子被弃得太干脆,让人心寒啊。”

    上官勇倒没想到这一点,白承泽对于林家的狠辣下手,竟是吓退了江南官场的不少人吗?

    “你回京之后,还是要小心应付,”房春城道:“我远在江南,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变幻,我都可自保,倒是卫朝你,卫**是你的保命符,可是弄不好,也会成你的催命符。周宜对你称赞有加,我也觉得你日后可成保我祈顺江山的横梁之材,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自己的性命。”

    上官勇看着房春城冲自己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握上了这只带着示好结党意味的手,道:“我自当不负将军厚望。”

    房春城大笑起来,道:“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房春城知道白承泽被上官勇困在林家大宅,却没有援手,看到林家的下场后,就算日后白承泽再来拉拢他,房春城也不会再入白承泽的门下了,他得防着这位皇子日后成皇之后,跟他秋后算帐。上官勇这个人打仗的时候狠绝,只是平日里看着不是心狠之人,跟这样的人交好,总归不会有坏处。更何况,房春城很清楚,上官勇驻兵京畿之地,诸皇子中,谁能得上官勇的助力,谁就更有可能成皇,上官勇日后十有**会立下从龙之功,光凭着这一点,房春城就要交上官勇这个忘年交。

    上官勇这会儿还猜不透房大将军的心思,跟着房春城往水寨里走去。

    一个雪团这时候被人狠狠地砸在了上官勇的腿上,上官勇往雪团来的方向一看,一个**岁的男孩,正一脸愤恨地瞪着他。

    “怎么不捆上?”站在一旁的一个将官忙就大声喝斥,看着这一队犯人的兵卒道。

    “你杀我爹娘!”这个小男孩却是不怕,冲上官勇大叫道:“我日后一定杀了你!”这句狠话说完之后,又一个雪团从这男孩的手上扔了出来。

    “这样的刑子还留着做什么?”房春城冷冷地说了一句。

    江南水师的一个兵卒挥刀就在这男孩的背上砍了一刀。

    上官勇没去看这男孩的尸体,跟房春城道:“将军要带我去看什么?”

    房春城跟手下道:“这些人也不用留了,拉到岸上去,全部解决掉!”然后他又看向上官勇,说:“卫朝可有异议?”

    上官勇摇头,说:“但凭将军作主。”成王败寇,在这事上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囚犯们听到了房春城的命令后,都哭喊起来,其中也夹杂着叫骂声,有人要下跪求饶,有人要跟官兵们拼命,押解的队伍顿时就乱了。

    兵卒们当场斩杀了几个,对着囚犯着连踢带打。

    “我们走,”房春城没兴趣看这种场面,带着上官勇往前走去。

    安元志这时却跟袁义道:“我们上岸去吧。”

    袁义说:“你不去看看房督师找将军有什么事了?”

    安元志说:“他还能杀了我姐夫不成?我要去看杀人。”

    “你没看过杀人?”袁义好笑道,安五少爷到了如今,看过的死人也上万了吧?

    安元志却突然阴沉着脸道:“这帮水匪都该死!”安元志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现在没办法去找白承泽拼命,就只能想着,如果诸大没有去剌杀他,范老汉父子三人就不会救自己,他就不会遇上范红桥,这个女孩和栖乌村的人就不会死。

433平宁少爷发威

    江岸上的百姓,看到江南水师的人,要当场处死这些水匪们的家眷,一起蜂拥至行刑地观刑。江南人怕官府,更怕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水匪,多少代人了,终于等到了这些水匪们恶有恶报的一天,谁都想亲眼看到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行刑地离着卫**的军营不远,这样江南水师负责行刑的兵将们,就不怕这些死囚再生出什么乱子来了。

    上官平宁在营帐里呆着,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坐不住了,跟照顾他的两个死士侍卫闹着要出去看看。

    这会儿雪是停了,可是帐外还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两个死士侍卫哄了上官平宁半天,只求这个小少爷能安心呆在营帐里。

    上官平宁看自己用闹的是不行了,便开始往眼睛外面挤眼泪,哼哼唧唧地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出来,小脸皱成了一团,拉着一个死士侍卫的手说:“英叔,走。”

    被上官平宁拉着手晃来晃去的这位死士侍卫,在王家当死士的时候,叫十五,因为被王家买下的时候年岁太小,不记得自己的姓氏,便干脆跟了袁义和袁威一起姓袁,由上官睿取一个英字当名,就叫了袁英。这会儿看上官平宁小脸皱出了包子皮一样的褶子,袁英心疼了,可是看看站在身旁的同伴,还是硬着心肠冲上官平宁摇头。

    “白叔,”上官平宁又抱住另一个叫袁白的死士侍卫的大腿,张嘴就啃这位的裤子。

    袁英和袁白又生扛了一会儿,到了最后上官平宁哭得稀里哗啦了,两个人的心肠硬不起来了。上官平宁是被他们这些人当作眼珠子看的,这小少爷看着是大将军之子,只是没个娘亲在身边,被上官勇养在军营里,由他们这些大男人照顾着,跟那些有娘亲细心照顾养育的小孩儿相比,上官平宁就显得可怜了。疼爱里,又加上了怜惜之意,上官平宁的眼泪,没有哪个死士侍卫能受得住。

    “小少爷不哭,我们就出去看看,”袁英最后把上官平宁抱在了手上,哄道:“要是哭,那我们就不出去了。”

    上官平宁自己动手,就把哭成了花猫脸的小脸给擦了,说:“那我们走。”

    “你这是真哭还是假哭啊?”袁白在一旁看这小少爷变脸比翻书还快,没好气道。

    “白叔,走,”上官平宁手指着营帐门,跟袁白叫。

    袁白拿了件虎皮做的小披风来,把上官平宁从头到脚裹好了,才说:“我们出去一会儿就要回来啊。”

    “去找舅舅,”上官平宁说。

    “那好,我们去江边上看看,”袁英抱着上官平宁往外走。

    等两个人带着上官平宁出了军营,看到了不远处的刑场就后悔了,他们还是不该带着上官小少爷出来的。

    上官平宁看到眼前这么多人,马上就把要找他舅舅的心思给忘了,手指着人最多的地方叫道:“去那里!”

    “我们去江边找少爷去,”袁英哄着上官平宁就往江边上走。

    “少爷不看,”袁白伸手就把上官平宁的眼睛一遮。

    上官平宁是将军之子,长在军营里,日后一定是要继承上官勇衣钵的,只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将军小公子还是小小的一个团子的时候,这些疼惜他的人不希望他看到杀人流血这些事。

    等他们到了江边上,一队刚刚从龙头岛被押送回来的死囚,正被兵卒们往船下赶。

    两个死士侍卫再想抱上官平宁走,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平宁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些要不面如死灰,要不哭嚎不止的人,显然这些人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的注意力随即就被眼前的战船给吸引走了,指着战船跟袁英和袁白叫道:“船,大船!”

    袁英抱着上官平宁就又往前走。

    “刑子跑了!”就在这时,两个死士侍卫听到身后有江南水师的兵卒在叫。

    袁英抱着上官平宁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衣不遮体,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跑!老子让你跑!”追上来的兵卒,狠狠踹了这个男孩几脚。

    男孩抱着头,蜷着身子,在地上生挨了这个兵卒踹出的几脚。

    袁英和袁白看这个男孩知道在挨打时,怎么护住自己的要害,都对这个男孩多看了几眼。

    上官平宁咬了一会儿手套,突然就喊了起来:“坏人!坏人!”

    上官平宁突然之间的大喊大叫,把袁英和袁白吓住了的同时,也把那个兵卒吓住了。

    “下来,我要下来,”上官平宁在袁英的手上挣了起来。

    “小少爷,下面全是雪,你不能踩啊,”袁英抱着上官平宁不敢撒手。

    “坏人,他是坏人!”上官平宁看自己下地无望了,又指着那个兵卒叫了起来。

    江南水师的这个兵卒不认识面前的这两大一小,不过上官平宁身上的穿戴不凡,就是袁英和袁白穿着的也是锦衣,这样的人看着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这兵卒便跟袁英和袁白解释道:“两位大人,这是水匪的家眷,要拉去处死的。”

    “那你快带他走吧,”袁白说道。

    兵卒从地上拎起男孩就要走。

    上官平宁一看这男孩要被带走就急眼了,在袁英的手上又跳又叫,说:“坏人,坏人,我要哥哥,哥哥!”

    “我的天,”袁白抚额道:“小少爷,这个罪人怎么是你哥呢?”

    袁英倒是有点能懂上官平宁的心思,说:“小少爷,大活人不能当玩具的。”

    “我要!”上官平宁喊。

    “你们救我姐,我哥,我当玩具,”这个男孩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赶紧把人带走!”袁白催拎着男孩的兵卒道。

    “哇──”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上官平宁小少爷,放声大哭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这个被兵卒单手就能拎在手里的男孩,真是他哥呢。

    安元志下了船,远远的就在众多的哭喊声中,听出了他外甥的哭声,要去看杀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跟袁义两个人顺着上官平宁哭声传来的方向就走了过来。

    袁英和袁白哄不了上官平宁,正发急呢,看见了安元志和袁义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心虚。

    安元志走上前就抱过了上官平宁,说:“你这是怎么了?”

    袁义则看看自己的这两个兄弟,道:“外面这么乱,天又冷,你们带小少爷出来做什么?”

    袁英和袁白被袁义说的把头一低。

    “坏人!”上官平宁还是指着那个兵卒,跟安元志告状道。

    “五少爷,”这个兵卒不认识袁英和袁白,可是安元志他认识,忙冲安元志行礼。

    “小少爷要那个犯人,”袁白这时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和袁义一起看还是被兵卒拎在手里的男孩。

    兵卒这会儿不敢再拎着男孩了,把男孩放在了地上。

    隆冬的天气里,这个男孩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还是破破烂烂的,半个屁股蛋子露在外面,冻得发紫。

    “你是水匪?”安元志看这个男孩大半个身子都染着血,便开口问道。

    “不是,”男孩说起话来虽然声音发颤,但吐字很清楚,说:“我是做工的。”

    “做工的?”安元志说:“我凭什么信你?”

    “下来,”上官平宁这时在安元志的手里叫道。

    安元志不像袁英那样舍不得这个小少爷,把上官平宁往雪地上一放,说:“你想干什么啊?再捣蛋,我就揍你!”

    “屁舅!”上官平宁回了安元志一声,没等安元志伸手抓他,转身歪歪倒倒地走向了趴在地上的男孩那里。

    袁义忙就伸手扶住了上官平宁。

    上官平宁被袁义搀着,走到了男孩的面前,看看这男孩身上,说了句:“疼不?”

    男孩仰头看着上官平宁,这个小少爷跟他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男孩把头又一低。

    上官平宁往男孩的跟前一蹲,伸手就要去够这男孩。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安元志走到了跟前来,说:“你认识他?”

    “我要,”上官平宁指着男孩跟安元志说。

    “啊?”安元志说:“你现在想要大活人了?我下回带你去买几个伺候的人回来。”

    “要,”上官平宁不松口。

    “这个不行,”袁义也哄上官平宁道:“小少爷,我们去看大船好不好?”

    “你救我姐我哥,我给他当玩具,”男孩这会儿又抬头看向了安元志道。

    “我们不拿活人当玩具,”安元志说道。

    “我不是水匪,”男孩说。

    “这不是我管的事,”安元志说着,跟站在旁边的兵卒道:“把他带走。”

    “我要!”上官平宁看兵卒又要上前来了,圆滚滚的身子往前一扑,直接就倒在了男孩的身上,死扒着男孩的头发不撒手。

    “上官平宁,你是不是要疯啊?”安元志说着就弯腰要抱上官平宁。

    “要!”上官平宁就跟安元志喊这一个字。

    “你还想要星星呢!我替你上天摘去?”安元志照着上官平宁的小屁股就拍巴掌,“不想挨揍,就给我起来!”

    “你是坏人!”上官平宁冲安元志吐起了口水。

    “我就是坏人,你能把我怎么样?”安元志拎着上官平宁就要往怀里抱。

    上官平宁拼死挣扎,他压着男孩身上的伤口,男孩疼得全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出声喊疼。

    “你属蛆的啊?”安元志没了耐心,跟上官平宁喊道:“你拱什么拱?再不撒手,我真揍你了啊!”

    上官平宁张嘴还要跟安元志喊,却因为安元志突然地一松手,一口啃在了男孩的脸上。

434柯小王爷

    男孩被上官平宁这一口啃得傻住了,他瘦骨伶仃的一个人,脸上没什么肉,也就嘴唇看起来红嘟嘟的,被上官平宁一口啃了个正着。

    “他,”安元志指着自己的外甥,问袁义道:“他是不是亲了人家一口?”

    袁义白了安元志一眼,这少爷还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讲,“你不松手,就没这事了,”袁义伸手,手上用了点劲,把上官平宁给抱了起来。

    “小少爷流血了!”这下子,袁英和袁白一起叫了起来。

    安元志和袁义这才看见,上官平宁磕破了嘴唇。

    “小兔崽子!”安元志心疼了,但嘴上还是骂上官平宁道:“你就是欠揍!”

    地上的男孩,这时候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的嘴上也全是血,上官平宁那一下,不光是磕破了他自己的嘴唇,也把这男孩的嘴唇给啃破了。

    “我要,”上官平宁窝在袁义的怀里,可怜巴巴地跟袁义说。

    袁义看看地上的这个男孩,伤成这样不喊不叫,还知道逃跑,这个男孩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袁义一边用手帕子给上官平宁按着破了一个口子的嘴唇,一边问这男孩道:“你说你是在岛上做工的,那你平日里住在哪里?”

    男孩听了袁义的问话后,双眼就是一亮,跟袁义说:“我住在大郑乡,水匪们说我们家欠了他们钱,硬要我们去给他们做白工的,这位大爷,我从来不骗人的。”

    “舅舅,”上官平宁这时在袁义的怀里,露了半个脑袋看着安元志。

    “不能惯他的脾气,”安元志跟袁义说:“你还真要顺着这个小兔崽子?”

    “舅舅,”上官平宁拖长了声音喊安元志,“疼。”

    安元志看看袁义手中帕子上的血迹,望着上官平宁有气发不出来。

    “他要不是水匪,那就留下吧,”四个大人里,心肠最软的袁英这时说道。

    男孩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在这些人里,安元志是作主的人,冲着安元志跪起了身子,磕头道:“大爷,我真不是水匪!求求大爷,求你放过我们吧。”

    “舅舅,”上官平宁跟着这个男孩说:“你救他。”

    “我救他,谁他妈来救我?”安元志自言自语了一句。

    “怎么办啊?”袁义抱着上官平宁问道:“我先带这孩子回去?”

    “你叫什么?”安元志看袁义这会儿也要留下这男孩了,只得问这男孩道。

    “我姓范,叫范舟,”这男孩忙道。

    听到范这个姓,安元志的心一软,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兵卒,道:“你带他过去,把他的哥哥姐姐带出来。”

    “是,”兵卒忙领命道。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这男孩忙就给安元志磕头,给安元志磕完了三个头后,又给上官平宁磕头,说:“谢谢小少爷。”

    上官平宁咧着嘴冲这男孩笑,这个男孩身上血混着泥,脸上脏的看不出这人长什么样子,可就是合了上官平宁的眼缘。

    “前面杀了的就算了,”安元志想了想后,又跟这兵卒道:“看看人犯里是不是还有被逼到岛上去做工的人,把这些人先关起来,让他们的乡长里正来领人。”

    兵卒满口答应着安元志,只是不敢动弹。

    袁义这时跟安元志说:“这种事,你让他去说怎么能行?”

    安元志只得带着这个兵卒和男孩往刑场那里走了。

    “哥,哥,”上官平宁看男孩跟着他舅舅走了,又急了。

    “小少爷你乖啊,”袁义忙又哄:“他很快就回营里来陪小少爷了。”

    “舅舅!”上官平宁扯着小嗓门又喊安元志。

    “舅舅要是生气,那个小哥哥就回不来了,”袁义看哄的没用,就又用上了吓的。

    上官平宁望向了袁义。

    “真的,”袁义接着吓唬:“舅舅方才不是揍小屁股了吗?”

    上官平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他身上的衣服穿成了一个球,可还是被安元志揍得屁股生疼。

    袁义看这个小少爷终于是摸着被揍了的屁股不喊了,忙就抱着上官平宁往军营里走,生怕这个小祖宗再闹出事来。

    安元志带着范舟到了刑场,先让人把范舟的大姐范小花和二哥范木带了出来,然后就跟监刑的,江南水师的两个将官把要放人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一时半刻做不完啊,”一个将官跟安元志为难道。

    “我们这么多的人手,做这种事能有多难?”安元志点手叫过了几个卫**的将官,吩咐道:“你们带着人,帮着做这事。”

    江南水师的两个将官想着这事就觉得麻烦,可是他们不敢得罪安元志,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们两个带着他们去大郑乡问问,”安元志又命卫**的两个百夫长道:“看看他们是不是那里的人,这小子要是说谎,这三个人就当场杀了。”

    范家的姐弟三人紧紧靠在一起站着。

    “那他要是没说谎呢?”一个百夫长问安元志道。

    “若是真的就放了,”安元志说道,他没准备让这个范舟去伺候上官平宁,这个小子在安元志看来是个不安生的,他宁愿找几个老实巴交的小厮来伺候上官平宁。

    范舟抬头看了安元志一眼,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刑场啊!”离安元志不远的人群里,这个时候传来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安元志顺着这个声音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锦袍的漂亮男孩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男子。

    这男孩这时也看向了安元志,冲着安元志笑着点了点头。

    安元志看着这男孩的眉眼就是一愣,这个男孩长得很漂亮,眉眼精致,看着让安元志感觉熟悉。

    “怎么又开始往下拉人了?”这时人群里,有人看见官兵们又开始往砍头台下放人了,便喊了起来:“这是不杀了?”

    “不能放了他们啊!”有人跟着大喊。

    “怎么又要放这些水匪了?”

    “给个回话啊!”

    ……

    人群随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骚动了起来。

    安元志走到了方才那个男孩站着的地方,那个男孩却不在了,想必是看着人群乱了,那男孩的侍卫把男孩护卫走了。

    “都吵什么?”有卫**的将官这时站在了砍头台上,扯着嗓门大声道:“这里面有被逼去龙头岛做工的人,我们这是不想错杀!再有故意生乱的人,不要怪我们冲你下杀手!不想活的,就再叫!”

    “我们……”站在安元志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张嘴就要说话。

    安元志走近了这男子几步,手起刀落,将这男子的头砍了起来,说:“再有要闹的,就跟他一样。”

    一队卫**没等这男子附近的人反应过来,已经从人群外面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

    “杀人了!杀……”有妇人要叫。

    “闭嘴!”安元志喝了这妇人一声,生生将这妇人吓得跌在了地上。

    安元志收刀归鞘,走出了人群,跟将官们又吩咐了一声:“按我说的办吧。”

    几员将官一起跟安元志拱手道:“是。”

    安元志又在人群里找了一下,没能再看到那个男孩,只得带着人回营里去了。

    到这天的傍晚,上官勇先于房春城一步,从龙头岛乘船回到了江岸上。房春城带他去看了几个水匪们藏宝的地方,这些财宝,按房春城的说法,一半上交,剩下的再分成两份,由江南水师与卫**平分,上官勇先是推辞,随后就点头答应了,既然房春城刻意要跟他交好,再客气,他就是跟房大将军闹生分了。

    下了船后,乔林就跟上官勇小声道:“房督师还留在龙头岛上,看来还有藏宝的地方,他们江南水师是要留着自己用了。”

    上官勇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为江南水师多打算一些也没什么,我总不能让他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与我平分。”

    乔林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将军能想开就好。”

    “上官将军?”一个男孩带着四个护卫,这时离着上官勇很远地叫了一声。

    “什么人?”走在上官勇前面的中军官忙就喝问道。

    上官勇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身着银白锦袍的男孩跑到了自己的近前,打量了这男孩几眼后,上官勇不能肯定地道:“你是柯小王爷?”

    白柯露给了上官勇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上官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时候面对着白柯,上官勇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走到了白柯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上官勇,见过柯小王爷。”

    “在外面就不必多礼了,”白柯好奇地看看上官勇身后的战船,道:“我是来看打仗的。”

    上官勇把白柯往自己的军营里领,说:“小王爷,这仗在今天天亮的时候已经打完了。”

    “我知道我来迟了一步,”白柯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军营,又是新奇又有点沮丧地跟上官勇说:“我师父说多出来看看好,没想到我这一次到江南来,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他们?”上官勇看着紧跟在白柯身后,寸步不离的四个年轻人问白柯道。

    “他们是我师父派给我的,”白柯说:“上官将军,我来江南后,还遇到好几拨人要劫我呢。”

    上官勇带着白柯走进辕门,小声道:“江南并不太平,小王爷只带着四个护卫就下江南,太冒险了。”

    “姐夫,”安元志这时从军营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上官勇跟白柯的跟前停下,看着这个他白天在人群里看到的男孩,道:“这位是?”

    “这是柯小王爷,”上官勇说着,又跟白柯道:“小王爷,他是安元志。”

435仇人之子

    白承泽如今有三子,两子尚幼,唯有长子白柯,师从当年的祈顺战神,老帅李钟隐,并深得世宗的喜爱。原来他就是白柯,安元志望着白柯,脸上的笑意有点冷,但还是冲着白柯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安元志,见过小王爷。”

    “安将军免礼,”白柯笑道:“我早听说过安五少爷的大名。”

    “我们进帐说话,”上官勇说道,安元志就算这会儿表现的再好,上官勇也知道,他这个小舅子一定是不愿意看到白承泽之子的。

    等一行人步入了上官勇的中军帐中,白柯不肯坐在帐中的主位上,最后一行人只得空出了这个主位,分左右两边坐下了。

    “我,”白柯小大人一样的开口,只是刚说了一个字出来,肚子就叫了一声。

    上官勇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小王爷怕是饿了吧?”

    白柯红了脸,但还是大方道:“上官将军,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也都没有用饭,”上官勇道:“小王爷若是不嫌弃,就在末将这里用一顿军中的粗茶淡饭吧。”

    白柯笑弯了眉眼,道:“好啊,我正想尝尝军中饭的滋味呢。”

    帐中诸人看到白柯这一笑,都是一愣,先前他们看这位小王爷就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会儿见白柯笑弯了眉眼,这笑容配上这副精致的眉眼,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就坐在白柯对面的安元志,五皇子的儿子竟是像极了这位安五少爷。

    上官勇也是看了看安元志,再看白柯,这才也发现了白柯在容貌上与安元志的相像。

    安元志这会儿却没有心情看白柯的脸,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竟是白承泽的儿子,安元志就觉得这是老天爷把仇人之子送上门来了。“只怕小王爷吃不惯,”安元志摆出了一张笑脸,跟白柯道:“小王爷这次来江南,其实应该去尝尝江南这里的小食,与北方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白柯道:“我是来看打仗的。”

    “看打仗?”安元志笑道:“我不知道李老元帅是怎么教小王爷的,其实打仗只有自己亲身上阵,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是看不会的。”

    “元志,”上官勇冲安元志摇了摇头。

    白柯也不恼,还是笑道:“多谢安五少爷指教。”

    “不敢,”安元志被上官勇瞪了之后,面色转冷,道:“在小王爷面前,谁人能是少爷?”

    “呃,”安元志这话把白柯给堵上了。

    站在白柯身后的四个护卫都看着安元志皱眉,他们不知道安元志与白承泽之间的事,只是感觉这个安五少爷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竟然跟白柯这样一个小孩儿过不去,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生性就是如此刻薄。

    “我,”白柯坐着想了一会儿,看向了上官勇道:“我这会儿只是来向上官将军求教的人,不是什么小王爷。”

    白柯的目光坦荡,看得上官勇一阵唏嘘,不知道此刻这个看着还是赤城坦率的男孩,再长大些之后,会不会变成白承泽那样表面温和,却心机深藏之人。皇家向来不容赤子,此子日后又怎会是坦荡之人?

    白柯看上官勇看着他,目光复杂却不说话,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了,好像这一次他来的不是时候,是自己的到来,给上官勇添麻烦了?“我,”白柯想到这里,忙又跟上官勇道:“上官将军不用为我担心,既然江南战事已了,我会马上回我师父那里去的。”

    “无妨,”上官勇这才道:“一会儿用过饭,末将陪小王爷去军营里走一走,不会让小王爷白跑这一趟江南的。”对于白柯,上官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这种亲近感从何而来,上官勇说不清。想到白柯生长在皇家,虽然这会儿师从李钟隐,可以暂时逃开京城那里的尔虞我诈,但总有一天白柯会回到白承泽的身边,江山,皇权,这个五王府的小王爷,还能像今天这样一心想着为将为帅的英雄梦吗?上官勇心中升起了一种苦涩之感。

    白柯无从得知上官勇这会儿为他生出的这些心思,高兴道:“真的?上官将军不嫌我麻烦?”

    “小王爷言重了,”上官勇道:“来人,去伙房再催一催,让他们动作快一些。”

    帐中的诸将这会儿纷纷告退,各自散去,等着伙房开饭,喂饱他们的肚子。

    半刻钟之后,伙房送来了饭菜。热气腾腾的饭菜在白柯面前的桌案上,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上官勇说是要让白柯尝尝军中的粗茶淡饭,其实他哪能真让这个白氏皇族的小王爷,跟他们吃一样的伙食?

    “小王爷,请吧,”上官勇让白柯动筷子吃饭。

    白柯看看自己面前的饭菜,再看看对面安元志的,说道:“怎么我们的菜不一样?”

    安元志没好气地开口道:“我们……”

    “元志,”上官勇喊了安元志一声,“你快些用过饭,去后营里看看。”

    安元志知道上官勇这是在把他往上官平宁那里赶,虽然不知道上官勇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刑子,但安元志还是把头一低,吃起了饭来。

    白柯跑到了上官勇的桌案前,看了上官勇面前的饭菜后,说:“果然不一样。”说完这话,白柯不等上官勇反应,拿起上官勇面前还没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送。

    “小王爷,”上官勇忙要拦。

    白柯却张大嘴,一口把这块不小的红烧肉全都塞进了嘴里。

    安元志看着白柯,心下不禁怀疑,这个刑子是怕我们下毒害他?所以放着面前的饭菜不吃?

    白柯吃了这块肉,跑到自己的桌前,又吃了一块他这里的红烧排骨,然后跟上官勇说:“怎么同样的东西,吃起来的味道不一样?”

    安元志说:“老肉跟排骨怎么能一样?”

    白柯这会儿显出公子少爷们不谱俗事的面目来了,说:“不都是猪肉吗?”

    “脸上的肉跟屁股上的肉,吃起来能一样吗?”安元志说。

    “屁股上的肉?”白柯看向了上官勇面前的红烧肉,白了脸。

    “这不是猪屁股上的肉,”上官勇看白柯一副要吐的样子,忙就道:“只是烧法不一样,你那里的油放的多。”

    “是这样?”白柯将信将疑地看着上官勇。

    “真的,末将不敢欺瞒小王爷,”上官勇说:“小王爷快吃吧,饭菜凉了后就不好吃了。”

    白柯看看这会儿低头大口吃饭的安元志,聪明如他,这会儿要是再看不出来安元志对他有敌意,那白柯就是傻子了。

    “你那是小灶单烧的,”安元志看白柯看他,便道:“你可是小王爷,我们怎么能让你吃军中的日常吃食?这要让五殿下知道,我们吃罪不起啊。”

    “我的事与我父王何干?”白柯问安元志道。

    “五殿下疼爱小王爷之名,祈顺上下谁人不知?”安元志说道:“小王爷,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人了。”

    “元志,”上官勇只得又出声阻止安元志,道:“你还没吃完吗?”

    安元志低头把筷子在碗里狠狠地一搅。

    白柯让还站在他桌案后的四个护卫也出去吃饭去。

    四个护卫看着安元志,不放心走。

    “有上官将军在,谁能在卫**营里伤了我?”白柯说着这话时,眼中不无挑衅地看着安元志。

    “妈的,”安元志心下就骂道:“白承泽的儿子能是什么好种?!”

    四个护卫看向了上官勇。

    上官勇无奈,只得道:“我在这里,小王爷定当无事。”

    四个护卫这才给上官勇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白柯等四个护卫出去之后,端起自己桌案上的两碗好菜,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上官将军,这个给你吃。”

    上官勇愣住了,说:“小王爷,这是单为你准备的。”

    白柯回头又看看安元志,看安元志冲他翻白眼,心中突然就冒火,冲安元志笑了笑后,白柯绕过了桌案,一屁股坐在了上官勇的身旁,说:“上官将军,那我们一起吃好了。”

    安元志嘴里正好塞了一口饭,听了白柯这话,差点没噎死。这刑子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白柯夹了一块油光发亮的排骨,送到了上官勇的碗里,说:“上官将军,你吃啊。”

    上官勇看着白柯还是愣神。

    “你不喜欢吃肉?”白柯呼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上官勇道。

    这眼睛,上官勇眯了眯眼,这位小王爷像安元志,再往下想想,不也是像安锦绣?这双眼睛,与安锦绣的那双眼睛几乎就是别无二样。

    “上官将军?”白柯看上官勇还是不答他的话,便伸手拉了拉上官勇的衣袖。

    上官勇回过神来,随手夹了一只鸡腿给白柯,说:“小王爷请用吧,再不吃,这饭菜就真的凉了。”看着白承泽的儿子,竟然也能让他想到安锦绣,上官勇心中叹气,这是太久没有见到安锦绣,自己魔怔了吗?再相像,这个也是白承泽的儿子啊。

    白柯端起碗,行为举止都无可挑剔地吃起饭来。

    “爹爹!”帐外这时传来了上官平宁的声音。

    “怎么回事?”上官勇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听到这声喊,只得又把筷子放下了。

    袁义拽着系在上官平宁腰上的一根带子,跟着上官平宁一起走进了帐中来,看着上官勇无可奈何地道:“小少爷要找少爷。”

    “你又想挨揍了?”安元志放下碗筷问自己的外甥道。

    “屁舅!”上官平宁看到了安元志,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坏!你是坏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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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